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書迷超過30年的漫長等待!
首度從義大利文原版全新翻譯!
艾可80歲生日紀念版!由艾可大師親自註解!
倪安宇老師超過500則精心譯註!
義大利熱賣超過650萬冊!全球銷量突破3000萬冊!
榮獲法國麥迪西獎和義大利史特拉哥獎二大文學獎!已售出48國版權!
改編拍成電影,由影壇巨星史恩康納萊主演,囊括多項大獎殊榮!
有些妄念,絕不是一個人想出來的,
書跟書之間會對話,
一個真正的推理案例應該要證明的是,
兇手是我們自己……
中世紀的義大利正處在羅馬教廷與帝國統治相互抗衡的陰影之中,方濟各會修士威廉為了參加一場關於神權與王權的辯論會,帶著他的徒弟阿德索來到義大利北部山區的本篤會修道院,那裡有著一座全基督教世界藏書最豐富的八角形圖書館。
但在他們抵達之前,修道院卻發生了一起命案:插圖裝幀師阿德莫墜谷身亡。而在七天之內,希臘文翻譯魏納茲歐、草藥學修士賽夫禮諾、圖書館助理貝藍格,以及圖書館管理員馬拉其亞也陸續離奇慘死。
面對一連串的命案,修道院裡起了一陣恐慌,眾人認為這是〈默示錄〉中七聲號角所預言的末世來臨,而且死亡尚未結束,還有兩起命案即將發生。但只有威廉覺得案情並不單純,他一方面要與來自教會的保守勢力對抗,一方面則要暗中進行調查,找出事件的真相。
然而他越是深入探究,便宛如陷入盤根錯節的迷宮般讓人迷失了自我,直到他們發現所有秘密的答案,似乎都隱藏在那座八角形圖書館中……
《玫瑰的名字》是歐洲中世紀時期用來表明蘊含無限象徵意義的字彙。文壇大師艾可透過解謎小說的外衣,將他豐富的知識學養和符號語言學的專業糅合其中,進而探討理性與信仰的衝突與對立,更藉由撲朔迷離、扣人心弦的情節,將中古歐洲的世界栩栩如生地呈現在讀者眼前,也使得這部一九八○年出版的小說,一推出便造成話題,不但至今仍熱銷不墜,並持續引發各種討論。
這次的新譯本是根據艾可八十歲生日時推出的最新義大利文版,由國內義大利文學專家倪安宇老師耗費一年半時間,直接從義大利文翻譯而成,不但有超過五百則精心譯註,更首度收錄艾可撰寫的註解,由大師針對讀者的眾多疑問親自作出解答。而為了方便中文讀者跟小說對照閱讀,我們特別將譯註和註解單獨輯成一冊,希望能幫助您更加深入了解這部堪稱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經典巨作!
作者簡介:
安伯托‧艾可Umberto Eco
一九三二年出生於義大利皮德蒙的亞歷山卓,現任波隆那大學高等人文科學學院教授與院長。艾可身兼哲學家、歷史學家、文學評論家和美學家等多種身分,更是全球最知名的符號語言學權威。其學術研究範圍廣泛,從聖托瑪斯‧阿奎那到詹姆士‧喬伊斯乃至於超人,知識極為淵博,個人藏書超過三萬冊。已發表過十餘本重要的學術著作,其中最著名的是《讀者的角色──符號語言學的探討》一書。
艾可在四十八歲時,才推出第一部長篇小說《玫瑰的名字》,該書自一九八○年出版後,迅速贏得各界一致的推崇與好評,除榮獲義大利和法國的文學獎外,更席捲世界各地的暢銷排行榜,迄今銷量已超過一千六百萬冊,翻譯成四十八種語言,並被改編拍成同名電影。
儘管第一本小說就獲得非凡的成就,他卻遲至八年後才出版第二部小說《傅科擺》,也一如各方所料,再度造成轟動。一九九四年他推出第三本小說《昨日之島》,銷量也已突破二百萬冊,中文版並入選《中國時報》開卷年度十大好書和《聯合報》讀書人年度最佳書獎。二○○○年,他的第四部小說《波多里諾》一出版就被國際出版界視為年度頭等大事,義大利文版首刷即高達三十萬冊,對於一本嚴肅的文學作品來說,無疑是十分罕見的天文數字。
二○○四年,艾可首度嘗試結合小說和大量圖像的創新形式,推出《羅安娜女王的神秘火焰》,引起世界各地的熱烈討論。至於二○一○年面世的《布拉格墓園》則是他最新的小說作品,在義大利出版不到一個月便狂銷四十五萬冊,並已售出四十餘國版權,全球銷量超過二百萬冊!雖然每隔好幾年才會推出一部小說,但大師一出手便不同凡響,每一次都是擲地有聲的超重量級巨作!
艾可另著有《植物的記憶與藏書樂》、《倒退的年代──跟著大師艾可看世界》、《別想擺脫書》、《艾可談文學》、《艾可說故事》、《帶著鮭魚去旅行》、《誤讀》、《智慧女神的魔法袋》、《康德與鴨嘴獸》、《意外之喜──語言與瘋狂》等雜文、隨筆、評論集和繪本。
譯者簡介:
倪安宇
淡江大學大眾傳播系畢業,威尼斯大學義大利文學研究所肄業。旅居義大利威尼斯近十年,曾任威尼斯大學中文系口筆譯組、輔仁大學義大利文系專任講師,現專職文字工作。譯有《魔法外套》、《馬可瓦多》、《白天的貓頭鷹/一個簡單的故事》、《依隨你心》、《虛構的筆記本》、《巴黎隱士》、《在你說「喂」之前》、《跟著達爾文去旅行》、《在美洲虎太陽下》等。
各界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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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負有盛譽的符號語言學家著手寫一本小說,結果必然充滿了曖昧不明的線索、神秘的暗語,以及象徵性的事件,甚至超過亞瑟.柯南道爾爵士所曾臆想的。安伯托.艾可的第一本小說《玫瑰的名字》,便是以中世紀為背景的福爾摩斯式的幻想。──時代雜誌
故事的敘事力量強烈得令人難以抗拒!對於一本以相當篇幅描寫教會會議和方濟各會改革的小說而言,實在是難能可貴的。──紐約時報書評特刊
看完《玫瑰的名字》之後,和安伯托.艾可交談,猶如面對一根波隆那的羅馬蠟燭。他才思煥發,心思縝密,是個詭譎但並不狡獪的學者。──紐約時報書評特刊
作者帶領我們進入中世紀修道院傳統的世界……高潮迭起,引人入勝!──洛杉磯時報
一本充滿語言智慧,又極其複雜的小說!──義大利《日報》
扣人心弦,步步為營,反應當前的時代!──共和報
智慧和知識結晶的盛宴!──自由報
寫作技巧高妙無比!──縱覽報
