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初到美國試身手
初到美國
出國前幾個月，忙著辦護照、辦簽證、學做菜，繼續在補習班掙錢，為留學作最後準備。終於在2001年8月，我帶著既緊張又興奮的心情到機場展開一段新的人生。
前往機場的路上，母親不放心地說：「你這一去可能一年後才能再見到你，沒有我的叮嚀，你要好好用功，但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要是實在不行就回來，別硬撐。」頓時間我的臉上比小丸子的3條線還多，至少有5條吧！一向對我信心滿滿的母親怎麼這時候給我漏氣。其實回頭想想，從沒出過國門的我，第一次搭飛機就到遙遠的美國，一個人面對不確定的未來，還真需要足夠的勇氣和傻勁。
我就讀的南伊利諾大學校園離全美第三大城芝加哥有6小時車程，最近的國際機場在鄰州密蘇里的聖路易市。從聖路易機場坐兩個半小時的車，總算到了這個叫做「卡本戴爾」的鄉下小鎮，車門一開，赫然發現自己在荒郊野外，差點以為被綁架；我就是窮才來這裡念，可沒錢付贖金啊！
卡本戴爾只有三萬居民，除了南伊大16層樓高的宿舍，沒有任何高樓大廈，路邊的房子大多醜又沒歷史沒特色，整個鎮上只有兩間戲院，幾間鄉巴佬超愛的連鎖餐廳，和一間不起眼的購物中心，裡面連個American Eagle 或 Abercrombie & Fitch （兩者皆為美國知名服飾品牌）也沒有，真是落後荒涼……台南小北夜市都比這熱鬧200倍呀！
我從小在水泥叢林長大，沒住過這種窮鄉僻壤，剛開始還真不習慣，不過這種缺乏誘惑的環境像是個念書的好地方，校園旁的國家森林則是舒解身心的好去處 （自我催眠中……）。
還好校園內沒那麼無聊，兩萬多名學生背景和文化相當多元，除了來自全美50州的學生，完整的系所選擇和低物價吸引了來自100多個國家，超過1000位的國際學生。拜本校「派對天堂」的盛名之賜，還有許多學生大老遠從芝加哥跑來上大學，只為了遠離父母，大開派對，夜夜笙歌。
身為伊利諾州第二大州立大學系統的研究型大學，南伊大有27個博士班，63個碩士班，和超過200個大學部主修與副修，其設施和資源非常完備，不僅圖書館的館藏豐富，學生活動中心和奧運標準的體育設施也不馬虎，此外，學校還有自己的農場，實驗林，湖泊和人造沙灘，讓學生能兼顧學業及休閒生活。聽來好像在為學校打廣告，不過對我這沒福氣在台灣念國立大學的人，能有機會享受此種等級的教育品質確是萬幸。
辦完註冊手續後和一些同樣來自台灣新學生認識，其中有四位將是我英語教學碩士班的同學，他們分別畢業自台大、高師大、國北師和淡江，有機會和這些高材生同班又讓我暗爽了一下。
開學前唯一的一件大事是參加語言系的英文文法和寫作測驗。依規定所有系上的新研究生都得參加考試，未過著得加修一堂大學部的寫作課。在不知如何準備的情況下，硬著頭皮把試題寫完，沒想到糊里糊塗地通過了，反倒是兩個國立大學畢業的同學沒過，驚訝之餘，也對即將開始的研究所課業多了一點信心。
緊張刺激的研究所生活
所謂英語教學（TESOL Teaching English to Speakers of Other Languages），顧名思義是學習如何有方法有效率地教導母語非英語的學生。大部分的英語教學理論以「語言學」（Linguistics）及「語言習得」（Language Acquisition）為基礎，因此第一學期所有研究生都被要求修三堂入門課：「語言學」、「語音學」以及「英語教學理論與方法」。
第一次在美國上課，第一次對著一群外國同學和教授自我介紹，第一次和各國同學討論上課內容，第一次因文學院太大而迷路找不到教室……，好多的第一次都在學期正式開始後發生，緊張的心情不言而喻。好在教授大多很和善，即使課程內容對初到美國的我來說難度頗高，教授們總是耐心地解答疑惑。
