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ght小說第三擊!●●●●●
比《阿凡達》更逼臨末日現實的未來想像
直視人類極迫切的生存危機!
跟著水母的炫幻生物光,陷入今夏最科幻的海底小戀曲,
勇闖邊陲神祕夢土,揭開驚人深海黯密……★ 2010年5月於美國甫出版,已售出十八國版權。
★ 榮獲美國《出版人週刊》、《書單》、《柯克思書評》、《學校圖書館期刊》、《青少年倡導之聲》專業書評強力推薦!
★ 美國迪士尼聯合奧斯卡最佳導演得主羅伯特‧澤米基斯(Robert Zemeckis),即將改編此書拍攝電影!
當海底拓荒男孩泰伊遇見神祕的陸地女孩亥珍,
當海底大盜「海喪幫」悄然來襲,
海底家園、陸地上的高樓城市……
泰伊原本熟知的一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海平面上升、地震侵襲,陸地崩解沉沒……
一群人類潛進海底拓荒,展現無窮生機與希望;
最黑暗的深海黯密,卻讓他們再次面臨生存危機! 海平面上升,吞噬了低窪地區;地震崩解各大洲,陸地紛紛沉沒。如今,人類大多聚居在擁擠的高樓城市裡;唯一享有充分活動空間的,就是被稱為「黯生物」的海底殖民地居民。十五歲的男孩泰伊是第一個在海底出生的小孩,從小住在深海,幫忙家人耕種海床、養殖魚類。然而,海底大盜「海喪幫」襲擊了泰伊家的海底農場,他不得不奮力拯救自己的家園。伴隨著潛入海中尋兄的陸地女孩亥珍,泰伊冒險闖蕩深海邊疆最驚險的角落,從而發現黯生物最黑暗的祕密。這些黯密,足以摧毀一切……
在《黯》一書中,作者凱特‧佛斯創造了一個令人屏息的黯世界。在這個世界裡,黯藍的海洋處處驚險,黑暗的角落充滿致命危機,必須具備非凡的能力才得以生存。
作者簡介:
凱特‧佛斯 Kat Falls
凱特‧佛斯和丈夫及三名子女住在美國伊利諾州埃文斯頓,平日在西北大學教授劇本寫作。《黯》是她的處女作。凱特自小熱愛動物,對地球上的所有生物深懷敬意,即使是黏稠滑膩與滿布鱗片的生物也不例外。由於她十二歲的兒子熱愛閱讀有關海洋、西部拓荒的書籍和《X戰警》(X-Men),激發了凱特的靈感,她徹夜不休的創作、建構《黯》世界,並於一年後完成這部精彩、刺激的科幻冒險小說。本書出版前即備受矚目,迪士尼已經籌劃拍攝電影。
譯者簡介:
陳信宏
翻譯資歷近二十年,曾獲全國大專翻譯比賽文史組首獎、梁實秋文學獎及文建會文學翻譯獎等獎項;奶爸資歷兩年,育有活潑可愛的女兒一名。譯作包括《失落之城Z》、《機場裡的小旅行》、《海鮮的美味輓歌》、《戰地調琴師》、《達爾文之演化大革命》、《66億人的共同繁榮》等,目前致力接譯童書,希望女兒能看著爸爸譯的書長大。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 2010年5月於美國甫出版,已售出十八國版權。
★ 榮獲美國《出版人週刊》、《書單》、《柯克思書評》、《學校圖書館期刊》、《青少年倡導之聲》專業書評強力推薦!
★ 美國迪士尼聯合奧斯卡最佳導演得主羅伯特‧澤米基斯(Robert Zemeckis),即將改編此書拍攝電影!
方力行(正修科大講座教授‧海生館創館館長)
朱頭皮(知名音樂人‧電影人)
朱讚美(金華國中一年級‧朱頭皮的寶貝女兒)
陳安儀(知名媒體人)
張子樟(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教授)
廖鴻基(知名海洋文學作家)
鄧建邦(淡江大學未來學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長)
蔡武廷(中央大學水文與海洋科學研究所教授)
全力推薦
(以上按照姓氏筆畫順序排列)
在這本由小說新人凱特‧佛斯所創作、以動作情節包裝而成的海洋冒險故事中,彼時美國西部拓荒時期的口號「去西部吧,年輕人!」變成了「去海底吧!」。雖然書中關於科學和未來歷史的敘述僅止於輕描淡寫,然而不可否認的是,設想周密的背景、刻劃立體的角色和緊張刺激的情節,讓讀者閱讀此書宛如欣賞電影。作者筆下的海底世界,絕對能令讀者經歷更深一層的探險。