不只是個偵探故事……更深入洞悉了十四世紀──它的歷史、狀態、糾結的政治與宗教戰爭、哲學、神話、科學、技藝、烹調風格、醫藥和魔法。──倫敦時報文學專刊
光芒四射!──南德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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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一天
第一時辰祈禱
我們抵達修道院所在的山腳下,威廉展現不凡睿智
那是十一月底的一個美好早晨。前一天夜裡下了點雪,地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白雪,約略三個指頭高。我們剛結束晨禱,在黑暗中聆聽山谷中一個小村落做彌撒,等太陽露臉,便往山上走去。
沿著山間蜿蜒陡峭的小路攀登而上,我看到了修道院。讓我驚訝的不是環繞在外的牆垣,那跟我在基督教世界所見並無二致,教我嘆為觀止的是那座龐然建物,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修道院的主堡。八角形結構體遠遠觀之有如四邊形(這是代表天主之城固若金湯的完美形式),南面矗立於修道院高地上,北面則彷彿是從山壁間直接長出來,卻又高懸於山壁之上。因為建物的顏色和材質與自然渾然相容,自下方某些角度看去,宛如看到岩壁朝天空延伸,聳入雲霄,化身為要塞和塔樓(那是技藝熟練、深諳天地奧秘的巨匠之作)。三種不同式樣的窗說明此乃遵循三位一體的韻律所建,從這座建物與地面相交是四邊形,騰空拔起後是神聖的三角形,可見用心。趨近看,才知道四邊形每一個角各有一座七角形塔樓,塔樓有五面朝外,也就是說大八角形八面中的四面生出了四個小七角形,但從外面看,七角形只見五角。任憑誰都能看出這是諸多神聖數字的和諧組合,每一個數字都有其細膩的宗教涵義。八,是每一個四邊形的完美數字;四,是福音書的數字;五,指世界五大區域;七,是聖靈的七種恩賜。就此主堡的雄偉和外型,與我後來在義大利半島南部看到的烏西諾城堡及蒙特城堡不相上下,可是論其位置之險峻,可說是最駭人的,絕對可以讓旅人在漸漸向它靠近時心生畏懼。幸好那是晴朗無雲的冬日早晨,所以我眼前所見並不是它在暴風雨中的模樣。
但我也不能說它讓人看了心生喜悅。我確實感到畏懼,還有一絲不安。天主知道那並非我不成熟的心智在作祟,我直覺懷疑在巨匠們動工興建之前,在僧侶滿心憧憬要以此地守護聖言之前,預言就已銘刻在那些石頭之上了。
我們的小騾子蹣跚地轉過最後一個山坳後,山徑一分為三,左右各多出一條小路。我的導師駐足觀望,看著路徑兩側和路面。那裡有長青松樹形成的天然屋頂,樹上白雪皚皚。
「這所修道院很富裕,」他說:「院長在公共場合喜歡擺派頭。」
我習慣聽他發表奇特言論,所以沒有追問。也是因為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後,我們就聽到嘈雜人聲,轉個彎,看到一群騷動的僧侶和僕役。其中一個看到我們便走上前來,措詞文雅地說:「歡迎,我知道您是誰,請勿感到驚訝,我們事先已被告知您將造訪。我是雷密吉歐‧達‧瓦拉幾內,修道院的管事。我想您應該是威廉.達.巴斯克維爾修士。我這就讓人通知院長。你,」他轉頭對著其中一個僕役說:「上去告訴大家,我們的訪客快到了!」
「謝謝您,管事弟兄,」我的導師很客氣,「為了招呼我,中斷了你們的搜尋,讓我十分過意不去。不過您別擔心,那匹馬經過這裡,往右邊那條小徑去了。牠跑不遠的,因為等牠走到堆肥的地方後就會停下來。牠那麼聰明,不會貿然衝下陡坡……」
「請問您多久前看到牠的?」修道院管事問。
「我們並沒有看到牠,對吧,阿德索?」威廉興致勃勃地轉身問我,「如果你們要找的是勃內拉,牠一定在我剛才說的地方。」
修道院管事十分躊躇,看看威廉,又看看那條小路,最後終於開口問:「您怎麼知道牠叫勃內拉?」
「哎呀,」威廉說:「可想而知你們在找的是院長最喜歡的馬,勃內拉,也是你們馬廄中跑得最快的良駒,毛皮黑亮,高五呎,馬尾飄逸,蹄子小而圓,但步履穩健。頭小,耳朵尖,眼睛大。牠往右邊去了,您快去追牠吧。」
管事遲疑片刻後,對身後的僕役做了一個手勢,便奔往右邊小徑,我們的騾子則繼續前進。我好奇心起,正打算開口詢問威廉的時候,他示意我等待。果然,幾分鐘後我們就聽到歡呼聲,僧侶和僕役抓著那匹馬的韁繩出現在小徑轉角處。他們走過我們身邊的時候,不斷詫異地打量我們,然後越過我們往修道院走去。我相信威廉刻意放慢坐騎步伐,是為了讓他們去告訴大家剛才發生的事。其實我發現我的導師雖然道德崇高,卻不免在需要展現睿智的時候貪圖虛名,不過我既知他細膩的外交手腕,自然明白他這麼做是希望踏進修道院之前,他的博學名聲已深植人心。
「您現在可以告訴我,」我最後還是忍不住,「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嗎?」
「我的好阿德索,」導師說:「這一路上我都在教你辨識世界這本巨著如何透過蛛絲馬跡跟我們說話。阿藍.的.里爾說過:
世界上所有造物
一本書或一幅畫
都於明鏡中再現
他心裡想著的是世界上有取之不盡的象徵符號,而天主藉由祂的造物之象徵,跟我們談論永生。但是宇宙比阿藍以為的更健談,它要說的不只是現在(而且往往說得隱晦難解),還有未來,這點無庸置疑。要我一再重複告訴你你本應知道的事,讓我難掩羞愧。在三岔路口的新雪上,有清楚的馬蹄印往我們左邊那條小徑而去,步伐間隔一致。就馬蹄印來看,馬蹄小而圓,步履穩健,由此可以推論那匹馬的脾性,還有,牠並不像失控的動物慌亂逃竄。在松樹覆蓋為頂的路口,有幾根距離地面五呎左右的樹枝剛被折斷。那匹馬準備轉彎奔入牠右邊小徑的地方有一叢桑葚,馬一邊甩尾,一邊被突出的枝椏勾下了幾根黑色的長毛……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條小徑通往堆肥的地方,我們往山上走的時候經過東側塔樓下方的彎道,看到從塔樓下方有穢物從高處墜落的殘跡,弄髒了白雪。既然那裡有三岔路口,那條小徑不可能通向其他地方。」
