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必須謹慎地選出屬於自己最獨特的不快樂,
因為這就是生活中唯一的快樂。
如果瑞蒙.卡佛是女人,
就會寫出這樣的小說!
與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莉絲.孟若相提並論的小說名家。
繁體中文版首度問世。
★美國當代短篇小說名家、「《紐約時報》年度好書」得主,與加拿大諾貝爾文學獎女作家艾莉絲.孟若齊名。
★獲選為《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年度關注之書」。
★《舊金山紀事報》、《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美國金融時報》、《聖路易郵訊報》、《書頁月刊雜誌》年度最佳書籍。
★郝譽翔,高翊峰,黃麗群,馮品佳,楊索,駱以軍◎ 讚嘆推薦
八個短篇,八種非典型的人生難題。
無論愛情或婚姻,都只是一顆小石子,下一刻,就被人生的暗流無聲吞沒。
埃拉離了婚,卻無論如何都拔不下婚戒;他渴望發展新戀情,卻愛上了一名戀子情結極嚴重的女人。當他恨不得剁下手指寄給前妻,卻不期然地想起來,其實,他曾拔下過戒指,就那麼一次……──〈放下〉
琦琦發現丈夫變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當她理解到這一切都意味著他跟另一個女人有了瓜葛,她告訴自己,要嘛他得了腦瘤,要嘛其實是外星人……──〈帳面虧損〉
她是個紅不起來的搖滾女歌手,跟她那疑似毒販的男人到處巡迴。她知道她愛錯人,她知道她選錯行,可是她就是願意花上十年執著在一件方向錯誤的事情上,就像狗吠錯了樹……〈翼〉
羅麗.摩爾擅長以幽默筆調描寫人生中不受控制的那些片刻,將生活的種種無奈轉化為嘴角一抹諷刺的微笑。她以短篇小說奠定在美國文壇的地位,作品時常被評論家拿來與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莉絲‧孟若相提並論。她的小說深刻呈現出現代人內心的不安、騷動與渴求,以及各式非典型關係,《吠》更堪稱是她歷年來最動人的傑作。
作者簡介:
羅麗.摩爾(Lorrie Moore, 1957 –)
出生於紐約,畢業於康乃爾大學,著有小說集《Birds of America)、《Like Life》、《Self-Help》和長篇小說《誰在經營青蛙醫院?》(Who Will Run the Frog Hospital?)及《Anagrams》等,以辛辣而幽默的風格聞名。她的作品曾榮獲「蘭南基金會獎(Lannan Foundation)」、「美國藝術文學院獎」、「愛爾蘭時報國際小說獎」、「Rea短篇小說獎及筆會/馬拉默德獎」。她現任威斯康辛大學麥迪森分校的英語教授,並開設創意寫作課程。
譯者簡介:
林熙強
輔仁大學比較文學博士,現任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計畫博士後、國立臺北大學中國文學系兼任助理教授。曾任教於中國文化大學英國語文學系及語文教學中心,講授英美文學及語文課程十年。近年特別專注於十六世紀末耶穌會士東邁來華之後,譯介的西方古典迄文藝復興時期的各類哲思。曾擔任四卷《晚明天主教翻譯文學箋注》主編之一,著有《修辭.符號.宗教格言──耶穌會士高一志〈譬學〉研究》。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羅麗.摩爾的作品會讓人想讀的,就是為著那滿溢在文字間的智慧,以及那流動而閃耀著光澤的情感。」 ──《波士頓郵報》
「很可能自納博科夫之後,再也沒有哪個作家如此醉心於文字的鎚煉,除了羅麗.摩爾。」 ──《紐約時報書評》
如同往常一般,《吠》展現了百分之百的機智……不快樂,心碎,病苦,悲痛,失望──誰能想到這些東西可以寫得這麼有趣?──倫敦《觀察家日報》
「……摩爾的小說絕不讓我們好過;她傷害我們。但她傷害我們的方式那麼生氣勃勃,那麼慷慨大器,而這正是她作品精妙的證據,所以我們也情願地任由她擺布。」──倫敦《泰晤士報文學副刊》
媒體推薦:「羅麗.摩爾的作品會讓人想讀的,就是為著那滿溢在文字間的智慧,以及那流動而閃耀著光澤的情感。」 ──《波士頓郵報》
「很可能自納博科夫之後,再也沒有哪個作家如此醉心於文字的鎚煉,除了羅麗.摩爾。」 ──《紐約時報書評》
如同往常一般,《吠》展現了百分之百的機智……不快樂,心碎,病苦,悲痛,失望──誰能想到這些東西可以寫得這麼有趣?──倫敦《觀察家日報》
「……摩爾的小說絕不讓我們好過;她傷害我們。但她傷害我們的方式那麼生氣勃勃,那麼慷慨大器,而這正是她作品精妙的證據,所以我們也情願...
