◎ 布克文學獎《維農少年》作者最新力作
加布列爾‧柏克威,唯美主義者、哲學家以及離經叛道的二十歲出頭頹廢男子,他打算終結人生。他決定要自殺──不過不是馬上執行。他的目的地是異境。這段旅程的本質與風格都是早已決定好的了。
《異境大逃亡》記錄了加布列爾跨越全世界的自我探索之旅,旅程涵蓋倫敦、東京和柏林。他的冒險從在戒毒中心的短暫停留開始,接著是吃下含有劇毒的日式珍饈所帶來的瀕死體驗,以及最後在柏林雄偉建築物坦帕霍夫機場內的慾望宴席。這一路上,我們看著他崩潰並且重生,從自我毀滅的強烈欲望轉換成展現生命的自我領悟。
《異境大逃亡》帶領你進入加布列爾生命裡的喜悅和恐懼,在一次次的懷疑、理想、誘惑和破碎之中穿梭,踩著搖晃的步伐,一路通往無知的墮落。這是對庸俗腐敗的一種抗議,也是代表人類精神裡的其中一種歡愉表情。
作者簡介:
DBC.皮耶
DBC Pierre
住在愛爾蘭的雷特林郡。處女作《維農少年》獲得了布克獎(Booker Prize)和惠特布瑞新作小說獎(Whitbread First Novel Award)。2007年,《維農少年》在倫敦新維克劇院(Young Vic)上演。2006年出版了《盧米拉的破英文》(Ludmila's Broken English)。DBC.皮耶
在最新小說《異境大逃亡》中依舊頹廢與自我,書中主角猶如作家的另一個自我,自尋短見的加布列爾.柏克威。
譯者簡介:
潔比
對小說、藝術、設計和攝影有著一輩子的興趣。嗜文字好閱讀,熱愛翻譯時將原文作品轉化為中文的奇妙旅程。目前為愛移居英國倫敦。譯有《壞掉的人生》、《愛情不遲》等書。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DBC.皮耶的處女作《維農少年》讓人驚艷,《異境大逃亡》再創高峰……皮耶證明了一本書可以既深刻卻又駭人、既憂鬱卻又如此好笑。唯有可以開自己和他們生存的世界玩笑的人才能辦到:令人無法抗拒。」──《Time Out》雜誌
「如果有任何小說家可以將發生在我們身邊令人難以忍受的諷刺事物加以整理,那一定非DBC.皮耶莫屬。」──《衛報》
「《異境大逃亡》擁有《維農少年》裡所有的睿智言語和活力元素。」──《金融時報》
「很高興看到皮耶帶著一本道德淪喪的黑色喜劇回來了:以二十一世紀資本主義以及它所有的荒淫與恐怖為基礎所建構而成,驚人而且誇張的嬉鬧作品……以敘事的口吻闡述,卻是如此讓人信服而且好笑。」──道格‧強斯頓,《週日獨立報》
媒體推薦:「DBC.皮耶的處女作《維農少年》讓人驚艷,《異境大逃亡》再創高峰……皮耶證明了一本書可以既深刻卻又駭人、既憂鬱卻又如此好笑。唯有可以開自己和他們生存的世界玩笑的人才能辦到:令人無法抗拒。」──《Time Out》雜誌
「如果有任何小說家可以將發生在我們身邊令人難以忍受的諷刺事物加以整理,那一定非DBC.皮耶莫屬。」──《衛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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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看到皮耶帶著一本道德淪喪的黑色喜劇回來了:以二十一世紀資本主義以及它所有的...
