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中帶水,一生注定要跟著男人漂浮……
美菊,一個日治時期的台灣南部鄉下女孩,因算命仙斷言她命中帶水,若當童養媳,將不安於室,躲過了當童養媳的命運,卻被賣入藝妲間當養女,進而展開她起落浮沉的一生。
作者邱旭伶為國內研究台灣藝妲的年輕學者,一九九九年出版《台灣藝妲風華》(玉山社出版)一書,揭開台灣藝妲那既華麗又滄桑的生命面紗,入選中國時報「開卷」好書,並獲新聞局二○○○年金鼎獎優良圖書推薦獎。
本書她以小說形式,再次訴說台灣藝妲的故事,透過書中人物的生命歷程,將台灣藝妲與當時代的台灣生活風貌,栩栩呈現,故事情節感人,很容易就將讀者帶進台灣藝妲的悲歡歲月,更加了解當時代台灣民間的生活樣貌。
本書特點:
◎以小說形式呈現台灣藝妲的藝界人生;以台灣為背景,兼具歷史意義,卻極富故事情節,彷彿故事就發生在你我身邊。
◎台灣藝妲女子浮華的滄桑人生,首度呈現在讀者面前。
作者簡介:
邱旭伶
一九七○年生,桃園縣人。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美國俄亥俄大學戲劇研究所畢業。曾任《自由時報》記者,現任職於文建會駐紐約台北文化中心。著有《台灣藝妲風華》(玉山社,一九九九)一書,曾獲新聞局金鼎獎推薦優良圖書,及中國時報「開卷」好書推薦。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入圍國立台灣文學館台灣文學獎
名人推薦:
新舞台館長 辜懷群——
我想邱旭伶由於長期研究台灣藝妲的風華,不知不覺在腦海裡就浮現了一個藝妲的身影。因為她疼惜那身影,故而《浮塵花落》字裡行間透著濃濃的惻隱。這股惻隱很質樸,很迷人;早期的台灣藝妲在她的筆下以一種常人不熟悉的風貌重生。揭開神秘的面紗,露出一個會愛、會怕、會盼、會疑、會需要、會選擇、會認命、會咬牙的「正常」女性。《浮塵花落》應是她另一本著作《台灣藝妲風華》的對應與落實。
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教授 邱坤良——
《浮塵花落》描述一群歷經風霜的風月女子,逆來順受地接受命運的安排,默默承受著生命的種種變故,每個藝妲的人生都在隱忍中存在著一股無奈。這種無奈與不安,一直縈繞著小說情節進行,最後在旭伶的筆下,有著魔幻式的結局。讀者在《浮塵花落》中,隨著角色的生活細節,體驗當年的生活型態,以及「藝妲鑑札」、「開天官」、「食清粥小菜」等等屬於藝妲的生活名詞。
得獎紀錄:入圍國立台灣文學館台灣文學獎名人推薦:新舞台館長 辜懷群——
我想邱旭伶由於長期研究台灣藝妲的風華,不知不覺在腦海裡就浮現了一個藝妲的身影。因為她疼惜那身影,故而《浮塵花落》字裡行間透著濃濃的惻隱。這股惻隱很質樸,很迷人;早期的台灣藝妲在她的筆下以一種常人不熟悉的風貌重生。揭開神秘的面紗,露出一個會愛、會怕、會盼、會疑、會需要、會選擇、會認命、會咬牙的「正常」女性。《浮塵花落》應是她另一本著作《台灣藝妲風華》的對應與落實。
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教授 邱坤良——
《浮塵花落》描述一群歷經風霜的風...