「好,」我說:「那麼頭小,耳朵尖,眼睛大……」
「我不知道牠是不是那樣,不過僧侶們對此絕對堅信不移。聖依西多祿說過,駿馬之美在於『頭要小,骨肉勻,耳朵小而尖,眼睛大,鼻孔僨張,頭頸挺直,鬃毛和尾毛茂密,蹄圓而堅硬』。想必我推論得知的那匹馬是馬廄中最好的,否則何須驚動管事出面,只需派馬僮來找即可。既然那名僧侶將此馬視為良駒,那麼在他眼中那匹馬一定符合公認的準則,更何況那名僧侶,」威廉不懷好意地對我微微一笑,「是本篤會飽讀詩書之士……」
「好吧,」我說:「那麼勃內拉呢?」
「願聖靈開啟你的心智,我的孩子!」威廉感嘆道:「就連即將成為巴黎大學校長的偉大的讓.布里丹如果談到一匹駿馬,也會這麼叫牠,你能給牠取別的名字嗎?」
這就是我的導師。他不僅知道如何閱讀自然這本巨著,還知道僧侶們會用什麼方式閱讀文字書,如何透過那些書來思考。我們在接下來幾天會看到,這個天賦確實發揮了功效。他的解釋不僅讓我覺得順理成章,也讓我無地自容,但是在無地自容外又為自己也參與其中而感到與有榮焉,只差沒為我自己的洞察力喝采。真與善一樣,有強大的感染力。讚美主耶穌之名,讓我蒙受此一美好啟示。
言歸正傳,回頭說我的故事吧,我這個老僧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耽擱太多時間了。我們來到修道院大拱門的時候,院長已站在門口等候,他身旁有兩名見習僧捧著裝了水的金盆。我們下了騾子,他幫威廉洗完手後,擁抱並親吻我的導師,以天主之名表達歡迎之意。管事則負責招呼我。
「謝謝,亞博內。」威廉說:「能走進您聲名遠播的修道院,於我是莫大喜悅。我以天主之名到此朝聖,得您敬重。我亦銜此土地的君主之命到此造訪,交付給您的這封信中自有說明,我也以他之名感謝您的款待。」
院長接下蓋有皇家蠟封戳印的信,回答說事前已從其他弟兄來函中得知威廉此行(我得意萬分地跟我自己說,要讓本篤會的修道院院長措手不及並不容易),說完便請管事帶我們到房間去,馬僮則負責照管騾子。院長說稍晚等我們體力恢復後再來看我們,然後我們走進偌大中庭,修道院所有建物都沿著這個和緩的平原展開,將原本的山峰磨成了淺盆地。
修道院的空間配置,我之後還有機會談到,也會談得更詳細。走過拱門後(那是外環牆垣唯一的出口),有一排林蔭大道通往教堂。大道左側是一片寬廣的菜園,後來我才知道那裡還有一座植物園,在沿著牆垣而建的醫療所、澡堂和藥草室所在的兩棟建築外側。走到底,左手邊是巍然矗立的主堡,與教堂中間隔著一片墓園。教堂北向入口正對著主堡的南向塔樓,映入觀者眼簾的是西向塔樓,這座塔樓左接牆垣,沿峭壁直洩而下,北向塔樓則騰空懸出於峭壁上,看起來有些歪斜。有幾棟建築物或緊鄰教堂右側,或繞中庭而置,包括寢舍、院長居所和朝聖者庇護所,那正是我們要去的地方,途中還穿過了一個美麗的花園。修道院右側,在一大片平地後方,從南向牆面開始一直到教堂東側是一排群聚的佃農房舍、馬廄、磨坊、榨油坊、穀倉和地窖,還有一棟建物我覺得應該是見習僧的住處。因為地形方正,只有些許高低起伏,所以以前的工匠才能遵照方位準則建造一切,甚至比霍諾利烏斯.迪.歐坦或威廉.杜蘭德還要高明。從當時太陽的方位來看,我發現修道院大門面向正西方,教堂唱詩班和聖壇坐落在東方,早晨升起的旭日正好可以叫醒寢舍中的僧侶和馬廄中的牲畜。那是我所見過最美、方位配置最精準的修道院,即便後來我去過聖加侖、克呂尼和豐特萊修道院,還看了其他修道院,或許規模更大,但是都不如這裡比例相稱。跟其他修道院不一樣的是,這裡的主堡格外碩大龐然。我雖沒有泥匠經驗,但也能立即分辨出它比周圍其他房舍古老許多,或許時間早了數百年,修道院其他房舍都是後來才建,不過還是考慮到了主堡與教堂之間的方位關係。建築是所有藝術中最勇於以自身韻律重現宇宙秩序的一個,「宇宙」的希臘文為kosmos,亦即裝飾的藝術,就像一隻巨獸炫耀著自己肢體的完美和勻稱。讚美我們的造物主,誠如經文所說,祂決定了萬物的數量、重量和尺度。
第一天
第三時辰祈禱
威廉和院長有一段意味深遠的對話。
管事是個矮胖、相貌庸俗而個性開朗的人,頭髮斑白但依舊健朗,個子雖小但行動敏捷。他帶我們到朝聖者庇護所的修士房去,應該說他帶我們去的是我導師的房間,並承諾第二天就會騰出一間空房給我,雖然我只是見習僧,但我仍然是他們的賓客,所以應享受同等禮遇。那天晚上我就先睡在導師房內的壁龕裡,那壁龕又寬又長,已經鋪好了一層新鮮的稻草。他說,有時候主人希望夜間能有僕人隨侍在側,便會做這樣的安排。
僧侶為我們送來酒、乳酪、橄欖、麵包和美味的葡萄乾後,隨即離開讓我們休息。我們吃得津津有味。我的導師無須奉行本篤會修士的嚴謹戒律,也不喜歡在靜默中進食。更何況他說的都是智慧良言,聽他說話,就彷彿聆聽僧侶敘述聖人生平故事。
那天我忍不住繼續追問那匹馬的事。
「可是,」我說:「你看到雪地足跡和樹枝折斷的時候還不知道有勃內拉這匹馬。換句話說,那些線索可能屬於任何一匹馬,或屬於同品種馬匹的任何一隻。所以跟很多偉大的神學家所言相悖,我們不能說自然這本書只以本質跟我們對話,對嗎?」
「並不盡然,親愛的阿德索,」我的導師回答我,「你當然可以說,那類印記是以『心語』向我描述那匹馬,不管我在哪裡找到那個印記結果都一樣。可是印記出現在那個地點、那個時間,告訴我至少有一匹馬經過了那裡。所以我是在理解馬這個概念和知曉某匹馬之間徘徊。然而我對馬這個概念的認知無論如何仍是來自於那個線索,而那個線索是獨一無二的。可以說在那一刻,我受困於跡象的獨特性和我的無知,相較於普世認知這是很脆弱的。你若遠觀一樣東西,無法理解那是什麼,只要約略歸類就滿意了。當你趨近,便會界定那是頭牲畜,即便你不清楚那究竟是一匹馬或是一頭騾子。等你再靠近一點,就可以說出那是一匹馬,即便你還不知道牠是勃內拉或法未羅。等你走到適當距離,就會發現牠是勃內拉(不管你決定叫牠什麼名字,牠只會是那匹馬,而非其他馬)。那就是全然認知,對獨特性的直觀。因此一個鐘頭前我心裡想的並不是特定的某匹馬,那不是因為我知識廣博,而是因為我直觀不足。直到我看見那群僧侶牽著特定那匹馬的韁繩出現,我的博學名聲才得以坐實。直到那一刻,我才確知之前的推論帶我趨近了真理。所以我先前為了形塑我未曾得見的那匹馬所用的推論,只不過是符號,就跟雪地足跡是馬這個概念的符號一樣。只有事證不足的時候才會應用符號及符號的符號。」
