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當我們說「你有一隻山雀」是指一個人有精神病。
爸爸的腦袋裡現在也有一隻山雀,
牠飛來飛去,一會兒把我弄得死氣沉沉,一會兒又帶我衝上雲霄。
醫生正幫我抓住牠。
爸爸想讓你知道我的山雀從哪裡來,
還有,牠作怪的時候,我怎麼努力趕走牠。
本書一出版立即引發話題,橫掃德國書市。
德國Amazon精神心理類叢書排名前10名。
讀者說,把這本書列入年度好書當之無愧。
親愛的馬茲:
躁鬱山雀已經來築巢了。
牠在我的腦袋裡找到舒服的位子。
剛才牠的翅膀被修剪過。
現在藥物把牠綁住了,我會漸漸成為自己的主宰。
我想抱你。
爸爸
本書作者賽巴斯提安.許洛瑟曾被譽為「德國劇場界最耀眼的一顆星」,在年僅二十七歲時就已經是德國漢堡知名劇院的導演。然而,隨著盛名日漸高漲之下,他的精神壓力也達到潰疲的極限,最後一帆風順的事業戲劇性的劃上句點,因為他在柏林一場首演前情緒失控,穿著浴袍上街故意引起警察注意,結果被送到精神療養院,診斷出有躁鬱症。
本書是許洛瑟住在精神療養院期間,對人生的重新體悟。在他的躁鬱症發作的背後,有不少艱澀難懂的人生課題,即便是對一個心智成熟的大人也難以解釋清楚,但是作者嘗試用天真的語彙給八歲的兒子寫信,告訴他當一個人被送入精神療養院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什麼是精神病患者,以及要克服精神病的難關有多麼辛苦。希望兒子能夠了解自己的困境,並期望獲得他的諒解。
許洛瑟在信上將「躁鬱症」比喻成「山雀」,生動貼切與溫暖,更讓人真切體會到他在躁狂和憂鬱兩個極端情緒之間來來去去,像被一隻瘋狂山雀拖著無法自拔的處境。
五十一封信,內容真摯坦白,許洛瑟也因為躁鬱症,看到愛,重新回到家人的懷抱。
※第一封信摘要
來到這裡好一陣子了,現在才慢慢了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還有為什麼我會降落在這裡。沒錯,像太空船一樣的降落。一開始,我覺得這裡真的像個陌生行星。這段時間,我飛得太快,像太空船般,飛過自己的生活。快到很多事情都來不及看,尤其是你。我覺得很遺憾,你一定也不好受。為了讓我的速度慢下來,我需要特別的醫生幫忙,也需要特別的藥物。
※第五封信摘要
老實說,別人的好意和憂慮令我非常心痛,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被另眼相看讓我很難過,大家都憂慮地注視著我:「他腦子不太對,他病了。」
我很害怕,但事實顯然是別人怕我,對嗎?你怕我嗎?
※第十二封信摘要
我認為自己糟到不行,除了設法改善,別無他法。但是這種不安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我與你和媽咪在鄉下時,曾經有時間靜下來想想,可是那些想法非常模糊,不是很清楚。稍微覺得可以抓住一個想法時,下一個念頭又突然迸出來擾亂,把原來那個想法驅逐得無影無蹤。我在兩個極端之間來來去去,不能自拔。這樣的我如何繼續在戲劇界生存呢?這一分鐘我還嚇得臉色發白,下一分鐘我又勝算在握,無人能擋。我才是專業者啊!
※第三十八封信摘要
還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有個祕密殿堂。那是你四歲時幻想出來的地方。你說你晚上都會去那裡,而且只要想去時就可以去。你是那裡的老大,殿堂裡有所有你想要的東西,你的願望在那裡都會實現,所有的人都會聽你的命令。
你的殿堂還有空房間嗎?
住一下下就好?
