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文豪父親太宰治光環的小說家津島佑子
寫出日本與台灣殖民關係的小說
殖民地的日本人就像是無根的浮萍,乍看自由,其實過著瀕臨窒息的漂泊生活。
殖民地的人民宛若柔弱的少女,被來自外部如野獸般的男性所蹂躪?
霧社事件過後三年,終於找到莫那魯道化為白骨的遺體。在此新聞被大肆報導期間的某一天,與丈夫明彥相依為命來到台灣的美世,夢見年幼的自己與父親一起走在山裡:「相當熟悉的父親背影」,但突然響起槍聲,啊,對了,或許這是莫那魯道,美世這麼想著。因為這裡是台灣的山林嘛。美世對於與明彥在台灣的生活感到彷彿「喪失了自己的領土」般窮途末路;夢中已化作白骨的莫那遺體,就像是過世的父親為了安慰、鼓勵女兒美世而再次出現在眼前……
小說的主人公日本女性莉莉/茉莉子,透過七十年前的書信與日記,與一九三○年代旅居殖民地台灣台北、同樣經歷喪子之痛的阿姨美霞/美世產生連結;作者以台灣原住民動植物傳說編織篩網,重新捕捉霧社事件與當時日本人的殖民地生活面貌,並藉由兩位女性喪子、失婚的生命經驗,描繪統治者加諸殖民地人民、男性加諸女性的「太過野蠻的」行徑。
本書自二○○五年動筆,至二○○八年完成。津島佑子親赴台灣取材探查,對考據巨細靡遺,從植物、昆蟲到台灣新舊地名與地理位置,一一細心記錄。以過去與現在、現實與夢境交錯的敘事手法,探討三○年代日本人以什麼樣的意識生活在殖民地,呈現出家庭、性愛與殖民統治無法切割的複雜交疊。非「家國」視點的女性個人生命史書寫更為傳真,讓人動容。「如果不知道他們是如何以支配者的身分生活在當時的殖民地,身在戰後的我們也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悲劇。」
小說的目的並不在譴責日本殖民地主義過去的醜惡。不論美霞或是莉莉,還是在旅館所結識的台灣人楊先生,都擁有著因為無法拯救自己的孩子,而「讓他(她)死去」的共同體驗與記憶。他們一邊背負著無法承受的記憶,同時從目前的意識中將之消解。「如果不能疏離記憶和意識,我們就無法活下去。」
關於《太過野蠻的》
對原始母系社會的幻想動搖了男性中心的民族國家框架,以殖民地台灣為舞台的《太過野蠻的》中,對於國家暴力,對於殖民地、台灣原住民所行使的男性原理與男性加諸女性的男性原理,事實上是同理可證的共犯關係,有極為巧妙的結合式呈現。而這也是作品中為何當女主人公美霞在身心面臨崩潰的臨界點時,莫那魯道的聲音與幻影便無時不刻的出沒。作者也指出E.M.佛斯特的《印度之旅》對於自己書寫這個作品時有極大的啟發,也就是「性」與「殖民地」二者的密不可分的關係。這個作品的主題結合了「霧社事件」與殖民者女性的視點,時而平行時而交錯的描寫手法,與戰後觸及「霧社事件」的日本小說多以「政治正確」的反省筆觸大不相同,也可說是現代日本文學在戰後重新編織殖民地台灣記憶的全新呈現。作者本身對於「霧社事件」的描寫目的強調絕非是「事件報告的書寫以及正確地還原事件原貌」,而是試圖理解這樣的慘劇是遭受如何的國家(男性中心)暴力壓迫下才產生的緣由。
這個作品在津島文學中另一個象徵意義是──男性形象的變化。作品中登場的台灣人男性楊先生背負著曾經失去妻子、孩子的傷痛,不僅對後來非親生的女兒視為己出,也讓另一位女主人公莉莉自然的敞開心胸,對他訴說自己的喪子之痛,而這是津島文學當中從未出現過的父親角色。至此,我們可見津島文學當中父親太宰治的亡靈在經過歲月的淨化除魅下,已經逐漸遠去,對父親拋棄襁褓時期的自己轉身離去的怨氣,在這作品當中已經有了和緩的跡象。
作者簡介:
津島佑子
1969年開始以筆名津島佑子投稿《三田文學》,1972年與1973年以〈孕狐〉與〈瓶中的孩子〉入圍第67回以及第69回芥川賞候選作品之後,連續囊括日本文壇具代表性的多項文學獎。
1991年2月參加反對波斯灣戰爭文學者集會,8月參加文學者與科學家共同國際會議,針對日本文學一直以來抹煞艾努口傳文藝的問題發表演說。同年9月赴法國,在巴黎大學東洋語言文化研究所(INALCO)碩士課程講授日本近代文學。
2001 年起組成作家團訪問韓國、日本等地作家進行交流。2003年發表《奈良報告》,2004年該作品獲藝術選獎文部科學大臣賞、紫式部文學賞。2005年11 月擔任台日作家團團長,率領作家松浦理英子、中澤惠以及星野智幸等參加台灣東吳大學作家研討會,並與台灣作家朱天心、舞鶴、夏曼‧藍波安等進行交流。 2008年發表以1930年代台灣為背景的小說《太過野蠻的》。