唯一的例外是系主任，同時是語言學課的老師吉伯特教授。哈佛出身的吉伯特教授以嚴厲出名。別看他年事已高，講起話來輕聲細語，他的作業可是難上加難，打起成績毫不手軟，我最害怕的是寫他的心得報告。
語言學之下又分了幾個學門，例如「語音學」，「心理語言學」，「歷史語言學」，「神經語言學」，「語意學」等等。吉伯特教授邀請系上教授依據專長輪流到課堂上來分享他們在特定學門上的研究與見解。按他的規定，只要有系上教授來演講，我們就得在24小時內交出一篇心得報告。
24小時？簡直慘無人道，慘絕人寰。報告內容必須先將演講的大意整理出來，再和課本內容比較，最後分享心得。這份作業困難之處在於語言學的專有名詞多，往往做了課前預習還不一定懂，系上教授來演講時也不知我們懂多少就開始天馬行空。
最慘的是有些教授有口音，講「句構學」的是個來自印度的教授，她濃濃的印度腔根本讓聽上課變成鴨子聽雷，我從頭到尾了解不到20％。幸好班上同學都很團結，每次下課後總有一半的人留下來討論，分享筆記，讓我這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外國學生受益不少。
但是有時候同學也幫不上忙。當上到「歷史語言學」時，來講課的教授雖然沒有特殊口音，我卻完全「霧煞煞」，參與了同學的課後討論也毫無幫助，回家後課本翻了又翻仍然不懂，限於時間不多，又沒人可問，只好胡亂瞎掰拼湊，趕在24小時內e-mail出去。
恐懼中等了一整個星期，我的手顫抖著接過改好的報告。我拿了C，晴天霹靂，教人欲哭無淚，研究所的課可得拿B（80分）以上才能過！
這下該如何是好？當務之急是把接下來的作業和報告搞定，確保低分不再出現，於是我開始勤唸期刊論文，試著學習專家的寫作風格。另一方面，我盡可能地在交出每一份作業前找美國同學看一遍，將文法錯誤都改正過來。
整學期裡最關鍵的作業便是「期末讀書報告」。我傻傻地選了一本講「美國方言歷史」的書，書裡的時空背景和文化差異把我搞的頭昏腦脹還不得其解，一度不知如何著手期末報告。
靠著努力尋找資料，我終於在圖書館裡挖出幾篇60年代的論文，這些資料幫助我完成一篇「A+」的報告，我長達30分鐘的口頭報告也得到吉伯特讚賞，還誇我寫得好極了，我搔搔頭，心裡暗想：「一個多月前你不是才嫌我寫不好，怎麼一下又改變主意，難道是老年癡呆症發作？」
總之能過最重要啦！第一學期結束，包括「語言學」在內，我三堂課的學期成績竟都拿A，不禁鬆了口氣，對家裡也有了交代。
其實第一個學期的學習經驗和過程帶給我莫大的鼓舞。我發現身為技職體系的畢業生，我足以和各國研究生一較高下，而國立大學畢業生則不像傳說中那般神奇，他們的分析、研究和口語能力不見得有多強，有些技職生具備能力他們反而欠缺，像我在大四學的基本學術論文格式，對某些明星大學的畢業生竟然是陌生的。
這一學期的緊張忙碌，讓我真正了解到身為研究生的意義和正確的學習態度。基本上要把研究做好得找對資訊和方法，因此花大量的時間在圖書館搜尋資料絕對必要，找到適合的資料後還要仔細研讀才能過濾出有用的部分。
此外，研究所的課程一定要求課前預習和課後複習，一天讀個上百頁的原文書是家常便飯，想偷懶得小心，要是被教授點到卻答不出來，可就糗大了。有時候就算沒有被教授點到，還得想辦法擠出些意見來發表，以加深教授的印象。
除了讀書時間超長，研究所的作業量也很驚人。有一次為了趕出一份10頁報告，連續3天沒洗澡，沒好好吃飯，看到電腦螢幕就想吐。
寫報告最困難的一點在於如何將寫作技巧和專業知識巧妙結合。怎麼說呢？ 寫英文報告不只是用英文寫出一串串文法正確的句子，而是要將所學的知識分析、檢視並提出令教授信服的理論或想法。長篇大論卻毫無新意的報告是拿不到好分數的，因此常常在圖書館坐了2小時只擠得出1、2頁。
當研究生很辛苦，卻能真正扎實地學到東西，也學會如何有效率地運用自己有限的時間。所以我常常提醒想出國念書的朋友將自己的語文能力、研究能力和讀書習慣培養好，到時才不會不知所措。
