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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白馬的王子

「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
這句話讓美月正在梳頭髮的手停了下來。
即使全世界都已經進入數位電視的時代，美月家裡還在用選台器轉台的二手映像管電視裡，映出了比美月還要小三歲的十八歲新銳女明星的笑臉。
「什麼白馬王子嘛！」
美月忍不住自言自語地吐出這句話，伸手拿起遙控器，想要把電視關掉。
咦？居然關不掉。
美月這才想起電池已經沒電了，只好打開遙控器背面的蓋子，用手指頭把電池滾動一下。在這段期間內，電視機裡還是不斷地映照出女明星幸福洋溢的笑臉。
「妳難道不會覺得就此息影很可惜嗎？」
「妳不覺得現在結婚還太早了嗎？」
記者們的問題如雪片般地飛來，只見女明星露出了一抹如果是演出來的話，肯定可以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高殊榮的甜美笑容回答：
「因為……人家真的遇到白馬王子了嘛！」
啪嚓啪嚓啪嚓……那副惹人憐愛的模樣謀殺了攝影師們無數底片。
「同樣一句話妳是要說幾遍啊？」
伴隨著噗嗤！一聲，這次畫面終於消失了。美月放下遙控器，看了一下時鐘，已經過了該出門的時間。連忙把半長不短的黑髮在後腦杓紮起來，把皮包背在肩上，出門上班。

「我問妳喔！妳有看今天早上的電視嗎？」
「妳是說『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那個嗎？」
在擠滿人的電車上，毗鄰而坐的高中女生們正吱吱喳喳地談論著這個話題。
「就是那個就是那個，真令人羨慕啊！果然遇得到的人就是遇得到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啊？」
「從邏輯和常識來想的話，要也是先輪到我吧！」
「什麼嘛！」
今天一整天下來，將會聽到多少次這個話題呢？公司的午休時間肯定也會從這個話題揭開序幕。一想到這，美月不禁感到有些心煩。
「早安。」
「喔！高瀨。妳看到了嗎？今天早上的新聞，『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那個。」
沒想到就連已經一把年紀的長谷部課長，開口第一句話也是這個話題。美月只好回答：「嗯，看到了。」然後把符合很挑剔溫度的課長喜好的綠茶放在他辦公桌上。
「果然遇得到的人就是遇得到呢！」
課長還補了一句跟剛才的高中女生一模一樣的台詞，但應該不會有下一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啊？」
「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
中午在茶水間吃便當的時候，早一步進公司的佐佐木姬乃把手貼在胸口上，以一臉陶醉的表情說道。另外兩個同事──青田里佳子和赤西靜香也接著附和：
「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白馬王子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啊？」
完全是預料中的對話。因為跟想像中的一模一樣，美月甚至有些啼笑皆非。真想知道這一天全日本有幾成的單身女子都對同樣的話題做出同樣的反應啊！因為這個大新聞簡直可以用「現代版的灰姑娘」來形容了。
灰姑娘的名字叫作KARIN，她在十四歲的時候因為一支飲料廣告而踏入演藝圈，因為笑起來的樣子非常清純，一下子就受到廣大年輕人的支持。第二年，第一次演出就擔任主角的愛情電影叫好又叫座，以亞洲為中心，在海外也刷新了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票房紀錄。她平常甚少出現在電視螢光幕，也沒有趁著當紅就開始胡亂出唱片，愛惜羽毛的操作手法獲得極高的評價。專注於演戲這條路上，一步一腳印地交出漂亮的成績單，到了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把日本為數眾多的電影節的女主角獎項全部拿過一輪了。
據說來自國外的演出邀約亦如雪片般地飛來，而且全部都要她主演，再不然也是相當於女主角的地位。大家一致公認，她肯定可以成為享譽國際的女演員。因為她就是這麼一個不分男女老幼，受到全國人民支持的女明星。