──《出版人週刊》
即使故事背景設定在未來的海底,這部令人驚歎的冒險小說仍具有美國西部拓荒的所有特質,包括盜匪、開墾移民,以及多場打鬥與槍戰情節(只不過使用的是類似魚叉的武器)。好人和壞人區別分明,就連結局也是,但是奇特的背景設定、有關海底生活的詳盡描述和討人喜愛的角色,甚至故事結局的意外插曲,都會吸引讀者持續不斷的翻閱。
──《書單》
一本美國西部拓荒類型的小說……浮游生物取代了牛隻,魚叉取代了六發式左輪手槍,潛艇取代了篷車……幾處情節的意外轉折,讓整個故事高潮迭起。這本小說描繪我們尚未完全探知的蠻荒邊境,是此類經典中令人振奮的新型態作品。
──《柯克思書評》
首次執筆創作的作者凱特‧佛斯創造了一個相當引人的冒險故事;明快的敘事節奏,足以讓動作片影迷和不怎麼喜歡閱讀的讀者樂在其中。青少年讀者會喜歡泰伊和亥珍之間初萌芽的戀情,以及令人驚歎、富於想像力的海底生活描述。
──《學校圖書館期刊》
作者在她的新書裡創造出一個相當有趣的現實……由於書中角色正值青春期,這本小說勢必吸引青少年讀者群,他們將深受書中的推理與懸疑情節所吸引。《黯》絕對是科幻小說迷必讀的作品。
──《青少年倡導之聲》
【推薦序】
一個我們即將面對的真實世界
方力行/ 正修科大講座教授‧海生館創館館長
看「黯」這本書,心情一點也不「黯」,反而充滿了期待、驚喜、緊張、懸疑和峰迴路轉的開懷。而和一般科幻驚悚小說需要上天下地、營造氣氛不同的是,從頭到尾交織在神祕深邃海洋中的故事
場景已獨樹一格、張力十足。
作者敘事的角度也與眾不同,充分顯示了一位充滿愛心的媽媽希望寫出老少咸宜故事的用心,在刺激、衝突中,全書居然沒有任何殘暴血腥的限制級畫面,但是又透過了一位勇敢、天賦異稟的青澀少年,不帶主觀批判、但卻免不了叛逆的眼睛,去看成人世界中的爭權奪利、爭功諉過、虛假偽裝,以及邊緣人類被迫進入海洋尋找新生活時,所需面臨的各種挑戰、異樣眼光和不公平待遇。而穿插在其中的巨藻林、鯊魚、海豚、鯨魚、章魚、燈籠魚、八目鰻、皇帶魚……更像錦緞上美麗的背景,使得鑲嵌在其上的愛恨情仇圖案,看來分外吸引人。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想指出,在本書中的許多海洋科學知識,雖然讓人驚喜,仍有張冠李戴之處,或許科幻小說的本意就是喚醒更多民眾對新領域的好奇,讓更多人加入追求科學真理的行列。
二十一世紀原本就是海洋的世紀,又在全球暖化、海水上升和陸地資源枯竭的壓力下,人類必將會被逼著走進海洋,因此,閱讀《黯》這本書,在享受美好的故事之餘,說不定也率先引領我們進入了一個即將面對的真實世界。
【推薦序】
逅!把鼻!好看到爆!
朱頭皮/知名音樂人‧電影人
收到《黯》試讀本,希望我寫個200字來推薦,說我「具有年輕族群號召力」? 衝著這個奇幻的理由,說啥麼也要硬擠出那點許久未見的「年輕族群號召力」!
結果,擺在桌上一會兒,硬是被就讀七年級的寶貝女兒搶去先睹為快,過了兩個小時,大吼大叫:「逅!把鼻!好看到爆!」……「哦,乾脆妳來寫那200字推薦文,掛我的名字。」……「才不要,我又不是幽靈寫手,要就用我自己的名字!」……「妳白癡啊,誰知道妳是誰啊!」……
在氣候劇烈變化之際,或許人心煩躁又惶惶,家家戶戶都出現了這種無厘頭的激烈對話?為了面對未知的黑暗?以便開啟另一道希望之光?
一邊看《黯》,一邊跟女兒又多了一些共通話題,找回了一點「年輕族群號召力」!
就像前天看的《最後的嬉皮》,老爸爸為了跟兒子溝通,大力研究了原本不接觸的60年代搖滾。一邊看《黯》,一邊跟女兒一起長知識了。
一邊看《黯》,一邊也回想起大學╱研究所時代主修的「大氣科學
,老師們常常自我解嘲:「搞氣象真是全世界最倒楣的事,人家搞物理、化學、數學的只要專精一門就好;我們物理也要會、化學也要會、數學也要會……」
或許,昨天在鼎泰豐巧遇許久未見的臺大大氣科學系林和教授,也算是《黯》所異構的絕妙世界之另次元倒影。「陸地人
大戰「海底人
就像是一幅美麗的倒影剪紙畫啊。
【推薦序】
趕快看,不然會終身後悔!!