章節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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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已經離婚六個月了,仍然無法取下婚戒。戴著婚戒的手指就像麵團似地腫了一圈──他告訴哥兒們,這腫脹裡融合了令人沮喪的慾望,無法舒緩的悔恨,還有方向錯誤的目標。「我想動手術切除整根手指。」這戒指(大概是金的吧?誰知道呢?畢竟他曾經從瑪麗蓮那裡得到的一切,現在還有什麼不令人懷疑)箍在他粗肥的指頭上,就像是褲頭的鬆緊帶束進肚腩那樣。沿著戒圍翻出的浮腫,活像某種快意滋長的混帳藤蔓。「還是我乾脆把整隻手砍下來寄給她算了,」埃拉打給州立歷史學會的同事老麥說:「她收到就懂我意思了。」其實埃拉早就把他結婚時穿的那套鴿灰色燕尾服給燒了 ── 他把燕尾服吊在長桿上,像個稻草人似地插在後院,接著就如同執行某種儀式,用便利商店的十元打火機,轟一把燒個精光。不過,火勢很快波及樹籬。在埃拉被抓進當地拘留所過夜之前,他滿懷歉意,氣喘吁吁地告訴消防隊長:「這混蛋燒得真他媽快,太快了!會不會是因為上面有殘留的乾洗液啊……」
「當你準備好,你自然就可以拿下婚戒了。」老麥在電話上說。老麥的工作是批核舊屋保存計畫,這讓他有很多時間去參與那種「如何寬容育兒」的課程,看完所有「寬容育兒經」。「對於排遣這種離婚後的沮喪,我不會跟你說什麼不如獻身於慈善事業啦,或什麼看看晚間新聞裡的國家發展願景啦,還是默想比你不幸的人啦這些鬼話。去死吧!這種鬼話該全給炸掉。我要跟你說的是,把菸戒了,酒也給戒了。咖啡、糖、乳製品減量。照這麼搞三天,然後一切重新開始。砰。兄弟跟你保證,你會快樂得不得了。」
「我有點擔心,」埃拉輕聲說:「就是現在唯一能讓我開心的事只剩下喀嚓一聲剪斷瑪麗蓮車子的煞車線。」
「等春天吧。」老麥絕望地回答,雖然現在已是冬日盡頭了。「這種念頭真的會讓你愈陷愈深。」
「嘿!我覺得你該寫幾首歌,只要別太常花時間在上面就好。」埃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其實有一次泡熱水澡的時候,他曾經把婚戒拿下來過。但看著那被扒得精光的手指,他嚇到了,光溜溜的就像小孩的手。於是他又急忙把婚戒硬套回去。
埃拉聽得見老麥在電話另一頭的嘆息和盤算。聽得見餐櫃的門被大聲關上。聽得見皺巴巴的冰箱磁條被拉開,也聽得見冰箱門被飛快地嘶一聲甩上。埃拉知道,老麥和凱特也有一本難念的經 ── 就像俗話說的那樣 ── 但他們的婚姻畢竟還是撐了過來。「我真想跟凱特離婚,」老麥有次曾向埃拉吐露心聲,「但她一定會殺了我。」「我說兄弟,」老麥說:「星期天要不要來我家吃四旬飯?我有些朋友會來,而且……緣分這種事很難說。」
「什麼很難說?」埃拉問。
「我是說 ── 緣分這種事很難說。」
「什麼是四旬飯?」
「是為了四旬節齋期準備的晚餐,我們自己發明的。我們其實沒那麼喜歡『油膩的星期二嘉年華』(註:四旬節齋期前的星期二舉辦的嘉年華慶典,人們恣意飲食狂歡,為齋期預做準備。),現在全世界都愛搞這套,太不莊重了。」
「所以你們真的要齋戒四旬啊!我可沒辦法守齋這麼長時間。我當然知道這對猶太人的信仰意義非凡,但我們通常不用膳食作為紀念。我們通常就是一直惋惜嘆氣而已……」