我聽過他其他時候對普世認知表示高度質疑,對獨特性則十分推崇,雖然後來我察覺這個傾向跟他是英國人,又是方濟各會修士有關。不過那一天我實在沒有力氣跟他做神學辯論,我窩在壁龕裡,裹著被子便沉沉睡去。
任何人走進房間,都會把我誤認為行囊。院長在接近第三時辰祈禱時來找威廉,果然誤會了。所以我在沒被注意到的情況下,聽到他們第一次對話。我不是故意的,如果突然現身恐怕更失禮,我只得以謙恭心情待在原地。
亞博內院長來了,先為造成打擾而致歉,在重新表達歡迎之意後說有一件事情很嚴重,必須跟威廉談一談。
他對馬匹走失事件中威廉展現的能力讚譽有加,不解威廉為何能對從未見過的牲畜提供如此明確的訊息。我的導師扼要解釋了來龍去脈,院長對他的睿智感到十分佩服,說威廉明察秋毫聲名遠播,果然名不虛傳。亞博內院長說接到法爾發修道院院長來信,不僅提到威廉是應皇帝託付的任務而來(那也是接下來幾天要討論的事情),也提到我的導師在英國及義大利曾於數次審判中擔任宗教裁判長,因其洞見且兼顧人性而受到矚目。
「讓我感到格外欣慰的是,」院長繼續說:「很多案件中你都宣判被告無罪。我相信惡確實存在於人心,尤其是在這段水深火熱的日子裡。」他快速地看了四周一眼,彷彿敵人就躲在牆後面,「但我也相信惡往往會假借他人之手行惡。我知道惡可以驅使被害人行惡,然後將罪推給無辜的人,以好人代替惡人被懲罰為樂。宗教裁判長為了證明自己勤奮不懈,往往不計任何代價都要讓被告招供,只因為他們認為唯有在審判結束時找到替罪羔羊,才是稱職的宗教裁判長……」
「有時候宗教裁判長也可能會被惡魔驅使。」威廉說。
「是有此可能。」院長十分謹慎,「因為天主的意旨難以捉摸,但我不會質疑任何一位有德之士,您也是其中一員,而今時今日我所需要的正是閣下。修道院裡發生了一件事,需要觀察入微、謹慎微言的人協助並給予建議。觀察入微才能發掘真相,謹慎微言才知(如果有此需要)守口如瓶。為了彰顯自己的聖德,的確少不得要舉證別人的錯,但目的是為了消弭惡之因,而不需要讓被告受大眾輕蔑。犯錯的牧羊人必須跟其他牧羊人隔離開來,但如果羊群開始對牧羊人心存懷疑就麻煩了。」
「我懂。」威廉說。我之前就注意到他如果回答得很快,而且彬彬有禮,通常是為了掩飾他的不以為然和疑惑。
「因此,」院長繼續往下說:「我認為凡涉及牧羊人犯錯之事,必得交付給您這樣的人,不僅懂得分辨善惡,也能判別是否合宜。我知道您若宣判有罪,表示……」
「……被告犯下了毒殺、戕害純真少年及其他我難以啟齒的可恥罪行……」
「……您若宣判有罪,就表示,」院長未理會威廉打斷他的話,「惡魔存在乃有目共睹,寬容比罪行本身更令人悲憤,所以不得不如此。」
「當我判定某人有罪,」威廉解釋,「表示他確實犯下某些罪行,讓我必須秉持良心將他處以世俗刑罰。」
院長躊躇了一會兒。「為什麼,」他問:「您只談罪行,卻對他們所作所為源於惡魔驅使絕口不提?」
「因為因果關係推論不易,我相信唯一的審判者只有天主。我們光確認顯而易見的果,例如燒焦的樹和縱火者之間的關係,已經費盡千辛萬苦,若想追出長不可測的因果鏈,在我看來就跟企圖建造一座通天高塔一樣荒謬。」
「托馬斯‧阿奎那,」院長提醒他,「便窮盡一生之力追尋原因的源頭直到第一因,以證明天主的存在。」
「我何德何能,」威廉謙遜地說:「與阿奎那博士相提並論?他提出天主存在的證據有許多其他佐證支持,所以他的路走得踏實。天主在我們心靈之內與我們說話,奧古斯丁早就知道,而亞博內您無論如何都會讚美主,彰顯祂的名,即便阿奎那沒有……」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然後補了一句:「我想是吧。」
「喔,當然。」院長急忙保證。我的導師用這個美妙方法結束了他顯然並不樂於繼續討論下去的學院派議題,接著他又開口說:
「剛才談到審判。如果今天有一個人是被毒死的,這是經驗行為。我眼前看到某些無法辯駁的跡象,可能會假設他是被另一個人毒殺的。我的心智面對如此單純的因果鏈,有足夠信心能夠介入。我又何必把這個因果鏈複雜化,想像在這惡行背後有另一個起因,而且不是人,是惡魔呢?我不是說那不可能,惡魔走過也會留下清楚痕跡,正如您的愛駒勃內拉一樣。但我為什麼要尋找這些證據呢?難道我知道有罪的是那個人,並將他處以世俗刑罰還不夠嗎?而且他的罪必是死罪,願天主寬恕。」
「就我所知,三年前在基爾肯尼的那場審判,幾個被告被指控犯下猥褻罪行,那一次您確認有罪之人後,並未否定惡魔干預。」
「但我也沒有公開肯定。沒錯,我沒有否認,但我何德何能對魔鬼陰謀發表議論,更何況,」看來關於這點他沒打算退讓,「如果那些推動宗教裁判的主教、市民法官和全體人民,說不定還包括被告本身在內,都渴望感受魔鬼的存在呢?或許唯一可以證明魔鬼存在的就是所有人在那一刻想要知道魔鬼是否存在的欲望高漲……」
「所以,」院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擔憂,「您的意思是在很多審判中,惡魔不僅迷惑有罪之身,也迷惑裁判長?」
「我能這麼說嗎?」威廉反問。我發現這個問題讓院長不便作出肯定答覆,威廉便利用院長的短暫沉默轉移話題。「這些其實都是陳年往事。我已拋棄了那崇高之責,而我之所以那麼做也是天主的旨意……」
「自然是如此。」院長表示同意。
「……現在,」威廉繼續說:「我關心的是其他敏感問題。希望我也能為您解決那困擾您的問題,如果您願意告知的話。」
我覺得院長對於能轉換話題也鬆了一口氣。他開始描述事情始末,用詞遣字十分謹慎且委婉。事情發生在數天前,讓修道院內僧侶惶惶不安。院長說他之所以找威廉談,是因為知道威廉學問淵博、深諳人心,也了解魔鬼陰謀,所以希望威廉能貢獻部分寶貴時間以解開那令人痛心疾首的謎。阿德莫.達.歐特朗脫是一位年輕僧侶,但做泥金彩飾畫已經享有盛名。一天早晨牧羊人在主堡東方塔樓下的斜坡上發現他,其他僧侶夜禱時還在唱詩班座位看到他,但晨經誦讀時未見他現身,所以阿德莫很可能是在深夜墜落喪命。那天夜裡有暴風雪,落下的雪花如刀刃般鋒利,在狂放的西風吹襲下有如冰雹。在懸崖下找到的屍首原本被融化冰雪浸濕,後因結冰而僵硬,也因撞擊岩石而殘破不堪。可憐、脆弱的人類軀殼啊,祈求天主仁慈。由於阿德莫從高處落下經過多次撞擊,不易判別他究竟是從何處墜落:顯然是從面向峭壁的塔樓三面三層不同式樣的窗戶其中一扇掉下去的。