然而，她卻在昨天晚上突然宣布婚訊，不僅如此，她還做出了息影的決定。而且要跟她結婚的對象還是某個大財團的現任總裁之子，本身也在美國成立了資訊科技公司，帶領企業顯著成長的男人。聽說五官還很端正，曾經有過無數次被星探發掘的經驗。
這般公主與王子的佳話，媒體和社會大眾怎麼可能不為之沸騰。黃金週結束之後，談話性節目應該還會有好長一段時間繼續圍繞著這個話題打轉吧！
「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
四個人當中年紀最大的姬乃已經不曉得講了幾次同樣的台詞了。比美月早三年進公司的里佳子也以同樣的台詞答腔：「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白馬王子呢！」然後跟美月同年的靜香也接著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啊？」同樣的對話從剛才就一直不斷地跳針，看樣子大家的思緒似乎都已經脫離現實了。
「這世上才沒有什麼白馬王子呢！」
美月對另外三個人拋下這麼一句。中午休息時間就快要結束了，如果再不把她們拉回現實世界就糟了。
「哎喲！美月妳怎麼這麼不浪漫啊！」
姬乃揮揮手，走出茶水間。
「對呀！真是不浪漫！」
里佳子拍拍美月的肩膀，也跟在姬乃的身後走出茶水間。
「今天晚上搞不定會出現在美月和我的身邊喔！」
靜香附在美月耳邊，以不會被兩位前輩聽見的聲音說著悄悄話。
「要做夢也等睡著以後再做吧！」
美月冷冷地回了一句。推著靜香的背，把她推回辦公室裡。
──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被迫聽了太多次，下午上班的時候，這句話一直在美月的腦海中迴盪著。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因為……人家遇到白馬王子了嘛！
吵死了！有完沒完啊！
下了班，回到她的小套房，美月利用冰箱裡的剩菜剩飯弄了簡單的晚飯吃，然後把一捲錄影帶放進錄影機裡。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王國。該王國擁有自己的傳統，過著和平又繁榮的每一天……」
電視機裡播放出來的畫面是迪士尼的動畫《仙履奇緣》，這是美月在附近的錄影帶出租店裡用一百圓買到的。帶子原本就已經很舊了，再加上已經看過無數次，所以影像的雜訊十分嚴重，就連灰姑娘甜美的嗓音有時候也會突然高八度。儘管如此，美月還是看得很專心，還把故事和台詞全都背得滾瓜爛熟，看到悲傷的劇情會打從心坎裡感到悲傷，看到幸福的畫面也會跟著雀躍不已。
她把自己投射在灰姑娘身上，相信總有一天，在自己面前也會出現一個宛如白馬王子般的男人。
之所以會在人前故意說著「這世上才沒有什麼白馬王子呢！」的反話，其實是因為她是真心相信有白馬王子的存在，所以才不希望聽到大家以開玩笑的口吻來談論這件事。事實上，美月比任何人都熱切地期待著白馬王子的出現，簡直跟愛做夢的少女沒兩樣。
而且美月是真的深信不疑，總有一天，白馬王子一定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雖然不知道這份自信是打哪兒來的，但是美月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就跟隨著年華老去，自己總有一天會死掉一樣，她也深信，自己總有一天會遇見白馬王子。再重申一次，就連美月自己也不清楚這份自信是打哪來的。
在人前，美月打死都不會承認她認為白馬王子是真實存在的，因為她知道，站在客觀的角度上來看，這種想法的確有點怪怪的。不用想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告訴別人，對方或許一開始還可以感同身受地說：「老實說，我也相信有白馬王子存在。」不過，一旦對方搞清楚美月認真到什麼地步，肯定會退避三舍的。
更何況，灰姑娘的故事是以這句話揭開序幕的……
要是告訴別人，心願就無法實現了喔！
白馬王子已經出現在那個女明星KARIN的面前，什麼時候才會輪到我呢？
美月蓋上被子，把雙手交握，輕輕地放在胸前。這是她從小就養成的習慣。為了進入某個非常美麗的夢境，宛如不可或缺的儀式。
美月第一次做那個夢，是在她還沒有上小學的時候。舞台是一片中世紀歐式風格的田園，就在一座美麗的天然湖泊旁。夢中的美月已經成長到十五、六歲，對當時的她來說已經是個成熟的女性了。夢中的美月出生在一個代代都在為當天的晚餐不知道在哪裡而發愁的佃農家庭裡，衣服上也滿是補丁。