天上掉下來的大禮
每年一度申請系上助教獎學金的時候又到了。在台灣，「助教」實為行政助理或說難聽一點，打雜兼跑腿，在美國的大學校園裡，「助教」為研究生助理的其中一種。
美國大學給研究生的獎學金大致分成兩種，第一種叫做「fellowship」，能拿到這類獎學金的學生幾乎都是「超」優異，不但成績好，研究能力和工作經驗也讓人刮目相看。這類獎學金通常足夠支付生活上的基本開銷，學生可以無憂無慮的專心念書，只要把成績保持好就行了。
第二種叫做「assistantship」，領這類獎學金的研究生必須為學校工作，通常一週10到20小時不等。依工作內容又分三類，第一類為「研究助理」，在人文科系裡，研究助理幫助教授找資料、做研究、編期刊等等，理工學院的研究助理則可能在實驗室裡幫教授做研究或帶大學部學生的實驗課。第二類為「教學助理」，有些教學助理幫教授改作業，並帶領大學部的課堂分組討論。另一些教學助理的角色則比較像講師，他們在大學部授課，少數表現出色的博士生有機會教碩士班的課。在大型的研究型大學裡，由研究生教授基礎課程的情況非常普遍，以南伊大為例，每學期得開出數十堂大一英文課，這些課全由英文系碩博士班的研究生擔任講師。
最後一類「assistantship」為行政助理，工作地點不一定，圖書館、學務處、宿舍、電算中心、體育館等地點都會雇用研究生協助行政工作。
我就讀的語言學系系上助理通常運用英語教學的專長，在附設的語言中心和大學部教授語言課程。能在入學前被系上選作助教的新生不僅能力好，且清一色是美國人，國際學生得在正式入學後才有機會跟其他美國人搶剩下的名額，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因此當開放申請時，我壓根沒想到要參一腳。雖然成績保持不錯，課堂表現也不差，一想到自己的母語不是英語，班上高手如雲，便連申請的意願也沒了。
就在申請截止前幾天，我在「超級盃」足球賽的派對裡和一位擔任助教的美國學姊聊天，這位學姊鼓勵我至少試著申請看看，不然什麼機會也沒有。她的鼓勵使我想起之前找工作和考二技時，不也是抱著至少一試的態度而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於是一回到家，我急忙地準備申請資料，附上履歷和教學理念，趕在截止前送出申請書。幾個星期後的一個午夜，我在宿舍裡收到系上寄來的e-mail，通知我正式被任用為語言系助教。
我一時狂喜不已，迫不急待打電話回家報告這好消息，因為我不但將獲得寶貴的工作經驗，接下來的學費也全免，校方還每月支付1000美元的工資，我不必再為經濟壓力煩惱了，更不用急著一年半把碩士班念完，可以慢慢地花兩年時間念畢業。
隔天到了學校發現我是唯一拿到系上獎學金的台灣學生，小小得意了一下，但接下來的挑戰讓我不得不緊張起來。
我一星期將工作20小時，工作內容分為兩大部分，其一是教授一堂語言學系所開的大學部英文寫作課， 另一部分是在英文系的寫作中心（Writing Center）擔任輔導老師，輔導學生的寫作技巧。
即使英文系和語言學系都有一星期的職前訓練，大致介紹課程大網和教學技巧，甚至還規範了師生關係和性騷擾申訴管道，不過一星期實在太短，無法對助教這職務的責任義務通盤了解，看來只能邊做邊學了。
在正式開工前，我得先通過對各系外籍助教實施的口語測驗，以確保這些助教有足夠英語能力在課堂上和學生互動。測驗當天，我先回答三位不同系所的教授發問的問題，並討論了一下教學理論和技巧，他們便放我走，連第二階段的試也免了。
BOX
Lesson 2 Please excuse my dear aunt Sally？
大家唸書時都有背口訣的經驗，美國也有一些朗朗上口的口訣來幫學生記憶喔！最廣為流傳的就是這個：
Please excuse my dear aunt Sally.