「那可憐的孩子葬在哪裡?」威廉問。
「自然是在我們的墓園裡,」院長回答:「或許您之前已注意到,在教堂北面,主堡和菜園之間。」
「我明白了,」威廉說:「我想您的疑問是,如果那個不幸的生命違背了天主意願自殺(當然也不能排除是意外墜落),第二天你們應該會發現有一扇窗是開著的,可是你們卻發現所有窗戶緊閉,而且沒有一扇窗台有水漬的痕跡。」
我說過,院長是嚴謹自持、深藏不露的人,但這一次他嚇了一跳,亞里斯多德認為品行高尚穩重的人才有的優雅全都消失無蹤。「誰跟您說的?」
「是您跟我說的。」威廉說:「如果窗戶是開的,您自然會聯想到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我從塔樓外面來看,那些都是不透明的大扇玻璃窗,在這類大型建築內,那種與人同高的窗戶平時是不會開的。總之,即使窗戶是開著的,那可憐的孩子也不可能是因為倚著窗,不小心失去平衡掉下去的,所以只能推斷他是自殺。若真是如此,你們便不會將他安葬在這片神聖土地上。既然你們以基督教徒之禮安葬他,表示所有窗戶應該都是關著的。既然窗戶是關著的,而我就算在巫術審判中,也從來沒遇過冥頑不靈的死者會在天主或魔鬼的同意下從峭壁爬上來,將他犯罪的跡證抹去,顯然自殺這個假設不成立,不管主使者是人或魔鬼。所以您想知道的是,別說是誰把他推下去的,至少得先釐清是誰將他拎上窗台的吧。您擔心的是此刻有邪惡的、自然的或超自然的力量在修道院內橫行。」
「沒錯……」院長這句話不知道是回應威廉所說,還是告訴自己威廉令人欽佩的推論有理。「但您如何知道玻璃窗台下沒有水漬?」
「因為您說那晚吹西風,所以雪水不可能撲向面朝東方的窗戶。」
「看來大家對您的讚美過於含蓄。」院長說:「您說得對,沒有水漬,如今我懂了。事情正如您所說,我想您現在必能理解我的憂慮。我的僧侶之中若有人犯下自殺罪已經很嚴重了,可我有理由相信犯下恐怖罪行的其實是另一個僧侶。而且還不只如此……」
「為什麼您說另一人也是僧侶?修道院中還有其他人,馬僮、牧羊人、僕役……」
「這個修道院雖小,但十分富裕。」院長頗為自豪。「一百五十個僕役服侍六十個僧侶。這件事發生在主堡內,或許您已知道,那裡的一樓是廚房和用膳室,上面兩層樓是寫字間和圖書館。晚膳結束後便關閉主堡,有嚴格規定不准任何人進入,」院長猜到威廉會問什麼問題,雖然有點不情願,還是緊接著補充說:「包括僧侶在內。而且……」
「而且?」
「而且我完全、徹底排除晚上會有僕役膽敢潛入的可能性。」院長的眼中閃過一抹挑釁的微笑,但跟彩虹或流星一樣一閃即逝。「應該說他們會怕,您知道……有時候對頭腦簡單的人下命令時要加些威脅,預示說違背命令者將遭逢不測,而且是超自然力量。至於僧侶就未必……」
「我理解。」
「不只如此,僧侶很可能有其他理由必須潛入禁止進入的地方,我的意思是……該怎麼說呢?他們有合理理由,即便違反規則……」
威廉察覺到院長的不安,他問了一個問題,或許是為了轉移話題,未料卻讓院長再度陷入困窘。
「說到謀殺案,先前您說『還不只如此』,所指為何?」
「我剛才這麼說?嗯,殺人必有理由,無論是否惡靈作祟。想到竟有如此邪惡的理由會讓僧侶謀殺自己的弟兄,就覺得不寒而慄。如此而已。」
「沒有其他事?」
「我能跟您說的都說了。」
「意思是,您權限之內能說的都說了?」
「別這麼說,威廉修士,威廉弟兄。」院長不但強調修士二字,還特意強調了弟兄一詞。威廉頓時脹紅了臉,開口說:
「你永做司祭。」
「謝謝。」院長說。
喔,上主,到底是怎樣的可怖謎團,讓我那兩位長上分別因為憂慮和好奇在那一刻雙雙失態。我雖年輕低微,是剛開始學習天主神職之事的見習僧,也能聽出院長知道某些事,卻礙於告解封印不得吐露。他應該從某人口中得知了某些罪行細節,跟阿德莫的悲劇死亡有關。所以他才央求威廉弟兄揭開這個謎,因為他有所懷疑卻無法說出口,只能希望我的導師能以智者之力,讓受聖事特殊恩寵而陰影籠罩的事件真相大白。
「好。」威廉接著說:「我可以向僧侶們問問題嗎?」
「可以。」
「我可以在修道院內自由出入嗎?」
「我授予您此一權力。」
「您會在眾僧侶面前將此任務公開指派給我嗎?」
「今天晚上。」
「在他們知道您交付我的任務之前,我今天下午就先開始。我這次造訪貴院的原因之一,正是希望能參觀圖書館,基督教世界裡所有修道院皆對此稱道不已。」
院長猛然站起身來,神情緊張。「我說過,您可以在修道院內自由出入,唯獨主堡最高樓層的圖書館不行。」
「為什麼?」
「我或許應先做解釋,但我以為您知道。您曉得我們圖書館跟其他圖書館不同……」
「我知道這裡的藏書比任何一間教會圖書館更豐富。我知道相較於你們的藏書室,波比歐、彭波薩、克呂尼、弗勒圖書館就像是剛開始學看書的小孩房間。我知道諾瓦雷薩修道院宣稱有六千冊手抄本,即便是一百年前,相較於你們的典藏數量也是小巫見大巫,或許現在很多手抄本就在你們這裡。我知道你們修道院是基督教世界裡唯一可以和巴格達三十六間圖書館及伊斯蘭宰相阿爾卡密的一萬冊手抄本分庭抗禮的,你們收藏的聖經數量跟開羅引以為傲的兩千四百冊可蘭經不相上下,事實上你們的圖書館是對抗異教徒多年前宣稱的黎波里有六百萬本藏書,有八萬名評註員和兩百名抄寫員住在那裡的光榮勝利。」
「確實如此,讚美主。」
「我知道住在這裡的僧侶中許多人來自全世界各地的修道院,有人停留的時間不長,只是來抄寫其他地方找不到的手抄本帶回自己的修道院,他們會帶來價值不菲的稀有手抄本做為交換,讓你們抄寫後納為收藏;有人停留的時間很長,有的人甚至老死於此,因為只有在這裡才能找到他研究所需的書籍。因此你們之中有日耳曼人、達契亞人、西班牙人、法國人和希臘人。我知道腓德烈大帝在很多很多年前,曾要求你們為他編纂一本關於梅林預言的書,並翻譯成阿拉伯文,做為送給埃及蘇丹的禮物。我還知道在這段煎熬日子裡,自視甚高的米爾巴克修道院連一個抄寫員也沒有,聖加崙修道院裡僅剩下幾位懂得抄寫的僧侶,由非神職人員組成、為大學效力的各種行會在城市裡紛紛興起,只有您的修道院日復一日展現新氣象,而本篤會的地位也越臻崇高……」