目前正執筆講談社創社百年紀念作品,內容取材自中亞吉爾吉斯的英雄敘事詩傳說。
譯者簡介:
吳佩珍
芝加哥大學東亞研究碩士,筑波大學日本近代文學博士,現為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助理教授。專長為日本近代女性文學與台日殖民時期比較文學,近著有中英文論文數篇,包括〈女同性戀的性別表演:青鞜社的性別政治與認同〉、〈日本自由民權運動與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以蔣渭水〈入獄日記〉中《西鄉南洲傳》為中心〉等。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2011/02/11【中國時報】津島佑子「太過野蠻的」性與殖民糾葛 /林欣誼
●津島佑子「太過野蠻的」 性與殖民糾葛 「太宰治女兒」曾受傷得想自殺
作品探討父權與女性 以霧社事件為背景 書寫日本女性在台視角
日本作家津島佑子也許是台灣讀者陌生的名字,但她的父親太宰治是聞名世界的大文豪。今年六十四歲的津島佑子是太宰治的二女,出版過《奈良報告》等十多部著作,二○○八年完成以霧社事件為背景的長篇小說《太過野蠻的》,以一位日本女性在台的視角出發,交錯家庭、情欲以及殖民地的問題。
津島佑子短髮、嬌小,帶有學者氣質,個性爽朗。她說,父親的名號至今對她仍是困擾:「我年輕時第一次看到報上在我名字後附註『太宰治女兒』,曾受傷得想要自殺!」
太宰治被譽為日本無賴派文學代表,卅歲那年太宰治與教師石原美知子結婚,也就是津島佑子的母親。但他外遇不斷,生活浪蕩,四度自殺未遂。卅九歲那年太宰治與情人山崎富榮投河自盡身亡。
太宰治過世時津島佑子才一歲多,母親一手帶大津島佑子與姊姊、智能不足的哥哥這三個孩子。成長過程中母親堅決反對她步上寫作之路,小學時候翻看作家辭典,她才知道父親的死因。「我從小以為當作家是件很壞的事,媽媽也一心希望我成為科學家。」
這卻阻擋不了她對閱讀的熱愛。大學時她決心寫作,一開始瞞著媽媽,用筆名秘密投稿,還因此搬出家裡。「有一天我得了獎,頒獎人剛好是媽媽喜歡的詩人,我把獎牌拿回家獻給媽媽,心結才漸漸解開。」
津島佑子費時三年完成《太過野蠻的》,期間曾多次來台取材。她說,她並不是想還原霧社事件的原貌,「只是同樣身為人,我對當時的台灣原住民身處什麼樣的環境,以及那個時代日本人到底以什麼樣的意識活在殖民地,感到好奇。」
書中兩條敘事線交錯,一是一九三○年代隨新婚丈夫來台的日本女人美霞,另一則是二○○五年美霞的外甥女莉莉追尋阿姨的足跡,來到霧社事件現場。全書交織書信、日記與夢境,氣氛幽深,她以女性視角追溯歷史悲劇,並呈現日本人在殖民地組織家庭、家庭破碎等問題。
津島佑子早年的作品圍繞著缺席的父親、父權與女性、情慾等主題。身為戰後世代,她也長期關注殖民地議題,她自述受到E.M佛斯特《印度之旅》與當代印度女作家布塔莉雅(Urvashi Butalia)很大啟發,「讓我發現家庭、性與殖民地問題是無法切割的。」
《太過野蠻的》也觸及這樣的探討。如美霞的學者丈夫想拋開傳統,追求性愛,於是每天照著西方性愛體位書籍按表操課,不想生孩子卻又拒絕戴保險套避孕,「寫來都覺得可笑。」而美霞歷經婚姻不快、痛失愛子,則是自己人生的寫照,「寫到後來,我感覺就像跟美霞一同呼吸。」
津島佑子為寫這部小說還學了一點中文、台語。印象最深的是她曾在新店的老人院,聽一個老太太沉醉講述年輕時候與日本軍人戀愛的故事。「希望之後能有機會深入寫作台灣題材,刻畫更多台灣人角色。」
2011/02/11【聯合報】太宰治女兒碰觸台日「野蠻」關係 /陳宛茜
「我這樣一個日本人來寫台灣的殖民歷史,會不會太過野蠻了?」日本作家津島佑子昨在台北國際書展發表小說「太過野蠻的」,故事以日治時代的台灣為背景。這段歷史在日本仍是敏感議題,津島是第一個碰觸此議題的日本女作家。
諾貝爾文學獎得者大江健三郎前年訪台時,被問及是否會寫作台灣題材的作品時,推薦了津島的「太過野蠻的」。津島還有另一個身分,她是日本文豪太宰治的女兒。
津島一歲時,太宰治便自殺而死,津島認為自己是「被遺棄的孩子」,母親更視文學為害死太宰治的兇手。津島在視文學為禁忌的家庭中長大,最後雖然還是選擇作家之路,作品風格和父親截然不同,有著反抗父權與依戀母系社會的特色。