你可以命令我。
考慮一下吧。
作者簡介:
賽巴斯提安.許洛瑟 Sebastian Schlösser
一九七七年出生,曾任猶根哥許(Jürgen Gosch)劇院導演助理及德國漢堡劇院的戲劇導演。他從精神療養院出院後,到大學念法律系。目前他和太太及兩個孩子住在漢堡。
譯者簡介:
顏徽玲
德國畢勒費德(Bielefeld)大學心理神經語言學博士,目前為自由譯者及版權經紀人。她旅居德國,心繫台灣,來回兩地,把兩邊都當成家。譯有《群》、《夏日謊言》及多本非文學類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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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推薦:
【推薦】
王浩威,作家、精神科醫師
李偉文,作家
陳藹玲,富邦文教基金會董事
戴立忍,導演
【讀者好評推薦】
我認為把本書列入年度好書當之無愧。許洛瑟的書寫方式緊湊、充滿熱情、精準與流暢,時而委婉溫柔,時而直言不諱;時而振奮人心,時而充滿幽默。……他透過這本書不僅與他的兒子、讀者對話,也是與自己內心的痛苦對話。
--讀者Sathyan Ramesh
許洛瑟的筆法深刻,讓人忍不住一行接著一行地讀下去。我曾與躁鬱症病人接觸過,所以這本書的內容深深觸動我。躁鬱症患者千變萬化的情緒,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他們時而處在高亢激昂狀態,時而又墜入寂寞深淵。也正因如此,本書是了解躁鬱症病人的最佳窗口。看完這本書後,真的令我久久無法忘懷。
--讀者 Ulli Baumann
許若瑟在這本書中並非想告訴讀者如何認識躁鬱症,也不是要寫半調子的科學報導。他寫的是個人的經驗和情感,內容甚至還會調侃自己的病。從這種角度書寫對於同病相憐的患者來說是一種撫慰,閱讀中也會忍不住發出會心的一笑。這比長期面對治療師和疾病有趣多了。這本書的閱讀價值很高,真的會讓人深深感動。
--讀者A. Drouven, Schl.-Holst.
因為我有很嚴重的憂鬱症,朋友送了這本書給我。一開始還很猶豫要不要看,沒想到一開始閱讀後我根本停不下來。作者非常詳實地描寫了他處在躁期和鬱期的種種狀態,加上嘲諷的筆法也讓故事生動許多。……這本書是難能可貴的經驗分享!
--讀者 Franzis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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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把本書列入年度好書當之無愧。許洛瑟的書寫方式緊湊、充滿熱情、精準與流暢,時而委婉溫柔,時而直言不諱;時而振奮人心,時而充滿幽默。……他透過這本書不僅與他的兒子、讀者對話,也是與自己內心的痛苦對話。
--讀者Sathyan Ramesh
許洛瑟的筆法深刻,讓人忍不住一行接著一行地讀下去。我曾與躁鬱症病人接觸過,所以這本書的內容深深觸動我。躁鬱症患者千變萬化的情緒,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
章節試閱
※第一封信
我親愛的馬茲:
來到這裡好一陣子了,現在才慢慢了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還有為什麼我會降落在這裡。沒錯,像太空船一樣的降落。一開始,我覺得這裡真的像個陌生行星。這段時間,我飛得太快,像太空船般,飛過自己的生活。快到很多事情都來不及看,尤其是你。我覺得很遺憾,你一定也不好受。為了讓我的速度慢下來,我需要特別的醫生幫忙,也需要特別的藥物。
也許有人已經告訴你:「你爸爸去了瘋人院。」我現在待的地方,以前的人是這麼稱呼的。所有腦袋有問題的人都會去這種地方,不是去神經病院,就是去瘋人院。那裡關了很多靈魂受苦的人。從前,醫生對精神疾病的了解有限。因為他們對這個疾病不感興趣,所以告訴病人,他們得的是早發性癡呆症(dementia praecox)。這個詞的拉丁文意思並非「老蘋果」,而是「提早變笨」的意思。這個說法真是令人不恥!從前,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甚至有公開展示病人的瘋人院。
