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松本清張熱」狂潮時期展現非凡洞查力的巔峰長篇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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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引發犯罪!」
在權力與慾望的介入,每一個人都是犧牲者!
一抹倩影蟄伏在陰影底下,伺機竄動……為了心中掛念的女子,他不顧生命威脅追查真相,然而「她」究竟是敵、是友?誰又將成為這場追逐下的最後犧牲者……?
「致照相機先生:切勿再插手現在這件你很感興趣的事。否則可能會大難臨頭。借相機看富士山的女子」名攝影師田代利介搭乘飛機時,遇見一位美麗女子向他借相機觀看富士山,當時她的身邊伴隨著一個體型微胖的男子,他們的關係不知為何讓田代非常在意……之後,田代進行湖畔之旅時,屢次聽到有重物被投入湖水中的聲音。在同一個地區,他巧見那名微胖男子在當地領取一個木箱,好奇追查之下,竟發現男子在該區不同地方各領取了不同的箱子……箱子裡頭裝的到底是……?
回到東京,田代巧遇那位美麗女子,暗中跟蹤後,竟接到她的警告字條。……「她」到底是什麼人?此時,東京傳出保守黨的重要人士下落不明的事件……揮之不去的女子身影、神秘的包裹、東京的失蹤案……田代鍥而不捨地追查,即將一步步走入危險殺機!
《影之地帶》從一九五九年的五月起在日本新報等的地方報紙上連載刊登。在這段期間,松本清張先生的創作量大增。其旺盛的創作力,被稱為「日本的巴爾扎克」。可是就當時五十歲這個年齡來看,可說是遠過之而無不及。……清張先生發揮社會派作家的洞察力創作出此書,一脫原本推理小說早已根植的單調趣味,重現出寫實性與真實性,不拘泥於純粹破案情節上的發展,展現出極具風味的時代性格。
作者簡介:
松本清張,出生於日本小倉市。在歷經過工友、印刷工人等各式行業後,進入朝日新聞西部總社工作。在四十一歲時以《西鄉紙幣》參與小說的甄選,獲得了直木賞的提名,隨後在一九五三年以《某「小倉日記」傳》這篇作品榮頒芥川賞。一九五八年的《點與線》為推理小說界注入了所謂「社會派」的新風。他畢生竭盡所能致力於寫作活動,作品題材的時代背景也橫跨了古代到現代,其範圍極為廣泛。
譯者簡介:
王煦淳,淡江日文系畢業,曾任出版社編輯,翻譯社翻譯師及潤稿師。熱愛文字語言及自由,現為專職譯者及中日文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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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推薦:
讀者評價
「……像急流般驚險刺激的場面,一口氣地讀完令人相當滿足!這部絕對是松本清張巔峰時期的最高代表作!」東之風
「此書壓倒性的緊張感,絕對會讓人無法停止閱讀!」Jabb
「恍然真實浮現眼前的自然場景,令此書成了我最喜愛的作品之一!」不具名讀者
「閱讀此書好似與主角成為一體,體驗虛構與現實結合,充分地使人感到緊張與不安……」沖田艦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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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五章 政治家失蹤
1.下諏訪的溫泉街離湖畔有些遠,沒有辦法從旅館環視湖面。田代利介選的「湖月莊」也是一樣,打開房間窗戶,只看得到房子的屋頂。
田代覺得這實在是太殺風景了。
他是被旅館招客的人招攬而來的,問女服務生說:
「有沒有再好一點的房間?」
「不巧只有這個房間了。」女服務生就這樣打發田代的問題。
田代實在也無心離開這裡去找其他旅館,沒有辦法只好就在這裡落腳。
他太累了,當晚睡得相當香甜。
早上醒來時,明亮的陽光打在格子門上。
他把女服務生叫來,
「我要去洗澡,幫我準備早餐。」
說完就披著條毛巾出去了。女服務生臉色不是很高興。
泡澡時,可能是昨晚睡得很熟,昨天之前的疲勞一掃而空。
精神來了,勇氣也倍增。窗外照射進來的明亮光線落在熱水上閃閃發光。
(今天就去下諏訪,岡谷,茅野各個車站吧!)