朱讚美/ 金華國中一年級‧朱頭皮的寶貝女兒
我看過成千上萬的書,有些書有看沒看差別不大,但是看完這本《黯》之後,我大呼小叫的跟爸媽說:「趕快看,不然會終身後悔!!」
我在高鐵上看《黯》,高鐵開得「快」,我的心也跳得「快」,書也很「快」就看完了。在這三快之中,我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驚險刺激的冒險之旅。
我要推薦我的同學、朋友都來看這本書,這樣,我們就會共同擁有這個甜美的回憶。
【推薦序】
另一條青少年小說創作的途徑
張子樟/臺北教育大學教授
二十世紀六○年代至八○年代之間,美國和蘇聯熱衷於開發人造衛星、載人太空船和人類登月等空間探索領域的競爭。無數的經費都花費在這些競爭上,卻忽略了占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面積的海洋。科幻小說之父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於一八六九至一八七○年間以法文出版的小說《海底兩萬哩》(20000 Leagues Beneath the Sea)雖然為人類與海洋的互動做了一番陳述,然而一直到二十世紀後,人類對海洋的了解才有了較大進展。
人類對海洋的了解一直是破壞多於建設。這些破壞海洋生態的人類活動包括海上鑽油、商船航行、捕魚作業、海水汙染等。地球上幾乎已沒有任何海洋沒有被人類活動所影響,超過百分之四十的區域都遭兩項以上的人類活動破壞,目前僅剩百分之四的海洋區仍維持純淨,然而這些地方卻大多狹小而分散。南北極附近的海域目前尚能保存原貌,但全球暖化的狀況無法受到有效控制,這些海域的生態也將難免倖存。
這些觸目驚心的摧毀行徑讓作家憂心,有一些具備海洋知識的作家開始以科幻的筆法書寫他們對當今或未來的預言。這類天啟式的作品自似乎另成一種科幻小說的主流。他們不再對未來的不確定感表示憂慮,設定的空間也不僅局限於邪惡的大城市。即使是大城市,也是以其敗亡為主軸,例如《海島人的贖金》(Reavers’ Ransom)和《飢餓遊戲》(The Hunger Games)。然而作者在敘述破壞之餘,依然對人類的未來抱著樂觀的態度,《黯》(Dark Life)亦是如此。
大地反撲,導致海平面不斷上升,吞噬了低窪地區;地震頻仍,崩解了各大洲,陸地紛紛沉沒。這些《黯》的故事背景實際上已發生在當前的現實世界裡。作者借力使力,虛擬的海底家園成為主角泰伊一展身手的極佳空間,也是突顯人性善惡的展演場域。全書類似西部拓荒史情節使得讀者的「憶舊」、「懷古」情愫再現,為青少年科幻小說的寫作另創一條可與現實結合的途徑。這本融合科技、冒險與推理的作品,呈示在讀者眼前的,不僅僅是作者非凡的想像力,而且她的豐富海洋知識也讓大小讀者驚豔。
《黯》遵循青少年小說書寫的主軸,總是在「成長」與「啟蒙」這兩個主題打轉,只是本書作者的戲法自有她的巧妙之處。她以當年西部開拓的精神來鋪陳未來地球人如何在海底尋找新的生存空間。她藉主角泰伊的所見、所聞、所思來描繪未來世界的變遷,細膩刻劃他的冒險歷程,值得讀者細心品嚐。
【推薦序】
預見人類海底聚居的文明未來
鄧建邦/ 淡江大學未來學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長
我們從來都是在有限的陸地面積上,透過科技進步,尋求最佳生活。但文明化過程自然的反噬力量卻帶來巨大的挑戰,不斷的海平面上升、海嘯、地震、龍捲風、極端的氣候異常,都預見陸地物質文明的有限與局限。本書作者凱特在極細膩筆觸及豐富想像力下,帶領讀者進入一個冒險的未來空間──黯世界,預見人類海底聚居的文明未來。
黯世界,想像中是一個極端黑暗、隱藏各式各樣威脅的未知生活場域,但凱特把它建構成宛如是現實文明的另一個場景,刻劃人類海底文明與陸地文明接觸的種種驚奇冒險和刺激情節,雖是科幻,但又生動寫實,是一本不僅適合喜愛探索新奇世界青少年的讀物,更適合推薦給異想人類另類未來文明的讀者。
【推薦序】
一本可輕鬆閱讀、卻能引領深沉思考的小說
蔡武廷/中央大學水文與海洋科學研究所教授
故事的場景因應地球氣候的劇變,由我們熟悉的陸地變成陌生的海洋……
《黯》一書除了生動的海洋地景、生物與海中的生活刻畫引人入勝外,穿插的懸疑海盜故事更讓人屏息閱讀,不忍釋手。
對於成年讀者而言,在吸引人的劇情發展中,作者埋入更深層的意念啟示,引發讀者思考外表與內在、善與惡的判讀。人們對於周遭習以為常的人事物,通常概括的認為這就是「正常」,而不同於習慣與常見的就是「不正常」。就像「海底人」與「陸地人」,只是因為生活地點的差異,形成生活習慣的不同,而造成彼此的誤解與猜忌,視對方為「不正常」。故事的發展引導著讀者以更開放的心胸,來看待與包容不同的文化與習俗,將「異己」視之為「特殊」,而非「不正常」。
而年輕讀者應能透過對於書中男主角泰伊的認同,了解其實不用刻意隱藏自身的特點,亦不用追隨與世俗一致。如果能認識進而接受自己的特點,並且就像泰伊一樣運用自己的特點來協助周遭的人,就能降低青少年在青春期常有的不安與無法融入群體的困窘,幫助年輕人順利度過尷尬的青春期。
這是一個由天馬行空的想像出發、最終卻能回歸自我認識與反省的故事。一本可輕鬆閱讀、卻能引領深沉思考的小說。老少咸宜。
名人推薦:★ 2010年5月於美國甫出版,已售出十八國版權。
★ 榮獲美國《出版人週刊》、《書單》、《柯克思書評》、《學校圖書館期刊》、《青少年倡導之聲》專業書評強力推薦!
★ 美國迪士尼聯合奧斯卡最佳導演得主羅伯特‧澤米基斯(Robert Zemeckis),即將改編此書拍攝電影!
方力行(正修科大講座教授‧海生館創館館長)
朱頭皮(知名音樂人‧電影人)
朱讚美(金華國中一年級‧朱頭皮的寶貝女兒)
陳安儀(知名媒體人)
張子樟(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教授)
廖鴻基(知名海洋文學作家)
鄧建邦(淡江大學未來學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長...