「太過野蠻的」描述日本女性莉莉,二○○八年到台灣旅行。她透過七十年前的書信和日記,與一九三○年代旅居台北的阿姨美霞產生連結。美霞跟著先生到台灣,卻因婚姻生活的封閉與孤立,最後精神崩潰送回日本。
「一個日本女性在當時的台灣生活,所受的痛苦未必少於殖民地的人。」津島說,她翻閱大量書籍,知道當時日本女性在家庭中受壓迫的經驗。這些女性如果在日本生活,還有娘家可伸出援手,在殖民地卻是孤立無援。津島藉由男人對女人的壓迫,隱喻殖民者對殖民地「太過野蠻的」關係。
書中也描繪日本血洗原住民部落的「霧社事件」,美霞在報紙上看到莫那魯道為保護家族而死,為之震撼與欽佩。政大台文所所長陳芳明指出,他第一次看到有日本人願意站在原住民角度來寫霧社事件。
在津島眼中,日本的「現代化」卻是「太過野蠻的」。她指出,日本的現代化是列強競逐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野蠻」行為。
津島為了這本小說,多次來台考察,除了學習台語、原住民語,也研究原住民的動植物與傳說。她表示,台灣在現代化的過程中,失去珍貴的動物如雲豹,相當可惜。
媒體推薦:2011/02/11【中國時報】津島佑子「太過野蠻的」性與殖民糾葛 /林欣誼
●津島佑子「太過野蠻的」 性與殖民糾葛 「太宰治女兒」曾受傷得想自殺
作品探討父權與女性 以霧社事件為背景 書寫日本女性在台視角
日本作家津島佑子也許是台灣讀者陌生的名字,但她的父親太宰治是聞名世界的大文豪。今年六十四歲的津島佑子是太宰治的二女,出版過《奈良報告》等十多部著作,二○○八年完成以霧社事件為背景的長篇小說《太過野蠻的》,以一位日本女性在台的視角出發,交錯家庭、情欲以及殖民地的問題。
津島佑子短髮、嬌小,帶有學...
章節試閱
少爺啊,我可憐的明少爺,緊接著就開始敘述我的故事吧。我在此寫下來,就算不是現在,你可在任何時候都能聽聽我的這個故事吧。
我原本是不知誕生於何處也不知父母是誰的一個女子,韮崎此處的家人,是之後才定下來的,也就是所謂的偽裝。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便是我想告訴你的關於我的故事。
真正的我,在很久之前,誕生在很遠很遠你沒聽過的地方。那個地方是個為海所包圍的島嶼,既沒有可怕的颱風也沒有地震,一年當中寒暑宜人。雖然是個小島,但也有山,也有美麗的河川,有形形色色的花朵盛開,無論是人、動物、及鳥兒,都不知飢餓為何物,也因此,此處沒有戰爭,是非常適合生活的地方。當然,關於這些事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不過在夢裡我會想起這時候的情景。我的這個身體,你非常熟悉的我的身體,至今仍保存著當時的記憶,宛若海底的海葵搖動著觸手般。
我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女嬰,為什麼大家期盼已久呢?大概是因為在那之前,一直沒有女孩出生,同時這個島比起男孩子還更重視女孩吧。雙親非常高興的養育我,將最成熟的水果給了我,也為我飼養山羊以及豬群。在海上捕捉了大魚,最先就讓享用。每天徹底地為我洗淨身體,在我的頭上裝飾花朵,也用閃閃發光的貝殼為我製作了項鍊。我從未生病,記得非常多的歌曲,在海岸奔跑,也快樂的與鳥兒們交談。
度過這樣快樂的孩童時代,一到十歲,我的乳房開始膨脹,長長的頭髮也閃閃發光,我成長為一個美麗的少女。從這時候起年輕的男孩子們,爭先恐後地要成為我的夫婿。但雙親就算發現我的初潮來臨,但一直到十五歲為止,都不讓男人接近我。不用說,那是因為他們非常的疼愛我。
我的身高與頭髮長長了,乳房與腰部也搖曳生姿,越發出落的美麗了。因為雙親鄭重的守護著我,所以我是純潔無垢的。我想像的男女之愛是宛如小鳥的鳴囀,或者是在盛夏的陽光照射下,在閃閃發光的河面跳躍的魚般。如果不能輕快的、愉悅的讓心與身體跳躍,那麼應該是非常寂寞的吧。
雙親仔細的調查夫婿候選人們的身家,也慎重的檢討人品與健康狀況,最後終於選出了人選。我和這名男性本來就互有好感,所以非常高興的答應雙親為我結下的婚約。男方送給我訂婚的禮品要比約定的多出五倍,有豬、魚、貝類、壺、以及鮮豔的鳥的尾羽。同時為慶祝我們的結婚,舉行了盛大的婚宴,我陶醉在自己如畫般豪華的婚禮中。
到了半夜,我們進到預定的小屋度過新婚之夜。母親已經告訴我我應知的常識,所以我並沒有任何疑惑,男性首先脫光了我的衣服,然後也脫光了自己的,他吻了我之後,用兩手搓揉著我的乳房,如嬰兒般吸吮我的乳頭。男子的東西如竹筍般,又大又粗的伸展,而這東西進入了我的體內,男人為了更容易進入我的體內,打開的我的股間。小屋當中因為一片漆黑,彼此什麼都看不見。