田代讓熱水浸到自己的肩膀,心裡如此想著。
(雖然麻煩,回到東京就沒有辦法再來調查了。雖然可能是白忙一場,但是為了讓自己安心,還是有必要查查看。)
田代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執迷不悟的傾向。
泡好澡起身回到客廳坐下時,桌上已經擺好早餐了。
「您洗好出來了啊!」
女服務生連去洗澡出來也要打招呼。
「我留在這裡幫您添飯吧!」
「不用了。」
田代拒絕。
「我隨便吃吃。」
還是一個人比較自在。
早餐旁邊,放著折好的報紙。田代開始動筷子前先翻了翻報紙。
他隨意看看翻翻,赫然被偌大的標題抓住他的注意力。
「山川亮平氏行蹤成謎已過十日」
在火車上半夢半醒間聽到的報導就是這個。
山川亮平失蹤了──。
這是最近較震撼人心的消息,難怪收音機的廣播會報導這則新聞。
這個山川亮平,是在政治圈雄霸一方,相當有影響力的人物。他的動見觀瞻都會影響到政治界,財經界。
而這樣的人物「行蹤成謎」,報紙媒體當然會大家報導這個消息。
田代看這條新聞:
「政界大老山川亮平突然行蹤成謎已過十日,至今仍未有消息。──山川先生自三月二十三日去逗子探望休養中的黨魁並進行一番懇談後,當晚七時回東京,在T飯店與某企業界人士共用晚餐後,即以自家用車前往夜總會「NIGHT CLUB SILVER」,當時山川亮平對聘請的司機K先生說,今晚會坐別人的車回家,可以不用等他,所以這位司機就照山川亮平的話回去。
夜總會「NIGHT CLUB SILVER」表示,他們確認山川先生待到九點左右,當時曾和一位先生就著茶几談話。由於那位先生是第一次去該家夜總會,所以並不清楚對方是誰。另外,當晚曾有男侍轉告山川亮平有他的電話,山川亮平離開位子去接電話,嗯嗯地點頭一陣後,就說他要去那裡。男侍表示,打電話過去的,是女人的聲音。
山川先生和那名紳士很快就一起離開,在門口一同搭計程車不知去了哪裡。之後就沒有再和家裡和朋友聯絡。
至於山川先生失蹤的事情為何如此晚才公開,是因為山川先生有兩三個情婦,工作疲勞之餘就在情婦家待個兩三天是常有的事,而他也都習慣這個時候不與人聯絡。因此到了第三天晚上,因為有件緊急事件必須和山川先生聯絡,跟家裡人問過可能的電話,可是山川先生卻哪裡也沒去,別的地方也沒有他的下落,因此他的家人才會到了二十七號早上,正式向警察局報失蹤人口請求搜尋。警察局考慮山川先生的社會地位,秘密地進行搜查,但無任何線索,因而於今日四月二日上午十時對外發布山川亮平先生失蹤的事實。
警察局對於山川先生的生死不願表示任何意見。」
這則報導之後,還有相關人士的談話。
「警察局伊原刑事部長官:山川亮平先生從三月二十三日晚上即行蹤成謎的事情,二十七日早上他的家人才來報案。我們偵訊了很多事情,得知由於山川先生生活環境習慣特殊,他的家人似乎之前並沒有那麼擔心他的情況。因此,山川先生失蹤之後有整整三天空窗期,造成現在搜查困難。關於在夜總會上與山川先生一道的紳士以及和山川先生在電話上通話的女人,至今仍無線索。山川亮平先生在政治界有著相當重要的地位,他的失蹤不像是和政治因素有關。對於山川亮平先生的生死,現在還不能做任何發言。只能說我們現在毫無頭緒。
夜總會『NIGHT CLUB SILVER』的男侍:『山川先生偶爾會過來,所以我很清楚他的長相。他來時,好像已經有客人先來在等他了,山川先生來到位子時,那個人就起來和他問好,之後兩個人就談了些話。那時沒有小姐作陪。那個客人是三十五六歲的紳士,第一次看他來我們這家店。』
該夜總會的櫃檯小姐:『是我接電話的。對方問說:「請問山川先生有沒有到你們那裡去?」我回答說:「他有來,請問您哪位?」然後他回答說:「請他來聽,他就知道了。」所以我就去山川先生那一桌這樣如實告知。山川先生聽了說:「是喔?」然後對著跟他一起的客人說:「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就去櫃檯接電話了。我們不好意思偷聽,站得比較遠,所以山川先生說了些什麼並不清楚。他們沒有講很久,最後說「那現在我就過去你那兒」的時候聲音比較高,所以有聽到。打電話來的那個女士的聲音感覺並不是那麼年輕,聽起來好像是三十歲左右的人。』
山川夫人:『我先生警覺性低,一個人哪裡也去。早知會發生這種事,應該要讓司機等他的。我完全沒有概念我先生可能會在哪裡。』
保守黨某高層幹部:『聽到山川先生失蹤真是大吃一驚。現在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山川先生應該過得很優哉游哉才是。有人說是遭到綁架,可是我不能輕易就做此判斷。不管怎樣,都希望可以趕快找到山川先生的行蹤。』」
在政壇上呼風喚雨的山川亮平失蹤事件,在報紙上占了很大的篇幅。
警察局指責家屬報案通知太慢了,家屬表示這是因為山川先生生活習慣特殊。不過,搜查開始過了一週左右才發布新聞稿,告訴報社此事,肯定也是考量到山川先生的地位可能會造成某些影響,因而出此下策。
總之,報紙新聞大篇幅地報導著這個消息。
可是,田代對此卻沒什麼興趣。
山川亮平的事情常常在報紙或雜誌上得知相關報導,他的長相也從照片上清楚知道長得什麼樣子,可是光是這些只讓他覺得「發生大事了!」,未能引起他其他興趣。
跟自己沒有直接關係,都是別人家的事。
他看報紙和吃早飯是同時進行的。臉色很臭的女服務生過來收碗盤。
「喂,我馬上就要走了,幫我算算多少。還有馬上幫我叫台計程車。」
「是,知道了。」
女服務生隨便行個禮,做個樣子就走了。這間旅館真是讓人住得不舒服。
所以他搭計程車走的時候反而覺得解脫了。
「您要到哪裡?」
「請開到下諏訪車站。」
計程車穿過旅館街,開到國道。從國道起往北開,左手邊就是一大片諏訪湖。
湖面還是透露出絲絲寒意。對岸叫做岡谷的這個小鎮全都籠罩在一片薄霧中。白色的遊覽船正從湖水中開過。
計程車走的路是以前的中仙道路,右手邊是丘陵的斜面。上面還有櫻桃、桃子沒掉下來。一輛大巴士和自己所搭的計程車好整以暇地擦身而過。
東京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這個鄉下卻是這般閒情逸致的風景。
到下諏訪車站大約花了三十分鐘左右。
田代很快地去找車站的貨物行李處理處。
問的事情也都跟之前一樣,所以他問得很順。
「嗯,只有這些資訊,我也不清楚欸!」
站務員的回答並不意外。
「請去前面貨運行問問看!」
站務員這樣說並不讓人覺得是事不關己的推卸,而讓人感到有點溫馨親切。
在貨運行也和之前一樣,店裡的先生查了一下登記簿回答:
「沒有看到這樣的東西喔!」
田代鼓起最後的勇氣,往岡谷車站去了。
田代先去岡谷車站前的貨運行問,這裡一樣別無所獲。
去車站的貨物處理處時,其實只抱一半的希望。
田代問了些和之前一樣的問題,
「木箱是用藺草編織物包起來的喔?」
站務員歪著頭想了想。
雖然這個站務員是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小夥子,但是從他歪著頭的角度看來,田代直覺他有可能以後會很有番作為。
「從哪個車站寄的?」
站務員拿出登記本翻了起來。
「新宿。」
站務員指著登記簿的一處,
「寄送人是誰?」
那個行李肯定是已經寄到了。田代遲疑了,是該報「川合」這個名字好,還是該報「荒川」?