章節試閱
我望著深海峽谷,希望能看見一座倒塌的摩天大樓,甚至是自由女神像。可是,這裡完全看不到古美洲東岸的遺跡,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一團亮光突然劃過我身旁──是一隻吸血鬼烏賊,身後留下一團團藍色霓光。如同雲霧般的亮光懸浮在我的頭盔周圍,看得我如癡如醉。我小心翼翼的跪了下來,以免攪散這團光芒。不過,我的陶醉隨即就被峽谷裡迸出的一連串綠色閃光打斷了。我後退了幾步,全身肌肉緊繃。只有一種魚會閃爍著綠寶石般的光,並且總是成群出沒:墨西哥烏鯊,身長三十公分,和食人魚一樣凶惡,即便遇到體型二十倍大的生物,也可以把對方撕咬成碎片,更別說人類遇到牠們會有什麼下場了。
我早該察覺牠們就在附近,即使在這麼深的海底也不例外。我早該想到,吸血鬼烏賊噴出發亮的黏液,就是為了誤導掠食性動物。現在,我頭盔上的燈光反倒成了更明亮的目標。我點了一下手腕上的螢幕,關掉頭燈,可是太遲了──我已經敲響那群墨西哥烏鯊的晚餐鈴。
我從腰帶上抽出信號槍,朝著那團綠色閃光射出一顆照明彈。兩聲心跳過後,峽谷上方爆開了一道光芒,震懾得那群烏鯊一動也不動,只有眼睛和牙齒在黑暗中不斷閃爍。我趕緊從泥汙中抄起錨具,躍上我的魟魚板。我趴在板上,兩腿懸空,雙手使勁扭動手把,隨即向前滑了出去,身後留下一股攪動不休的水波。要不是肺裡充滿了液態氧,我一定會高聲歡呼。
但我還沒脫離險境。照明彈燃燒完畢之後,那群烏鯊必定會像鯨魚身上的印魚一樣對我緊追不捨。我想到把自己埋藏在海底的泥層裡。以前我曾經躲在巨石般的大蚌旁,而逃過掠食性動物的追擊。我回頭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黑暗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正窮凶惡極的朝我竄游而來。
我把魟魚板往前一傾,向下俯衝,然後開啟頭燈,光線卻被面前的一片金屬反射回來。一艘潛艇!我撞上潛艇,整個人頭下腳上摔了出去。我的手甩脫了魟魚板的手把,背部砰的一聲撞在潛艇的船殼上,並從斜坡似的船殼滑了下來。我努力想抓住什麼東西穩住身體,卻什麼也抓不到,幸好雙腳踏到了防撞護緣,終於止住下滑。不過,我的五臟六腑倒是過了好一陣子才重新歸位。
魟魚板只要沒人騎乘,就會自動關掉馬達。只好晚一點再去把它找回來了。現在,我必須先找到藏身之處。不過,這艘停放在海底的小潛艇為什麼沒有發出任何燈光呢?難道是失事沉沒的殘骸?如果是,一定也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光滑的金屬船殼上還看不到有藤壺附著。
我沿著防撞護緣摸索前進,找到了通往氣密艙的圓形艙門。艙門蓋板垂掛在鉸鍊上,邊緣有被人撬過的痕跡。我遲疑了一會兒,納悶著這些痕跡究竟是怎麼來的。就在這時候,船殼突然映照出寶石綠的光芒。
我捶下出入鈕。氣密艙像隻膨脹的眼睛張了開來,海水隨即湧入艙內小小的空間。我鑽了進去,一回頭就見到烏鯊從四面八方向我逼近。我用力拍打艙內的按鈕。就在艙門關上之際,那些烏鯊也像迷你魚雷一樣紛紛撞上潛艇;在艙內聽起來,那聲音就像死神敲著門一樣。我靠著艙壁,微微一笑。再也沒有任何事比逃過掠食性動物的追殺更刺激的了。
我剛剛違反了多少規則?獨自前往冷眠峽谷:不允許。只騎著魟魚板而沒有採取任何安全措施:更是絕對不允許。探索廢棄的潛艇:脫離了聲納偵測的範圍。不過,我現在必須躲在這裡,直到那些烏鯊離開為止。這麼做才聰明,也才安全。倒不是說我會讓爸媽知道這艘潛艇和我被烏鯊追獵的事情。光是那群在這地區出沒的海底大盜,就夠他們煩惱了。
艙內的海水從格柵地板排光之後,我把頭盔掀到腦後,吸了一口氣。艙內的空氣雖然悶臭,還是挺有用的:把我肺裡的液態氧全部蒸發掉。我點亮手電筒,打開下一道艙門,一腳踏進了別人的噩夢裡。
裝備存放室裡到處是血──牆壁、板凳、置物櫃上……尚未乾涸的血映照著光線,一灘灘聚合在散置一地的探勘工具周圍。我減緩呼吸,彷彿這麼做即可消除空氣中的金屬味──這股腥臭味,不禁讓我想起捕鯨船上染滿鮮血的甲板。某個漁夫在這裡面屠宰了某種大型動物,僅只如此而已,我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大概是翻車魚或旗魚,沒什麼好驚慌的。只是……我又慢慢往艙房深處走去。不論垂死的魚多麼猛烈的甩動身體,也不可能把武器置放架上的武器全部掃掉,更別說還把一整排架子從牆壁上扯了下來。
我繞過翻倒在地的武器置放架,用燈光掃過門扇洞開的置物櫃,發現裡頭的東西已被劫掠一空。我拉了拉潛水衣上的頸環。平常把頭盔掛在身後都沒什麼感覺,現在卻覺得它的重量扯得我快不能呼吸。潛艇外的烏鯊對我的緊張情緒也沒什麼幫助,牠們一再撞擊潛艇的船殼,尋找可以鑽進來的縫隙。