「沒有書的修道院,」院長凝神朗讀,「就像沒有生命的城市,沒有軍隊的堡壘,沒有器皿的廚房,沒有食物的餐桌,沒有植物的花園,沒有花朵的草地,沒有葉子的樹……我們本篤會藉由努力工作和祈禱不斷茁壯,曾經是全世界的明燈、知識的寶庫,拯救了可能因火光之災、戰亂和地震威脅而消失的古代教義,鼓勵新的創作,也致力於收藏古老典籍……可是今天我們活在如此黑暗的時代,天主的子民關注的是商業和黨派之爭,山下那些人口聚集的大城裡,聖靈找不到棲身處,他們不僅口說通俗語(對世俗凡人能有什麼期待),書寫也開始用通俗語,這些書冊絕對不會流入我們修道院的牆垣之內,它們是異端禍源!人類犯下的罪行讓世界懸於深淵旁,被深淵穿透,受深淵召喚。誠如霍諾利烏斯.迪.歐坦所言,未來人類的軀體將比我們的瘦小,就像我們的軀體也比古人瘦小一樣。世界垂垂老矣。如果說天主此刻交付給我們修會一個任務,那個任務就是阻止世界向深淵墜落,要捍衛教父傳承給我們的智慧寶藏,謄寫,保存。天意讓普世王權在世界肇始之初現於東方,但隨著時辰靠近漸往西方移動,好警告我們世界末日將至,因為萬事萬物的進程已瀕臨宇宙極限。但只要那千年未滿,只要假基督這個汙穢的獸尚未勝利,即便只剩些許時間,我們也要捍衛基督教世界的寶藏,以及天主聖言,那是祂親口向先知和宗徒說的話,教父們一字不改傳述複誦,學校試著寫下評註,即便今日學校已被傲慢、嫉妒、瘋狂的毒蛇盤踞。在這落日時分,我們依然是地平線上高舉的火炬和明燈,只要牆垣屏障不倒,我們就會守護天主聖言。」
「但願如此。」威廉以虔誠的語氣回答。「但這跟我能否參觀圖書館有什麼關係?」
「是這樣的,威廉修士,」院長說:「為了完成那裡面豐富的神聖館藏,」他指了指房間窗外那盤踞在修道院教堂之上的龐然主堡,「許多虔誠之士遵守嚴格規定,辛苦工作了數百年。這間圖書館的設計數世紀來無人知曉,沒有任何僧侶了解,只有現任圖書館管理員會從前任管理員得知此一秘密,而現任管理員在世時要將秘密告知助理管理員,以免突如其來的死亡阻礙秘密傳承。他們兩個人都守口如瓶,只有圖書館管理員才有權利在那座迷宮中走動,也只有他才知道書在哪裡,要放回哪裡,他是圖書保存的唯一負責人。其他僧侶在寫字間工作,只知道圖書館的藏書名單。但藏書名單透露的訊息往往十分有限,僅有圖書館管理員能從書籍編目和拿取的難易程度知道那本書守護的是怎樣的秘密、真理或謊言。唯有他能決定是否要滿足僧侶的需求將書借出,以及借閱方式和時間,有時候他會先跟我商量。因為不是所有真理都適合每一個人的耳朵,不是所有謊言都能被善良的心靈辨識,而且僧侶們在寫字間工作是為了完成特定作品,不是為了滿足他們由於心靈脆弱、狂妄或惡魔誘惑而生的各種好奇心,因此有些書他們應該閱讀,有些書則否。」
「所以圖書館內也有暗藏謊言之書?」
「魔鬼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他們本就在天主旨意之中,他們可怖嘴臉所彰顯的是造物者的萬能。因此在天主旨意中也有巫師之書、猶大秘法、異教詩人的童話故事和異教徒的謊言。數百年來對這所修道院盡心盡力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堅定不移的神聖信念,那就是即便是謊言連篇的書籍,在明察秋毫的讀者眼中仍微微閃爍著天主的智慧光芒。所以圖書館也收藏這類書籍。但也正因為如此,您必能理解,圖書館就不能對所有人開放了。再說,」院長似乎為他最後要說的話乏善可陳而心懷歉意,「書很脆弱,既受時間摧殘,也害怕蛀咬、日曬雨淋和笨拙的手。如果這數百年間每個人都可以隨意碰觸我們的手抄本,恐怕大部分手抄本都已經不存在了吧。圖書館管理員不僅要保護書本不受人類破壞,也要避免自然災害,他奉獻一生投入這場對抗遺忘的戰爭,遺忘是真理的敵人。」
「所以唯一能進入主堡塔樓的,只有兩個人,其他人都不行……」
院長微笑說:「其他人都不該,也不得進入。或者應該說,其他人都進不去。圖書館有自我防衛能力,而且跟它守護的真理一樣奧秘難解,跟它守護的謊言一樣善於欺人。那是一座心靈迷宮,也是空間迷宮。您進得去未必出得來。我言盡於此,希望您能遵守修道院的規定。」
「但您並未排除阿德莫是從圖書館其中一扇窗戶墜落的可能。我若不去他死亡現場,如何推論他的死因呢?」
「威廉修士,」院長語調平和地說:「您沒見過我的勃內拉便能說出牠的模樣,對阿德莫的死一無所知卻說得頭頭是道,我想要您推斷出那不能去的地方應該不會有太大困難。」
威廉彎身鞠躬。「您嚴厲的時候仍不失睿智。謹遵囑付。」
「我若睿智,也是因為懂得嚴厲。」院長說。
「再請問一件事。」威廉問:「鄔勃汀諾呢?」
「他在,而且在等您。你在教堂可以找到他。」
「什麼時候?」
「隨時。」院長微笑說:「您知道嗎,他雖然博學,卻不怎麼喜歡圖書館。他認為那是世俗的誘惑……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教堂冥思、祈禱……」
「他老了嗎?」威廉有些遲疑。
「您多久沒見他了?」
「很多年。」
「他累了,對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再聞問。他六十八歲,但我相信他仍保有年輕的心靈。」
「我立刻去找他。謝謝您。」
院長問威廉要不要在第六時辰祈禱後與大家共進午膳,他說他剛用膳完畢,而且吃得很飽,希望能先去看鄔勃汀諾。院長告辭準備離去。
就在他踏出房門的時候,中庭傳來一聲肝腸俱裂的哀號,彷彿受傷垂死之人,接著又傳來幾聲同樣淒厲的嘶鳴。「那是什麼?」威廉有些不安。「沒什麼,」院長微笑回答:「這個季節開始殺豬,那是養豬人的工作。這個流血事件就不勞您費心了。」……
世界是一本敞開的大書,由數不清的符號與象徵所構成。而我們在這座知識的迷宮中所看見的,卻是一朵朵不可窮盡的玫瑰……一連串撲朔迷離的命案,牽扯出表面平靜的修道院裡隱匿的人性衝突,請跟著文壇大師艾可一起抽絲剝繭,逐步揭開光明背後的黑暗真相!