「其實這不過就像復活節前,紀念和平王子的晚餐。(註:和平王子[Prince of Peace]:即耶穌基督。語出《舊約.依撒意亞》第九章。)」老麥緩緩地說。
在這個沒有天敵,健忘,而且容忍度超強的小社區裡,到處都是奇怪的人事物。「什麼和平王子?所以不是出身明尼阿波里斯的那個『王子』喔……」(註:指美國流行歌手「王子」,出身明尼阿波里斯。)
「你得為了四旬節齋期放棄一些事。去年我們放棄了信仰和理智,今年我們要放棄內心民主的聲音,還有希望。」其實埃拉早就見過老麥的「非猶太裔」朋友們。老麥是個低調又凡事忍耐的人,老愛自貶身價,這已經成為他的性格缺陷。他自稱是「天主教徒裡的少數民族」,甚至曾抱怨自己小時候一定是長得不夠可愛,所以沒有修士願意猥褻他。「他們只願意隨便跟我握個手。」老麥說。可老麥的朋友就不是這德性了,他們是那種看起來很緊繃,在理智上非常認真的新教徒。他們開著亮得刺眼的新車,只要跟他們隨口聊個五分鐘,就會發現他們嘴裡至少說出兩次「嗯……嚴格來說,在……的架構下」。「凱特請來的朋友裡有個女的也離了婚,」老麥說:「我不是要亂點鴛鴦譜,我真的超恨那套。我只是覺得這是復活節期的開始,你就來吃點東西吧。而且……說真的,我們還滿希望有個猶太人來捧場。」老麥開心地笑了。
「好啦,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演這一齣吧。」埃拉說。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腫脹的無名指。「我會去的,而且我會跟你說我怎麼搞定婚戒。」
***
在房仲的話術裡,埃拉的新房子是位於「毗鄰以總統姓氏為名的大馬路,擁有寬廣人行步道的宜人街坊」,但這麼說根本言過其實。實際上這街坊的馬路是以飛釣術語命名(比方「石蠶飛鉤路」、「韓崔克森蜉蝣街」、「金絲兔耳魚鉤路」),屋裡的排水孔吃水緩慢,暖氣管線漏風,水管不通,沉積的灰塵厚到可以當留言板練習寫惡毒的話。瑪麗蓮幫水手們吹簫。埃拉按照保全的建議,把屋裡最容易灌進冷風的那扇窗戶,用萬能膠帶貼上塑膠布封死,但當冷風如巨浪襲來的時候,那塑膠布波動的幅度簡直就像船帆。風大時其實還挺嚇人的。「這房子搞不好會被吹走。」老麥環顧四周後說。
「沒那麼誇張,」埃拉說:「但真的有天旋地轉的感覺,其實還滿妙的。」
三月裡,前院的泥土變得濕軟,花圃裡滿是臭椿的細枝和偃麥草,看來有那麼點綠意。到了六月,多虧過去恐怖主義發明來攻擊敵人心臟地帶的化學武器,埃拉的除草戰爭大獲全勝。「看我運籌帷幄,大開殺戒吧!」埃拉對著鄰居大喊。至於老麥跟凱特的房子就不是這番光景了。房子的外觀線條完美,家飾的設計雖然繁瑣,卻不致有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屋裡的氣味也是。埃拉心想,住在這種古屋保護計畫裡的房子就是這樣,而且還能享有扣稅額度。這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簡直就像雜誌裡剪下來的照片,出處是某篇〈如何在臨終時誦念咒語召喚兒時回憶〉的專文。說得更具體點,根本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貼在窗格外看到的那一幕。屋外,屋簷底部的結構規矩方正,草地上散布著鐘鈴似的番紅花,還有葡萄糖果似的西伯利亞紫羅蘭。屋內,熱騰騰的食物香氣都快要讓埃拉熱淚盈眶了。他一進屋,先沒管凱特,連外套也沒脫就直接衝過去緊緊抱著老麥,在他雙頰狠狠親了兩下。「一定要親一下帥哥才行!」埃拉大喊。