只要那些烏鯊散去,我就會按照原訂計畫,往上游到日光區,捕捉可以帶回家當晚餐吃的獵物。可是那些撞擊聲不但持續個不停,甚至還愈來愈響亮。更糟的是,我現在才意識到那根本不是烏鯊的撞擊聲,而是……
腳步聲。
我關掉手電筒,隱身於黑暗中。這艘潛艇內雖然陰森恐怖,又到處是血,但走道裡一步步逼近而來的可不是鬼魂。我輕手輕腳的脫下手套,從背後的槍套裡抽出魚槍。
世界上沒有鬼,但海底大盜真的存在。
好幾個月以來,海喪幫在海底殖民地橫行無阻,搶劫每一艘外來的補給船。我經常想像著自己如果遇到這些壞蛋,會有什麼後果。
看來,這下子我有機會驗證了。
我把魚槍舉到肩上,卻突然滑了手。我慌得伸手亂抓,總算在魚槍跌落地板之前及時撈起槍帶。這時候,走道裡的腳步聲突然加快速度,跑了起來。
我蹲伏在木箱後面,
槍枝對準門口。隨著腳步聲的逼近,我也把手指靠在扳機上。我想穩住呼吸,可是手臂還是忍不住發抖。射擊一條飢腸轆轆的虎鯊是一回事,但是用魚槍射人──儘管對方是惡劣的海底大盜──我還是不曉得自己下不下得了手。突然間,一道手電筒的光束射了進來,掃過我的臉,刺眼的光線閃得我什麼都看不見。我舉起魚槍,隨即響起一聲尖叫──不是我喊的──光線也跟著熄滅。我爬起身來,衝進走道,跟著迴盪遠去的腳步聲跑進潛艇的艦橋。
那聲尖叫──不是盜匪的聲音。
是個女孩。
「我不會傷害妳的!」我高聲喊道。
沒有回應。
「妳看,」我用手電筒照著自己的魚槍,同時將它收進槍套裡,「別怕。」
如同裝備存放室,艦橋也是一片狼藉。所幸這裡沒有到處潑濺的鮮血。不過,控制臺的面板已被扯掉,天花板上也四處垂掛著電線。其中一叢電線像海草似的微微擺動,可見有人才剛從那裡經過。我揭開電線,一道光束突然射了過來,伴隨著一個尖細的聲音:「你是誰?」
我吃了一驚,立即把手電筒照向聲音的來處。這時,只見一個女孩大步走向我,她那一條又黑又長的髮辮不斷擺盪,看得我都忘了回答她的問題。
「你嚇了我一跳!」她說。她一手握著手電筒,另一手抓著一把綠色的短刀,兩手抖個不停,一雙淺藍色的眼睛卻散發著傲氣。
「抱歉。」我在震驚之餘勉強擠出了這兩個字。她的年紀似乎和我差不多,也是十五歲上下。可是更令我驚訝的是,她居然是從上頭來的。絕對不會錯。她的臉頰呈現粉紅色,鼻子上盡是脫皮,那張臉是用來研究紫外線曝晒的最好對象。
她突然停下腳步。「你是鬼嗎?」
我內心平靜了下來。希望至少有那麼一次,我能遇到一個不會讓我覺得自己像是怪胎的陸地人。我可從來不曾針對他們的晒斑說過一句話。
她挺起肩,彷彿準備迎接最糟的結果。「你是鬼,對不對?」
我幾乎想要點頭,看她會有什麼反應,但我還是回答:「我是活生生的人,和妳一樣。」
「可是你會發光。」她特意指出這點。
看在光線分上,我的皮膚雖然有光澤,可不表示我就是鬼。我不是一具骷髏,也沒有空洞的眼窩。我的體格因為平日在家裡的農場工作而頗為結實,眼珠也是相當常見的藻綠色。「我不會發光,」我說:「這叫做光澤。」我儘量不表現出一副努力為自己辯護的模樣。「這是吃螢光魚造成的結果。」
那女孩又向我靠近了一點。「沒有人會吃在黑暗中發光的魚。」
「我們在海底會。」
「真的嗎?真是──」她跳了過來,用手電筒往我的肋骨用力一戳。我痛得喊出聲來,她卻叫得比我還大聲:「好樣的熱柏油!你真的是人。」
我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也無力出言譏諷她了。她不但戳得我難以呼吸,我也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以為那把手電筒會從我身上穿過去。幸好她不是拿刀來測試我是不是真人。
「我以為,」她結結巴巴的說:「我是說,你在黑暗裡──」
「我不會發光。」
「沒錯,」她草率的表示同意,一面把綠色短刀收進刀鞘裡,「你確實不會發光。真抱歉。你還好嗎?」她又靠了過來,並撥開她眼睛上的長瀏海。
「死不了的。」不過,明天我胸前大概會有個海參般大小的瘀青。
「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那些血?」她問。
「大概是魚血吧。」至少我是這麼希望。她和大部分的陸地人一樣,站得離人太近。她彷彿吸光了我周圍的氧氣,我不禁有點頭暈,於是往後退了一步。「妳在這裡幹什麼?」
「我本來希望這是我哥哥的潛艇,現在我反倒希望不是了……」她揮動手中的手電筒,照著那些遭到破壞的儀表板。「他到海底來淘篩錳核。」
「我們把錳核叫做黑珍珠──呃,應該說,跟你哥哥一樣的探礦人都這麼講。等一下,妳是說妳只有自己一個人?」
「你也是自己一個人啊。」她說,有如證明了什麼事實一樣。
「我住在海底。我是第一個在海底出生的人類。妳是──」陸地人會不會不喜歡被叫做陸地人?我不知道。可是我實在討厭他們把拓荒者叫做「黯生物」。
