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之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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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人生最終的答案，叫作「命運」！...

北九州中央批發市場的蔬果大樓內，一大清早開始的拍賣結束後，堆高機載著成交的水果和蔬菜紙箱，運到在戶外待命的卡車上。關了冷氣後，兩層樓挑高的三萬平方公尺空間頓時變得空空盪盪，人影也變得稀疏。
弓成青果和九州青果的辦公室位於蔬果大樓的三樓。過度寬敞的空間呈現出近大遠小的效果。九州青果的辦公室附近，員工來來往往，充滿活力，但弓成青果的各個部門，尤其是業務部門最近始終氣氛凝重。
有人用計算機算出營業額後，忍不住垂頭喪氣。水果部門原本是弓成青果的獨佔市場，但這一個月來，大部分生意都被競爭對手九州青果搶走了，而且業績還在繼續下滑。弓成亮太很清楚這不是暫時的現象，多年老客戶的大型中盤商改向九州青果買貨，而且無意回頭。
父親在世時，蔬菜部門的營業額就已經被新興的九州青果超越了，現在的營業額不到九州青果的十分之一。
他在襯衫外穿了一件藍色工作服，坐在業務主管的桌前，看著員工送來今天拍賣的慘澹數字，雙腿忍不住發抖。
擔任營業專務的堂弟一臉凝重地走了過來，語重心長地說：
「亮太哥，買家在這麼短時間內就投靠九州青果，最大的原因就在於他們家那個叫古河的，那傢伙偷偷拜訪買家，說服他們參加九州青果的拍賣。如果繼續讓他這麼亂搞下去，我們早晚會被整垮。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去拜訪客戶。」
「我知道是古河在搞鬼，他肆無忌憚地說，和我們公司的競爭是戰爭，趁我爸過世，我還沒完全站穩腳步的節骨眼鎖定目標，採取一口氣各個擊破的戰略。」
弓成鎮定地回答，完全沒有提及剛才看到業績時雙腿發抖。
「既然你知道，就請你和我一起去拜訪客戶吧！」
堂弟要求道。
「這種事你處理就好。」
弓成冷冷地拒絕。
「亮太哥，難道你不覺得不甘心嗎？你這一陣子很自暴自棄，不像你平時的作風。」
堂弟焦躁地噘了下嘴。
「我原以為只要在這個行業混個兩、三年，就可以掌握做生意的訣竅，現在終於親身體會到這個行業沒有這麼簡單。你不要指望我，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做，應該更有效果。」
「那你今天就和我一起去，不管怎麼說，你都是老董事長的兒子。」
「我不擅長跟著你去當陪襯，而且我有點感冒了，身體很沒力，等忙完這裡的事，我就要回家了。」
在弓成青果擔任專務的堂弟聽到他這麼說，怏怏地離開了。
弓成雖然盡力完成日常的工作，但他也感受到自己越來越提不起勁。即使看到橘子或蘋果、小黃瓜或茄子的價格上漲或下跌，也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在業界定期的聚會上直言不諱時，別人會對他另眼相看，覺得不愧是當過大報記者的人，但他總覺得別人在背地裡對他不以為然，在笑容的背後隱藏著對「偷情男人」的嘲笑。或許是因為這樣的關係，他沒有心靈相通的朋友。與農戶之間的關係也一樣，因此，他的壓力越來越大。
下午三點，弓成處理完工作後，換下工作服，走出了事務所。
在這片廣大的填海地遠方，是灰色海面泛著白浪的關門海峽，溫暖的風拂著臉頰，似乎快下雨了。弓成佇立在海邊，眼前既沒有航行的船隻，也沒有令人振奮的景象進入視野。半年前考到駕照的他，坐進了停在停車場的Cedric。
他把車子駛入位於足立住家旁的車庫，直接從後院繞到客廳的簷廊。
「老爺，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中年幫傭驚訝地上前迎接，她是母親的遠親。
「老夫人去了博多座，會和一起去看戲的朋友一起吃晚餐。」
母親之前就很期待這場兼為襲名發表會的歌舞伎表演。
「我知道。我肩膀痠痛，妳幫我叫按摩的來，幾點都沒有關係。」
說著，他在簷廊上躺了下來。屋簷外側的天空昏暗，他茫然地望著天空，覺得也許是梅雨季節讓自己心情煩悶得好像烏雲壓頂。
「不能在這裡睡覺啦──我已經幫你預約了按摩的，晚上七點多才能來。」
「謝謝，麻煩妳幫我準備隔壁的房間。」
窗外下起綿綿細雨，弓成拿起燒酒酒瓶，倒進茶杯後，灌進喉嚨。
「老爺，東京打來的電話。」
幫傭急匆匆地來叫他。是由里子，還是洋一……他現在無意和他們說話。
「快──是東京的律師打來的。」
弓成終於如夢初醒，擦了擦嘴，立刻接起電話。
「我是大野木，剛才接到了最高法院的通知。」
聽到大野木律師一如往常的平靜聲音，弓成忍不住充滿期待。大野木沉默良久。
「律師──」
「最高法院駁回上訴。」
「怎麼會？太荒唐了。」
最高法院到底以什麼理由駁回上訴？然而，弓成無法呼吸，說不出話。
「弓成，我也覺得很不甘心。」
「姑且不談那個外務省官員出身的法官，是幾對幾？」
「五位法官一致通過──我無法接受這個裁決。」
大野木終於無法克制壓抑許久的感情。
「明天早上會召開記者會，今天的晚報就會刊登相關報導。各報的記者都會上門要求你發表意見，你可以暢所欲言，也可以由我代為轉告你的意見。請你自行斟酌。」
「五位法官全數通過──簡直就像用私刑在審判我。我有太多話想說……但不想受到干擾。」
憤怒之火燃燒了弓成的全身，但他不想別人認為他的滿腔怒火只是在洩憤。
「我知道了，那由我代為轉告吧！」
大野木律師說完，掛上了電話。
弓成虛脫般地呆然看著下不停的雨，還未到傍晚，天色已經暗了。
下一刻，電話鈴聲大作，玄關的門鈴也響個不停。