那麼,請,邊說著,我盡量的打開我的股間,張著嘴接受了男人。啊,進去了,就這麼一瞬間,我終於閉上了嘴,同時股間也用了力。
就在這當中,男人宛若被斬了頭的雞般,發出了驚人的悲鳴,緊接著離開了我的身體,邊呻吟邊到處滾動,不久就安靜了下來。我想,欸,這男人睡著了嗎?我也在黑暗當中進入了夢鄉。
我的股間深處好像夾著什麼東西,感覺有股蠢動的不快感,對我而言,是第一次與男人交媾,或許這就是自然吧,也沒放在心上就睡著了。因為婚宴的關係,以及前一天開始便持續的緊張感,我已經非常疲憊。
緊接著到了早上,男人不起身,我也不起來。要是母親不在小屋的門上咚咚的敲門的話,或許我就會這麼睡上一天。因為敲門聲我就這麼醒了過來,但男人還是繼續睡著。我開始覺得迷惑,他到底是怎麼了?一直等著男人起身,但男人卻不起來。
門外的敲門聲,從咚咚變成了碰碰,接著從碰碰變成了晃動,最後門終於從外面被打了開來,耀眼的陽光射進小屋裡,光線刺痛了我,於是我閉上了雙眼,由於全身赤裸,就算是在母親面前也覺得非常害羞,於是我拱起了背遮住了我的乳房與股間。
到底是怎麼了?母親低聲說著,進入了小屋。但緊接著,約十秒鐘,母親安靜了下來,當我開始懷疑覺得有不對時,母親發出痛苦的聲音說道。
這是血!全都是血!
緊接著母親跑出了外頭,將父親帶來。
我的眼睛已習慣了外頭的光線,所以認出了是父母親。父母親兩人鐵青著臉,呆立著,雖然我說早安,但卻無人回答我,我看了看我剛剛所睡的床上,染上一片紅色,我窺視了我自己的股間,宛如月事來時,染著紅色的血污,在不遠處,新郎俯睡著,而四周形成了紅色的水漥,男人的身體也呈現了不尋常的顏色。
死了,死了呀!有事情發生了。父親宛如獨語般喃喃自語著。
聽了父親的話後,我突然覺得不舒服,以腹部用力的吸了口氣。股間一用力,有東西就滾了出來,欸?覺得不可思議,已經有嬰兒出生了嗎?將他拾起,攤開手一看,是小小的皺巴巴的肉的碎片,怎麼看都不像是嬰兒。什麼啊,真是無趣,我將它丟棄後,穿上衣服走出小屋外頭。
結果這事就成了是夜間的惡靈附著在新郎身上所產生的禍事,而這是由於新郎日行不善的結果。根據村莊的習慣,馬上就將男人的屍體埋到深山,祈禱的巫師被請來消災解厄,真的是個不幸的男人。無論是體格還是性格,都非常優秀,是個人見人愛的青年呢。
而我的雙親再度決定了我的結婚對象,無論我同不同意,我都得跟人結婚,同時,又按照了同樣的順序,跟第二個男人進入了一樣的小屋。
之前你遭遇了可怕的事吧,這次沒問題了,我們一定能成為一對好的夫妻呢。
男人開朗的說著,我也安心了,大大的張開了股間,男子的竹筍熱騰騰的伸展而進入我的體內,我也高興的高聲呼叫。這時我的股間用了力,而男人發出了悲鳴聲,在地面滾動,與之前的男人一樣,過了一會兒,便寂靜無聲。
我已經不像當初一樣能夠入睡了,一整晚想著男人或許已經死了而不停的顫抖。股間深處好像夾著些什麼,一用力,它便噗通的從股間掉落了出來,和以前一樣。
一到早上,我便自己走出外頭,悄悄的叫來母親,雙親急急忙忙的查看小屋中的男人,一確認男人已經斷了氣,雙親用著驚怯的眼神望著站立在外頭的我。我心虛的顫抖著,於是,父親就對母親說道,到小屋中查看女兒的身體吧。
母親與我進入了小屋裡,緊接著母親對我說道,躺在地上,張開你的股間。我一張開股間,母親用雙手用力的將股間口往左右一拉,往其中窺探。唉呀,唉呀,到底是什麼報應啊,真是可怕阿!母親氣喘喘的喊叫著,叫來父親。
我親愛的少爺,你已經知道了吧,我的股間深處裡,並排著與鱷魚一樣的銳利的牙齒,所以無論是什麼樣的男人進入我的體內,馬上就會被殺死,我已經殺了兩個人了,我不能再增加犧牲者了。
雙親哭泣著,為了我製作了一個漂亮、上了漆彩的箱子,把我關入其中。由於我已經知道我這被詛咒的身體,也不是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後果。與慈愛撫育我的雙親告別,也與我幸福的少女時代告別,我流了許多眼淚,雙親將少許的水與食物放入了箱中,把我關進箱子蓋上蓋子,之後放入海中漂流。
少爺啊。海是無限廣闊水無限流動的空間,無從聽到人聲,只有波濤聲在海面迴響著,拍打著小箱子的聲音,巨大的崩裂聲,鯨魚或海豚跳躍的聲音,與雨水搖晃著海面的聲音。水的世界是無法允許人的生存,鯨魚與魚兒在週遭快樂的游泳著,對人而言,卻是太過寂寥、太過廣闊的地方。