掛好外套之後,埃拉繞進飯廳,用自己帶來的香檳給大夥兒敬酒。總共有八位客人,大部分他還算認識,說真的,認識到這樣也就夠了。對大家來說,其實這種程度剛剛好。不過,這些人還是都舉起了杯子。「敬四旬節一杯!」埃拉大喊:「敬復活節前這些日子!」因為擔心冷場,他接著又喊:「敬即將到來的耶穌復活!希望這次復活的地方離咱們家近一點啊……耶穌基督!」沒多久他就找機會閃進廚房,他覺得自己需要發洩一下,於是對著豬排大吼。接著他又出來瞎攪和,為耶穌被釘上十字架致哀。「這真的不是我們想要的!」他喃喃地說:「呃……也許只有不想要祢被殺那一段吧!我們會不會太入戲啊……祢知道我們大家在春天都瘋瘋癲癲的,但請相信我,祢受難我們大家心裡都很難過。」凱特那個離婚的朋友叫若拉,是小兒科醫師。沒人理會埃拉的冷笑話,只有她捧場又吼又笑。她的臉龐因為大笑而扭曲變形,下頷不自覺地張得老大,然後剪刀似一開一闔地吼叫(埃拉清楚,這症狀是「離婚後歇斯底里」。埃拉問她離婚多久了?「十一年了。」若拉回答),可當若拉靜下來,不齜牙咧嘴的時候,埃拉看得出來,她真是個美人。若拉留著黑色短髮;眼珠是清澈又帶點紅的榛果色,活像橙黃白毫茶;英挺的鷹勾鼻,睡覺說不定會打鼾;睫毛又濃又黑,濃得像牆上櫛比的掛釘,黑得像壁爐旁精鍛的火叉尖端。她的身材穠纖合度,身上有些地方的肌膚光滑,有些地方的肌膚又有細紋,沿著這些細紋轉呀轉,好似千迴百轉繞不出來。「白髮與紅顏,」埃拉悄聲吟誦著,「紅顏與白髮,在同一個舞臺上唱起歌來。」這是埃拉自己寫的打油詩。他一直想搞出一本像樣的打油詩小集,可能取名叫《從金星來的女人.從陰莖來的男人》(註:兩性關係暢銷書《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的諧擬。),要不然就是《足球老爹:音樂劇》(註:足球老爹──足球媽媽的諧擬。「足球媽媽」一詞在上世紀九○年代中期成為常見的選舉詞彙,專指熱衷於開車接送孩子接受專業足球訓練,望子成龍的北美中產階級母親。)。
埃拉跟大夥兒一樣,當某人散發的魅力沒有電到他的時候,他可以輕易分辨這樣的魅力有多麼不切實際。可是一旦埃拉被電到,這個人對他來說,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好。就這樣,若拉的一顰一笑,伴隨著她的美,讓埃拉有點無法自拔了。而且竟有種不可理喻的……感激。
***
沒多久,埃拉就挑了張明信片寄給若拉。圖案是開著車的新婚小倆口,保險桿後拖著午餐肉空罐頭。埃拉只在上面寫了一句話:「親愛的若拉:很高興在老麥家認識妳。」然後附上電話號碼。他盡量維持簡潔,因為在把妹這件事上,他出過的包可多了。十六歲那年,他在附近的菸具店買了他今生所見最屌的玩意兒給他的初戀女友:一隻以木頭雕刻的比著中指的手。他怯懦地,垂涎這隻手整整一年,因此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何女友不喜歡這隻手。初戀女友先是不屑這隻手,接著是不屑他,這不只讓埃拉覺得氣餒,更讓他覺得是種背叛。於是追求瑪麗蓮的時候他採取截然不同的態度,玩玩欲擒故縱的遊戲,這讓他們的關係像是永無止境的「薩迪.霍金斯日」女追男活動。約會時總是各付各的,這多丟人現眼啊!所以故事裡薩迪的婚姻終究注定失敗。
