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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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特聘研究員李有成．臺北市立景美女子高級中學校長林麗華．作家臥斧．臺北市立圖書館館長洪世昌．臺北市立民生國中校長孫明峯．《洞》翻譯名家趙永芬．全國教師會理事長劉欽旭．漫畫＆橋牌大師蔡志忠等各界名家齊聲盛讚！


超越國界的盛讚！

這本上乘的小說涵括了跨世代的友誼和充滿吸引力的甜美愛情，不需任何誘因，就能擄獲讀者的心！──【圖書館期刊】

對內心充滿困惑的聰明青少年來說，《翻牌人》堪稱意外收穫。角色真誠（除了主角汲汲營營的父母）、人際關係真實，而且說故事的...

1.我最喜歡的舅公

我從很小就被灌輸一件事，雷斯特舅公是我最喜歡的舅公。我媽會將話筒一伸，直直遞到我面前說：「雷斯特舅公要和你說話。」語氣就像她形容罐頭豆子有多好吃一樣，充滿了矯情。「跟他說你愛他。」
「雷斯特舅公，我愛你。」我會乖乖照說。
「跟舅公說他是你最喜歡的舅公。」
「你是我最喜歡的舅公。」
年紀愈大，情況愈糟，我根本不曉得能跟他說什麼，而他也似乎沒興趣和我聊。十幾歲那陣子，我覺得跟他說「你是我最喜歡的舅公」很蠢，但我媽還是要我這麼做。我會說些「嘿，你好嗎？」之類的話，他會嘀咕幾句回答我，有時會問我學校的事。我想每回我媽拿回話筒，我和他應該都大大鬆了一口氣。我們的簡短談話總是讓我尷尬，還有一點毛毛的。
雷斯特舅公是我的親舅公，在他成為我最喜歡的舅公之前，已經當了我媽最喜歡的舅舅很久很久了。
我不曉得他有多少錢，但起碼有錢到不需要對誰和顏悅色。我和媽媽最喜歡的舅公從來沒有拜訪過我們，而我猜電話都是媽媽打的，由她起的頭。等他後來病得非常厲害，連我媽他都懶得交談，媽媽幾乎每天打電話，但從來沒能闖過管家那一關。
我只見過雷斯特舅公一次，在他六十五歲生日派對上。當時我才六歲，對我來說，他家就像山頂上的城堡一樣。我乖乖說了「生日快樂」、「我愛你」以及「你是我最喜歡的舅公」，接著就離他遠遠的。
「他的心就和磚塊一樣冷。」開車回家途中，我爸這麼說。
那句話一直留在我心裡，我想是因為爸爸用的詞是「冷」而不是「硬」。
我讀的小學是磚頭建築，每天放學回家時，我都會將手指貼在磚上，劃過那堅硬而且（沒錯）冰冷的牆面。
現在我是高中生了，但只要經過磚頭建築，還是忍不住去碰。在我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指尖依然感覺得到那堅硬冰冷的觸感、銳利的邊緣，和磚與磚之間的水泥的粗糙。


2.惡化

雷斯特舅公「病情惡化了」，今年初，我聽到這句話很多次，還有一句也很常聽到：「糖尿病引起的併發症。」
我真想告訴各位，這些話讓我的家人們聽了悲從中來。沒錯，我媽提到我們最喜歡的舅公每況愈下時，語氣總是很嚴肅，有時還會一手按在心上，但我得說他們的情緒是焦慮中帶著期待。有一回，我爸提到雷斯特舅公即將不久人世時，我親眼看見他摩擦雙手。十二月二十五日或許來了又過了，但家裡卻像聖誕節就要來了似的。
不過，我得澄清一件事，我爸在一家製造和裝設隔絕材料的公司上班，經常抱怨合成纖維讓他手癢，他會摩擦雙手也可能是這個原因。
我們家唯一真心擔憂我們最喜歡的舅公的，只有我妹妹蕾絲麗，但她也是家裡唯一沒有見過他的人，除非各位把他六十五歲生日那次算進去──我們到他山頂的幽暗城堡那一年，蕾絲麗才四個月大。媽媽說到我妹妹的名字時，還不忘強調前兩個字，對雷斯特舅公說她叫蕾絲麗。
雷斯特舅公病情惡化時，蕾絲麗十一歲。
「什麼是糖尿病？」她問我。
「糖尿病是一種病，」我回答：「和人的身體無法將糖分轉變成胰島素有關。」
「人為什麼需要胰島素？」
我不知道。
「雷斯特舅公會痛嗎？」
「糖尿病引起的併發症」對我來說只是一串字，從來沒有認真想過它的意思，但蕾絲麗和我不同，她從字裡行間就能感受到疼痛。
不過，我一週後就明白併發症是併發了什麼，我的雷斯特舅公失明了。
「我看他沒辦法再玩牌了。」爸爸說，我覺得語氣滿無情的。
那是我頭一回聽到舅公和橋牌的事……