「川合五郎」。
田代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報這個名字了。
「到了。」
站務員的回答清楚簡要。
「欸?已經到了嗎?」
田代不禁脫口而出。他的胸口一驚。終於又讓他找到這個行李了。
「已經寄到了,可是已經有人領走了。」
站務員對田代說。
「是幾號領走的?」
「三天前。」
「三天前?」
田代很快地算了一下。那天正是自己從東京出發的日子。這樣說來,這個「川合五郎」在木崎湖畔的車站現身的前一天,他就來這個諏訪湖畔的岡谷取包裹了。就地理上的順序而言,這倒是合情合理。
「那個行李的重量多重?」
田代問。
聽他這麼一問,這個站員看了田代一眼,反問:
「你跟這個包裹是什麼關係?」
會問這個問題也是天經地義。
「其實,我才是真正的收件人。圖一時的方便,才以買主的名義寄出……。」
田代想著自圓其說的說辭如此回答。
「可是有關這個包裹的內容和對方起了爭執,如果知道重量,就可以了解我有沒有說錯……。」
年輕的站務員好像接受這個說法。
「重量四十八點二公斤。箱子長五十公分,寬五十二公分,大約是正方形,高度是二十公分。」
田代把這些都抄進筆記本裡。
「怎麼樣?都對嗎?」
站務員問了一下以求確認。
「完全符合。」
田代利介很有力地回答。
「內容物是什麼?」田代問。
「是肥皂原料。」
站務員看著登記簿說。
到這裡,和在梁場車站的那個包裹,完全相符。
「怎麼會寄肥皂原料啊,這裡並沒有肥皂工廠啊!真是怪了!」
年輕的站務員看著田代的臉,一臉無法想像的表情。
他說的沒錯。這一點,田代早就發現到了。田代開始想,該不會寄的東西根本就不是肥皂原料?
「不是,雖說是肥皂原料,其實是要用在其他工業用途的。」
田代既然都說是東西是自己寄的,不得不混水摸魚混過去。
「是嗎?」
站務員看著田代的臉,說:
「你是寄件人,那我就要說了,包裹要再用牢靠一點的東西包裝,不然容易損壞喔!」
他給了田代一個忠告。
「發生什麼問題了嗎?」
田代被訓了一頓,有點誠惶誠恐地問。
「木箱有點受損,裡面都露出來了。」
「欸?」
田代心頭一驚的同時,也感到一鼓喜悅,不禁吞了吞口水。
「角落的地方凹陷下去,木頭部分斷了,藺草編織物也破了。鐵路的貨物運送很粗魯,都是用丟的,所以在打包的時候請把包裹弄得牢靠一點。」
站務員諄諄教誨。
「看得到裡面的東西嗎?」
田代想知道的是這個。
「是啊,木頭都斷了,從斷裂處可以看得到裡面。」
「裡面是什麼?」
田代忘了自己是打包這個包裹的人而如此問道。
果然站務員一臉胡疑,覺得怎麼自己寄出的東西竟然說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可是好像又想到,田代可能是因為這個包裹有些爭議,所以才問的。
「就是肥皂啊!」
站務員回答。
「肥皂?」
「又白又滑的肥皂。不是很多小小塊肥皂裝在一起,而是一整個木箱滿滿地塞著一大塊肥皂的樣子。」
「喔!」
這和田代想的有點不一樣。
田代以為那個內容物寫是「肥皂原料」的包裹應該是「掛羊頭賣狗肉」,裡面的東西應該會和「肥皂原料」有點差距才是。雖是有點差距,田代也想不出來會是什麼東西,可是至少有一點他非常肯定,就是那絕不是「肥皂原料」。
可是事實卻與他的「肯定」相左,站務員說裡面確確實實是肥皂原料,如假包換,所以田代之前的預測完全失了準頭。
「那個,確實是肥皂嗎?」
田代再次確認。
「沒錯啊!乳白色的,硬硬滑滑的東西。肯定是肥皂沒有錯。」
負責包裹行李的站務員回答。
田代走出車站,從站前往湖畔方向走去。
(這個「川合」既然是在這裡領的包裹,就會把東西丟在這裡。)
田代邊走邊想。
(在青木湖時是這樣,在木崎湖也是如出一轍。這個諏訪湖應該也不會是例外。)
岡谷這個小鎮的紡織工廠很多,在鎮上也是到處可見紡織工廠的煙囪林立。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煙囪冒出煙來。
二次大戰發生前,岡谷的紡織工業是赫赫有名的,近年來走下坡,代之而起的則是精密機械、鐘錶、相機等工業。小鎮的馬路上人來人往,很有朝氣。
可是,田代可不是來視察的。他往湖畔走去,是想去拜訪漁夫。
諏訪湖很大,也因此湖岸就像海邊的潮間帶一樣淺。如果想把東西沉入海底,不靠近湖中心,是沉不深的。而要把東西沉到湖底,當然就得要靠小船了。