但這次不一樣。空罐頭明信片上短短的一行字,隨興又有企圖心,這種正確的比例讓他覺得泰然自若。要在中年約會的世界裡如魚得水,埃拉覺得這種難以捉摸的比例是很重要的── 有點像是在潛行盯梢的狗仔跟想逃離惡妻股掌的李伯(註:美國小說家華盛頓.厄文同名短篇小說〈李伯大夢〉的主人公。)中間,找一個座標上的平衡位置。可說穿了,埃拉對於中年約會根本毫無頭緒。實在太久沒約會了,這種事情對埃拉來說就像某種遙遠的外星文明,整顆行星都是模仿人類行為的猿猴。雖已華髮蒼蒼,內心也早就是一片荒蕪焦土,但人性的渣滓仍驅使著他們模仿年輕人,拾起幾十年前曾遺留下的熱情,只要他們還想得起來這東西究竟他媽的掉在哪兒了……
埃拉結婚十五年,有個八歲的女兒貝嘉。這可憐的女孩,在爸媽各自的住所間被當人球傳來傳去,像是執行某種離婚後的儀式,傳送速度之快,已經類似歹徒丟包人質。這十五年,埃拉最多也就是跟女同事用再無聊也不過的空話調調情,最後他卻遺憾地發現老婆用假出差真出軌來懲罰他。他收到的離婚請願書,還是瑪麗蓮從汽車旅館寄出的……蒙特梭利教學法裡好像沒這招……每當埃拉觀察離了婚的那群人,他總是佩服他們處理中年危機的方式,充滿勇氣,臉皮夠厚,而且還有存活下去的膽量。但當他看著自己的老婆,那個受人尊敬的護校講師,為自己開創了一段全然成熟發展的中年危機,而且在這段人生裡如巨星般陶醉地演出時,他於是發現,這些自以為是中年危機的受害者,不只自我放縱,還貪婪而且神經錯亂,他詛咒這些傢伙被人用車庫裡隨手可得的機關謀殺,用各種詭異不自然的方法慘死!
他收到若拉寄來的明信片,上面的圖案是梵谷〈在亞爾的臥房〉。若拉的字大而端正,g跟f慣用花體。鐘面郵戳下只有一行字:「很高興在老麥家認識你。」若拉的意思不太明確,埃拉一個字一個字讀著,回想自己寄給她的明信片上寫了什麼。若拉寫的那句話沒有「也」,話裡的「你」甚至沒有特定對象,根本只是原封不動抄了一模一樣的句子寄回來。無論是若拉裝瘋賣傻,還是埃拉對人太過嚴厲,總之這很像兩個瘋子在玩一種叫做「郵政乒乓」的遊戲。埃拉豈止是對人嚴厲,過去瑪麗蓮老說:「你根本是朝著人咆哮!」瑪麗蓮覺得這甚至已經成為埃拉的志業。但現在,每當埃拉在腦海裡勾勒若拉可人的面容,他碩果僅存的那一絲薄弱人性情感,就得以延續。若拉在明信片上留了電話號碼,最後簽了個像蒙面俠蘇洛那樣裝模作樣的Z。他想,其實這樣還滿可愛的。他猜,也許若拉是個可愛的人吧。誰知道。不管了,先睡了再說。
***
這週末輪到埃拉顧小孩。貝嘉坐在客廳看卡通頻道,她最愛的角色是華納的「嗶嗶鳥」,最愛的系列是《正義聯盟》。女兒的臉常讓埃拉沉醉捨不得移開視線,她粉嫩的臉龐變成卡通投影的螢幕,兩隻眼睛動也不動張得老大,眸子裡反映著卡通人物的身形,像是彈珠裡的立體花樣。他覺得自己不能勝任一個好父親的角色,但他盡力做到最好:深情、智慧、可靠,還有不要每天都訂披薩。不過今晚……他還是認輸打了電話叫披薩外送。上星期貝嘉對他說:「當你跟媽媽還沒離婚的時候,我們晚餐總是吃馬鈴薯泥。現在你們離婚了,我們變成總是吃義大利麵。」
「那妳比較喜歡哪一種?」埃拉問。
「都不喜歡!」貝嘉用大叫總結她對一切事物的不滿。「這兩種我都恨。」
今晚訂的披薩,半張是原味起司,另外半張加了黃辣椒跟墨西哥青辣椒。父女倆把小摺疊桌搬到電視機前放披薩,一起看《正義聯盟》,兩個人伸手各拿各的口味。上半身呈倒三角形的超級英雄們穿著色彩鮮豔的緊身衣,用充滿正義的自信還有雷射槍對抗邪惡陣營。卡通播完之後,貝嘉轉向埃拉。「媽媽說如果她男朋友丹尼爾搬來跟她同居,我就可以養一隻小狗。還有一隻兔子。」