＊

六月二日，各報的晚報都在頭版報導了最高法院的裁決。

前記者弓成有罪判決定讞
外務省電文洩漏事件　最高法院駁回上訴
採訪手法違法　偏離了「正當採訪」
屬違反國家公務員法的「教唆罪」

前《每朝新聞》政治部記者弓成亮太因沖繩回歸的採訪，被視為觸犯國家公務員法第一百一十一條遭到起訴的「沖繩『密約』洩密事件」的三審中，最高法院第一小法庭以「被告的採訪手段及方法對照法律秩序的整體精神，有違普世價值，脫離了正當採訪活動的範疇」為由，裁定駁回被告的上訴，弓成的有罪判決定讞。
這場訴訟中，媒體針對政府的「機密」進行採訪時的允許範圍，和採訪自由之間的平衡點成為最大的爭議點。最高院第一小法庭訂定了「採訪國家機密並不等於違法，但如果採訪手段和方法觸犯一般刑罰法令，或即使未觸犯法令，卻嚴重蹂躪被採訪者的人格尊嚴，有普世價值無法認同的行為時，則脫離了正當採訪活動的範疇，具違法性」的判斷基準，裁定前記者弓成的行為「踐踏了女事務官的人格尊嚴，脫離了正當採訪活動的範疇」。

難以容忍的裁決──律師團聲明
前記者弓成採訪的電文顯示了在《沖繩回歸協議》中，應由美方支付的四百萬美元，實際上卻是由我國支付的陰謀，在一審中也指出了其不當性。
最高法院的裁定認為「應由國會討論、批判政府的政治責任」，三份電文並非違法機密。然而，這份密約掩蓋了協議的真相，如果弓成未加以報導，國民和國會將永遠沒有機會討論，必須對此銘記在心。
最高院認定弓成是為了拿到機密文件接近事務官一事，也違反一、二審的認定。

雖有主張，且按下不表──前記者弓成的感想
對於最高院的判決，前記者弓成透過電話，向律師團的大野木律師表達了感想。「對於傷害人格尊嚴等事，雖有主張，但且按下不表」。

心情終於舒暢──前事務官三木
目前在東京近郊一家公司上班的三木女士接獲一審時的委任律師坂元律師的電話通知，得知最高院的裁定後說：「一審時，只有我被判有罪，覺得司法偏頗，令我對司法產生了質疑，如今心情終於舒暢，日本的司法果然是公正的。」