「什麼?我是什麼?」
「是從上頭來的。」我修正了我的用語。
「上頭。」她微微一笑,似乎覺得這個字眼很有趣。「意思是『海水上頭』嗎?」
「是啊。」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我是從上頭來的?」
她是認真的嗎?就算她沒提到我皮膚的光澤,她渾身上下簡直就是在大聲宣告「陸地人」這三個字。更糟的是,她也具備潛水生手的各種特徵。不過,我僅單純說了:「雀斑。」看她一臉困惑的表情,我又補充了一句:「海底的小孩不會有雀斑。」她整張臉看起來像是撒滿了溼沙一樣。我把手電筒的光束往上移。「還有妳的頭髮。」
「我的頭髮?」她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沒有剛剛那麼興味盎然了。
「顏色不一致。」
她的頭髮雖然和我一樣是褐色的,卻摻雜了一道道的紅銅色髮絲。為什麼陽光會讓人的髮色變淡,卻反倒讓膚色變黑呢?我實在不懂。
「顏色不一致……」她把長髮辮拂到肩膀後面,不讓我看到。
我伸出手。「我叫泰伊。」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握住我的手,當然也沒有脫掉手上的潛水手套。這種舉動,在海底居民眼中算是一種侮辱。但話說回來,陸地人很少會暴露頸部以下的肌膚,有時候甚至連頸部以上也全部包覆起來。
「我叫亥珍。」
「亥珍。」我不禁微微一笑,「聽起來就像海底珍寶一樣。」
她似乎吃了一驚。「你說什麼?」
「在海底,我們把漂亮的東西叫做海底珍寶。」我突然意識到,我這麼說彷彿是在稱讚她長得漂亮,可是我沒有這個意思──儘管她確實長得滿漂亮的。我突然口乾舌燥了起來。「妳知道的,像貝殼,」我清了清喉嚨,「或者海蛞蝓。」
「海蛞蝓是漂亮的東西?」她懷疑的問。
「從某些角度看。」
「我哥哥在最後一封信的開頭就是這麼寫的,」她撫摸著她放刀的那個口袋,「『親愛的海底珍寶。』」
「如果他住在海底,自然知道這句話。」
「聽我說──我的迷你潛艇不見了。」她突然轉變話題,並且揚起下巴,看我敢不敢笑她。
我絲毫不受影響。「妳在哪裡弄到迷你潛艇的?」
「在交易站。我向一個老賭客租的。」她拉扯著身上的潛水衣,「這下我得賠他了。」
那個人一定是職業賭徒,這種人在交易站到處都是。「妳的潛水衣也是向他租的嗎?看起來不太合身。」光是看著那閃亮的布料垂掛在她纖細的腰上,我不禁冷汗直冒。感應器就織在內外兩層布料當中,潛水衣如果沒有完全貼身,衣服上的微電腦就無法正確判讀她的生命徵象。
她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不把我的擔憂當一回事。「我把我的潛艇停泊在氣密艙旁,現在卻──怎麼了?」
「妳真的是自己一個人到這裡來的?」我實在沒辦法相信這一點。即便是熟諳深海環境的科學家,也會帶著工作人員和許多器材前來。
「我猜猜看,你覺得女孩就應該穿著洋裝,『溫馴順從』,才能阻止海平面上升。」
「不是這樣。」我小心翼翼的回答。但從她的語氣中,我猜她應該不像新清教徒那樣,認為全球暖化是上帝對人類罪惡的懲罰。「只是海底真的很危險。」
「我可能會被巨烏賊吃掉──我知道。」她翻了個白眼,「我在水裡也不過待了兩秒鐘而已。」
「烏賊如果要吃妳,不必等到妳暴露在水裡。」這句話引起了她的注意。「巨烏賊的長度可達二十四公尺,重量可能將近一噸。妳的潛艇如果被牠拖到深海底下,就會因為承受不住水壓而裂成碎片,然後牠會把妳挑出來吃,就像吃蛤蜊一樣。」
她滿是雀斑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你是故意嚇我的。」
「是啊,」我坦承道:「但不表示我說的不是真的。」她不該在完全不曉得危險的情況下潛到深海,我不得不欽佩她的勇氣。
「為什麼會有人想要住在海底?」她顫抖著問。
「妳家有自己的土地嗎?」
「當然沒有。土地太少了。」
「我家有八十公頃的地。」
她皺了皺鼻頭。「在海底。」
「是啊,但畢竟是我們的。」她要是看到我家的農場有多麼翠綠、美麗,也許就會了解了。「我滿十八歲以後,也要自己圈地。一塊四十公頃的土地,位在兩座山丘之間。」
「你說話就像《海底農場法案》的廣告一樣。」她笑著引述廣告詞:「『圈下你自己的土地,耕種五年,土地就是你的!』等一下──那是什麼聲音?」
一陣刺耳的震動聲響喀喇喀喇的穿透了船殼。我們望向天花板,接著又看著瞭望圓頂外黑沉沉的海水。那聲音愈來愈大,漸漸變成一道刺耳的顫音,突然間,有東西撞上了圓弧形的窗玻璃。亥珍尖叫一聲,雙手抱住頭,但彈性玻璃並未破裂,只見一個黑色物體沿著窗玻璃碰碰撞撞的往下沉,還拖著一條粗重的鐵鍊。