田代利介要去拜訪漁夫,就是因為想問問看,那天有沒有看到一個微胖男人去租船的行蹤。
漁夫住的那區正在曬著網子,一看就知道。湖裡可以捕到鯉魚、鯽魚、鰻魚、銀白魚等。老漁夫沐浴在早春的陽光下捕網。
「可以請教一下嗎?」
田代走近低下頭問。
「啊?」
老人抬起頭來。
年代問老漁夫,四天前有沒有一個長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男人來租船。
「這個嘛……」
漁夫很認真地回想,然後親切地說:
「我家是沒有,其他人有沒有碰到我就不知道了。我幫你問一下吧!」
說完就站起身來。
田代在那兒等著。
花了頗久的時間。一定是好心的老漁夫幫他到處去問有可能知道的人家,所以花費了不少時間。
在這等待的期間,田代利介無心地望著湖面。湖的對面正好就是下諏訪,緩緩的斜坡上有幾排看起來小小的房子。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白色的洋房還有紅色的屋頂。遊覽船開過湖面,傳來麥克風說明的聲音以及音樂。
幾艘捕魚的小船漂在湖上。
湖上的牆橹,好像是為了取從湖中湧出的溫泉而搭建的一種裝置。
這邊背後的山丘上有條彎彎曲曲的路,一輛白色車身的公車正緩緩地爬坡。這就是鹽尻隘口,越過這裡就是松本盆地。隘口上上漂著幾朵明亮的白雲。田代一邊抽著香菸,一邊看著這個風景,這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剛剛那個老人,還帶了一個年輕男子過來。
年輕男子臉黑黑的,體格很壯,光看一眼就知道一樣也是以打魚為生的。田代從嘴裡拿掉香菸。
「好像沒有你說的這樣的人。」
老人說。
「現在還有人還沒回來,還不太清楚。這個男的說他好像有看到那樣的男的,所以我帶他一起過來。」
「那真是謝謝您了。」
田代低頭致謝。
「百忙之中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不會不會,不知道這樣有沒有幫上您的忙。您請聽聽看他怎麼說。」
在老人的的催促下,年輕的漁夫站在田代面前開始說道:
「聽說是四天前的事情,我想起來有這樣一件事。」
「啊,是什麼事?」
田代眼睛看著他。
「我沒有租船給人。四天前的晚上,我在那一帶出船,」
年輕人指向右手邊湖岸的森林。
「正在釣鰻魚的時候,不知道是哪裡的船划到我附近。那時已經很晚了,對方的船也只是在船首點燈,看不清楚對方是誰。我正在全心釣魚時,突然傳來一聲水聲,我的船搖晃得很厲害,所以我還大罵了一聲『渾帳東西』。感覺好像是大石頭一樣的東西被丟進湖裡,泛起水波,害我難得有閒情逸致出來釣魚卻被他這樣胡搞。這實在是太沒常識了,感覺好像不是我們當地的漁夫……。」
田代利介從岡谷出發前往茅野車站。
而這正好就在他搭中央線回東京途中,所以很順路。
半路上又再次經過上諏訪車站。這一站有很多去洗溫泉回來的旅客上來。有四五個好像是藝妓的女子來送行。
之後過了約三十分鐘就到了茅野車站。茅野是位於高原的小鎮,以生產寒天著名。出了車站後,還是一樣是很古色古香的車站。
車站前停著標示著「開往上謅訪」、「開往蓼科」、「開往白樺湖」等公車。
這個白樺湖和蓼科湖也有問題,可是去問車站負責行李運送的單位也好,或去問站前的貨運行也罷,都是直截了當地說:
「沒有看到這樣的包裹行李喔!」或是說:
「如果說是收件人自己到車站還是到貨運行取件,大概都會記得,可是就是完全沒有這個印象有這樣的東西呀!」
問說有沒有一個微胖的男人來取件,得到的說明也只是:
「沒有看到這樣的人來啊!會來這裡拿寄到車站或寄到貨運行的人,一般都是當地的人,我都認得的。有不認識的人來,就會有印象。」
他說的也是言之成理。
白樺湖或蓼科湖是比較小的人造湖,湖底應該沒那麼深,也容易被人發現,所以川合五郎就沒有在這兩個湖丟棄包裹了吧?田代如此想。
田代利介搭上下一班火車。有趣的是,對他而言,白樺湖和蓼科湖竟然連去拍攝的魅力也沒有。
這樣說來,微胖男人就沒有將那樣的包裹丟進這兩個湖裡囉?是不是先去諏訪湖,之後就去木崎湖和青木湖了呢?
姑且先不管是不是如此,他好奇的是,那個木箱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岡谷站的站務員說木箱壞了,他看了看裡面確實好像就是肥皂沒錯。可是,肥皂原料這種東西,為什麼要特地從東京寄來,自己再拿去丟進湖裡呢?