「『還有』一隻兔子?」埃拉問。貝嘉四歲的時候,剛理解數字還有時間的推移,那時候他們的家庭還完好無缺。她總愛得意洋洋地對朋友炫耀:「我媽咪跟爸比說,等我十八歲的時候就可以養狗了哦!」埃拉不記得以前什麼時候說過養兔子的事,但說不定是因為復活節快到了,所以現在才引發兔子的話題。他知道貝嘉喜歡小動物。有一次小貝嘉洗澡的時候,幻想給她最喜歡的五個人物取名字。結果裡面有四個人物是狗,第五個是她的藍色腳踏車。
「一隻小狗『還有』一隻兔子。」貝嘉又說了一次。埃拉得壓抑腦子裡狗嘴叼著兔頭的血淋淋畫面。
「那……妳喜歡這樣嗎?」埃拉小心翼翼地打探,希望聽聽寶貝女兒對丹尼爾搬來同居的看法。
貝嘉聳了聳肩,繼續嚼著嘴裡的披薩。「隨便啦。」她說。現在每當要說「不客氣」、「您好」、「再見」、「我今年八歲」這幾句的時候,貝嘉都用「隨便啦」取代。「我真的不喜歡他把東西放在我們家裡,他把車亂停在車庫門口,都擋住我們的車了。」
「爛透了。」埃拉說。現在每當要說「我必須盡量維持中立」還有「妳媽是個婊子」的時候,他都用「爛透了」取代。
「我不想要繼父。」貝嘉說。
「那就讓他住在門口臺階上好了。(註:這裡埃拉開的是「繼父」[stepfather]與「臺階」[step]的玩笑。)」埃拉說完,滿嘴瑪芝拉起司的貝嘉咧開嘴咯咯笑了起來。
「而且啊,」她說:「我比較喜歡賴瑞。他比較壯。」
「賴瑞是誰?」埃拉這次沒說「爛透了」。
「他是另一個『靚仔』。」貝嘉說。她有時候會用「靚女」稱呼她媽。「好吧,妳媽是個『靚女』。」埃拉猜,應該是吧。
「爛透了。」埃拉現在才說:「簡直爛到爆。」
***
埃拉不希望若拉以為他的明信片只是一時興起,所以四天後撥了電話過去。他告訴自己要有自信。「是若拉嗎?我是埃拉。」然後裝腔作勢停頓一下,略帶自戀地等待若拉的回應。畢竟除了這些,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埃拉?」
「是的。埃拉.米金斯。」
「不好意思,」若拉說:「我不認識你。」
埃拉緊緊握著電話,低頭看了看自己,卻赫然發現什麼也沒有看到。他好像,就這樣從脖子以下全部消失。「我們上星期天一起在老麥跟凱特家吃飯,記得嗎?」他的聲音有點顫抖,感覺像是其實他曾經成功釣若拉出去約會,而且還帶了強姦藥丸害她昏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埃拉?哦哦哦!埃── 拉 ── 就是那位猶太人,對吧!」
「沒錯,就是我。猶太人。」究竟該不該把電話掛掉呢?埃拉覺得他快沒臺詞了。但他必須繼續下去。跟你對戲的可是個演技高超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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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已經離婚六個月了,仍然無法取下婚戒。戴著婚戒的手指就像麵團似地腫了一圈──他告訴哥兒們,這腫脹裡融合了令人沮喪的慾望,無法舒緩的悔恨,還有方向錯誤的目標。「我想動手術切除整根手指。」這戒指(大概是金的吧?誰知道呢?畢竟他曾經從瑪麗蓮那裡得到的一切,現在還有什麼不令人懷疑)箍在他粗肥的指頭上,就像是褲頭的鬆緊帶束進肚腩那樣。沿著戒圍翻出的浮腫,活像某種快意滋長的混帳藤蔓。「還是我乾脆把整隻手砍下來寄給她算了,」埃拉打給州立歷史學會的同事老麥說:「她收到就懂我意思了。」其實埃拉早就把他結婚...