「請原諒我親愛的莎莉姑姑」，到底是啥意思？
這六個字的第一個字母分別是P、 E 、M、 D、 A 、S，代表的是：P，括號（Parenthesis）；E，次方（Exponent）；M，乘（Multiply）； D，除（Divide）；A，加（Add）；S，減（Subtract）。就是先乘除後加減。
再來猜猜 King Henry Died By Drinking Chocolate Milk
「亨利國王死於喝巧克力牛奶」是啥？
K、H、D、B、D、C、M 分別代表 Kilo、 Hecta、Deca、Base、Deci、Centi 、Milli，用來幫助習慣英制單位的美國學生熟記公制單位中十進位的關係！
最後來看看Roy G Biv，是誰的名字啊？
Roy G Biv 就是Red、Orange、Yellow、Green、Blue、Indigo、Violet，
紅澄黃綠藍靛紫。
菜鳥教書趣
我教的這堂大學部課程全名為「中級英文寫作」。在南伊大，所有大學部學生都必須修過「初級」與「中級」兩堂寫作課才能畢業，這兩堂課的目標是幫助學生學到足夠的寫作技巧，以便應付大學四年裡的大小作業和報告。
學過英文寫作的人都知道，中文與英文的文章結構略有不同，文化上的差異讓英文寫作講求開門見山，有話直說。跟中文一比，日文寫作可能更拐彎抹角。其他語言像是阿拉伯文的寫作方式也大大的不同，講阿拉伯語的人寫起作文來會將同樣的事情用不同方式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釋。
英文系的助教們大多不清楚文化的差異會讓寫作方式如此多樣，因此當他們讀到國際學生所寫的作文時，搞不好會以為這些學生精神錯亂或腦筋有問題！
有鑑於此，語言學系也開出同樣的課程，讓英語教學研究所的助教運用他們的專業知識來教導母語非英語的國際學生，而國際學生可依個人需要從兩系所開的寫作課中自由選擇。
中級寫作課的課程主軸是學術報告的寫作訓練。一想到連自己都還在摸索和學習，不禁感到心虛。當然系上也清楚一星期的課前訓練只是點到為止，助教們必定仍手足無措，所以寫作課的總指導，也就是我的老闆布萊斯教授，編了一套完整詳細的課程，如此一來助教們就不用擔心該教什麼。至於該怎麼教，怎麼幫助學生吸收，就靠助教自憑本事，各顯神通了。
開學第一天，跟所有學生打了招呼，自我介紹後，便讓大家填個人資料。16個學生裡，大一大二都有，不過有幾個年級跟我相仿，讓我有點擔心自己的年輕外表沒有說服力，還好這群來自世各地的學生們似乎都很親切，很好相處。
學生當中有4位來自塞浦路斯（位於地中海的歐洲島國），他們都是拿游泳獎學金來美國念書，還有4位是來自澳門的交換學生，他們在澳門大學都是高材生，才得到來美國當交換學生的機會，看到其中兩位的托福成績比我還高出許多，我又緊張起來。其餘的學生則分別來自以色列、哥倫比亞、蘇丹、尼泊爾和日本。
每星期一、三、五的早上，我在課堂上透過示範、練習和討論，一步步地教導學生學術寫作的過程。學期初，我們首先探討如何選定一個好的研究報告主題，在學生們學會主題設定的原則後，每個人都必須根據自己的主修或興趣選擇一個研究主題。舉例來說，我的以色列學生研究的是消費者行為對工業設計的影響，而另一位塞浦路斯學生則探討兒童肥胖的成因和防範方法。
接下來，我帶著學生到圖書館，介紹研究報告可利用的各種資訊來源，像是期刊、專業書籍、微縮影片、電子資料庫等等，並請圖書館員講解搜尋工具和借閱規則。在課堂裡，我們也討論如何分辨這些資訊的優劣及真偽。