你看,以前的人不怎麼用心照顧瘋子。還好今非昔比,現在瘋人院被稱為「精神療養院」。這個名稱念起來很不順口,聽起來也怪怪的。考慮再三,我還是決定把它叫「杜鵑窩」。
「杜鵑窩」這個名稱源自一個戲碼,是很久以前一個希臘人亞里斯托芬(Aristophanes)創作的。這個戲碼叫做《鳥》(Die Vögel)。戲中,鳥類統治了整個世界,在天空建立了自己的城市,這個城市叫做「雲裡的杜鵑窩」。其實這個名稱還滿貼切的,因為德文用「你的腦袋有一隻鳥」或「你有一隻山雀」來形容有精神病的人。我把這裡的專科醫生叫做「山雀醫生」,他們的責任就是要捉住我腦袋裡的那隻山雀。
你現在一定會問,我的山雀是哪裡來的?這個問題回答起來並不容易,連聰明的科學家也還沒發現答案。有些人說是遺傳,也就是說,家族裡有人得了這個病,這個病便會延續到後代。就像有些家庭,全家人的鼻子都很大一樣。
如果遺傳是原因,那麼我腦袋裡的那隻山雀很可能來自你的佛勞可奶奶的家族。佛勞可有個舅舅叫做馬茲,名字和你一樣。他底下有三個妹妹,其中一個就是我的外婆米瑪。米瑪和馬茲非常要好,可惜他很早就過世了。聽說他是個機靈聰穎、活潑敏銳的人。
但是,他也得了精神病。只是當時沒有人察覺他生病了。他們只輕描淡寫說句:「他有病」。但也就僅止於此,他沒有得到任何協助。因為米瑪告訴我很多有關馬茲的事,所以我覺得他很熟悉。他給我的印象是風趣、難以捉摸。我幫你取了一個同樣的名字,是希望你也是個風趣調皮的男孩。我當然不希望你成為瘋子,但至少要當鬼靈精。
我們這些人得的病, 醫生不用山雀、也不用腦袋裡的鳥來形容,而是把它稱做「雙極性情感障礙」(bipolar-affektive Störung)。它的德文發音聽起來很像北極的猴子,也很像愚蠢的極地科學家。偶爾,我會深有同感,好像自己真的是極地科學家。不是那種穿著雪衣,在冰天雪地工作的科學家,而是探索極地的科學家。我是指探索地球的兩端、上下那兩個盡頭、沒有後路的盡頭。到北極的路非常遙遠,我經過的路程也很遠。雖然還沒到達地球的邊界,但是我抵達了我個人的極限,還有媽媽和你的極限。
就這樣,四個月前的某日,你生日後不久,我醒來時,那種強烈的感覺再現。這種感覺太棒了,我覺得再好也不過,像吃了仙丹妙藥。
這就是當時的情況。我得停筆了。吃藥時間到了。醫院的走廊很長,走廊兩側排滿了房間,大部分是雙人房。走廊的中間有一間房是醫生、看護與護士專用的。晚上八點時,那裡會準備好所有病人的藥。我現在得去那裡了。我再寫信給你。一定會。
我愛你。
爸爸
※第二封信
親愛的馬茲:
今天諸事不順,事事看不順眼。我根本不想待在這裡,一切讓我精神緊張,尤其是其他的病人和他們的精神病。他們得的不是雙向的躁鬱症,而是單向的憂鬱症或精神分裂症。你應該聽過「分裂魂」或「憂鬱鬼」這類罵人的話?也許你年紀太小還沒聽過。
精神分裂症病人常有幻聽現象,認為有人要加害於他,但根本不是真的。這種被害妄想讓病人非常恐懼。這種恐懼和你害怕《星際大戰》(Star Wars)裡的元首號(Imperator)不同。你的恐懼會自然消失,就算夜裡驚醒,我們安撫一下就沒事了。精神分裂症病人很難安撫,也無法自己平靜下來。正因心懷恐懼、生性猜疑,他們連藥都不吃。他們的恐懼是持續的,一直存在,讓他們無法自拔。
像這裡有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長得像我中學時期的物理老師。她認為有人要對她下毒,而且不管是醫生、看護人員、護士,還是其他病人,所有的人都是串通好,並完全受到她先生的指使,想除掉她,奪取她的財產。事實上,他先生每兩天就來探望她,與她去醫院餐廳喝咖啡。她先生模樣悲傷,試著和她談話,但她只是無神地凝視前方。我不確定他們兩人誰才是需要協助的人。有時看見她在吸菸區一個人抽著菸,我會忍不住笑出來。這時,她會凶狠地看著我。偶爾她也會一起笑,好像說謊被揭穿一般。
我比較喜歡在公園或廣大的醫院院區散步。馬上就是午餐時間了,我稱它是「餵豬時間」。病房區會有人推來兩台大餐車,車裡放了很多托盤,托盤上的碟子有蓋子蓋著,好讓熱氣不會散去,但散不去的其實是可怕的臭味―煮過頭的蔬菜,通常是花椰菜。此外,還有一塊很像肉的東西,上面淋著深色的醬汁;最後還有一道不知為何的甜品,可能是飯後點心吧。但與其說是點心,不如說是豬食。真的。這裡的伙食叫人不敢恭維。給憂鬱症病人也許可以,反正他們不吃。要恢復健康要先從健康的飲食開始,不是嗎?