3.對了

這真的很糗。
各位有沒有遇過一種情形，和某人相處了一陣子，卻不曉得他的名字？現在問太遲了，但你曉得拖得愈久，事情就愈尷尬，因此就算覺得很蠢，還是得硬著頭皮說：「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只是顛倒過來。
對了，我叫艾爾頓．理查茲。
高明一點的作家應該會很有技巧地帶出主角的名字，說不定第一頁就提，例如「艾爾頓，跟你最喜歡的舅公說你有多愛他」之類的。
不過，各位得承認一點，我的名字滿麻煩的。要是我在言談間插進艾爾頓三個字，各位可能不會察覺那是名字，或許會想：「那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要是插進我的姓，各位可能會以為我叫理查．艾爾頓，有幾個老師就這樣叫我。
我今年十七歲，身高五呎又十點五吋，體重一百五十磅。我的頭髮是棕色，蓬多過於鬈，我有一雙「洞悉人的」棕色眼睛和「溫暖的」笑容。
形容我有洞悉人的眼睛和溫暖笑容的人，是我的前女友凱蒂，在她甩掉我之前。現在她可能會說我眼神可悲，笑容很蠢，但既然寫書的人是我，那就是洞悉人和溫暖……


4.還有、還有、還有……

三月中，雷斯特舅公的健康又有變化了，是好是壞要看你怎麼想。蘇菲．卡斯坦涅達請了一名所謂的「新時代」護士到舅公家，她叫蒂歐朵拉，不僅讓舅公吃素，還要他冥想、做瑜伽。
「她只會拉長他痛苦的時間。」媽媽說。也許她真的這麼認為。
馬哈妮太太也不喜歡新來的護士，她向我媽抱怨，說蒂歐朵拉常常半裸著身子，在屋裡招搖。
「上半還下半？」我問。
媽媽假裝沒聽到。「馬哈妮太太建議她穿得得體一點，你知道蒂歐朵拉怎麼說嗎？她說有什麼關係，他又看不見我。」
「有什麼關係？」蕾絲麗問。
「很噁心，就這樣。」媽媽回答。
我之前提過，我媽不信任馬哈妮太太，但每天聽她和馬哈妮太太講電話，你絕對感覺不出來，她總是又說又笑，講一些類似「男人不都這樣？」的話。
馬哈妮太太是她唯一的消息來源，她臉上的笑容總是等掛上電話才會消失，接著大聲說她很好奇馬哈妮太太到底有沒有告訴雷斯特舅公，說她打了多少次電話，又有沒有代為轉達，說她想邀雷斯特舅公共進晚餐。

爸爸說雷斯特舅公再也不會玩牌，他錯了。
「他和冬妮．卡斯坦涅達玩牌，每週四天。」有天晚上，媽媽這麼告訴我，語氣裡帶著一絲痛苦。
我想像不出來怎麼可能。
「他們能玩什麼？」後來，蕾絲麗在我房間問我：「釣魚嗎？『你有七嗎？』然後呢？冬妮幫他看牌，看有沒有七？這樣她作弊太容易了！」
「她幹嘛騙一個快死的瞎老頭？」我問：「說不定正好相反，他問她有沒有七，她說：『可惡，又被你逮到了。』然後給他一張六和一張國王。」
「然後他就更改遺囑，把錢都留給她。」蕾絲麗說。
蕾絲麗來我房間借電腦，但我還在用。我有優先權，不只因為我年紀比較大，電腦在我房間，而且因為我經常最後一秒鐘才寫作業，所以比較急。蕾絲麗向來今日事今日畢，因此可以等。
我知道這不公平，我懶惰反而佔便宜，她認真反而吃虧，但事情就是這樣。
「呃，我想我們很快就買得起另一台電腦了。」我說。
「我想也是。」蕾絲麗附和說。
我們兩個都不想表現得太興奮。
「而且可能想要什麼音樂或電影都能下載。」蕾絲麗接著說。
「有可能。」我附和。
「你覺得雷斯特舅公多有錢？」她問我。
「我不曉得。」
「比一百萬多？」
「絕對超過。」
「超過五千萬？」
我聳聳肩。「我們用不到那麼多，不過要是能把游泳池做好也不錯。」
蕾絲麗點頭同意。
我家後院目前有一個大洞，用警示圍籬圈起來。我們的爸媽正在和游泳池公司進行訴訟程序，只是我一直搞不清楚是誰告誰。
「還有，我可以有自己的手機，」蕾絲麗說：「簡訊不用錢！」
「還有，我可以把車修好，」我說：「說不定能買輛新車。」
「或者買一棟有游泳池的房子。」蕾絲麗說。
「還有浴缸。」我說。
「還有遊戲間和撞球檯。」蕾絲麗說。
「還有一台環場音效的超大電視，和一堆電玩。」
還有、還有、還有……這就是有錢的麻煩。