有了研究主題和工具後，學生們得找出十篇和主題相關的書籍、文章或網站，完成這學期的第一份作業「研究計劃」。研究計劃內容必須包含研究動機、主題和方法。
研究報告最忌諱「抄襲」，因此課程的下一個重點便是教導學生引用他人研究成果和理論的原則。學生們必須了解怎樣用手邊的資訊支持自己的假設和論點，卻不致於侵犯他人的著作權。學生也學習用不同的辯證法為自己的研究主題找出結論。這時學生們得運用所學，完成一份以文獻分析與引用為主的期中報告。
助教群當中大部分是第一次教大學生，不免在教學上遇到困難和挑戰，因此系上提供許多協助我們提升教學品質的機會。
每星期助教們都要和總指導布萊斯教授共聚一堂，分享教學日誌和疑難雜症，一起腦力激盪，尋求更好的教學方法；教授也會指定我們閱讀跟寫作教學相關的研究和資訊，並討論如何將最近的研究成果應用在課堂上。除此之外，我得到其他助教的班上觀察他們的上課情形，並安排攝影師到我自己班上來拍攝我的教學狀況，然後和布萊斯教授一起看錄影帶，找出我的優缺點。
不知不覺學期過了大半，剩下的課程內容都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像是引用原文時標點符號怎麼標，參考書目怎麼編，何時可以用縮寫等等。同時，學生們也都完成了他們至少12頁長的研究報告初稿。我將學生們分組，讓他們互相檢討自己的初稿，接下來跟所有學生單獨面對面地討論其報告內容，給予批評建議。期末考那一週，學生們做口頭報告，並將完稿，也就是他們一學期以來的努力成果交出。
回顧這一學期，大部分學生都很合作，沒有給我這菜鳥帶來太多麻煩，只有兩個女學生不知是自目還是裝傻，作業老是遲交，且交上來的作業不是格式不對，長度不夠，就是文不對題，其中一位莎提小姐已是第三次修這門課，還把以前的報告拿來充數。
有一次我檢查回家作業，在筆記本上隨手記下沒完成的學生名字，莎提小姐向我大吼：「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還要怎樣？」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我才回神過來，趕忙解釋我並不是在打分數，只是做些記錄。這位大小姐，我只能說她自作自受，最後還是沒能拿到這三個學分，可不是我心腸壞故意當她，實在是她的學習態度太差，作業幾乎從未達到要求。
經過這一學期的磨練，助教們都已進入狀況，我們便不需要定期和老闆報告了，對課程內容和教法也更有自主權。
在這堂寫作課裡，收穫最多的其實是我，不是學生。這麼獨特又有趣的經驗可遇不可求，在教導寫作的過程當中，我不僅對研究報告寫作技巧有更深入的了解，還有機會跟來自世界各地的學子相互切磋，教學相長，我作夢也沒夢到會有這樣的好運呢！
菜鳥教書趣（下）
一星期20小時工作量中，教中級寫作課只佔一半，另一半的時間則花在英文系的寫作中心裡。在許多稍具規模的美國大學校園裡，寫作中心是很常見的編制，它的功用在於幫助學生增進寫作技巧，通常學生先跟輔導老師（tutor）約好時間，然後依約帶著作業或報告跟輔導老師見面，輔導老師跟學生一對一討論作業的優缺點，並進一步提供寫作技巧的改進方法。
有些大學會跟學生按時收費，有的完全免費，南伊大將寫作中心開放給所有大學部和研究所學生，不收分文，語言學校的學生則無權使用這項服務。本中心的輔導老師大部分是英文系的碩博士班研究生助教，也有一少部分語言學系的助教，為的是借重他們的英語教學專長輔導上門的外籍學生。