咚……咚咚,咚……咚咚,我的箱子在海上漂流,我在漆黑的箱子中,等待自己的死亡,我早就覺得我已經死了,也沒想著任何事了。我哭了一下子,僅僅只有一下子,緊接著在箱中持續著我的死亡。就算死了,也會想排泄,我的糞尿在箱中開始搖晃著,臭味搖晃著,我的身體也搖晃著,記憶的顆粒如淚水般滴落,我與小鳥們一起合唱的歌聲,山羊望著我黑色眼睛,貝殼的項鍊綻放著閃閃光芒,那樣的記憶也消失在海的波濤中。
咚……咚咚,咚……咚咚,我繼續在海上漂流著,宛如已經死亡般,死亡是一件既沒有悲傷也沒有痛苦的簡單的事。能這麼想,我便安心的死去,然而我為什麼又活了過來了呢?應該是不會這樣子的。
我可憐的少爺啊,我的箱子在海上飄蕩,被風所吹襲,離陸地忽遠忽近,就此反覆著,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有一天,進到了日本列島的富士川,流入了上游,進入了釜無川,漂上了韮崎的岸邊。
我韮崎的父親,正一個人悠閒的享受著釣魚,忽然發現河裡漂來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大箱子,便把它拉上岸來。我韮崎的父親年輕時,聽說最喜歡釣魚。父親雖然打算將來路不明的箱子先帶回家,但由於太重了,便把它放置在當地,從家裡帶來拔釘器,由於釘子已經完全生鏽了,所以他花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將箱蓋打了開來。父親看了看箱中,全身沾滿了糞尿的我蹲踞此間,也不知是生是死,父親大吃ㄧ驚,先將箱子倒轉,從當中滾出我臭氣沖天的屍體。他用水桶運來河水,不停的朝我身上潑。在糞尿當中靜靜的死去的我,在第五盆水時張開了右眼,在第十盆水時張開了左眼,在第二十盆水時,張開了我的嘴巴。緊接著開始吐氣吸氣。
少爺,我就這樣,好不容易死去了,而又復活了。父親想著被這樣丟棄的女孩,一定有緣故,看來還是非常年輕的女孩。洗去我身上的髒污,揹著我回到了家,向母親說明了事情的經過,緊接著將像是爛魚乾般的我,讓我進食飯湯,也為我洗澡。我休息了約三天之後,韮崎的父母把我的身體毫不遺漏的檢查了一遍。就算是打算收養我,父母親有必要知道我被密封在箱中丟棄的理由。
最後檢查了我股間深處,看見了我如鱷魚般恐怖的白色牙齒。原來如此,這就是她被丟掉的理由。父親一領會,馬上就拿來鉗子打算將它拔去。股間深處的牙齒直接連接著身體的骨頭,用鉗子根本無法拔除,父親接著使用挫刀削去它,這是非常困難的工作,但有耐心的父親,一根、兩根、三根,不停的削去我股間深處的牙齒。
可憐的明少爺啊,如你所知,之後,我被當成是父親的第二個女兒,在韮崎長大。韮崎的雙親是心地善良的人,我應該說是非常幸運吧,我原本的命運是該死在海上呢。
我從當地的女校畢業後,在雙親的勸說下,結了一次婚,對方是個資產家,非常的珍愛我,但運氣非常不好的,我死產之後患了肺病,就離婚了。一旦回到了韮崎,但非常愚蠢的是,我完全忘了我股間牙齒的事,這次又來到了東京,我已經厭倦了被動且安定的生活,所以,少爺啊,就在東京與你相遇了。
我可人的明少爺,為什麼你不從我身邊逃走呢?笨少爺,憨憨(gongon)的明少爺,你還未發現我的真面目,涉世未深的你抱著我、愛著我,想要把不停的熱切懇求的我擄獲成為自己的東西。
你緊抱著我乘上船出海,這次不是密封在箱中,漫無目的的漂流了,而是乘上內台航路的大型客船,我們一路航向台灣這個大島嶼。
應該是這樣吧,那令人懷念的往昔,胸中的痛苦宛若得了熱病般,不知你是否也曾想起。
少爺啊,我們就這麼成了夫婦,你每天持續的進入我的身體,不停的研究如何避孕,也買來了許多的保險套,但你討厭使用它們,大半的時間都不用。所以有了孩子,最初流產了,緊接著孩子平安的誕生,但約在一年後,孩子死了。
明少爺啊,你即使在現在,只要一與我見面,還是繼續的進入我的身體,想要進入我的體內。你或許會被我殺了呢。我一直到最近才又發現了我的股間那如鱷魚般銳利的牙齒又再度長出的事實。
我股間深處邪惡的牙齒,正等著要將你那重要的「小黑」給撕裂,我的月事沒有甦醒,以及我的孩子完全無法順利成長,都是因為我股間深處的牙齒在作怪。
我的少爺,可憐的明少爺,你得早點將我關入箱中,流向遠處的海洋。不這麼做的話,我肯定會將您撕裂。我股間深處猙獰的牙齒,正日復一日不停的生長著。
啊,不過,我珍愛的可人的明少爺啊,現在的我想見你,想你回到我身邊,我已經無法一個人活下去,我不想就此死去,我這麼想可以說是因為我愛你嗎?