章節試閱
倫敦
十月
沒有詞彙可以形容我的處境。首先,我決定殺了我自己。接著,則是因為這個構想:我並不需要馬上執行。
呼嘶──通過一道小門。就是混沌邊境了。
我再也不必接起電話,或是支付帳單。我的信用評分也無所謂了。恐懼和義務無所謂、襪子無所謂,因為我就快要死了。至於我會帶著什麼身分死去呢?微波爐大廚、在小冊子上書寫的作家、我們這個時代的產物、被當掉的學生、有缺陷的男人、拙劣的詩人、雙重思想的激進分子、愛喝巧克力牛奶的人,沒有巧克力牛奶的時候,就喝草莓牛奶。
適者生存的道理隨著時代調整──而不是隨著適者調整。
啊,好吧。我一向會避開鏡子,不過這會兒,我在房間裡裸著身體面對一個水槽和一面鏡子,我偷瞄了一眼。呼嘶──狡猾的人不見了。剎那之間,我變成了讓人猜不透、擁有合唱團男孩雙眼的人,猶如腐朽的人像油畫般散發光芒和自然粗糙。
因為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如果你可以掌控的話,戒毒中心並不是一個適合鼓舞人心的地方。
我在水槽裡小便以示慶祝──畢竟,我覺得小便順著瓷器設備流入水管──然後用水龍頭的水沖洗掉,那樣表現出精緻優雅。合理和優雅在我存活的最後時刻顯現。證明我不是瘋了,我是優良人種的一分子。或者至少,是來自優良人種的傳奇。
迅速地穿上衣服,我懶得洗澡,那並不重要。我只是停在窗邊舒展著身體並且感到相當驚奇。我的沮喪消失了。呼嘶──掉進兔子洞裡消失了。一切都是呼嘶。這就是混沌邊境的衝擊。(原註:混沌邊境是什麼?某種來自客觀世界的超脫獨立,我們在驚駭時刻瞬間體驗到的俱樂部混合物。我已經感覺到那裡擁有包覆外層、我們必須留在區域內部才能讓它保持漂浮狀態,它由恐懼推動、由撫慰人心的遺忘拉拔。科學稱之為分離作用,但是在生活中我們可以在科學與浪漫之間選擇──而混沌邊境便是浪漫的選擇。為了避免你得爭辯一番才能在科學與浪漫之間做出選擇,記住這件事:科學依然無法解釋為什麼我們會睡覺。)當然,唯有自殺是最終的決定,這一切才有意義。而且那正是我的決定。
理由很簡單:不管我如何嘗試,反正我從來學不會好好活著。而且在我們這個時代,活得不好等同於沒有活著。我也沒有一整個網絡的心靈摯友幫我指點迷津,畢竟現今人人為己。所以我淹沒在現代人的夢想壓力之下,聽起來也許很可悲,除了一件事:我並非缺乏可供耗費的力量,我內心充滿力量,簡直滿溢。然而它們不曾找到發洩管道,它們是無處發洩的力量,激昂沸騰得到了極點。
力量無處發洩比毫無力量可言還要沒有意義。
我所書寫的內容也許就像是我在建議你走上這條絕命小徑。嗯我的確是這麼建議。根據你看見的、下定決心,不過同時之間,我將你視為最後一個朋友和同伴。而且我要告訴你:每個人都會在聆聽他身後的社交聚會發出笑鬧聲之際,後悔提早離開聚會。死亡肯定也是同樣的感受。但是我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因為這場聚會已經結束,早已人去樓空,酒桶裡徒留泡沫,我們身後的商業帝國正在做最後的抽搐陣痛。拜拜,自由市場。再見,條款及細則。告辭,假笑。哈哈,呼噗,哇嘿。它最終的縱酒狂歡徒留我們在免費活動上常見的廢物殘渣,現在只剩嘔吐而出的薯條和葡萄酒。我察覺到現況的時候,我感覺到的並非遺憾而是自傲,而且在絕佳的時機退出。
再見,「現代社會」,再見了。這是另一個證明我們擁有自我掌控能力的機會,從此刻起,自由的價值已經逝去了。我們的內心深處都非常明白。十幾年來我們只是將過去重新加熱,不斷地因為我們過去的數百個精采時刻而洋洋得意,就像活在歡樂時光中的老者,在毫無自覺之下道別。(原註:是的,結束了:利益贏得了比賽,可是卻像感染般,殺死了主體。我們就是主體。質量滅絕了,因為我們放棄了權力好過濾自己的選擇;真相滅絕了,因為我們不再過濾真實的經驗;媒體利益成為過濾媒介。感染發現人類是接收器、跳上每一處存在的蛋白質、吸乾它們去餵養全體的腫瘤,政府在腫瘤上施打疫苗以抵抗我們。現在主體只剩殘骸,市場是細菌酵素。所以再見了!)