有一天，美月一個人蹲在地上哭泣。因為父母親作主，要把她嫁給一個她根本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討厭的猥瑣男人，而且婚期已經迫在眉睫了。
「與其要我嫁給那樣的男人，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走投無路的美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正打算把紫色的液體倒進嘴裡。那是喝下去必死無疑的毒藥。這時，從森林裡走出一個人影，以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道：
「這位小姐，請不要做傻事。妳這麼做有人會傷心的。」
「才沒有人會傷心呢！大家都只會關心自己而已。」
當萬念俱灰的美月不以為然地加以反駁時，那道人影終於從森林裡走出來，以略帶憂愁的聲音繼續阻止她：
「怎麼會沒有？在下就會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還要傷心！」
來人是一個騎在白馬上的青年。
白馬的毛色十分光滑漂亮，身體就像是希臘的雕刻一樣，呈現出比例完美的肌肉紋理。彷彿只要邁開腳步，就可以在轉瞬間穿越兩個國境，是一匹非常挺拔的馬。
至於騎在那匹白馬上的青年，美月一眼就看出他是個出身高貴的公子哥。因為他身上穿的衣服潔白得刺眼，而且全身上下的裝束都繡有細緻的刺繡，豪華的程度是即使美月一家人不吃不喝地存上個十年，可能連斗篷也買不起的等級吧！而且長相也兼具勇敢與英俊，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都是無可挑剔的完美好青年。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美月情不自禁地問道。
只見青年露出了微笑，一頭金髮在迎面徐來的微風中輕柔飄逸地搖晃著。
「在下是這個國家的王子，名叫安東尼。因為想見妳一面，所以就偷偷地從城堡裡溜出來了。」
那溫柔得彷彿可以包容一切的笑容，讓美月的心臟漏跳了好幾拍。身體微微地發熱，整個人好像快要飛到半空中。
「我才是……我才是一直在等待著像你這樣的人出現！」
噹噹噹噹！這時突然響起巨大的音效聲，而且時間點抓得非常精準，接著又響起悠揚的旋律。那是在文藝片裡為了炒熱氣氛時絕對不可或缺，甜得膩死人的情歌。有時候是貓王的〈Love Me Tender〉，有時候是席琳．狄翁的〈My Heart Will Go On〉。
兩個人逆著光，在夕陽下緊緊相擁。這時，不曉得從哪裡傳來聲音很有特色的旁白，為故事畫下句點。
「就這樣，美月和安東尼王子結婚了，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夢境總是做到這裡就結束了，美月沉浸在幸福的感覺裡，繼續進入更深層的熟睡狀態。
從第一次夢到以來，一直到現在，美月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做這個夢。那是個非常幸福的夢，是一個名符其實的「王子騎著白馬來」的美夢。之所以要在睡前把雙手交握，輕輕地擺在胸前，也是受到〈白雪公主〉的故事裡，長睡不醒的公主因為王子深情的一吻而甦醒過來的那一幕影響。
這一夜，閉上眼睛的美月也一面迷迷糊糊地打盹，一面開始感受到彷彿被什麼東西抱著的安全感。因為是每次都會經歷的過程，所以美月很清楚，再過不久，那個幸福的美夢就要揭開序幕了。
即使是不存在的王子，美月也不在乎，只要能再見到安東尼王子就夠了。

吱吱吱吱吱、喳喳喳喳喳……耳邊傳來雲雀的婉囀啼聲。只見兩隻雲雀彷彿是要確認彼此的存在似地，一面引吭高歌，一面往空中飛去。順著雲雀飛去的方向抬頭往上看，雲層雖然厚了點，但還是可以看見一大片的藍天。遠處則是頂著皚皚白雪的巍峨群山，峰峰相連到天邊。山腳下就是一座波平如鏡的湖泊。腳邊則生長著個頭比較矮的不知名花草，正隨風搖曳著。再過去的地方還有一座森林。
一回過神來，已經來到老地方了，服裝也千篇一律地變成綴滿了補丁的破布。
這件衣服難道就不能再想想辦法嗎……？
不過既然設定成窮人家的女兒，也沒辦法奢求太多，只是難免還是會在心裡犯嘀咕。誰叫她早就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男士呢！
美月望著波平如鏡的湖面，檢查一下髮型有沒有散亂。因為現實生活中的美月正躺在床上睡覺，所以她每次都很擔心頭髮有沒有亂翹。