你生病時,我會煮雞湯和做布丁,好讓你趕快恢復體力。我的母親對我也是如此。這是常理。我喜歡下廚。不是因為我必須下廚,而是下廚可以令我心平氣和。我常在早上洗澡時就開始考慮要做什麼菜、要吃些什麼。我的菜餚都是新鮮食材現做,但新鮮在這裡是天方夜譚。當然,院區很大,用餐的病人又多,也是原因。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廚房城,裡面有上百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員,頭上戴
著塑膠帽。我想像中的《星際大戰》中那個壞蛋達思維達(Darth Vader)家的廚房就是這樣。
難吃的東西可以致命,雖然不是馬上,而是要好幾年的時間。儘管如此,我還是深信讓病人自己下廚比較好。首先,我們得組個烹飪團隊,而且要慎選成員。因為若成員只有憂鬱鬼或分裂魂,大家的盤子可能會是空的。這個想法值得一試,我也曾經反應過,但若不是直接跟療養院院長談(也就是杜鵑窩的窩長)就不會有任何改變。這道理走到哪裡都一樣。要想改變什麼,除了好的創意,更需要耐心。
我常出去閒晃。我說過最喜歡去公園,但是院區和院區裡各式的建築我也覺得有趣。每棟建築的前面總有一些穿著浴袍吸菸的人,圍著一個裝滿沙的菸灰缸。我們也可以在室內吸菸,這是得精神病的好處。病人不抽菸也沒辦法過日子。這裡所有病人都太緊張,要是沒有香菸、不點燃那小小的菸草桿打發無聊,我們可能會彼此互相殘殺。
我們可以離開病房區,醫生也鼓勵我們出門,好盡早適應杜鵑窩外的群體生活,學習在沒有協助的狀況下解決問題。但是,我是這裡唯一出門的人。其他病人並不敢嘗試,也許他們心裡害怕,或是不知道要去哪裡。
離開病房區之前,我得用粗色筆在護理站前的白板填上要去哪裡。一開始我很氣憤這個規定。事實上,我對樣樣事都不滿。有個醫生跟我解釋,這是腦中那隻山雀在作怪。因為它還沒被捉到,所以我比從前更沒有耐心。
總之,我跟你一樣成了小孩,做什麼事都要得到父母的許可。我小時候就非常厭惡這一點,跟你沒什麼兩樣。你可能無法相信,當一個成人做什麼小事都得經過別人允許時,是多麼不自在。反過來也一樣:當我規定你某事時,我總會馬上想到我的母親,她說話的聲音彷彿言猶在耳。我可以清清楚楚回想那個情景,像反射動作一般。
每個人都像鸚鵡般,重複說著從父母那裡或周遭環境聽來的話。可是事實就是如此,父母就是要在某些領域訂立規則,而且急得要命,程度跟你急著想做某事一樣:他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考慮思索。因為想控制,所以毫無意識地反覆說著這些同樣的話。有句關於控制的話是這樣說的:「信任固然好,控制更重要。」這句話只適用在當一個人已經無法信任他人的時候,或是之前因信任他人卻頻頻感到失望的狀況。成人的世界裡,常有些時刻是信任無法發揮作用的。我非常希望你永遠用不上這句話。我希望你懂得信任,因為信任是美好的,它會讓你覺得自由。我也想要時時自由,不要有恐懼。但我竟然把自己關在這裡了。這樣形容好像也不完全正確。其實,我是躲在這裡,避開世界,逃離自己。我得給自己放個假,所以我把手機丟到阿爾斯特湖(Alster)裡了。
最近我突發奇想,在外出告示欄寫了一些作怪的句子:「許洛瑟先生到院區遛遛。要是他夠幸運的話,可能會發現一件新鮮事,說不定兩件。他會準時回來吃晚飯」、「許洛瑟先生替自己買菸去,他打算熟悉一下附近的環境特色」、「許洛瑟先生得逃離魅力無法擋的漂亮病房,透透氣」……你現在應該知道什麼叫做「反諷」。一笑置之一直是我逃離苦海的方法,用笑把不能忍受的事和困難趕走。這個方法很有用。
我又離題了。這也是我的病情特徵,我本來是想和你談談這裡的超級大廚房。它幾乎有地鐵站那麼大,說實話,這種規模已經不叫廚房了,應該叫「廚房工廠」,或叫做「廚房死星」,裡面塞滿了一堆無腦的廚房機器人。可惜他們不讓我進去。他們當然不會讓我進去。其實我還挺驚訝,門口竟然沒有帶著武器的警衛。說也奇怪,竟然也沒有半個人來抗議這些豬食。我多麼想告訴那些做菜隨便亂捏的大師,怎麼做新鮮的沙拉、怎麼把麵煮得Q又有嚼勁。