章節試閱
總喜歡在秋天的傍晚,躺在院子裡乘涼,讓微風漫無目的地迎面襲來,有時還得帶件薄衫,才不會涼過了頭。
這一天的晚霞特別地豔紅,紅紅橙橙地像一塊渺無邊境的畫布,讓美菊看得入迷。到了這個年歲,已經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她煩惱,常常就這樣伴著身旁的素馨,感受彼此的相伴。
腦子浮盪著年輕時的經歷,隱隱地想起童年時代的玉蓮在金花園唱起南管,那種劃破寂靜的音量,朦朧中穿越時間的羈絆,看見自己正羨慕地聽著玉蓮訓練有術的嗓音。剎那間,記憶中的場景迅速轉換,美菊又想起自己坐在詩人林亞堂腳踏車後座,兩手捏著他的衣衫。當時那種雀躍的心情,確實讓她感到片刻的幸福。
些許是天氣涼了,風一颳兩肘子也颳起一陣疙瘩。「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她又不經意惦記著上海的于智興,不知道他還唱不唱得動?即使都已經當了祖母,她還是會想起年輕時那個上海佬,當年要不是被阿姨鎖在房間裡,她的人生肯定不會一樣。
「你又在想什麼?」素馨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了她的心思。
「沒有啊!」美菊說得有點虛心。
素馨伸手撥正美菊被風吹亂的頭髮,隨意地說:「你說謊的時候,眼神總會不自覺地晃動。」
美菊覺得有點尷尬,但也不想辯解。「其實也沒有想什麼,上了年紀就會經常想起年輕時遇到的一些人,和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瑣。」
「你過去的經歷,讓你遇見很多不同的人,不像我小時候都被關在家裡,也沒有什麼可想的。」
「我的那些經歷,都是一些說不出口的事情!」
「我只是好奇你都在想些什麼?有時候看著你的靈魂飄蕩到遠方的模樣,讓我覺得一點都不了解你。」
「你老想著那些事情,是因為你對過去還有所眷戀或遺憾。」
美菊對她苦笑了一下!也明白眼前的素馨不喜歡自己明明是陪伴著她,心思卻飄到過去那些陳年往事。
孫子剛剛從學校下課回來,玩得滿身大汗,看到兩位奶奶自然就靠近來撒嬌。 他把手上的傳單給美菊看,問說:「這部電影叫作『乞丐與藝妲』,我不知道藝妲是什麼?」
美菊愣著了一下,有點不知從何說起。
「藝妲是幾十年前,在酒樓裡賣藝的歌女!」素馨搶先一步地脫口而出。
「那『乞丐與藝妲』又有什麼關係?」孫子又好奇地問起。
「那你當然要去看了電影才會知道!」
美菊看了素馨一眼,還是她的反應比較快。
小孩子的興趣一陣一陣地,看到管家經過,又好奇地跟著離開。倒是美菊突然也起身,轉回房間拿出一把琵琶。
「這把琴在我房間裡躺了幾十年,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美菊試了一下琴絃的鬆緊,一邊試一邊調整走音的琴絃。她專心地調音,心思定在眼前的指尖上,只是手指生硬得不聽使喚,只能夠試試琴絃,過去背誦的曲譜,怎麼樣都串連不上,偶爾拼湊出一、兩段,卻再也彈不出過去的勁道和滋味。
曙光
美菊提著剛洗好的衣服回到家門前,發現一輛人力車停在附近,立即聯想起剛剛那位婦人。
走進家門,發現爸爸、媽媽、那位婦人及一位村裡的長輩正坐在廳堂內。看到美菊進門,屋內的空氣像是瞬間凝結一般地寂靜下來,大家紛紛把焦點投注到美菊身上來,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美菊忍不住對那位婦人再多看兩眼,不小心還撞見她的目光,嚇得美菊立刻垂下眼瞼,盯著自己剛剛洗乾淨的腳ㄚ子。
婦人的眼光銳利,一眼就看出美菊心裡的害怕,她刻意走到美菊身旁說:「你剛剛的模仿很有天份!」隨即又拉起美菊的手臂瞧瞧。
「長手長腳的,將來個子應該不小!」
「美菊仔,我們到廚房去。」
母親挺起肚子跟美菊一起進入廚房,美菊不自覺地看著母親因為懷孕而腫脹的雙腳,瘦弱的身軀挺著大大的肚子,讓美菊老覺得那種辛苦是言語無法形容的,若不盡早生出個弟弟,恐怕這種苦將是永無止盡的。