把全身上下檢查過一遍之後，美月蹲了下來，開始抽抽搭搭地哭泣。這也是設定好的橋段之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美月就再也哭不出來了。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這場夢將會有個圓滿的結局，所以怎麼樣都感受不到悲傷的情緒。可是如果不哭的話，就算等到地老天荒，白馬王子也不會出現。她已經有過好幾次就這樣直接從夢中醒來的經驗了。
這可不行。美月只好拼命想像「自己是個必須要嫁給一個不學無術的男人的可憐小媳婦」。因為太想見到安東尼王子了，所以美月已經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如今不管是讓眼淚潸潸地流下，還是呼天搶地地大哭大叫，她都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地收放自如了。有時候甚至還會覺得，自己說不定很有演戲的天分呢！
差不多是該作勢喝下毒藥的時候了。美月擦乾眼淚，從口袋裡拿出小藥瓶。明明窮到快要被鬼抓走的我，到底是從哪裡弄到這種東西呢？雖然是自己做的夢，但是劇情的設定也太隨便了點吧！美月現在甚至還有餘裕在心裡給自己打分數了。盯著裝在瓶子裡的紫色液體，美月露出想不開的表情，把瓶蓋打開。
來吧！就是這裡了！輪到安東尼王子大喊一聲「請不要做傻事！」從森林中登場了！
美月覺得自己的心跳正因為期待而變得愈來愈快，同時也把瓶子湊到嘴邊，打算喝下毒藥……正確地說，是擺出正要一飲而盡的停格動作。
……然而，擺出這樣的姿勢已經過了好幾秒鐘。
奇怪，換作是平常的話，這時早該有人出聲阻止她了。可能這次抓的時間點不太對，所以美月又等了幾秒，可是還是沒有人出聲。
美月感到很不可思議，偷偷地把視線瞥向森林的方向。這時，她突然感覺有一股苦澀又噁心的味道正在她的口腔裡蔓延開來，害她嚇了一大跳。原來是當她把視線轉向森林的方向時，因為姿勢太不合乎人體工學，不小心把毒藥吞進去了。
不會吧？！
冷汗一口氣流遍全身，美月拼命地想要把殘留在嘴巴裡的東西給吐出來。
我會死翹翹嗎？美月嚇得六神無主，完全忘了這只是在做夢，甚至把手指頭伸進喉嚨裡，打算把可以吐的東西全部吐出來，結果只引起劇烈的咳嗽，把眼淚都給咳出來了。面對死亡的恐懼，讓她完全無法顧及形象地大喊救命。
「誰來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啊！」
經她這麼一大聲嚷嚷，從森林的方向傳來了卡沙卡沙的聲響。美月還以為是安東尼王子來救她了，連忙往樹叢裡看過去。然而，從樹叢裡傳來的，卻不是她早已熟悉的安東尼王子的聲音。
「這位小姐，那玩意兒並不是什麼毒藥，而是用紫色高麗菜榨成的汁，別說不會置人於死地了，還可以健胃整腸，是對身體很好的東西呢！」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的聲音，不過卻是非常有磁性的低音，不僅令人感覺心平氣和，還蘊藏著強大的力量。不禁讓美月想起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美國動作片，因為那聲音跟負責為男主角配音的聲音很像。
只不過，美月可不會這麼輕易地就相信這種躲躲藏藏的人所講的話。
「真的嗎……我真的不會死嗎？不會等一下突然倒下去吧……」
美月提心吊膽地問道，惹得聲音的主人從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冷笑。
「妳冷靜下來想想，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妳夢裡的事。不管是喝下毒藥、還是用短劍刺穿喉嚨，現實世界的妳應該都不痛也不癢，頂多只會在醒來的時候出了滿身大汗、或者是輕微的頭痛，如此而已吧！」
「啊！說的也是。」
美月這下子終於找回自己的冷靜。因為安東尼王子遲遲沒有出現，夢境又發展得跟平常不太一樣，所以才一時亂了陣腳。
「話說回來，你到底是誰？你應該是第一次出現在我的夢裡吧？我已經知道你的聲音很好聽了，可以請你現身相見了嗎？」
一想到是在做夢，美月的態度也恢復了鎮定。感覺上就像是演員在露完一手逼真的演技之後，下一個瞬間就若無其事地做回本來的自己那樣。
「對喔！再等我一下。都是這傢伙一直拖拖拉拉的，聽話，給我走快一點。」
是在跟馬說話嗎？從森林的樹蔭底下浮現的影子慢慢地靠近過來，終於穿過森林，出現在美月面前。
