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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商王˙古平原
濟民、興邦、救世,
讓利於民的儒商精神傳承
★ 作者趙之羽的先祖為清朝開國大將、滿文創始人,
多年潛心清史研究,堪稱最懂清朝政商關係的小說家。
★ 火熱銷售50萬冊,中國政商小說里程碑之作,
同名改編電視劇正熱烈籌拍中!
為阻止逆子惡行,寧可毀百年基業;為與勁敵拚勝負,寧可當個賣國賊
李萬堂遭奪權後,李欽成為新東家,
王天貴為絕後患,巧計哄騙李欽毒害父親,卻不料李太太也慘遭毒手。
背負弒親罪名的李欽,在無可選擇下,只能與王天貴狼狽為奸,
王天貴滿以為富貴在手,卻不料惡報已來,不得善終。
而李欽在家破人亡後,竟投靠英商,不惜賣國,回頭對付古平原。
面對連大清帝國政府都束手無策的英商,古平原能夠扭轉局勢,反敗為勝嗎?
古依梅、蘇紫軒的復仇大計,最後能否達成目標?
背負多條人命的李欽,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罷手,不再使壞?
一份舊資料,讓李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誤殺父母的李欽,面對自己犯下的罪行,
非但不反省,反而更加深置古平原於死地的決心,
李萬堂絕望之餘,終究搬出「致命武器」,
讓李家百年基業,從此煙消雲散⋯⋯
為了復仇,寧可投靠英商成為賣國賊
家產充公的李欽,在王天貴被設計毒殺後,
投靠了怡和洋行的英商,利用一紙契約,回過頭來對付古平原。
面對氣焰高漲的英商,一再受打壓的古平原該如何扭轉局勢,
既救自己的事業,也救大清帝國與眾商人於危難中。
命是天生的,運卻能靠後天自己來創造。
李欽一次次昧著良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即使搬出英國商人,依舊無法贏過古平原。
他最後的下場將會是什麼?遭流放?處以極刑?還是……
一心想復仇的古依梅和蘇紫軒,是否能完成心願,還是找到復仇以外的生存之道?
當一切都放下後,古平原與妻子常玉兒,又將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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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要賺的不是銀子,而是人心。
只有將人心焐熱了,錢財才能滾滾而來,
可要是周圍的人都涼了心,你連一分銀子也甭想賺到。
──古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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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書評】
★歷時五年磅礴著作,天涯、搜狐、榕樹下火爆連載,千萬讀者跳坑熱捧!
★豆瓣讀書網友五顆星狂推:根本停不下來,太好看了!
˙財上平如水,人中直似衡。中國版的《商道》。──于師傅
˙話說從商要讀胡雪巖,也可讀讀古平原。──越讀悅讀
˙從關外到山西,還原一代晉商的精氣神!──好吃
˙這書真是好看,從故事的精彩角度說,一點不比盜墓差。──林間的猴子
˙劇情緊湊,情節跌宕起伏,最近看的書裡的難得佳作。可惜每卷又剛好停在關鍵˙時刻,為啥不幾部一起出啊。──maranatha
˙文筆很見功力,故事也精彩,好小說!──yehuo
˙太太太精彩了,都不想睡覺了,太好看了! ! ! ! !──我是小書蟲
˙徹夜讀完。──澤板牙
【出版節奏】(每月1卷)
作者簡介:
趙之羽
滿族正藍旗人,畢業於遼寧大學,主修漢語言文學,《北京晚報》「清代政商」專欄作家。曾任高教研究所研究員,現任職於大學校報編輯部。