＊

小倉賽馬場的賽事結束後，路上擠滿了走向車站的男人身影，弓成也出現在人群中。只有寥寥幾個中了冷門或是高倍率馬票的人高談闊論著，大部分人都垂頭喪氣地駝著背，默默走在路上。
最高院判決有罪定讞至今五個月，他對幾乎和起訴書如出一轍的有罪裁定理由感到憤慨，但很快喪失了憤慨的力氣，在鬱鬱寡歡的狀態中，只有賽馬能夠讓他忘記不合理的判決。
一回到家，在父親死後接任弓成青果董事長的叔叔正在等他。
「你叔叔擔心公司的發展，所以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母親看到弓成皮夾克口袋裡塞著賽馬報的邋遢樣子，難得用嚴厲的語氣斥責他，然後走出了房間。
把雙腳伸進暖爐桌的叔叔露出無奈的表情說：
「看來今天又輸了不少。」
叔叔是父親的親弟弟，但外表、性格與父親完全相反，向來很排斥賭博。弓成脫下夾克，穿著毛衣在對面坐了下來。
「眼下公司面臨困境，你不要整天去跑馬，要參加公司的會議。」
弓成並沒有忘記今天星期六要開會。
「對不起，但即使開再多的會，也找不到解決方案。」
弓成自暴自棄地說。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爸聽了會掉淚！」
個性溫和、向來不會大聲說話的叔叔終於忍無可忍地責罵道，弓成沒有答腔。
「你還在為官司的事消沉嗎？你又沒有殺人放火，只不過被捲入了報社和公家機關之間的家務事。
「你決定辭去記者，繼承家業，在你爸的喪禮上，當著所有弔唁客的面前發誓，將肩負起獨生子的責任，盡全力投入公司，難道那些話都是說假的嗎？」
「別再說了，沒有人能夠瞭解我的心情。」
自己是被名為最高法院的權威扼殺，這種懊惱和空虛越來越沉重，他難以忍受自己被蓋上罪犯的烙印繼續活下去。
一陣尷尬的沉默。
「亮，我沒有你爸的能耐。在他死後，公司的經營漸漸走下坡也是因為我不夠積極。北九州的人口並沒有明顯增加，但隨著大型超市不斷出現，產地直購、中央市場外的流通量大為增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度過眼前的難關，又沒有及時引進電腦，實在是一籌莫展。目前只能靠抵押小倉車站前的土地和房子貸款，支付今年底和明年初的周轉資金，以及一百三十五位員工的年終獎金，你同意嗎？」
「我沒有意見。」
「但是明年就更傷腦筋了，只能趁受到致命傷之前和九州青果合併，或是乾脆歇業，只有這兩條路可走。」
合併、歇業──這句話令弓成猛然驚醒。
「叔叔，你會怎麼做？」
「這必須由你來決定。因為這是你爸當初流血流汗打拚出來的公司。」
說完，叔叔搖晃著身體站了起來。叔叔對亡父的感情深深打動了始終不願面對公司迅速衰退的弓成，他發誓要自己作出最後的決定。