不過,丟進湖裡的東西是不是那個「包裹」其實也還是未知數。雖然這僅僅只是田代的想像,但是他相信不會有錯。
去各個湖畔拍照的工作感覺好像已經花了很多時間,他很累了。原本預定還要去拍東北的湖,但是現在覺得這次這樣就好了。
要想那些麻煩的事情,回東京後再慢慢想,田代現在想好好先睡一覺。
到甲府車站時,傍晚在車站上買了份晚報一看,出現「山川亮平先生仍然行蹤成謎」斗大的字體。
田代不是很有興趣,所以內容也沒看就把報紙丟一邊睡起來了。
2.田代抵達新宿站時已經過八點了,助手木崎如同以前一樣已經來到月台上接他了。他在茅野車站搭車離開時就先打電話通知好了。
木崎是個能很快找到田代蹤影的「達人」,他在哪個車廂,用聞的就知道。所以列車在月台上還停好,還在慢慢停下來時,他就在月台上跟著火車走,
「老師!」
他叫著。
「喔!」
田代把夾在腋下的相機袋子交給木崎。不管是任何情況,田代從不會把重要的相機袋子放在置物架上。
「您回來了啊!」
火車停了,田代從車上下來時,木崎打了個招呼。
「是啊!」
田代在月台上像是做體操似地伸了伸懶腰。
「您辛苦了!」
木崎說。
「啊!」
他真的累了。這次並非以前那樣單純攝影而已,他有一種精神上的疲備。
「老師,有拍到很多好照片嗎?」
助手木崎還很年輕,沒注意到田代很累了,一直問著照片的事情。
「還好。」田代隨口回答,又再問:
「我不在時,沒有發生什麼事吧?」
「沒有啊!」
「是嗎?」
「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事。」
他們在和一大群下車乘客一起往出口走時,進行著這樣的對話。
田代隨意望著走在自己前面的旅客背影,忽然間,他大吃一驚。
就在人人摩肩擦踵的擁擠中,有個女人的身影一下子就闖進他的眼簾。
他大感吃驚的是,那個女的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住,有點朝旁邊看的側臉。
(是那個女的!)
不會弄錯,就是搭同班飛機的那個年輕女子。
田代和她之間距離五,六公尺遠,中間隔著很多人,就算想確認究竟是不是她,也被中間的人擋住。
「喂,木崎,你自己回去!」
田代突然對助手這麼一說。
「啊?」
木崎聽得一臉目瞪口呆。
「我突然有急事!」
田代說完就丟下木崎,兀自在人群中加速前進。
田代追隨著女子的背影,往查票口走。
晚上八點出頭的新宿車站人潮相當擁擠。尤其是通往出口的地下道,還會有從其他月台下來的旅客,一波波的人潮好像洪水一樣。
田代一步步在走路時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那個女子,以免找不到她的蹤影。可是,這麼多人擋在前面,想再前進也前進不了。而那女子的背影也忽隱忽現。
田代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好快。這下子不會錯,鐵定是上次碰到的那個女的。今天晚上她穿著深綠色的套裝,以這個顏色當標誌,就不會跟丟。
這個女的,是從哪裡回來的呢?
地下道裡有從各輛火車下車的旅客,十分混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感覺她好像是從中央線的月台下地下道的樣子。如果真是這樣,就跟田代搭的火車是同一班了。
田代比穿深綠色衣服的女子晚個十公尺才來到出口。查票口前的群眾一時像是被堵住的水一樣一動也不動,很難追到那女子的身影。
那個女子正靠近一輛車站前的計程車在開車門。
不能在這樣慢吞吞的了。對方已經要搭計程車走了。田代撥開前面的人群前進。
田代利介來到出口,往計程車招呼站去時,女子搭乘的雷諾汽車也正發動開走。
「先生,您上哪兒去?」
司機氣定神閒地回頭問田代他要去什麼地方。
「給我跟蹤前面那輛車子!」
田代用手指。
「欸?是雷諾那輛嗎?」
「對!跳表之外我會再給你錢。」
「我知道了。」
司機猛然地一踩油門。
雷諾往百貨公司的那邊開去。田代眼睛一直盯著那輛車,一刻也不離開。這邊的車很多,田代搭的車子前面有計程車,自用車,公車還有三輪摩托車,沒有辦法輕易地往前追上。
而那輛雷諾則是前方毫無障礙物,開得很快,眼看著距離就要越來越遠了。
「追不上那輛車嗎?」
聽到田代這樣失望地一說,司機也焦急了起來:
「前面的紅燈要是把那輛車擋起來就可以追得到。」
田代搭的計程車雖然還在前進,可是中間的其他計程車,公車或卡車等一台台都停了下來。
「頭家,成了,成了,他們的車在等紅燈。」
司機說。
田代從車窗探出頭來看看前方,的確雷諾也正在等紅燈。
「不能偷偷超車嗎?」
田代慫恿司機。
「這個嘛……」
司機遲疑了一下。
原來,前面的車擋著,連一公尺的空間也沒有,可說是動彈不得。
「有點困難,一變綠燈我就趕快發動好了。」
變綠燈了!交通號誌一由紅變綠,前面的雷諾就一馬當先地開走了。
絲毫不知田代的焦急而橫在中間的車,卻是動得慢吞吞。尤其是公車車身又寬又長,更是動作慢。