第一天
第一時辰祈禱
我們抵達修道院所在的山腳下,威廉展現不凡睿智
那是十一月底的一個美好早晨。前一天夜裡下了點雪,地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白雪,約略三個指頭高。我們剛結束晨禱,在黑暗中聆聽山谷中一個小村落做彌撒,等太陽露臉,便往山上走去。
沿著山間蜿蜒陡峭的小路攀登而上,我看到了修道院。讓我驚訝的不是環繞在外的牆垣,那跟我在基督教世界所見並無二致,教我嘆為觀止的是那座龐然建物,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修道院的主堡。八角形結構體遠遠觀之有如四邊形(這是代表天主之城固若金湯的完美形式),南面矗立於修道院高地...
推薦序
【導讀】尋回讀小說的真正樂趣
張大春
導因於一宗中世紀修道院謀殺案,這位比福爾摩斯早出生數百年、卻晚創造出來的偵探英雄,掀起了歐美文學排行榜的持續熱潮。
《玫瑰的名字》沒有《好萊塢妻妾》那樣的美女、金錢和醜聞,而能置身於暢銷書之列,是一個意外,卻也實至名歸。
為了追求「被禁制的知識」而遭殺身之禍的僧侶,並不是第一個面對「真理/信仰」難以兩全僵局的人,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負責調查發生在神秘修道院之詭異謀殺案的方濟各會修士威廉就曾經這麼說:「或許愛人之人身負的任務是教人嘲笑真理,嘲笑真理,因為唯一的真理是讓我們學會擺脫盲目追求真理的熱情。」
這種懷疑的老調並非安伯托.艾可(Umber Eco)設置在《玫瑰的名字》裡唯一的「主題」。因為這位符號語言學大師的敘述策略使本書的意旨形成了一部遠比書中隱藏「禁制知識」的迷宮圖書館更為複雜的網路,它們相互辯證、顛覆、纏崇。於是當威廉為我們「偵破」了一連串的謀殺案之後(「一連串」顯然不免是由於威廉的介入),世故的讀者也會因「元兇」的哲學信念而輕微感動或強烈震撼。然而,富於深邃智慧的論述課題,並不會讓比較天真的讀者感覺索然乏味或枯燥晦澀──即使讀者對中世紀歐洲政教紛爭、神學議論或文化儀式無了解之誠意,他仍然可以從《玫瑰的名字》中獲取許多「追隨福爾摩斯推探線索」的偵伺奇趣。另一方面,沉浸於寫實規範的批評家或讀者在讚歎作者細膩、準確、詳實的描述和考證功夫時也必須留心:安伯托.艾可愈是逞弄其寫實性修辭,往往就是他對「真實」最加疑竇和嘲誚的表現(如:對圖書館設計裝潢以及聖物陳列之描繪)。
於是,我們才可以根本懷疑作者在序言裡對於「梅爾克手稿」的發現和傳抄、迻譯過程完全出於虛構,從而認識到《玫瑰的名字》非但不是一部古老軼事的考訂材料,它甚至也不是「一個故事」、「一本小說」,它只是利用讀者對「推理情節」、「歷史常識」、「英雄傳奇」、「宗教啟示」等文本的種種成見所架設出來的相互質疑的符號。我們運用這些成見來閱讀,之後便摧毀了這些成見。
一個閱讀本書的理想方式是:隨便翻到任何一頁,讀下去,直到睏倦為止。經歷過幾次這樣的前戲之後,如果它還不能引起你對偵探、歷史、哲理或高度嘲諷藝術的任何興趣的話,就請你去看電視節目《百戰百勝》吧──那是一個最適合無腦力人士產生自我優越感的電視節目。
──錄自七十八年七月十七日《中國時報》開卷版
【導讀】尋回讀小說的真正樂趣
張大春
導因於一宗中世紀修道院謀殺案,這位比福爾摩斯早出生數百年、卻晚創造出來的偵探英雄,掀起了歐美文學排行榜的持續熱潮。
《玫瑰的名字》沒有《好萊塢妻妾》那樣的美女、金錢和醜聞,而能置身於暢銷書之列,是一個意外,卻也實至名歸。
為了追求「被禁制的知識」而遭殺身之禍的僧侶,並不是第一個面對「真理/信仰」難以兩全僵局的人,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負責調查發生在神秘修道院之詭異謀殺案的方濟各會修士威廉就曾經這麼說:「或許愛人之人身負的任務是教人嘲笑真理,嘲笑真理,因...
作者序
【新版作者序】艾可給讀者的話
安伯托.艾可
要說這是修訂版,或許過於誇大,因為我對原版做的一些修正並未影響敘事結構或語言風格。這個新版本我只著手刪除了數行之內重複出現、讓人覺得礙眼的某些名詞,替換成同義詞,有些地方(極少數)我則減輕了句法結構的負擔。
我更正了少許錯誤(非常少,此言不假,我還特別比對了中世紀參考文本),那讓我三十年來一直感到羞愧不已。例如,我之前在一個中世紀植物標本集中找到苦萵苣(cicerbita,菊苣的一種),卻在書中誤植為葫蘆(cucurbita),把菜變成了瓜。而中世紀對於瓜類並不熟悉,因為那是之後才從美洲傳入歐洲的。
最明顯的修訂應該是引用拉丁文部分。拉丁文原本是為了強化事件發生所在的修道院氛圍,同時做為某些中世紀思維演繹可信、真實無誤的文本佐證,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讓我的讀者接受某種悔罪懲戒的洗禮。可是當時我的美國版編輯海倫.伍夫(Helen Wolff)提醒我說,歐洲讀者即使在學校沒讀過拉丁文,但他們在古蹟或教堂立面看過的拉丁文都銘刻在心,而且肯定聽過不少哲學、法律或宗教的拉丁引文,所以在看到類似(隨便舉例)閣下(dominus)或辨識(legitur)等詞句時不會受到驚嚇。但如果是美國讀者,就會有比較大的困難,正如同我們打開一本小說,發現裡面引用了大量匈牙利文一樣。
於是我跟英文譯者比爾.維佛(Bill Weaver)便著手刪減拉丁文,更動幅度並不大,有時候是僅留下開頭的拉丁文,後面的句子改為英文,或是保留原本的引文,但把比較重要的部分意譯出來,也就是說,把我原先打算用拉丁文說的現成用語中比較重要的表述,改以義大利文重述一次做為加強。
我重讀英文版後,發現那些修剪絲毫不影響文本風格,而且還讓某些橋段免去過於艱澀之擾。因此我決定也對這個義大利文版進行修剪。像我眼前就有一個例子,在圖書館那場針鋒相對的談話中,佐治說:「人子或可笑,但無從得知他是否笑過」(“Forte potuit sed non legitur eo usus fuisse”)。我不能刪除那位嚴肅的可敬老者所說的這句拉丁文,但隨後描述聖羅倫佐火刑架上語帶嘲弄請行刑人幫他翻面時(他引述道:「吃吧,已經熟了」“manduca, iam coctum est”),為了讓這句譏諷之語易於理解,我便直接以義大利文陳述了完整故事。如此一來,我將原先的九行縮減為四行,對話節奏也更為輕快。