「美菊仔,如果……如果我們要將你賣給藝妲間,你會不會怨我們!」媽媽兩眼含著淚水對著美菊說。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樣,說不出話來,淚水比媽媽早一步地流洩而出。
「你不要這樣,做父母的都不願意如此,這次真的是欠人家不少錢,再不還人家,你爸爸就要走投無路了。」媽媽的話讓美菊的心,糾結在一起。
她靜靜地抹掉臉上的淚珠,想著:「比起大妹,自己已經多留一陣子了,還有什麼好怨恨的。」
「我從小就被送到李家當童養媳,沒有讀過一天的書,只知道家裡髒了就要打掃,有人肚子餓了就要去煮飯,還要幫忙種稻、種菜、養雞、養豬。正式入門後,一心要生個男丁幫李家傳香火。沒想到……這件事情卻始終沒辦法如願,……我還會一胎一胎地生下去,你們這些查某囝仔也只能慢慢地送給別人養,重蹈我的一生。」媽媽努力說得平淡,音調卻微微地顫抖著,淚水也不爭氣地往下流。 「本來上次就要把你送人了,只是算命師父認為你的命格跟一般人不一樣,當童養媳會造成夫家日後的問題,只好送大妹過去頂替。現在,這戶藝妲人家有意收買你,你就要好好珍惜,不要像我,一輩子都待在這裡做個鄉下女人。」
媽媽刻意將臉轉向窗戶,不讓美菊看見她的面容。窗外晴朗的陽光懶懶地灑進廚房內,映著母親的身影,帶來一絲的暖意。美菊忍不住地兩手抱住媽媽的大肚子,離別的情緒在胸口鬱塞著,慢慢地瀰漫。
「我去幫你收拾衣服了!你到前面去看看你爸爸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媽媽拉起衣角擦乾臉上的淚水,要美菊再度回到前廳去面對大家。
美菊擦乾眼淚,慢慢地走進前廳,看見父親在一張紙上蓋下大拇指印,接下來婦人也蓋下拇指印。
那位長輩拿起契字說:「這樁買賣是雙方心甘情願的,從今以後一賣千休,將來如果不合家教,要賣要嫁聽由買方發落,賣方不得有所意見。」
「這是我們約定的銀兩。」長輩將桌上的黑色小布包推到父親面前,父親卻將目光投向一旁的美菊。
「美菊仔,你不要怪阿爸!雖然是將你賣給藝妲間,但你一定要爭氣,努力上進。」父親輕聲地告誡美菊,語氣裡卻流露著內疚的感情。
美菊眼眶含著淚水,思緒卻早已飄到過去的那些日子。那時爸爸、媽媽帶著大妹和她在田埂裡採收甘蔗,一家人在豔陽下將一個人高的甘蔗採收下來,最快樂的是中午,可以躲到竹蔭下攤開早上準備的便當,吃飽就躺在草地上睡午覺。 母親帶了個小布包出來,打斷了美菊的思緒,當初大妹要走的時候也帶著這樣的小布包。
「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盡早上路吧!」婦人看到這種場面,顯得不耐煩。 美菊兩眼無辜地看著爸爸、媽媽,喉嚨卻像是被東西塞住一樣,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開始不斷地滲出淚水。
美菊和婦人坐上同一輛車,車子啟動之後,她才激動地喊著:「媽媽……」 臨走時,媽媽難過地伏在門框上,不忍目睹女兒的離去,而呆立一旁的父親也神情落寞地頻頻拭淚。
美菊本來是要好好記住回家路程的,但這路程一拐又一拐地,從綠蔭的稻田,到種滿行道樹的大馬路,最後轉進平坦的小巷道,即使累得眼睛都垂了下去,也要苦撐著模糊的雙眼。只是這些路段,才剛剛走過就印象模糊,美菊不知道以後要怎樣才回得了家。
婦人打完盹醒過來,發現美菊一路都機警地保持著清醒,再看她臉上風乾的淚痕,倒是有點不是滋味。
天色慢慢地暗下來,坐在人力車上一邊馳騁,一邊看到煙囪上裊裊的炊煙,美菊不自覺地想起廚房中的媽媽,又要燒熱水,又要煮菜,不知道一個人可不可以忙得過來。
當車子跨過一座小橋後,婦人終於開口說:「快到了,過了這座橋就進入新町區,以後都要在這一區生活,這裡還有一些日本人、韓國人開的店,你在街上一看就知道他們的小姐跟我們台灣的小姐很不一樣。」
美菊好奇地四處張望,放眼所及與鄉下的景觀大為不同,街上的人都穿著鞋子,不像鄉下人那樣打赤腳,四周的房子也都是磚造的,甚至還有三層樓高的樓仔厝。
「你有一個年輕的阿姨,叫作碧雲,你以後要負責照顧她,你就叫我……姨娘好了。」
別離