5.克里夫

我不曉得蒂歐朵拉對舅公做了什麼，但肯定很有效，因為到了學期末，我家後院的大洞還是沒有變成游泳池的跡象。我最好的朋友克里夫在鄉村俱樂部找到工作，當救生員，所以我要是想游泳，或許可以溜進去。
我現在才提克里夫，是因為我們雖然從小三就是最好的朋友，現在卻不常在一起，因為他交了新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叫凱蒂。
假如各位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沒錯，她就是說我有一雙洞悉人的眼睛的凱蒂。
我不曉得為什麼一想到凱蒂和克里夫在一起，會比想到她和其他人交往還讓我難過，不過說得含蓄一點，我的心都碎了。
我知道這是我的問題，不是克里夫的，凱蒂離開我不是他的錯。
克里夫頭一回去她家前，曾經先來徵求我的同意。「你不會介意我到凱蒂家和她一起準備法文考試吧？」
我能說什麼？難道說「不行，你不能和她一起唸書，就算期末考會被當掉也不行」嗎？

凱蒂甩掉我的時候，我講了她許多難聽的事，用不堪入耳的話形容她。接著我求她回心轉意，接著又用更多不堪入耳的話說她，然後又求她。
那時候我狀況很差。
我常想，凱蒂有沒有把這些事告訴克里夫。她有跟他說我哭了嗎？
就算她有說，克里夫也從來沒提，他真夠朋友。

我已經離題太遠了。開始寫這一章的時候，我只是想說明自己高二學期末的心理狀態，結果又講起凱蒂。
我想她永遠會是我心理狀態的一部分。
那一天，是學期末的倒數第二天。我沒有任何暑假計畫，只想過或許找個工作。我剛開車載蕾絲麗去找她朋友瑪莉莎，一回家就聽見媽媽說：「能夠和他最喜歡的舅公在一起，艾爾頓一定開心極了！」
我僵住了。
「沒錯，他很會開車。」媽媽說。
我必須告訴各位，我媽每回搭我的車總是緊抓著扶手不放，一腳不停地往前猛踏，好像要踩煞車。
「我好像聽見他回來了。艾爾頓，是你嗎？」
我在廚房裡，媽媽走了進來，眼神充滿喜悅。她一手按住話筒，低聲對我說：「是馬哈妮太太，她要你週六去陪雷斯特舅公玩牌。他和冬妮．卡斯坦涅達大吵一架！」
我接過電話，將話筒按在耳邊，「喂？」
「你知道國王和傑克的差別嗎？」問話的人聲音粗嘎，不像馬哈妮太太。
「呃，知道，先生。」我說。
媽媽發現是誰在講電話，立刻瞪大眼睛。「跟他說他是你最喜歡的舅公。」她催促我。
「你會玩橋牌嗎？」舅公問。
我不會，但心想或許可以假裝。
「跟他說你愛他。」媽媽說。
「不。」我對舅公（也對媽媽）說。
「很好，」舅公低吼一聲：「這樣最好！」
「我不可能星期六以前就學會──」我才剛開口，電話那頭就變回馬哈妮太太了。
「喂？艾爾頓嗎？」馬哈妮太太告訴我，托拉普先生下午一點要到俱樂部，因此我得在十二點十五分以前接他。我是他的翻牌人，也就是說（就我所知）他告訴我打哪張牌，我就打哪張牌。這有點扯，但我很難專心聽馬哈妮太太講話，因為我媽以為電話那頭還是雷斯特舅公，不停在指點我該說什麼。
「怎麼樣？」我掛上電話後，媽媽問我。
「我週六要帶他去俱樂部，陪他玩橋牌。」
媽媽雙手按著我的肩膀，注視著我的眼睛，給了我來自一位母親最誠摯的建議。
「別搞砸了，艾爾頓。」……

1.我最喜歡的舅公

我從很小就被灌輸一件事，雷斯特舅公是我最喜歡的舅公。我媽會將話筒一伸，直直遞到我面前說：「雷斯特舅公要和你說話。」語氣就像她形容罐頭豆子有多好吃一樣，充滿了矯情。「跟他說你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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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你開始下筆，立刻發現許多詞彙都有不只一個意思，例如「ball」和「run」。光是解釋「三殺」就得說明一大堆關於封殺的規則，搞到比賽趣味盡失。
我寫《翻牌人》遇到的就是這種麻煩。對象不是棒球，而是橋牌，一種曾經非常風行的撲克牌遊戲，可惜現在沒什麼人玩，尤其是年輕人。事實上，玩橋牌的人感覺就像活在另一個星球一樣。
出版社、編輯、經紀人和我的妻子都說我瘋了。「沒有人會讀關於橋牌的書啦！」他們不只一次這麼告訴我。
可是，我實在很喜歡橋牌……

by 路易斯．薩奇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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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你開始下筆，立刻發現許多詞彙都有不只一個意思，例如「ball」和「run」。光是解釋「三殺」就得說明一大堆關於封殺的規則，搞到比賽趣味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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