「拖曳鉤。」我關掉手電筒,擠過她身邊,仰頭看著瞭望圓頂外。「把燈關掉。」在我們上方,一艘潛艇高高的懸浮在水中,艇外的數盞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刻劃出潛艇的外形──我已經聽別人描述過這艘潛艇許多次了,而且語氣總是充滿恐懼。沉重的鐵鉤撞上潛艇的防撞護緣,發出一陣沉悶的重擊聲,震動的頻率一路從我的鞋底傳到背上。我往後退開。「我們離開這裡吧。」
一道光線從黑暗中射了下來。「快點。」我催促著,但亥珍卻呆呆望著艇外的鐵鍊。現在鐵鍊已經繃緊,並且在探照燈的光束中抖動著。「上面那艘潛艇是幽靈號,」我試著向她說明:「那是屬於──」一雙靴子蹬上瞭望圓頂,又踢了開去。接著,穿靴子的那人沿著鐵鍊滑下來,我們終於可以看清楚他了。他放開鐵鍊,踏上防撞護緣,隨即又有第二個人滑下來。
亥珍趕緊退入陰影中。「他們是誰?」
我蹲下身子,避開從那些人頭盔上射入艦橋裡的微弱光束。「海底大盜。」我輕聲說,拉著她蹲伏下來。
「真的嗎?」
這下她轉而以充滿好奇的眼光望著外面,看著那些盜匪把拖曳鉤扣在潛艇上。他們每做一個動作,頭燈的光線就在艦橋裡到處亂掃。我摸著大腿上的刀鞘,裡面插著一把十八公分長的短刀。不過,我雖然善於使用短刀和魚槍,卻知道自己抵擋不了一整艘船的成人。我們一定要偷偷逃出這艘潛艇。我輕輕推了推亥珍,指了指走道。她又朝那群海底大盜看了最後一眼,才跟著我走進黑暗的走道裡。到了裝備存放室之後,我再度點亮手電筒,穿越氣密艙的艙口。
她仍站在裝備存放室的門口,一動也不動。「這就表示這些不是魚血?」
「我不知道。」我坦承道。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海喪幫殺過人,只有種種醜惡的傳聞,以及某個船長腿裡的一顆子彈而已──但已足夠讓我認定自己不想和那些海底大盜有任何糾葛了。我們四周可以聽到船身吱嘎作響的聲音。「快點。」我繞過地上的血灘,「這具殘骸一旦被他們拖出泥巴,就會往上飛。」
「我不要出去。」她在走道裡徘徊,「我會在裡面找個地方躲起來。」
也許我剛剛不該告訴她那些巨烏賊的事情。「聽好,」我說:「海喪幫如果在這裡頭殺了人──」潛艇顫動了一下,向前推進了一點,我伸手抓住氣密艙的門框才穩住身體,「他們一定會把這艘潛艇丟進冷眠峽谷,妳要跟著一起陪葬嗎?」
她臉色發白,隨即衝進了氣密艙。「我實在不懂,為什麼有人想要住在海底?」她說。
我敲下按鈕,關上了她身後的艙門。「妳吸的時候,要一口氣吸到底。」
她滿臉漲得像海葵一樣紅。「你說什麼?」
「我是說液態氧。」我幫她把頭盔戴上並扣緊,「有些新手會在肺裡留下氣泡。這麼一來,他們一到海底深處,胸部就會被水壓給壓扁了。」我雙手一拍,藉此加強效果。
她瞪著我的冰冷眼神足以讓冰河期再度降臨,但我的話想必還是產生了效果,因為她咬住頭盔底部的液態氧吸管,並且努力把肺部填滿。她又嗆又咳,跌靠在艙壁上,造成外艙的一盞紅燈開始閃爍。我戴上自己的頭盔,然後才想到亥珍的動作不可能觸動燈光。除非外面的出入鈕被人按下,那盞燈才會開始閃爍。
我立即關掉手電筒──分秒不差的,艙門也在這時滑了開來,一股海水噴進氣密艙,在閃爍的紅燈照耀下有如一道血柱。隨著入口愈開愈大,水流也轉為瀑布,翻騰不已的海水一寸寸淹了上來。我抽出腰帶上的拉繩,扣住亥珍的腰帶,然後將她推到靠近艙口的牆邊。
氣密艙裡灌滿海水之後,一道光束隨即穿越密密麻麻的氣泡射進氣密艙。是頭燈。我等待著,全身神經緊繃。接著,一個黑色的身影踏進了艙口。他一走進氣密艙,我隨即拉著亥珍衝出艙外。他一定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所引起的海水波動,只見他轉過身來,看起來比我想像得還要年輕;不過,也可能只是因為他突然見到我們而詫異不已,所以臉上那目瞪口呆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比較年輕而已。楞了一會兒之後,他隨即向前一躍,露出一口削尖又漂白至近乎透明的利牙,就像巨口魚的血盆大口一樣駭人。
我把亥珍推到身後,捶下出入鈕。就在艙門關上之際,那名盜匪的手竟從縫隙中伸了出來,奮力想抓住我的脖子。艙門的鋼板夾住了他的前臂,他的手指剛好碰到我的胸膛,但已抓不住我,只是在門板的壓力下顫抖不已。我跌跌撞撞的往後退,卻把亥珍撞下了防撞護緣,她立即跌落黑暗中。連接我們兩人的拉繩隨之繃緊,也把我扯下了漆黑的海底。
一時之間,我趴倒在爛泥裡,我們兩人的雙腿交纏在一起。我趕緊帶著亥珍,滾動身子離開這艘潛艇。一會兒之後,潛艇就向上升起,脫離海床,揚起了許多泥沙碎屑,逐漸隱沒於黑暗當中。