現在,望著異境裡的朦朧微光。
呼嘶,真是墮落啊。
外面某處有一顆球在球拍之間彈跳著,對我來說那是時鐘的滴答聲,和自然界的真實時間一樣不平均。我得從這裡消失了──快一點,在任何人玩弄我心智之前。我要去多活一、兩個小時了,因為我值得一活,哈哈。正如我的混沌邊境所暗示的行為態度,我只是隨處看看。如果我們追隨著地位同等之人,那麼想必不需要比他們更偉大的道德規範。
這意味著加布列爾‧柏克威徹底自由了。
首先第一件事是──我要追尋我所認識最成功的放蕩者:我的老朋友尼爾森‧斯穆茲,一個離不開葡萄酒和誘惑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可以讓我最後的幾小時成為即將拋棄的歲月中最完美的縮影,沒什麼比最後的肆意狂歡更容易遺忘。
啊墮落,我對著窗外微笑。改過向善的能力和位在北倫敦鄉間的家族祕密般潰爛,那裡有石窟、灌木、以及覆蓋軟泥的池塘,收容者──所謂的客戶──到處遊盪吸食著腐葉土──所謂的新鮮空氣──並且身穿無法接觸雙腿的褲子,褲子在出錯的鞋子上方空空蕩蕩的。
我的房間沒有上鎖。外頭的走道飄散著吸塵器運作時機械管道的陳年氣味。我穿過灑進這棟建築物的暮光,一道金黃色風暴挾帶著銀河系塵埃映照著漆黑的門廊。呼嘶。古人會稱此現象為好預兆。看來這項重大決定召喚出熱心神靈的天蹟,也許我們做出重要行為的時候,便會出現象徵點頭的光照或是皺眉的陰影。那些冷嘲熱諷和異想天開的神靈一定就像我們周遭的液體。混沌邊境絕對會吸引他們──而且死亡之前的混沌邊境就像漩渦的捲流。如果他們會在冒險的旅途上給予預兆、或者為死亡保留他們的訓誡,誰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喜歡生命多過於死亡。
還是來吧──我們拭目以待。
有著長臉的女孩在櫃檯後方一個踉蹌,她看著我、希望我不要靠近。呼嘶──我穿過光線迷亂地走向她。我的害羞不見了,我快要死掉的祕密讓害羞變得很不恰當,所以我不斷往前,一直到她的臉籠罩在陰影之下,然後我跟她要了一枝筆和一張紙。我們來做筆記──是的!──就在一切都如此清晰的這一刻。女孩正在翻找的時候,我發現櫃檯後方的退房表格,並且伸手拿了一張。她往後彈了一步,彷彿我的手臂擁有強大的力場。不過後來我才明白她是個對所有事物畏懼退縮的人,所有動作對她而言都是輕微地驚嚇。她放下一本筆記、在旁邊準備一枝筆,我在櫃檯上摺著退房表格的時候,她往後退了一步。我虛張聲勢地拿起了筆。
「非酒精麻醉而衍生的快樂,」我寫著,「──都是假的。」
她緩慢地張開了嘴巴:「好──吧。我還是找大衛來好了,或是蘿絲瑪麗──和你接洽的人是誰──大衛還是蘿絲瑪麗?」
她的臉愈拉愈長,每說一個字都像是要融化在櫃檯之上。這是一名薩爾瓦多‧達利畫筆下的女孩,就是那個畫出樹枝上掛著對摺懷錶的人。
「都不是。」我說,然後繼續寫下去:
「所有非酒精麻醉而流洩的自我認知、勇氣和決心──都是假的。」
「我會傳話給大衛。」她正搜尋著電話筒。
我一屁股坐下、以導師評語的口吻填寫著退房原因那一欄。「想法不會挺身而出,」我寫著,「社會裡那些少數感受劇烈的離經叛道者對財富的敏感性將他們壓垮,而其敏感正使他們擁有人性、特性以及受到同儕頌揚的激情──」
「大衛‧威斯特,大衛請到櫃檯來。」
「應該,藉由平庸與自律將他們的失敗加以調和,卻避開了被動而具侵略性的投機分子,那些投機分子用盡全力於逞兇好鬥、人為操控和武斷教條,他們將其視為某種治病療法。」