我的少爺啊,我想見你,就算我股間深處隱藏著尖銳的牙齒,這樣卑賤的身體,我也不想失去你。
少爺啊,你也和我思念你一樣的思念著我嗎。
明少爺,我想你。七月二十一日,午前三點半。
*
九月的海,波濤洶湧。
颱風過後的海,宛若水中的怪物集體在海上出現到處狂奔般,不停的掀起了高高的巨浪。在強大的雨勢與洶湧的波濤搖動下,大型客船中充滿了因暈船而發出的痛苦呻吟聲。就連平常不暈船的明彥也覺得不舒服,也因此而沒吃晚飯。更遑論美霞了,別說是吃飯,她想著或許這次自己會死在這海上而痛苦的呻吟著,且不停的吐出體內的東西。
這樣的痛苦也就是渡海,美霞不停的告訴自己。離開門司直到抵達基隆為止,越過外海這兩天既漫長又痛苦。吐出體內的東西,連喉嚨都發炎,而腦與眼睛也要融化了,皮膚也開始潰爛。在就要消失的意識中,美霞獨自呢喃著:一定得將渡海的痛苦更深刻地刻畫在身體裡。這種痛苦也就是我要以人的身分繼續活下去才會有的這種痛苦。我的身體以人的姿態顯現,呻吟著:想要繼續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我千瘡百孔的內臟吶喊著,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咚……咚咚,咚……咚咚,美霞朝著南方渡海而去,不是獨自一人,而是與丈夫明彥一起。對美霞而言,這是第三次的內台航路。而明彥已經度過這個海洋無數次,而美霞接下來還有多少次會度過這個海洋呢?為了什麼?在暈船的痛苦當中,美霞無法立即找到答案,為什麼我得坐上這樣的船?其實我是想出外尋找小文的靈魂。
美霞嘆了一口氣,回想起來,是啊,當然是為了明少爺,我繼續度過這個海峽,為了我懷念的昭和町的家,我度過的這個海峽。為了我的lala樹,為了白頭翁。
在猛烈搖動的船中,美霞腦海浮現了昭和町小小的庭園,只要沒人看管,房東的生番鴨以及白鴨,就立刻佔領美霞的庭園。無止盡的啄食菜葉,或者是花朵,以勝利者的姿態發出喧鬧的鳴叫聲吧。附近的貓狗也為這聲音所吸引,全聚了過來,本島人農家中的豬、雞,田中的水牛,連牧場的乳牛,都聚集了過來。在美霞小小的庭院中互相推擠,放肆的嬉鬧遊玩也說不定。
啊,家裡一定長滿了黴菌,堆滿了垃圾,這個夏天與往常的夏天一樣,有兩三個大型颱風侵襲台灣,昭和町那小小的租賃的房子,有一部分的屋頂或許被吹跑了也說不定。或許窗戶的玻璃破了,而雨從此處倒灌,家中因而到處充滿了積水。瘧蚊到處飛舞,最後連其他的蟲子也大量繁殖,伺機而動的青蛙以及蛇類集團出現,大肆活動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如果可怕的毒蛇在此築巢,該怎麼辦才好?連家都被白蟻給啃食,崩壞脫落的話……這樣一來,明彥便將昭和町的生活告一段落,無論能不能找到工作,他會下定決心回到內地嗎。
美霞從這個三月以來,幾乎睽違了半年才回到台灣。明彥被學校綁住的這段期間,來了一個新的查某人-不是蘋婆,來照顧明彥。所以昭和町的家以及庭院,應該會有一定程度的整理吧。家中完全進入無人的狀態,就只有這個夏天而已。即使如此,睽違許久回到台北的美霞,只感覺到極為冗長的空白時間似乎橫斷在昭和町的家中。
少爺啊,我可憐的明少爺,緊接著就開始敘述我的故事吧。我在此寫下來,就算不是現在,你可在任何時候都能聽聽我的這個故事吧。
我原本是不知誕生於何處也不知父母是誰的一個女子,韮崎此處的家人,是之後才定下來的,也就是所謂的偽裝。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便是我想告訴你的關於我的故事。
真正的我,在很久之前,誕生在很遠很遠你沒聽過的地方。那個地方是個為海所包圍的島嶼,既沒有可怕的颱風也沒有地震,一年當中寒暑宜人。雖然是個小島,但也有山,也有美麗的河川,有形形色色的花朵盛開,無論是人、動物、及鳥兒,都不知飢餓為...