身為輔導老師，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是幫助學生找出寫作上的弱點，並找出改進之道，舉例來說，有些學生有了題目不知如何下筆，有的學生不知怎麼找資料為自己的論點佐證，或有學生有一拖拉庫的資料，寫起報告卻毫無條理，雜亂無章，當然也有人邏輯不錯，寫起來頭頭是道，文法和拼字卻慘不忍賭，最恐怖的是有學生把這些寫作大忌統統都一個人包了。
所以我們得對症下藥，教導客戶們所需的寫作技巧，以後他們才能自力更生，不用每次求助於人。而輔導老師最該避免的就是幫學生逐字逐句地改文法錯誤，否則本中心得更名為「改錯中心」了。嗯，以上便是我在一星期的職前訓練所學到的，到底準備好上場了嗎？ 開學就知道啦！
我永遠忘不了第一個客人，一個30來歲的美國男子，大四政治系的學生。他把作業在我面前攤開，問我該怎麼辦。很顯然，他的教授不滿意他的寫作風格，只在他報告上打了個C，並要他向寫作中心報到。我實在不知道這教授是怎麼當的，不喜歡也要給個理由嘛！ 竟要學生自己摸索，很不幸地，這是許許多多老師常犯的錯誤。
我開始仔細讀這個學生的報告，結果讀了一遍、兩遍、三遍，從左讀到右、從右讀到左，就是看不出到底哪裡有問題。我覺得他寫得很有深度哩，有些字我還看不懂，句型也都很複雜，看來是下過一番功夫…
怎麼辦？我開始冒冷汗，開始抖，拚命想擠些東西出來，但是腦子還是一片空白，一直抖下去卻也不是辦法，又無法厚臉皮到睜眼說瞎話，隨便亂掰，只好紅著臉跟一位剛好沒有客人上門的輔導老師求救。這位英文系研究生三兩下就把我的客人搞定了。問了他之後才知道，原本這位客人就是太愛賣弄，太喜歡咬文嚼字，才被教授嫌。學術報告首重簡單扼要，簡潔有力，過於華麗繁複的句子只會弄巧成拙。
雖然我的「第一次」不太順利，幸好大部分學生並不難收拾，但有時候輔導得太好也麻煩，有個年輕的黑人祖母每星期都來報到，跟我閒話家常，不是聊她那不太長進的兒子. 就是新生不久的孫兒，我對她的私生活實在沒什麼興趣，只能點頭微笑：「嗯，太好了、棒極了……好……、好……」
這份工作最讓人感嘆的是當今大學生素質的低落，有一次一個美國學生拿著作業進來，說教授要他們寫一篇論說文，她不知該怎麼辦。我要她試著列出她的觀點，然後擬出大綱，她卻搖搖頭，表示對題目沒概念。我即使手中沒資料，一會兒功夫就列了一個大綱，讓她有個基本的方向，我用的只是最基本的推論法，任何高中生都該學過才是。
更常碰上的問題是文不對題、牛頭不對馬嘴、不會斷句、不會用標點符號、不知所云，我常常擔心，若這些學生畢了業，跑去台灣，搖身一變成為人人崇拜的英文老師，那還得了。
所以啊，大家在膜拜迷戀這些洋鬼子的同時，可得看清他們的底細，別以為有個大學學位就是品質保證。
在寫作中心輔導學生算是個蠻輕鬆的工作。淡季期間客人比較少，我常可以寫自己的作業，或跟其他助教連絡感情，其實這樣的生活挺愜意，儘管一面讀書一面工作，每學期只需修6、7個學分，反而不像新生時壓力那麼大。
歡樂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難以相信不到兩個月就要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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