「大衛請到接待處。」
「各種新加州人和極端分子所渴求的金援贊助、掌權能力以及對其他人的虛偽同情心是一種更加驚人而且險惡無比的性格,比任何事都讓我熱切嚮往。如果說有一件事能說服我留下來,那正是這個令人驚駭的事實:不是因為如此欺瞞愚弄能找到盟友──而是因為找來的盟友應該相當來勢洶洶。」
達利女孩一陣抽搐,她將小冊子攤平。「只有老天才知道大衛在哪裡吧。我們到休息室幫你找個位子坐下如何?在我們把事情──解決之前?」
「不要。」我說。
她眨了眨眼睛,遲緩地點了點頭:「事情是這樣的──你填的不是你的表格,你的表格在我們的檔案夾裡,所以我們得把那些內容再謄寫出來。」
我站起身看著她好一會兒。「那為什麼不把你們手上那張表格上字數比較少的登記資料複製到這張上面來呢?」
「呃,不行,不過──這張表格不是我們歸檔的那一份啊,你懂嗎?總之你真的不能填這張表格。」
我移開我的目光。
「而且你的表格上會有評語和──」
「不會有的,我什麼都沒參加啊。」
「嗯,是沒錯,不過還是會有評語,因為──那就是你的表格。」
「那妳為什麼不去把表格拿來?」
「很遺憾,那是機密文件。」
「嗯。」我頓失力氣。
「我很抱歉──就是這樣,詳細費用也會在上面──」
「你們真的會收半個晚上的停留費嗎?」
女孩一陣僵硬。「嗯,課程是預先付費的。你知道吧?條款及細則──」
「不對不對──條款及細則只存在於我昨晚抵達這裡時的世界,現在我要離開了。」我客氣地說,甚至張著嘴巴微笑著。我下巴的鬍髭像松鼠一樣竄了出來。
達利女孩坐立難安。
啊很好、很好。在屍骸墜落的這個關頭,我們依然能夠從中挖取利益。我飄忽著後退了一步。就在我試圖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達利女孩胡亂地翻著紙張。(原註:啊,客戶服務。處理戴著電話耳機的美艷模特兒照片和一群並非設置在此地址上的工作部門之間的巨大鴻溝是她的職責。她侷促不安,因為除了試圖抹去她自身的常識以外,教養也遺留下完好如初的理性癥結。腫瘤的碎片促使她不自在地執行可恥的條款。她的雇主應該已經注意到這一點了。)「我不知道大衛究竟在哪裡。」說這句話的同時她蹙緊眉頭。
「嗯,那真是太可惡了。」我冷靜地將筆記本和筆放入口袋。
「大衛‧威斯特,請立即到櫃檯報到。」
我注視的目光越過桌子旁邊的棕櫚盆栽,然後停留在後方的幾個字上:「希望。」我思考著,上面的字如果是「傑出非凡」肯定會好看得多,甚至是中國超市的某個招牌,「優秀農作物」或者「處女膜新品」。
「重點是,」達利女孩得意地想出新點子,「你想取回私人物品吧?你的錢包、手機,你還有帶什麼嗎?我需要請高階職員簽署文件將它們領出來,我不能直接拿出來。事情就是這樣。」
「聽著:在這三分鐘的空白裡,妳幫不上忙的理由盡是些:我必須在不同的表格上填寫啦;我不能任意填寫表格啦;我不准看到表格啦;還有妳要找專業的來打開櫃子。」
「正是如此。」她說,因為轉移了話題而高興不已。「我去幫你拿礦泉水好嗎?一邊等大衛?」
正是如此。我看見她臉上散發著權威呼喚那些比大衛更快趕到的人們,而且他們正接受藥物治療。呼嘶。我剛拿到礦泉水,坦白地說,水裡的檸檬片周圍滋滋地冒著泡泡,我悶悶不樂地沿著走道往休息室去。這是一個俯瞰莊園領土的空虛靈魂,一處你被安排等待大衛的地方,聞起來是油漆和潮溼的氣息。我發現這裡很空洞,我坐在一張正對窗戶的濃皰色沙發上,窗戶外面的樹隨著風搖曳著濃密的枝幹。