金花園是個大宅院,分為前後兩個庭院,藝妲的房間多設在前院,庭園裡花木扶疏,從房間內往外探,可以看到不同視角的庭園風景,後院有三間藝娼的房間位於女童房間的正對面。
早上時間,美菊一如往常地洗好衣服,到房子外的曬衣場晾曬。返回房間的途中,看見秀枝阿姨房間裡走出一個中年的男人,頭壓得低低地往後門出去。美菊雖不敢正眼直視客人,卻可以從眼尾的餘光中瞥見那男人的模樣。
沒多久,秀枝阿姨手拿著個布包開門出來,看見迴廊上的美菊。
「等一下有沒有事情?」秀枝突然開口問美菊。
「沒有!」她大方地搖搖頭。
「要不要跟我到保安宮去拜拜?」
美菊遲疑著,不知道姨娘待會兒會不會有事。
「中午吃飯前就回來了!」
「那好吧!」美菊點點頭,趕緊將手中的水桶放回置物間,跟著秀枝從後門出去。
人力車在保安宮廣場前停下來,平常就香火鼎盛的保安宮,每逢農曆初一更是熱鬧滾滾。秀枝帶著美菊,穿越人群進到廟埕的供桌前,打開預先買好的水果、金香,秀枝點上香,要美菊跟著自己一起拜拜。
「保安宮的主神是保生大帝,擅長醫術,一般都稱呼他為醫神,等一下你可以祈求保生大帝保佑你的父母親身體健康。」說完,秀枝阿姨就跪在神桌前,兩眼緊閉,虔誠地祈求著。
想到父母親,美菊不自覺地兩眼發熱,離開家裡都已經半年多了,從來沒有一絲父母親的消息傳來,也不知道母親是不是已經如願地生了個弟弟,結束她繼續懷孕的命運。
美菊跪在神案前,稍一瞇上眼睛,眼淚便急奔而下,離別時的愁容,成了她對父母親的最後印象,每每想起總會隱隱地疼痛,像是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疤。 秀枝起身,看到美菊臉上的熱淚,直覺得心疼。
「怎麼了?」
「我想起鄉下的父母親,就覺得難過。」美菊邊擦眼淚邊說著。 「你能有這份心,惦記著他們,我想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秀枝接過美菊手上的香,一起插到香爐去了。
「真的嗎?」
秀枝看著美菊純真的眼睛,還是將話吞進自己的肚子裡,只是淡淡地說:「你以後做了母親,你就知道無法親自養育子女的痛苦。」
回到金花園,發覺姨娘正在後院迴廊裡,美菊趕緊趨前去問:「姨娘,你找我嗎?」
姨娘看了秀枝,問著:「你們兩個人一起出去了?」
「早上找她陪我到保安宮去拜拜。不知道有沒有耽誤到什麼事情?」
「沒有,也沒有什麼事情,只是看她沒有去吃午飯,覺得奇怪而已。你們趕快去吃飯吧!可能得吃剩菜剩飯了。」姨娘說完之後,看了美菊一眼,她就明白姨娘還是有點不太高興。
「快去吃飯!」
趁著美菊一邊吃飯,姨娘一邊說:「你怎麼會跟秀枝一起出去,人家都說她很孤僻,也沒有什麼朋友,她怎麼會帶你出門。」
「可能她只是要找個人跟她一起去吧!早上大家都去上學,她只好找我了。」 正在收拾碗盤的廚娘聽到之後,也插嘴說:「她跟一般在藝妲間長大的女孩可不一樣,聽說她家裡原本也是有錢人家,嫁人之後丈夫死了,夫家強迫她改嫁,她才離家的。後來為了營生來我們這裡,不過她脾氣硬,又挑客人,金老闆常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她寧願來這裡營生,也不願意改嫁?」美菊覺得有點好奇。
「這個我們也搞不清楚!我聽說她對於漢學很有研究,偶爾有一些特殊的客人喜歡找她,只是她現在還年輕,年紀再大些也就由不得她挑客人了。」
「在小孩面前不要說這麼多。」被姨娘這麼說,廚娘自覺得無趣,也不敢再多說了。
府城的太陽,在盛夏時節威力無窮,願意頂著大太陽來點煙盤的客人自然少了下來。沒事的藝妲,多半睡個午覺,為晚上的出局養精蓄銳。
閒著無聊的美菊,坐在迴廊的矮凳上,一邊等著阿姨的召喚,一邊偷偷看著阿甘借給她的南管曲譜,只是這曲譜看似簡單,但每一字都有一長串的變化,唸起來還是頂複雜地。
午睡之後,碧雲緩緩地起身,這個下午還真是熱得煩人,耳朵外傳來陣陣「枝仔冰!」的叫賣聲,顯得特別有吸引力,於是她下床去買冰棒解解熱。
走出房門,碧雲看見美菊坐在矮凳上背南管曲譜的情景,讓她覺得驚訝。
「你在看什麼?」碧雲走近美菊,刻意問她。
「沒……沒什麼啦!」美菊有點慌張地趕快收起來。
「你想學唱曲?」碧雲問她。
美菊點點頭。「我看這裡的女孩們都在學南管,我也想跟著學。」