推薦序
〈導讀〉津島佑子文學的原生宇宙,父兄闕如與原始母系社會的幻想 /吳佩珍
大家對津島佑子或許陌生,但對她父親太宰治以及作品應該熟悉才是。《虛構的徬徨》、《人間失格》,以自我告白的文體以及半自傳的敘事形式,赤裸裸地呈現自我內部的黑暗怯弱面,曾經陪伴許多人度過青春時期多感輕狂的歲月,至今仍受眾多讀者的喜愛。
津島佑子晚了大江健三郎以及開高健等「戰後第三新人」世代約有一輪,屬與戰後誕生的作家世代。在一九六○年代後期加入文學雜誌《文藝首都》,與中上健次結識,二人成為生涯的文學夥伴與競爭對手。初登文壇的前後時期正值日本的社運、學運風起雲湧,反安保的反戰和平運動、安田講堂事件都在此時期發生,而津島佑子作品中的人道與社會關懷常讓我想起她初登文壇時的日本社會。
對津島佑子最初的印象,是來自太宰治的寫真專輯中,一張戰後太宰與長女園子、一歲的津島佑子以及家中雞群的合照。所以直到二○○四年秋季初次見面時,那位「小女孩」如何變身成為眼前這位知名女作家的念頭逕自在心中迴轉,總回不了神。身旁的日籍老師興奮地如重返文學少女時代般,喃喃地不停重複:「哎呀!長得與太宰一個樣啊!」與她再度會面是二○○五年夏天她再度訪台時。這次她為了新小說《太過野蠻的》取材而來,是以日本殖民地時期的台灣為舞台的作品。在取材的過程中,我見識了她對考據的鉅細靡遺,從植物、昆蟲到台灣新舊地名與地理位置的確認,無不細心考量。
津島佑子是太宰治的二女,本名津島里子,一歲時失去父親,父親的死因成為家中的禁忌,也因此從未從母親口中得知父親的死因。十歲左右在作家辭典上找到父親的名字,始知父親的真正死因。但津島佑子登上文壇時,文豪父親的名聲並未對她有實質的助益,面對世間加諸於津島家族的美化與幻想,成為她作家生涯前半所必須對抗的最大阻力。成就太宰治文學與神話的背後,有未亡人美知子夫人獨立撫養智能遲緩兒的長子正樹(在太宰過世十二年後逝去)以及津島園子、里子姊妹成人過程中不為人知的心酸與重壓。此外,因為文學使得太宰的人生支離破碎甚至造成家族的不幸,美知子夫人對於文學世界始終戒慎恐懼,也因此,一直到開始寫小說為止,津島佑子與日本文學界一直保持著距離。自己的文學立場以及寫作的契機,並非蒙受文豪父親的恩澤,而是來自個人深層的意識,這也是她對自己能以作家安身立命的自負。
即使如此,缺席的父親以及智能發展遲緩,與自己感情深厚的哥哥都成為津島文學重要的中心主題。一九六七年三月以安藝柚子的筆名發表於《文藝首都》的〈某個誕生〉是津島佑子正式登上文壇的處女作,描寫作家想像自己出生當時的場景。父親憂慮新生兒是否會如上一個孩子般,是智能發展遲緩兒;而一起等待的孩子看出了父親的心事,拿起剪刀,心想:如果必須結束嬰兒的生命,那便讓我來吧。作品蘊藏著父親拋棄自己而去的暗示以及與智能遲緩哥哥共生的主題,注定了津島文學對抗男性中心社會原理的宿命以及對社會邊緣關懷的基調。也因此與《文藝首都》時期以來的文學夥伴,來自和歌山縣新宮,部落民出身的中上健次在文學質性上有許多重疊之處。而母子家庭的成長背景以及成長之後結婚、離婚、獨自撫養孩子、痛失愛子的人生經驗也成就津島文學最大特徵──對母系中心社會的憧憬和不受父權約束與社會規範的「性」、「妊娠」與「生產」。
觀察津島佑子近年的作品,便會發現以上的主題依舊是津島文學的基調,但逐漸有了擴展與變化。如曾經改編為NHK連續劇「純情閃耀」的《火之山──山猿記》(1996年),這個以母親美知子的家族為藍本,構思七年的巨著,敘事者以及視點雖然以家族中最小的弟弟勇太郎為中心,但是故事開展仍以姊妹為主軸,誠如作者自己所說,這是「送給母親故里的禮讚」,同時也是紀念母親家族傳說中最小的「姨母」,也是小說主人公「櫻子」的鎮魂曲。