我應該直接走出去的,接待處是一個錯誤。
茶几上擺了一張西洋棋盤以及幾本與休閒和呼吸有關的雜誌,桌燈的光線映照著封面。我沉思著,需要學習呼吸方法的生物應該可以獲准去死吧。而且我很好奇光線是否也會從《貝肯巴斯特》或《手交人妻》之中蹦跳而出,我們永遠無從得知,這就是為什麼這些農村復興會造成疑慮。因為一幢跳著華爾滋、空氣中攪動著馨香以及受寵的家犬和孩童發出咆哮吵鬧聲的縱慾豪宅,現在只是一處充滿羞恥、毫無價值的地方──而且可能有一本《手交人妻》或者家庭菜園下會埋著屍體。
不會兩者都存在。
我關掉桌燈並且沐浴在紫羅蘭的光暈裡。西洋棋擺在那裡等待著一場對奕,我檢視著擺成一列的旗子,兵排隊等死、騎士走斜線、城堡估算峽灣。基於一種蠻橫的偷竊行為,我拿起了白后,並且將兩方陣營鏟過一遍、將黑王打到地板上去。這就是我們今晚需要的態度,不管我們過的是何種冒險生活──而且我認為這就是一種冒險,儘管很簡短──應該能對生活和自然表現相同的漠然,那正是它們顯露出來的。我們即將無所克制地尋求愉悅。
以資本家的身分!像動物般出走吧!
啊,死亡之前的時刻是一場處女秀。我不是第一個發明自殺的人,甚至你一定也懷抱過這個想法,解除一段黑暗時光的皮膜,聞聞它、掌握它。(原註:關於自殺:將心靈想像成豪宅,你會猜到我們並未使用多少房間。除了童年時期少數沒有在陽光下手舞足蹈的時刻。但是總有事件在其中來來去去,而且那些不受歡迎的大量事件會在內部聚集,不斷聚集、威脅著我們。由於無法改變它們,我們隱藏在愈來愈小的空間裡。在我們最終的洞窟裡,生命提供了我們一個選擇:在平行空間裡將我們的滅亡發揮至極──精神病、狂熱症、宗教、癌症、毒癮──或是靜靜地退出。但是請注意:生命不會在我們充滿自信且精神抖擻的時候提出這些高階的問題──它會等待絕望的時機。)不是說你曾經像我這樣計畫過;只是你一定感受過,各種命運組合已經在你周遭活躍著,至少其中一個結果會以你的死亡作為代價。我很想知道那是否就是我們體悟出幸運的地方,看著命運的手指劃過我們的板機、看著其他人扣下板機。這肯定是萬中選一的機會。
總之,我的命運出擊了。
我的理智逐漸漂向尼爾森‧斯穆茲。我們即將擁有什麼樣的放蕩啊,真是一場飲酒作樂。最近一次我知道他剛從布魯塞爾回來,待在一間位於南方的私人廚房裡。好一陣子了,一年前吧,也許。啊斯穆茲。
在這段深思自省的過程中,休息室的門是開著的。一名瘦削的年輕男子往裡面看,他身穿合身毛衣而且擁有蒼白、不成熟的臉,像是馬的胎兒。他就站在那裡看著,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指著我的鞋子。
「那是皮革製的。」他說。
不太確定他哪來的想法,我回望著他片刻,他卻不再提供進一步的線索。我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的上衣說:「那是羊毛製的。」
「沒錯,但是綿羊還活著。」他說。
我轉過頭,眨了眨眼。
在一陣靜默之後,他說:「你不一起來嗎?」
「不要。」我說。
又過了好半晌。他走出去並且關上身後的門。一陣碎碎念在走廊上迴盪,就在聲音消逝之際,一連串的腳步聲接近。
「加布列爾‧柏克威?」一名男子在門口喚道。他的語氣輕巧不費力,就算無人回應也不會顯得太愚蠢。