仔細一看,那女子搭的雷諾已經在百貨公司的轉角向左轉了。
「喂,他左轉了!」
田代提醒司機。
「我看到了。」
司機打著方向盤,很靈活地在車流當間穿梭前進。其他的計程車嚇得直按喇叭。
在百貨公司的轉角左轉後,終於又看到那台雷諾在遠遠的前方閃著紅色車尾燈前進。這個車型不常見,所以容易找得到。而田代搭的這台計程車,司機也火力全開地加速前進。
就在覺得距離漸漸縮短時,雷諾開到電車大道,一個左轉已不見蹤影。
「頭家,對方好像發現我們在跟蹤他們欸!」
「沒關係,繼續跟!」
田代命令道。他的心臟還是跳得很快。
現在田代的車也來到電車大道向左轉。雖然看得到雷諾的身影,可是一來距離遙遠,二來這裡擋住他去路的車子也多,一個轉身而已,對方的情勢大為有利。車子很難以最快的路線趕上他們。田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雷諾卻又好像是在嘲笑他們似的,輕巧地開進旁邊的小路。正因為是小型車,所以身手更矯捷。
田代的車終於也開進了旁邊的小路,可是這裡人比車多,沒有辦法想往前就往前。司機頻按喇叭,要前面的人讓開。可是,那台雷諾確已不見蹤影。
「糟糕,被他甩掉了!」
司機一邊如此嘖嘖作聲地說,一邊開車緩緩前進,這下卻發現正要往左邊小巷子開去的雷諾身影。不過看來,對方也正為人潮所惱。
雷諾停在小巷子前,人來人往的,根本動彈不得。而田代坐的這輛車也是沒有辦法隨心所欲地開。
這個時候好像正好又是某家電影院退場的時間,所以一片人山人海。
就是這種群眾,才會車子來了也不怕。
田代看看對方的車,女子綠色的洋裝在動。看來好像是放棄再往前行,正要付錢下車的樣子。
田代也趕快從口袋拿出皮夾來。
付了跳表兩百塊再加上小費,田代下車和綠色洋裝的女子開始走路同時,距離約兩百公尺。
田代撥開身邊的人潮奮力前進。可是就在他正覺得距離已經縮短時,年輕女子頭也不回地往旁邊彎進去。
田代趕快追上來。很明顯的,她注意到有人正在跟蹤。已經都追到這裡了,哪有把人追丟的道理?
田代利介晚個三十秒左右也來到這個轉角。這一帶有很多酒吧、咖啡廳、喝酒小酌的地方,燈光明亮,所以視野所及之處,不會有因為光線不夠而看不清楚的問題。
果然在人和人肩膀的縫隙之間隱隱約約看到一小塊綠色在走動。就在田代的腳步加快時,女子的身影又敏捷地往旁邊閃進去。
一定是知道那裡沒有小巷子,所以就跑進某家店去了。田代趕緊走去,一看是家有點風雅的咖啡廳。
田代趕緊要進去。站在門裡的女店員把門打開。
「歡迎光臨。」
田代環顧店內。在微暗的燈光下有一連幾個包廂,裡面有客人坐著,可是那個客人穿的衣服不是綠色的。田代趕緊再仔細看一次,哪裡也沒有綠衣女子的蹤影。
這裡只有一層樓,沒有樓上。
正在田代睜大眼睛找人時,櫃檯的女子向他走來問道:
「請問,您在找一位身穿綠色洋裝的女子嗎?」
田代利介嚇了一跳。
「嗯」了一聲,勉強算是回應。
「有人叫我把紙條交給您。」
田代一把接下來看,上面用鋼筆潦潦地寫著些字。
田代看了看紙條上寫的潦潦己行字:
「致照相機先生:
切勿再插手現在這件你很感興趣的事。否則可能會大難臨頭。
借相機看富士山的女子」
田代心頭一驚。
「給你這個紙條的人,現在人在哪裡?」
田代抬頭問。
「是的,那個小姐,」
咖啡店的小姐微笑地指著裡面說:
「從那邊的入口出去了。」
「欸?還有另一個入口?」
「是的,這樣好讓客人能從前面和後面兩邊都能進入。」
這也沒有什麼。那個女的穿過這家餐廳裡面而去。雖然覺得自己白忙了一場,田代還是穿過店裡,往另一個入口去,要去追蹤女子的去向。
出去到了店外,小巷子裡人頭鑽動,就是不見綠色洋裝的身影。不知道她是往右走,還是往左逃。現在她可能已經叫計程車不知往哪兒去了吧!
田代利介垂頭喪氣地回到店裡,叫了杯咖啡。
他再次打開手中拿著的紙條看。雖然是匆忙之間寫下,可是卻又不乏女性娟秀之氣。
「切勿再插手現在這件你很感興趣的事。」
她這樣說,是指他在湖邊車站問那些包裹行李的事情嗎?這麼說來,這個「借相機看富士山的女子」是知道田代利介的一舉一動的。
「否則可能會大難臨頭。」
她這樣說,一定是在警告,再這樣興致勃勃地追查下去,我就會有危險。
田代不認為那個女子看到過他在湖邊攝影時的一舉一動。
她是從誰那裡聽說的呢?
田代在此發現自己的行動原來一一都被人監視,同事也隱隱感覺到這是一整個組織的行動。年輕女子只是那個組織裡的其中一員而已。
那個警告也許不是出自那個女子的意思,而是受指示要她這樣告訴他的。
「不要插手!」
田代的耳邊聽到這個聲音。
這不是小說或電影的,而是田代親身經歷的事實。
田代利介只喝了一口咖啡就陷入沉思。
他感覺到一鼓寒意。
(這個警告可不是開玩笑或是威脅而已。)
田代利介想。
事實上,他在野尻湖就遭到子彈襲擊。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已經是別人所要處理對付的對象。
(可是……)
田代又想。
(在野尻湖不是沒有看到那個微胖男人的身影嗎?)