這裡的人連最簡單的菜都能搞砸,連蛋都不會煎。煎蛋連小孩子都會,我敢打賭,你現在就可以像《料理鼠王》(Ratatouille)那部電影裡的小老鼠一樣,指導人類如何料理美食,輕鬆地把那些廚師比下去。你還記得那部片嗎?想起當時我們一起看這部片的情景,我不禁悲從中來。我常常想起你,像今天這樣的日子我特別想哭,也真的哭得出來。奇怪的是,我竟然又會哭了。有好幾年的時間,我根本不懂得怎麼哭,也不懂得如何打從心底感覺喜悅。那是一種很糟的感覺,像你最愛的那首歌裡那個耳聾的女孩:「她只有在音樂很大聲時,才喜歡音樂」。現在悲慘的是,喜悅和悲傷的情緒很快就揪住我的胃和心,我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這種感覺很難承受。感覺就像電流持續通過我的身體。其他人根本無法理解,為何我的情緒會變化得這麼快。我也沒有答案。
我純粹害怕自己也會和杜鵑窩裡的其他人一樣,坐在裡面對著外面的世界發呆。
這絕對不能發生。
我會為此奮鬥。
明天見。
爸爸
※第十封信
親愛的馬茲:
我把寫信給你的事,告訴沃爾夫岡。我跟他說,有些事情明朗後,反而我無法承受。他鼓勵我。
繼續。
從法蘭克福回家後,我精疲力盡,只想留在漢堡的劇院好好工作。我受傷很深、失望很大、憤怒也很多。你的眼神是唯一能慰藉我的力量。
雖然如此,我的心情還是無法平復。你知道恥辱是什麼意思嗎?它是成功的相反詞,也就是失敗、挫折的意思。我得重新站起來。
我不惜代價,只希望再次獲得成功。我想要重拾輕飄飄、飛在天上的感覺。但是我開始在水中載浮載沉,像溺水者一樣。
對我來說,這個人人想邀約的年輕有天賦的新生代導演,成了一個被高估的笨蛋。只會說大話,沒有真材實料。沒有人要找我合作了。
很殘忍。可怕的是,這還是我自己的錯,當時我卻不願承認,反而開始和劇院同事和朋友飲酒作樂。我們一起咒罵那些業餘者,沒什麼本事竟然也能成功。難以忍受、悲慘……這樣的生活,我過了一夜又一夜。偶爾我們也會一起做夢,夢想要一起做哪幾部戲,哪幾部戲非做不可。後來還因此衍生了天大的誤會。劇院餐廳清晨的二點半,餐廳服務員已經趴在吧台上睡著了。《要做,或不要做》(Sein oder Nichtsein),這是漢堡劇院的大戲。終於讓我盼到了,在自己的地盤上演。簡直和自己家一樣,駕輕就熟,要什麼有什麼。
沒錯,連山雀都來了,牠已經在我的腦袋裡築巢。真的不誇張,牠讓我把所有的演員、舞台設計、助理弄得雞飛狗跳,像瘋了一樣。在劇院裡,瘋狂本來是一個好現象。這樣一切都會變得很逼真,看來不像表演或杜撰。但是,這回不是如此。幾個星期以來,他們不斷問我到底該這樣還是該那樣?怎麼樣才對?這部戲真的叫做《要做,或不要做》,這不只是劇名,也是另一部戲最有名的句子。那部戲叫做《哈姆雷特》(Hamlet),是英國作家莎士比亞的作品,說的是一個年輕王子裝瘋的故事。他這麼做是為了找出殺父凶手,卻一再質疑自己這樣的行為是否正確:「要做,或不要做,這才是問題」。這個王子後來甚至考慮是否該自殺。
現在情況比較複雜,還有一部同名的電影。我們的戲想呈現同樣的內容。天啊,我該怎麼跟你解釋內容呢?問題來了。我剛才試圖跟沃爾夫岡解釋整件事情,他也沒聽懂。
這齣戲既苦悶又好笑,但是真的很難編。導演常用的法則,這裡完全行不通。它包含了太多對比元素,如上下、好壞、喜劇悲劇、生死。要編導這樣的戲需要全心全意,更要有豐富的經驗。我兩樣都沒有,再加上戲劇界沒有人不知道這齣戲的,對於該怎麼把電影作品搬到舞台劇上、該怎麼做這部戲,每個人都有自己既定的想像。魯畢屈的作品對我來說,成了一頭難以馴服的怪獸。照理說,我應該覺得很刺激,但是這回彩排前我竟害怕得要命。
整個夏天都在鄉下和你共度。在易北河的威寧恩(Wehningen),既寧靜又浪漫。一切都如夢境般,我的睡眠多了、酒精少了,和馬茲相處的時間很多。一整天的放鬆,但放鬆的狀態讓我愈來愈懷疑自己是否辦得到。我給自己很多壓力。你也經歷過這種情形。壓力大時,你的脖子會僵硬、頭痛,我是胃和背都不舒服。我整個肚子充滿不安,巨大的壓力壓在背上。