我忽略他。我要在這裡等到大家都安靜的時候,然後逃跑。我感覺到他愚蠢地回望著門外,但是對於忽略他這個行為我毫不擔心、也毫不在乎。那些緊張現在全都不見了,因為我隨時都能殺了自己。
「加布列爾?」
他喊我名字的時候,我在筆記本上寫著字。
一道標題顯現:《加布列爾的書》。
接著是一道副標:任何生物──獻給猴子、狗和詩人。
我使用的詞是任何生物而非所有生物,這是因為所有生物皆以同樣的方式成形。(原註:記住霍巴特‧路茲說過的:「所有生物包含很多種類;但是任何生物只有一種。」)為了支持大量的偽工業,市場誘使我們相信生活的每一碎片都是專業分工的,因此需要商品和服務加以控制;然而事實上所有生物都擁有無趣並且顯而易見的性格,無論你是甲蟲或是X光師、正在躲避小鳥或是幻想著乳房。正如同標題上提及的動物,我覺得牠們是人類靈魂的使者、來自媚惑和自我厭惡誕生之處的中心思想。牠們說不定擁有自己的天堂──有何不可?──既然史威登堡(譯註:Emanuel Swedenborg,1688-1772,瑞典科學家、哲學家、神學家及神祕主義者,其自然哲學深受法國哲學家笛卡爾的影響。)都說過土耳其人和荷蘭人擁有專屬的天堂了。
筆記本正式地開啟了混沌邊境裡針對靈魂研究的普遍性。而且也是一層珍貴的外皮,得以和企業家匹配,甚至是政府官員;突然之間我們的任務不是放肆享樂而是科學,一個拓展人類認知大膽、而無私的行為。因此我們的筆記應該要很清晰,而且只要用語看似合乎規範,你便會原諒我──當然我們必須暫時拋棄艱澀難懂的文字才能清楚地闡述墮落,就像屈服於獲得批准的惡行。因為語言不正支持著文明?以一種微妙而且不會出錯或遺漏的方式不斷磨練解釋藉口和罪行的能力?(原註:為了占盡上風,墮落依靠群體性無知,而且這正是語言最初所帶來的東西。透過語言,幾年前會激起憤怒的行為和觀念逐漸變得可接受了。就連無心詞語也帶入了不受歡迎的文化。詞彙萎縮了,強迫更多的概念存活於更少的表達方式之中;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可接受與不可接受的詞彙互相混淆,並且偽裝成其他詞彙。不管從中作梗者在何處,不管是來自政府或商業,我們都能察覺其詭計。詞彙是一種聚集工具,墮落依靠模糊性達到成功。我希望這聽起來很有道理,總而言之,管他的,接受吧。(笑臉符號))
在這段決定性的靈光乍現之後,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的私人物品就留在接待處吧,反正斯穆茲還是有錢,斯穆茲會有食物和美酒的。
一名男子的頭探入休息室。「啊,你在這裡啊。」他說。
倫敦
十月
沒有詞彙可以形容我的處境。首先,我決定殺了我自己。接著,則是因為這個構想:我並不需要馬上執行。
呼嘶──通過一道小門。就是混沌邊境了。
我再也不必接起電話,或是支付帳單。我的信用評分也無所謂了。恐懼和義務無所謂、襪子無所謂,因為我就快要死了。至於我會帶著什麼身分死去呢?微波爐大廚、在小冊子上書寫的作家、我們這個時代的產物、被當掉的學生、有缺陷的男人、拙劣的詩人、雙重思想的激進分子、愛喝巧克力牛奶的人,沒有巧克力牛奶的時候,就喝草莓牛奶。
適者生存的道理隨著時代調整──而不是隨著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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