有時候作家跟牙醫一樣,病人若覺得口腔內有結石,只需要用牙鑽簡單處理一下就能讓病人感覺清爽。只需刪掉一句話,就能讓整個段落輕盈翱翔。
說完了。如果有人想舉辦比賽邀請讀者羅列出所有我修訂過的地方,恐怕不會有任何贏家,因為我修改的常常是連接詞,甚至純粹為了好聽追加一個d,難以察覺。這些細節或許根本不值一提,但既然這個版本稱為「修訂版」,為因應圖書目錄精準要求,我有責任說明。如上。
◆
【譯者序】三十年後……故事未完
倪安宇
對很多作家而言,自己的作品永遠是未完成的工地,不時得回頭敲敲打打。義大利出版史上最著名的例子是《瘋狂的奧蘭多》(Orlando Fuorioso),一五一六年出版,一五二一年再版時語言風格丕變,但作者阿里奧斯托並未因此而滿足,一五三二年第三版不僅再度調整語言,結構大幅更動,內容還增加了許多十六世紀史實事件。有人將此舉歸因為精神官能症。
因此二○一二年義大利出版界藉艾可八十大壽之名,推出《玫瑰的名字》修訂版時引發不少臆測。
這位享譽國際的符號學家四十八歲才完成的第一部小說《玫瑰的名字》於一九八○年初版,隔年贏得義大利最重要的文學獎PremioStrega;一九八六年搬上大銀幕,由○○七代表演員史恩康納萊主演;在義大利文學類暢銷書排行榜盤踞長達七年,於四十八個國家出版,全球銷售約三千萬冊,法國《世界報》選為二十世紀最具代表性的百大書籍之一。
這樣一本書相隔三十多年推出修訂版,「為討好年輕讀者,大幅刪除篇幅、簡化語言,全面改寫」等各類坊間傳聞不斷,鮮少以小說家身分發言的艾可特地在〈新版注〉中以清除牙結石之喻說明原委(自然與精神官能症無關)。然而流言蜚語未曾停歇,關於修訂版中為何刪去威廉金色濃眉和耳後幾綹黃髮的樣貌描述,有人言之鑿鑿認定艾可是為了讓威廉更符合史恩康納萊的樣貌所致;亦有文評斬釘截鐵說修訂版刪減諸多引文,是因為拼貼的後現代文學風格已經過時……。不知艾可會不會嘆口氣,翻開他自己寫的〈八卦是很嚴肅的〉一文,看著「神話極可能源起於八卦」這句話自我安慰:既已成為八卦對象,想必離神的地位不遠矣。
不過艾可本來就很容易成為議論焦點。當年他在《玫瑰的名字》出版前夕接受訪問,談到寫作動機時回答說:「就像沒辦法憋尿一樣,我實在憋不住就寫出來了」,讓文學界譁然。這位精於文本分析、著有《讀者的角色》的學者要說的是,他想把掛念已久的故事寫出來,只是採取了他面對媒體的一貫溝通模式:嘲諷,冷眼旁觀,努力讓文本自行表述,讓讀者自行詮釋,拉開作者與作品之間的距離。可是讀者或文評疑問隨暢銷熱潮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一九八二年艾可寫了一篇回應,後收錄在《玫瑰的名字》平裝版書末。他解釋了書名由來,闡述寫作過程是怎麼回事,蜻蜓點水帶過最初的靈感,說明他採用的策略和佈局,談讀者扮演的角色……。明明該是作者感性自述,卻寫成了跟《悠遊小說林》差不多的論文。艾可依舊堅守評論者的冷靜,不肯絲毫透露創作者的內心小世界。或許,威廉對阿德索這番話道出了艾可心聲:
「我從未質疑過符號的真相,阿德索,那是人在世界上賴以判別方向的唯一依據。我不理解的是符號間的關係。我……依循看似符合所有兇案特徵的默示錄模式,但其實那一切全屬偶然。……我相信有一個邪惡的縝密藍圖,其實根本沒有藍圖,或應該說就連兇手也被他自己最初勾勒的藍圖所害,之後引發了一連串的因、連帶因以及互相矛盾的各種因,它們自行發展,以至於之間的關係脫離了任何一個藍圖。這與我的睿智有何干?我只是鍥而不捨,追查秩序的假象罷了,但我早該知道宇宙中並無秩序可言。」
但不知看完《玫瑰的名字》之後,大家能否下定決心讓文本與讀者(自己)自行發展出專屬關係,脫離假設中存在的作者藍圖呢?
曾經在課堂上跟學生討論《玫瑰的名字》一書,諸多茫然眼神看著我,顯然對於書中過於豐富的細節描述和縝密布局、細如麻的歷史事件和人物以及不時出現的哲學論述力不從心。我說,不要急,就先當作偵探小說看吧,艾可本來就是用偵探辦案抽絲剝繭的方式寫雜文、評論文,也寫小說。有學生如釋重負,有學生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艾可說他為了建構小說中的世界,有一年多的時間沒寫半個字,忙著畫設計圖、分鏡圖,只因為「得知道兩個主角從一個地方邊聊邊走到另外一個地方要花多少時間,以此決定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時間多長」。我們若想在短短數小時之內一氣呵成看個痛快,自然只能揀選故事(la fabula)來看。若想看出作者巧思安排的情節(l’intreccio)箇中奧妙,成為艾可所說的典型讀者,就得有足夠的耐心細細咀嚼。至於三十年前就看過《玫瑰的名字》的讀者(如我)呢?為了修訂版再次面對媒體訪問的艾可說,有些書早年看不過爾爾,十年後看覺得精采絕倫,再過十年或許還會有不同體悟。那些看完修訂版仍覺得不過癮的讀者請稍安勿躁,因為阿德索在瓦礫中撿拾收集的斷簡殘篇,引發了數世紀後《傅科擺》的陰謀論,所以故事未完……還可以繼續沉迷下去。
每次有大小朋友得知我在翻譯艾可的書,表達哀戚之意外難免流露出「你自找的?」揶揄表情。因為翻譯艾可,不僅要看懂博學老先生的明喻暗喻,且得把所有人名地名書名歷史事件或他信手拈來的引文出處挖掘出來,折騰八小時得三百字很正常,半年是基本工作單位,期間六親不認,因運轉過度的大腦僅能辨識床鋪和電腦。然而「寫小說之美不在立即,在推遲。……其美,其快樂在於可以有六、七、八年的時間都沉浸在自己一點一滴建構起來、屬於你的世界裡」,翻譯何嘗不是如此,而那一方世界豐富瑰麗,縱使小有煎熬,歸根究柢倒也意爽。
【新版作者序】艾可給讀者的話
安伯托.艾可
要說這是修訂版,或許過於誇大,因為我對原版做的一些修正並未影響敘事結構或語言風格。這個新版本我只著手刪除了數行之內重複出現、讓人覺得礙眼的某些名詞,替換成同義詞,有些地方(極少數)我則減輕了句法結構的負擔。
我更正了少許錯誤(非常少,此言不假,我還特別比對了中世紀參考文本),那讓我三十年來一直感到羞愧不已。例如,我之前在一個中世紀植物標本集中找到苦萵苣(cicerbita,菊苣的一種),卻在書中誤植為葫蘆(cucurbita),把菜變成了瓜。而中世紀對於瓜類並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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