光是念詞,我的內心就開始顫抖。這是有原因的,我根本沒準備。但我想,就算準備了,也沒有辦法驅逐這種不安的感受,我的恐懼太深了。我也沒有太多時間一起和舞台設計看模型,因為他同時還得設計另一齣戲的舞台。整個準備過程充滿疏失。我低估了工作,高估了自己。但是一切為時已晚。所有人都在,我愛的所有人都在支持我,恐懼卻沒有離開的意思,還從肚子轉移陣地到腦袋裡。這樣過了好幾個星期,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折磨,看不到盡頭在哪裡。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
情勢急轉直下。我的腦子裡充滿問號。我在徒勞無功又漫長的排練和危機處理會議間,來回奔波。我夜夜失眠睡不著,腦袋裡所有的事情快速地轉來轉去。我只想逃開。離開這些生氣的討厭鬼。
我的罪惡感更加深了我的恐懼,情況愈來愈糟。我死氣沉沉地站在舞台上,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這裡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個問題問得好。現在我知道,我的敵人並沒有在劇院偷瞄我,而是在我腦袋瓜裡。對抗山雀的仗,我輸了。問題是:根本不知道有敵人的狀況下,我怎麼可能打勝仗?我成了鬼魂。哈姆雷特的爸爸也是鬼魂。我成了陰影,就在我的第二個客廳裡!在自己家裡!我羞愧到想死掉。要是我真的死了就好了。
兩件事情徹底打敗我了。一件是,唯一不是我自己挑來的演員一點天分都沒有。另一件則是從頭就看不順眼的舞台布景。那是一個會旋轉的房間,在舞台的旋轉台,但那個旋轉房間充其量只是個障礙,算不上有什麼貢獻。可是,這部戲的節奏很快,我實在想不出什麼解決方案。拍電影的話,只要換個鏡頭,剪接一下場景就行了。舞台劇的布景可沒那麼簡單。
首演前兩天,有個演員退出,讓我非常自責。我拿出僅存的勇氣,跟舞台布景人員告解說,一定要想辦法弄掉那個擾人的旋轉房間。他早就知道我看那個房間不順眼,因此對我恨之入骨。坦白的話說得有點晚,但多少提供了這部戲所需的空間和自由。說出真話後接著整個劇院都進入警備狀態,所有人都來幫忙。我的內心早已放棄,最後幾天,連總監和戲劇家都來幫忙編導。他們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很感謝他們幫忙,但是這讓我自信全失。奇怪的是,正式演出並沒有失敗,觀眾還是非常賞光。可是這歡呼聲不是給我的,我不能接受。
這段時間,我唯一能接受的人就是你。你那時候八個月大。我要是能待在家裡多好,只跟你和媽咪一起生活就好。可惜不行,我得賺錢,能自己賺錢是我引以為傲的事,尤其是受了父母支助那麼久以後,能獨立的感覺真好。可以養活我的小家庭,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要為此奮戰,必要的話,還要戰勝自己。最後的編導工作沒能自己做,我覺得很遺憾。但是我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也不想改變。就算沒有及時認清事實,但我相信每件發生的事都有它發生的道理。
我希望這些話終有一天能帶來一些好處。也許,將來這些話可以保護你。
下回見,我和你站在同一陣線。
爸爸
※第一封信
我親愛的馬茲:
來到這裡好一陣子了,現在才慢慢了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還有為什麼我會降落在這裡。沒錯,像太空船一樣的降落。一開始,我覺得這裡真的像個陌生行星。這段時間,我飛得太快,像太空船般,飛過自己的生活。快到很多事情都來不及看,尤其是你。我覺得很遺憾,你一定也不好受。為了讓我的速度慢下來,我需要特別的醫生幫忙,也需要特別的藥物。
也許有人已經告訴你:「你爸爸去了瘋人院。」我現在待的地方,以前的人是這麼稱呼的。所有腦袋有問題的人都會去這種地方,不是去神經病院,就是去瘋人院。那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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