目錄
放下 015
他離了婚,卻始終摘不下婚戒,唯一可推託的理由,就是他變胖了。而他這輩子也從來沒跟精神不正常的人有過瓜葛,但對於精神不正常又相貌出眾的人,現在他前所未有地覺得,應該要有強而有力的國際公法制裁他們才對。
杜松樹 075
憑藉著某種莫名其妙的魅力,我在眾競爭者間脫穎而出。現在我總算搞懂,原來有很多人讓他在感情路上飽受挫折,而我就是下一個即將變成讓人難以理解又毫無吸引力的女人。這就是這個大學城裡異性戀中年女子的約會運作方式:約莫一年上下的時間裡,一個單身的男人在我們這些女人之中周旋一輪。
帳面虧損 095
在法庭上,身著法袍的法官像機器人一樣呆板,最後宣告這段婚姻已經「無法挽救地破滅」,那一刻,她發現原來郡當局主管她的婚姻,而現在郡當局要把她的婚姻收回去,就像她搞砸了一項雞肉特許經營權,所以郡當局禁止她六個月內不得持有另一項特許經營權,而且還暗示她應該迴避所有與家禽有關的烹飪比六個月更長的時間。到底是怎樣的二流詩人在掌控離婚法條啊?
仇敵 115
「如果你沒把我當成一個對偏見瞭若指掌的女人,那很不幸你真的大錯特錯。」琳妲說。
「嘿,當個男人也沒多容易好嗎,」貝克說:「有很多錢你得花在色情影片上,而且相信我,這種錢你永遠拿不回來。」
翼 137
她幫他付過太多酒錢和飯錢,因為他老說這禮拜手頭緊,結果下禮拜也一樣,在這之後她開始盼望,帶著點怯懦,盼望他確實在販毒。她開始深深期待他是真的在販毒。她甚至曾經禱告讓他販毒吧。不久後,她已經接近乞求他去販毒。
指示 211
她伸出雙臂擁抱他想和他吻別,但他突然魯莽地別過頭去,所以她的嘴落到了他的耳朵上。她記得八年前他也做過這樣迴避的舉動,那是一開始,當他們初初相識的時候,那時他的新舊兩段感情正處於重疊的狀態。
受檢 225
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現在他們終於愈來愈順了,兩個人都沒再結婚──雖然這最後終於到來的一切,中間牽涉了如此讓人遍體鱗傷的吵吵鬧鬧,看起來並不是真的那麼順。他們刻意把這次約會安排在遙遠的法國,可是他們兩個都不清楚這麼做的意義,因為他們並沒有一起決定這個意義然後大聲說出口。「這到底是約會,還是兩個承包商在談預定好的生意呢?」
謝謝妳邀請我 247
參加婚禮在心靈層面來說是很重要的──為了要跟守靈還有追思禮拜取得平衡。人們在這個星球上被啟動不該只是為了哀悼失去,而沒有婚禮的話就只剩下葬禮了。
放下 015
他離了婚,卻始終摘不下婚戒,唯一可推託的理由,就是他變胖了。而他這輩子也從來沒跟精神不正常的人有過瓜葛,但對於精神不正常又相貌出眾的人,現在他前所未有地覺得,應該要有強而有力的國際公法制裁他們才對。
杜松樹 075
憑藉著某種莫名其妙的魅力,我在眾競爭者間脫穎而出。現在我總算搞懂,原來有很多人讓他在感情路上飽受挫折,而我就是下一個即將變成讓人難以理解又毫無吸引力的女人。這就是這個大學城裡異性戀中年女子的約會運作方式:約莫一年上下的時間裡,一個單身的男人在我們這些女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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