而二○○七年贏得紫式部賞的《奈良報告》(2004年)描寫主人公森生少年的母親與有妻室的男子生下森生之後因癌症死去,森生透過靈媒與化身為鴿子的母親溝通,之後在母親靈力的幫助下將象徵日本佛教全盛期的奈良大佛炸得粉碎,小說的構成則由大佛碎裂後的斷片所組成,而故事也進而回歸至佛教支配前的古代世界。隨著故事的進行,可逐漸理解作者暗示著對部落民與原始母系社會的壓抑都是源自國家機器與宗教力量結合之後的時代。對此作品,評論家勝又浩譽為是「承襲同時超越中上健次」的文業。
對原始母系社會的幻想動搖了男性中心的民族國家框架,以殖民地台灣為舞台的《太過野蠻的》(2008年)巧妙的結合且呈現國家暴力對於殖民地、台灣原住民所行使的男性原理與男性加諸女性的男性原理,二者事實上是同理可證的共犯關係。而這也是為何每當女主人公美霞在身心面臨崩潰的臨界點時,莫那‧魯道的聲音與幻影便無時不刻的出沒。作者也指出E.M.佛斯特的《印度之旅》對自己創作這個作品時有極大的啟發,也就是「性」與「殖民地」二者密不可分的關係。這個作品的主題結合了「霧社事件」與殖民者女性的視點,時而平行時而交錯的描寫手法,與戰後觸及「霧社事件」的日本小說多以「政治正確」的反省筆觸大不相同,也可說是現代日本文學在戰後重新編織殖民地台灣記憶的全新呈現。作者本身強調「霧社事件」的描寫目的絕非是「事件報告的書寫以及正確地還原事件原貌」,而是試圖理解這樣的慘劇是遭受如何的國家(男性中心)暴力壓迫下才產生的緣由。
這個作品在津島文學中另一個象徵意義是──男性形象的變化。作品中登場的台灣人男性楊先生背負著曾經失去妻子、孩子的傷痛,不僅對後來非親生的女兒視為己出,也讓另一位女主人公莉莉自然的敞開心胸,對他訴說自己的喪子之痛,而這是津島文學當中從未出現過的父親角色。至此,我們可見津島文學當中父親太宰的亡靈在經過歲月的淨化除魅下,已經逐漸遠去,對父親拋棄襁褓時期的自己轉身離去的怨氣在這作品當中已經有了和緩的跡象。
而二○一○年十二月所出版的,為講談社創社一百週年所執筆的作品《黃金夢之歌》則是以探尋中亞吉爾吉斯的英雄敘事詩《馬那斯》(Manas)為背景的小說。津島佑子長久以來致力於愛努(註:北海道原住民族)口傳文藝「Yukara」的保存與宣揚,滯留法國期間,曾與法國的日本文學研究生著手「Yukara」的翻譯,並於一九九五年九月出版法文版愛努敘事詩《下吧下吧,銀色雨滴──愛努之歌》。對於「Yukara」的執著,是來自靈魂深處對父親血緣的眷戀。「父親是北方人(註:津輕),自己身上有一半流的是北方的血,也因此對於『Yukara』一直抱持興趣,在調查當中逐漸擴展至西伯利亞以及歐亞而觸及了《馬那斯》。」這部小說也可說是津島的追尋父性之旅。作者自承一歲失去父親之後,母子家庭的現實如實的與她的文學做了連結,對於父親完全沒有記憶,也不明白何謂父性,也因此那成為她「明白人事」之後的重要課題。而這次的最新作品中,透過了凝神觀察旅行途中的男性們身為「父親」的另一面,「(父親)已經漸漸不再是禁忌的領域」,「『父性』的書寫也變得容易了」。
日本近代國家的敘事框架無可置否的是從明治維新出發的男性中心視點,最近日本的國民文學代表作品──司馬遼太郎的《坂上之雲》被搬上銀幕,其中對明治日本建國諸雄敬畏如神般的謳歌讚美,其實讓人重新思考日本近代的出發是否受到「男性中心」框架的過度束縛。觀察津島文學近年來作品的軌跡──從《太過野蠻的》到《黃金夢之歌》,可看出父兄闕如以及對原始母系的幻想讓她能夠跨越國界尋求人類共同價值的普遍性,而也因此,津島一直以來視為禁忌的「父性」,似乎也在越界的父親形象的普遍性中獲得了答案與救贖。
〈導讀〉津島佑子文學的原生宇宙,父兄闕如與原始母系社會的幻想 /吳佩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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