「你知道他們學南管是因為將來要伺候客人的。」
「我知道!我也想要有一技之長。」
「你先去買兩枝冰棒回來再說。」美菊拿了錢就往街上跑。
美菊買回兩枝冰棒,一人一枝。
碧雲坐在迴廊的欄杆上,一邊吃一邊說:「以後有機會看藝妲唱曲的時候,要多注意她們的嘴形,南管唱腔的嘴形是很關鍵的,除了記清楚每個音節的變化,行腔轉韻也很重要。我以前的絃仔師就是這麼教,不過,你還是要自己用心體會。」
美菊一邊吃冰一邊點頭地認真聽著。
「唱曲的記憶力也不可或缺,所以沒事就背一背曲譜,每一首的曲詞都要記清楚。不過……,我擔心你沒有讀書要背曲譜,恐怕會比別人辛苦。那……你就姑且先試試再說吧!」
美菊知道自己偷學唱曲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她和阿甘私下約定,由阿甘每天練習時將當天絃仔師教的內容說給她聽,幫助她學習。就這樣,美菊每天耳濡目染,也學會幾首曲子。
「絃仔師說南管的一字音很多,可以讓演唱者常常保持微笑的嘴形。」說完,阿甘刻意示範給美菊看。美菊看著阿甘黃黃的牙齒,倒覺得好笑。
「笑什麼笑啊?我說的是真的啊!」
「咿……」美菊刻意用力地牽扯著嘴角兩側的肌肉,逗阿甘歡心。
「美菊,你笑起來還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真是好看。將來唱曲的時候,一定會受到客人的歡迎。你阿姨沒有收你做養女真是可惜!」被阿甘這麼稱讚,美菊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這一天,阿甘幫美菊彈琵琶,試著讓她唱完一整首曲子。剛開始,美菊很沒有自信,連音量也不敢大膽放聲,深怕等會兒又要成為別人的笑柄,後來發現大家都忙著練習自己的曲子時,也就放心地用自然的音量來唱。
這時候,姨娘與玉蓮正好到後院來,兩人都聽到美菊的唱曲。
「姨娘,你看美菊竟然也在那裡學唱曲!」玉蓮拉著姨娘說。
「噓……先別說話,讓我聽一聽她的聲音。」
「有什麼好聽的,唱得奇音怪腔地,不把客人嚇走才怪,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還跟大家一樣想著要成為藝妲!」玉蓮覺得不是滋味,彷彿有人硬是要跟自己搶同一件玩具一樣。
姨娘聽了一會兒,然後轉向玉蓮說:「腔調上是有點怪怪的,不過她的音質挺宏亮地。你看看人家即使沒有學藝,都能夠唱出一整首曲子,你更要好好努力,要不然我花在你身上的錢不都白費了。」當姨娘和玉蓮現身後院之後,美菊顯得挺不自然地,趕緊將琵琶還給阿甘,到姨娘面前去。
「姨娘你找我?」美菊臉上顯得尷尬。
「你怎麼有這個閒功夫在這裡唱曲,等一下玉蓮要洗澡了,你還不趕快去燒熱水。」
「喔!我這就去廚房燒熱水。」
對於美菊學唱曲的事情,姨娘心頭有著複雜的感覺,一方面感覺到美菊對於學藝的熱情,另一方面覺得她這樣做,彷彿間似在責備她不肯栽培她。儘管如此,姨娘還是不為所動,畢竟眼前已經培養玉蓮作為碧雲的接班人,當初收養美菊是因為需要人來處理生活上的雜務,如果她自己能夠上進,自學成為一個稍有技藝的藝娼,那可是她自己的福氣了。
總喜歡在秋天的傍晚,躺在院子裡乘涼,讓微風漫無目的地迎面襲來,有時還得帶件薄衫,才不會涼過了頭。 這一天的晚霞特別地豔紅,紅紅橙橙地像一塊渺無邊境的畫布,讓美菊看得入迷。到了這個年歲,已經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她煩惱,常常就這樣伴著身旁的素馨,感受彼此的相伴。 腦子浮盪著年輕時的經歷,隱隱地想起童年時代的玉蓮在金花園唱起南管,那種劃破寂靜的音量,朦朧中穿越時間的羈絆,看見自己正羨慕地聽著玉蓮訓練有術的嗓音。剎那間,記憶中的場景迅速轉換,美菊又想起自己坐在詩人林亞堂腳踏車後座,兩手捏著他的衣衫。當時那種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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