在木崎湖、在青木湖以及諏訪湖,都曾看到微胖男人的身影或是有他去過的蹤跡。只有在野尻湖沒有看到。
更清楚地說來,他並沒有找到微胖男人將那個肥皂原料寄到柏原車站的蛛絲馬跡。
他在找不到蛛絲馬跡的野尻湖,反而遭受到最危險的狙擊,這到底是什麼道理?
田代的眼中,浮起野尻湖風光明媚的湖面。
這真是幅美景。一輛小船劃過湖面開了過來,而下船來的,是個年輕的女漁夫。賣茶水的老婆婆大聲地問他有沒有釣到什麼。這真是幅和平的景象。
人也溫和,景色也和諧寧靜。就在這樣的山光水色中,是哪裡潛藏著這樣的危機呢?
田代回想在野尻湖時的事情。
在柏原這個小鎮上尋找「川合五郎」的時候,反而跑去「河井文作」的家裡,這個事情現在想起來真是很滑稽。對那個四十二三歲,感覺很像農夫的河井文作的臉很有興趣想拍下來時,遭到對方一頓罵,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怎麼想,都想不出來野尻湖附近會潛藏他被狙擊的原因理由。小林一茶的故鄉是這樣風雅而古老的田園小鎮。
田代利介把咖啡杯拿遠,拿出記事紙條來。
1 寄到岡谷車站的東西
內容物:肥皂原料。重量四十八點二公斤,長五十公分,寬五十二公分,高二十公分。
2 寄到梁場車站前貨運行的東西
內容物:肥皂原料。重輛四十四點八公斤,長四十公分,寬四十公分,高三十公分。
3 寄到海之口車站的東西
內容物:蠟燭。重量二十九公斤,長八十公分,寬二十公分。
之所以會招來「警告」,是因為對方認為自己在「查」這些東西。田代對於這些號稱「肥皂原料」和「蠟燭」的這些東西究竟為何,還推測不出結果。
而且,危險是從他調查這些東西抵達與否而起的,更有必要好好思考其中關係。
第五章 政治家失蹤1.下諏訪的溫泉街離湖畔有些遠,沒有辦法從旅館環視湖面。田代利介選的「湖月莊」也是一樣,打開房間窗戶,只看得到房子的屋頂。田代覺得這實在是太殺風景了。他是被旅館招客的人招攬而來的,問女服務生說:「有沒有再好一點的房間?」「不巧只有這個房間了。」女服務生就這樣打發田代的問題。田代實在也無心離開這裡去找其他旅館,沒有辦法只好就在這裡落腳。他太累了,當晚睡得相當香甜。早上醒來時,明亮的陽光打在格子門上。他把女服務生叫來,「我要去洗澡,幫我準備早餐。」說完就披著條毛巾出去了。女服務生臉...
推薦序
閱讀松本清張 林景淵
松本清張,一九○九年出生,一九九二年去世。
在日本,有許多的松本清張迷;在台灣似乎也有不少讀者;松本去世以後依然如此。作家松本清張的一生經歷許多波折。少年時代起,青年時期以至四十四歲前後,長期過著辛酸的日子。
家裏貧窮,父親沒有固定職業;明治維新以後,日本學校教育已十分普及,松本清張只能在小學高等科(初中前期)畢業,接下來就要工作養活自己。
松本清張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老家北九州一家電器公司充當工友,幹不到三年公司倒閉而失業。十九歲那一年,由於母親的堅持而進一家印刷廠當學徒,從此在印刷廠工作了九年。二十七歲結婚,婚後一年離開印刷廠,擔任「朝日新聞社」九州分公司的約聘人員,從事廣告相關業務,六年後才成為正式職員。一九四三年(三十四歲)十月,由於戰況趨於激烈,松本清張被徵召入伍,不久被派遣至朝鮮半島參戰,擔任衛生兵。一九四五年十月,戰爭結束而返回九州;幸運的復職回到報社。由於家中連續多了三個小男孩,生活負擔沉重,松本清張不得不利用下班時間仲介買賣掃把。
一九五○年十二月,小說《西鄉紙幣》得了《週日朝日》徵文比賽的第三名。自幼年起喜好文學的松本清張初試啼聲己經四十一歲。家境的困頓,使松本清張忙於柴米油鹽,大志難伸。
可是,正如台語俗諺「大隻雞慢啼」,四十歲以後才正式登上文壇的松本清張,一九五一年,作品《西鄉紙幣》成為「直木獎」後補,一九五三年獲得「芥川獎」。從此,松本清張爆發性的寫下無數精采作品。作家森田誠一統計過松本清張四十歲以後的寫作生活,認為松本每餐吃飯時間只花一分二十秒,上廁所則只花十幾秒。(《太陽》,一四一期)
回憶起困頓中的執筆活動,松本清張如此描述著:
「《某「小倉日記」傳》草稿撰寫時期正逢盛夏,我家住在兵工廠宿舍,共有三個房間分別是六、四點五以及三個榻榻米大小。妻子和四個小孩睡在隔室的蚊帳裏;另一室是老父母的房間。我揮著一把圓扇子,邊打蚊子,邊寫稿。偶而跑到昏黑的廚房裡去喝水。」(《半生記》)
四十年後,建立起自己的文學王國以後,松本清張已經充滿了自信,也奠定了文壇地位。某次,接受《產經新聞》記者訪問時,回答自己的生活步調:「我跟你們這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大不相同。別問我幾點就寢、幾點起床一類無聊的問題!」作家也清楚的指出:「我個人不和其他作家交往,一切只在乎我自己。」(一九九二年八月六日《產經新聞》)
沒有人能夠理解四十歲以前的空白,何以變成四十歲以後的百花齊放般的絢爛!作家松本清張的成就令人感到訝異!