我站起身來,亥珍卻抓住我的腰帶,拉得我又跌坐回泥地上。難道她以為我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嗎?拉繩仍然連接著我們。我們一起站了起來,她緊抓住我的手,就像海鰻緊咬著獵物不放。對於不習慣深海環境的人來說,冰冷的黑暗和巨大的水壓大概會讓人驚恐不已,所以殖民地的其他居民幾乎從來不離開大陸棚。他們不像我對冷眠峽谷如此著迷,儘管這座峽谷的長度與深度都超過大峽谷,而且陰森恐怖的程度更達百倍之多。冷眠峽谷原本叫做哈德遜峽谷,後來隨著美洲東岸的一大塊陸地沉入海裡,才改了名稱。現在,所有的人都把這座海底深淵視為死亡與毀滅之地,但我覺得這裡只是充滿了掠食性動物而已。
我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墨西哥烏鯊。確認安全無虞之後,我啟動頭燈的弱光模式,找到了我的魟魚板。亥珍緊緊跟在我身後,頭燈開著強光,手裡握著刀子。這附近如果有任何猛獸,不免都會被她那耀眼的光芒吸引過來,而她那把短刀根本擋不住牠們的攻擊。不過,要是揮舞著刀子能讓她覺得好過一點,那就隨她去吧。
所幸,她那艘有著尖鼻的載具就在一百八十公尺外的一灘爛泥裡打轉。這是陸地人有錢人家的玩具,非常漂亮。我把錨鍊拉緊,讓她爬進布滿凝膠的圓形入口。我跟在她後面爬了進去,但又隨即轉身把魟魚板綁在這艘噴射艇的尾翼上,如此,它就像真正的魟魚一樣漂浮在水中,只是沒有尾巴而已。我鑽進入口,坐上亥珍身旁的駕駛座,感覺像是坐在一部構造精美的小型火箭裡。
我卸下頭盔,吸了一口氣,讓肺裡的液態氧蒸發掉。由於我們的肺裡填滿了液體,而不是易於揮發的混合氣體,因此不太可能得到潛水夫病;但我還是很樂於看到亥珍啟動減壓系統。她坐在我身邊,咳出了液態氧。「不要咳出來,」我一面對她說,一面把我們的頭盔放在座椅後方,「那樣會增加肺部的負擔。」
她硬吞下去,眼中湧出了淚水。
「妳知道這其實不是迷你潛艇,對不對?」我的手指輕撫著儀表板,「這是噴射艇,不適合用於深海潛水。」我摸著可以將儀表板上的控制開關轉換成全像圖的按鈕,才發現她正盯著我。「抱歉。妳要駕駛嗎?這是妳租的機器。」
「不用。」她的聲音仍然微微顫抖:「我相信你從五歲就開始駕駛潛艇了。」
「四歲,」我微笑著說,她沒有回應,「要我帶妳回交易站嗎?」她點點頭,眼裡的神情交雜著驚恐與著迷──我妹妹一看到有毛的哺乳動物,也總是流露出這種眼神。「反正我也得到那裡報案,讓他們知道那艘潛艇的事情。」為了迴避她的目光,我裝出忙著尋找收錨按鈕的模樣。那種目光,從來不會帶來好結果。
「你在黑暗中怎麼找得到我的潛艇?」她問。
「是妳的噴射艇。迷你潛艇不是為了高速航行而設計的。」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聳聳肩,一顆心卻像櫛水母一樣的昏亂迴旋。我嚇到她了,此時此刻還自以為表現得沒什麼異常之處。
「我只是跟著水流而已。」我說。這是真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任何一個拓荒者都做得到。」我把油門往下一扳,噴射艇立刻往前疾衝,我們兩人的身體都貼到了椅背上。我知道亥珍還看著我;我感覺得到。我儘量把注意力集中在駕駛噴射艇的快感上,即使如此,還是消除不了內心的忐忑不安。
「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對不對?」她的語氣輕柔又堅定的試探著我,「我聽過很多傳聞,關於海底的拓荒孩童。」
「傳聞很多,卻都不是真的。」我的眼睛盯著舷窗外,逐漸提高速度。「我們就和你們一樣。」
「不,才不一樣呢。」
她乾脆再拿手電筒戳我一次好了。事實上,我寧可被手電筒戳,反正瘀青不久就會散去。我轉頭面向她,打算為自己辯護,但亥珍的目光就像我朝墨西哥烏鯊所發射的照明彈一般,明亮而熱切,結果我也跟那些深海生物一樣的呆住了。
「承認吧,」她說:「你有黯天賦。」
(摘錄自《黯》第1章)
我望著深海峽谷,希望能看見一座倒塌的摩天大樓,甚至是自由女神像。可是,這裡完全看不到古美洲東岸的遺跡,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一團亮光突然劃過我身旁──是一隻吸血鬼烏賊,身後留下一團團藍色霓光。如同雲霧般的亮光懸浮在我的頭盔周圍,看得我如癡如醉。我小心翼翼的跪了下來,以免攪散這團光芒。不過,我的陶醉隨即就被峽谷裡迸出的一連串綠色閃光打斷了。我後退了幾步,全身肌肉緊繃。只有一種魚會閃爍著綠寶石般的光,並且總是成群出沒:墨西哥烏鯊,身長三十公分,和食人魚一樣凶惡,即便遇到體型二十倍大的生物,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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