「……咦？」
看到對方的樣子，美月忍不住發出了呆呆的叫聲。因為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匹「馬」。而且還沒有人騎在上頭，就只有一匹馬。這是怎麼一回事？美月試著整理出頭緒。
「呦！嚇到妳了嗎？」
「鬼呀！」
這次換成了響徹雲霄的尖叫聲。這也難怪，因為那句話是從眼前這匹馬口中講出來的。而且是非常有磁性的低音，跟剛才從樹叢裡傳出來的聲音是一樣的。
「就算知道是在做夢，但你還是嚇到我了。該怎麼說呢？這個展開也太超現實了吧！沒想到我居然還有做這種夢的潛力……」
美月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馬猛瞧。
「正確地說，這雖然是在妳的夢境裡，但又不完全是妳做的夢。因為我的存在本身就不是妳的腦袋所能想像出來的。」
「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麼耶！」
被一頭霧水的美月反問，馬露出有點不耐煩的表情，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回頭。
「喂！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還不出來給我解釋到這傢伙聽得懂為止！」
「呃……這個嘛……」
樹叢裡傳來另一個聲音。美月回過頭一看，的確有道人影。而且看起來似乎正在撲簌簌地發著抖。
「快點給我滾出來！」
馬以非常不耐煩的語氣說完這句話以後，就咬住那道人影貌似衣領的部分，用力地把他扯了出來。
「哇啊啊！」
只見那道人影發出非常窩囊的叫聲，以滑壘的方式撲倒在美月的跟前。那是一個打扮得髒兮兮的男人。大吃一驚的美月也向後彈開一步。
馬又咬住那個人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讓他坐在地上。抱著膝蓋，頭垂得低低的男人，怎麼看都散發著一股窮酸相。
「喂！給我解釋清楚。」
「……知道了啦！」
「好好地把頭抬起來。」
「……知道了啦！」
男人逆來順受地被態度很囂張的馬呼來喚去。
因為他的樣子實在是太沒出息了，就連美月也忍不住想給他一記當頭棒喝：「是男人的話就給我乾脆一點！」可是當她看清楚抬起頭來的男人長什麼樣子的瞬間，卻發出了恐怕是她活到二十一年的人生中，最淒厲的叫聲。說不定就連現實世界中的她，也在睡夢中發出了同樣的慘叫。
「安……安……安東尼王子！」
因為此時此刻坐在她面前，抱著膝蓋的男人，正是她從小到大在夢境中一直愛慕著的「白馬王子」安東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美月不敢置信的詢問，跟在這之前勇敢又英俊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的王子露出一臉幾乎可以說是有點卑微的表情回答：
「該怎麼說呢？總之是發生了很多事……」
王子的眼神左右游移不定，一副有苦難言的語氣，顯然是最不想被看到的樣子被美月看見了。
究竟發生什麼事？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美月也茫然地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時從頭頂上傳來馬的聲音。
「不會吧……看妳的表情，似乎連我是誰也不知道呢！」
「對了，你到底是誰……」
美月困惑地抬頭往上看。她可不認識會說人話的馬。不過這匹馬還真白啊！白色的馬……不就是「白馬」嗎？這麼說來，這匹馬該不會是……美月試著打通腦子裡的關節。
「你是……安東尼王子每次騎的那匹白馬嗎？」
「妳終於發現啦？真是沒禮貌的傢伙！我們以前不知道見過多少次面了。」
雖然美月很想回敬他一句：「馬的臉都嘛長得一模一樣，是要怎麼分？」但是總覺得如果再繼續惹他不高興的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只好硬生生地把話給吞了回去。
「輪到你了，好好地跟她把事情解釋清楚吧！」
白馬「咚！」地一聲把前腳搭在安東尼王子的肩膀上，命令他。「是……」只見安東尼王子的表情變得更窩囊了。王子和白馬的立場完全顛倒了過來。美月雖然一頭霧水，卻還是利用僅剩無幾的冷靜部分思考著。
「騎著白馬的王子」變成「被白馬騎的王子」。
就算是在做夢，也太過分了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