從第一本歷史小說《西鄉紙幣》開始,松本清張寫了不少歷史小說;《無宿人別帳》、《佐渡流人行》、《天保圖祿》、《私說、日本合戰談》、《西海道談綺》、甚至還有學術氣氛濃厚的《日本黑霧》、《現代官僚論》、《昭和史發掘》、《古代史疑》、《清張通史》。
在一般創作方面,松本清張的深入耕耘也有相對的收獲。一九五二年創作了《某「小倉日記」傳》以來,不斷有新作品發表,甚至一年中有好幾部作品付梓。《斷碑》、《黑地之繪》、《波浪之塔》、《深層海流》、《象徵之設計》、《絢爛流離》、《獸徑》、《岸田劉生晚景》、《砂漠之塩》、《首相官邸》、《小說、東京審判》、《風之氣息》、《日本改造法案》、《空之城》、《眩人》、《迷走地圖》、《兩像、森鷗外》、《草之徑》。
在推理小說方面從質和量加以評價,絕對不輸於專業推理小說作家。自一九九五年發表《埋伏》起,不斷出精彩創作:《點與線》、《眼之壁》、《零的焦點》、《越過天城》、《霧旗》、《砂之器》、《球形荒野》、《影車》、《D的複合》、《中央流沙》、《黑色樣式》、《火之路》、《黑色圖說》、《黑色線刻畫》、《禁忌連歌》、《霧之會議》等……。
四十年的創作,當你前往北九州市「松本清張紀念館」親眼看到松本清張著作第一版的封面全部呈現在眼前時,必定會自內心發出讚嘆和敬佩:偉大的作家──松本清張。
這背後,一生中沒有比較像樣職務的父親對松本清張還是產生影響的,不得志的父親,在冬天夜晚,手棒《太閣記》(豐臣秀吉傳)等小說唸給他聽,不僅引起對文學的興趣,也使松本清張擁有小小的幸福感。十五歲,有了一份工作以後,讀遍「春洋堂」、「新潮社」等文學書籍,特別是芥川龍之介的作品,絕不遺漏。
思維格局極大的松本清張,四十歲以後正式進入專業寫作,為了彌補過去的不足,開始大量閱讀資料、史料。日本神保町,「一誠堂書店」(舊書店)一位經理說,松本清張往往一天之中打好幾次電話找書。在沒有手機的那個年代,出差時也輾轉打來電話。當然,松本清張早已跑遍日本全國各地;外國方面,包含歐洲各國,美國、加拿大、阿拉斯加、中東各國、印度,以及包括北韓在內的亞洲各國,松本清張都設法親眼目睹、親自體驗。例如《沙漠之塩》撰寫期間跑遍埃及、黎巴嫩、敘利亞;而《霧之會議》更涉及英國、法國、摩洛哥、義大利、瑞士等國。
松本清張文學的價值,當然不單純只是作品數量的龐大而已。
最先出現文壇的《西鄉紙幣》,以「叛軍」西鄉隆盛發行的鈔票做為象徵意義,深入探討入日本社會現狀及發展。簡單的說,松本清張的作品一開始便建立了自己的風格;也許,他累積起來豐富無比的社會經驗成為創作的養分。
在推理小說方面,改編成電影的《砂之器》,與原作情節顯然有些出入。然而,松本清張依然藉由不同形式而切入社會問題。換句話說,不論歷史小說、推理小說,松本清張的原點是一致的。
對日本讀者而言,作家松本清張觀察下的森鷗外、菊池寬、岸田劉生這些近代人物,呈現了另一番面貌。甚至從「昭和史」和古代史,松本清張也充分發揮其獨特又具有指針般效果的文學教材,留下了「無與倫比的金字塔」(有馬學)。
最近出版的《清張‧戰鬥作家》(藤井淑禎)認為松本清張繼承了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菊池寬的寫作技巧,又不斷挑戰純文學「私小說」領域,因此而建構起松本文學的豐富領域。
作家松本清張在青年時代曾因為窮困而考慮自殺,也想一個人離家出走:
「我想逃脫背負家庭(父母)責任的狀態。那時候,父親也好、母親也好,幾乎都依賴著我;因此我變成被束縛著、動彈不得。我真想逃離不能自由呼吸的困境。」(一九六二年四月《婦人公論》,人生特集)
檢視松本清張留下的龐大無比的作品,足以證明困頓時代裏,他儲存的智慧和能量,是多麼可觀。吾人閱讀松本清張文學作品時,或許更值得參考,思考。
閱讀松本清張 林景淵
松本清張,一九○九年出生,一九九二年去世。
在日本,有許多的松本清張迷;在台灣似乎也有不少讀者;松本去世以後依然如此。作家松本清張的一生經歷許多波折。少年時代起,青年時期以至四十四歲前後,長期過著辛酸的日子。
家裏貧窮,父親沒有固定職業;明治維新以後,日本學校教育已十分普及,松本清張只能在小學高等科(初中前期)畢業,接下來就要工作養活自己。
松本清張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老家北九州一家電器公司充當工友,幹不到三年公司倒閉而失業。十九歲那一年,由於母親的堅持而進一家印刷廠當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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