＊

弓成坐在小倉賽馬場內可以俯視圍場的階梯座位上，專心地看著賽馬報，用紅筆在上面做記號，預測著賽事。
他留長了一頭天然鬈的頭髮，穿著洗舊的短袖開襟襯衫和短褲，已經見不到往日的影子。
兩年半前，他失去了弓成青果。像城堡一樣的住家也在母親死後拆了，雖然有房屋仲介公司一再建議他在原地建造出租公寓，但他不願點頭，只把父母的牌位帶到原本出租的小房子裡，每天碌碌無為地過日子。
八月二十九日下午──這是今年在小倉舉行的最後一場賽馬，賽馬場內聚集了三萬多名馬迷，還有帶著兒女前來的年輕夫妻。之前接到由里子的聯絡，長子洋一從波士頓的高中畢業後，目前就讀芝加哥大學。次子純二目前是高三學生，正在用功讀書，準備考大學，但由里子從來沒有來過小倉，反而刻意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
不一會兒，十八匹馬走進圍場，牠們是今天賽事的焦點──小倉紀念盃的賽馬。廄務員握著韁繩，開始在橢圓形的圍場內繞圈，四周頓時圍起了重重人牆，馬迷們紛紛瞪大眼睛觀察賽馬的狀態，和報上的預測進行比較。
「大叔，別擋路。」
從後面衝下來三個看起來像是黑道兄弟的人，推了弓成一把，弓成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
「沒長眼睛嗎？！」
弓成怒斥道。在賽馬場內隨處可見的警衛立刻衝了過來，安撫著弓成。也許在警衛眼中，弓成和那三個人半斤八兩。
弓成悶悶不樂地喝完已經變溫的啤酒，走到圍場的柵欄旁。最熱門的是茶褐色的超級奧古力，大型電子看板上顯示了一點九倍的數字。
有的馬甩著頭，大聲踩著馬蹄向前走；有的馬靜靜地走，完全不把馬迷的想法和夢想放在眼裡。雖然每匹馬的毛色和性格各不相同，但身影都很優美。
弓成賭的是「鈴鹿亮」，體型比超級奧古力稍小，但栗色的毛富有光澤，圓圓的臀部肌肉結實。
「鈴鹿亮」在三歲第一次參加的比賽中獲勝之後，弓成就被牠馳騁時的漂亮身影深深地吸引，即使牠在其他賽馬場比賽時，也一定會買牠的馬票。無論是輸是贏，都無法不喜歡牠仍然帶著稚氣的那股衝勁。
白色柵欄外，五歲老馬鈴鹿亮開始繞第二圈。當牠甩著鬃毛剪短的頸子時，弓成覺得牠看了自己一眼。牠的眼神似乎在說，我一定會在這場比賽中跑第一。弓成忍不住激動起來，「好好表現！」他帶著滿腔期待，加買了鈴鹿亮獨贏的馬票。
雖然是多雲的天氣，但從雲間探頭的殘暑豔陽很烈。他從圍場回到看台，聳立在正前方的足立山因為暑氣而變得模糊起來。弓成擠在擁擠的看台最前排人群中，淌著汗水。
廣播中宣佈小倉紀念盃即將開始時，場內的觀眾頓時大聲歡呼起來。在騎士韁繩的操控下，十八匹賽馬在整備的綠色草皮區內輕快地跑了一陣，熟悉場地後，走向遠方的柵門。前方的電視牆上出現了各匹馬的特寫。
號聲響徹整個場內，大旗一揮後，十八匹馬依次排在柵門前的剎那，柵門打開了，所有的馬立刻姿態漂亮地衝出起點。鈴鹿亮從內側第三的理想位置衝到前頭，然後加快速度，衝過了第二個彎道。小倉賽馬場場地不大，跑在前面的馬比較有利。
有些賽馬會在最後衝刺的第四彎道時，在騎士的鞭策下，使出蓄積的所有力量，一口氣超越跑在前面的馬，第一個衝向終點。鈴鹿亮似乎討厭這種算計，總是一飛衝天似的勇往直前，一個勁地衝。
無論颳風下雨，還是豔陽高照，鈴鹿亮那種「強者不必在意外界條件」的馳騁身影，令弓成回想起自己當年當記者時，為了採訪獨家時而沉潛、時而堅持不懈地採訪的身影。
鈴鹿亮在第三個彎道時超越其他賽馬五個馬身，到第四個彎道時已經拉開八個馬身，後續的馬連牠的影子都追不到。驚人的速度令看台上響起一陣歡呼，馬迷們紛紛擠到馬場的柵欄邊，揮著賽馬報。弓成也忘情地叫著：「鈴鹿！鈴鹿！」為牠聲援。
鈴鹿亮踢著草皮，揚起陣陣塵土，衝向終點。最熱門的超級奧古力在騎士猛烈揮鞭下追了上來，但顯然很難追上即將破紀錄的鈴鹿。
突然，鈴鹿亮的右肩不自然地向前一衝，速度隨即慢了下來。快到終點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當騎士把鈴鹿引導向外柵欄時，超級奧古力和其他五、六匹馬排成一排，同時衝了過去。比賽結束了。
鈴鹿亮抬起右前腳，無力地前後甩著，靠其他三隻腳站在原地。顯然是骨折了。相關人士都圍了過來，蹲在牠的前腿旁。
鈴鹿！弓成忍不住慘叫一聲。鈴鹿沒有嘶叫，也沒有垂頭喪氣，用三隻腳站在比賽已經結束的馬場外柵欄前。
如果鈴鹿在夏季的小倉紀念盃中獲得冠軍，就可以進軍秋天的天皇賞和年底的有馬紀念盃比賽，為什麼偏偏在終點前發生這種事？
難道是沒有人能夠控制的速度造成了牠的骨折嗎？弓成回想起自己當年曾經是政治部跑執政黨線經驗豐富的組長，卻葬送記者生命時的衝擊，忍不住渾身發抖。

所有的比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弓成六神無主地徘徊在圍場旁的日本庭園裡，打開灑水用的水龍頭，用手接著溫熱的水咕嚕咕嚕喝了下去。夕陽照射下，他流了滿臉的汗，正準備用水洗臉時，猛然停了下來。水泥地上的水窪隱約映照出他的臉。那張宛如行屍走肉般的憔悴臉龐，就是自己現在的樣子嗎──？
他記得剛才聽到廣播，鈴鹿亮的右前腳關節粉碎性骨折。由於無法治療，只能立刻讓牠安樂死，才能幫助牠從疼痛中解脫。
安樂死──自己的人生沒有這個選項。雖然他有太多的時間，但他無力做任何事。他遠離了文字，書寫彷彿變成了天方夜譚。再繼續過這種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人生只會更加墮落，更加悲慘。
必須離開這片土地。夏末的夕陽沉入暗雲中，弓成邁開了蹣跚的腳步……

北九州中央批發市場的蔬果大樓內，一大清早開始的拍賣結束後，堆高機載著成交的水果和蔬菜紙箱，運到在戶外待命的卡車上。關了冷氣後，兩層樓挑高的三萬平方公尺空間頓時變得空空盪盪，人影也變得稀疏。
弓成青果和九州青果的辦公室位於蔬果大樓的三樓。過度寬敞的空間呈現出近大遠小的效果。九州青果的辦公室附近，員工來來往往，充滿活力，但弓成青果的各個部門，尤其是業務部門最近始終氣氛凝重。
有人用計算機算出營業額後，忍不住垂頭喪氣。水果部門原本是弓成青果的獨佔市場，但這一個月來，大部分生意都被競爭對手九州青果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