先祖伊爾根覺羅˙噶蓋為清朝開國大將、大學者,也是滿文創始人。由於家學傳統淵博,文史造詣深厚,多年來致力於研究清史,尤其對清朝商業史的剖析甚深,堪稱最懂清朝政商關係的小說家。善於將肅然歷史和奧妙經商智慧編織成鮮活故事,讀來令人拍案叫絕,細細品味卻又有悟於心,讓人不忍釋卷,一讀再讀。
作品有《一代商王》。
章節試閱
四大恒的掌櫃那日在同慶樓上,親眼目睹了李家巨變。李萬堂雖然敗了,可是他當初說的那些話,卻頗得四位掌櫃心許。況且就算李萬堂不說,他們幾次來到江南,也都親眼目睹了上海通商之後,輪船舟楫往來穿梭的熱鬧景象。錢莊就是靠著別人家的生意來生財,哪裡的生意興隆,哪裡的錢莊就興旺。四位掌櫃這才明白為什麼杭州的胡雪巖開了阜康錢莊,短短幾年間便有凌駕於四大恒之上的模樣。
生意講究的是變通,變則活,不變則死,幾位掌櫃彼此一商量,索性暫且留在江南,親手打理那些新開的錢莊買賣,要為四大恒的江南分號奠下一個好局。他們正忙得不可開交,忽然不約而同地接到了兩江總督曾國藩的片子,傳他們到總督衙門回話。四個人進衙門的時候疑神疑鬼,出來的時候卻是汗透重衫,膽戰心驚地互相看了一眼,幾乎像是在森羅殿裡走了一遭,又被閻王放了回來。
年紀最大的張掌櫃張了幾次口,這才道:「幾位,算我以老賣老,有句話一定要說。」一向大嗓門的焦掌櫃聲音也低了八度:「您說,我們聽著。」「此事萬萬要保密,只要洩露一點風聲,咱們可就都完了,四大恒連一片瓦礫都剩不下。」面前的三位掌櫃同時點點頭,臉上都滿是戒懼之色。轉過天來,四位掌櫃收拾心神,備了一份厚禮,一起去拜李欽,連王天貴也一併請到李府。他們進去足有兩個多時辰,這才辭出。
幾個人也不坐轎,安步當車走過一條街,左顧右盼地尋著什麼。「四位掌櫃,給您道喜了。」忽有一人越過街來,拱手一揖。「喲,古東家,使不得、使不得。」張掌櫃趕緊還禮,隨後四人衝著古平原一揖到地。「要不是古東家在曾大人面前全力斡旋,四大恒已然一敗塗地。您與京商之間的恩怨糾葛,咱們心裡都有數,真是難得如此深明大義,以德報怨,幫咱們保住了這塊金字招牌,四大恒感激不盡。」
「幾位太客氣了,我也是生意人,與諸位乃是同行,伸一援手理所應當。只是這次四大恒也有賠累。」
焦掌櫃擺擺手:「與昨日在總督衙門聽到的那個數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罷了。」
「這麼說,事情都辦好了?」「你放心,按照昨日的計議已全都辦妥了。」張掌櫃說,「為了不讓這兩人起疑心,我們磨了兩個時辰的嘴皮子。可笑他們按手押的時候還像撿到了什麼便宜寶貝。」說完,幾個掌櫃都笑了。
古平原卻沒有笑,他回頭朝街邊茶店裡正在飲茶的薛師爺點了點頭。薛師爺放下茶杯,穩穩站起身來,隨之整個茶店裡的茶客也都起身走出列隊。
焦掌櫃一噤,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他嚥了口唾沫,這才看出,面前是一整隊手扶腰刀的士兵,個個殺氣騰騰,眼睛都望著不遠處的李府。
「想不到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雖然沒有將古平原力斬刀下,卻嚇住了四大恒的掌櫃。所以說人心要狠,越是狠,別人越是怕你,不僅不敢來占你的便宜,而且還會主動示弱。此所謂『知其雄,守其雌』。」在李府書房裡,王天貴看著剛剛簽下的這份契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也難怪他如此高興,一大早喜鵲叫個不停,竟是財神爺主動上門。四大恒的掌櫃情願退出股份,而且只以八折收回股銀。李欽當然沒有這麼多的現銀,王天貴趁機提出與李家對分這些股份,而且不給現銀,只是拿物產抵價。
「做錢莊的一向精明,怎麼會情願吃這個虧呢?」李欽反覆看那張契約,卻尋不出半點毛病。
「不必想了。就像我說的,李東家手腕犀利,他們知道在鹽場占了股份也討不到什麼便宜,還要時時防著你對付他們,兩淮鹽場遠離京城,他們鞭長莫及,無法掌控,主動退出也在情理之中。」王天貴陰陰一笑,忽道,「眼下咱們的股可是對半了。這鹽場你一半我一半,似乎再由李家全權經營不太合適吧。」
李欽冷笑一聲,剛要說話,就聽門外一陣喧譁嘈雜,他皺皺眉頭走出來,只見家人都呆若木雞地立在當場,院子裡站滿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全副武裝的官兵。「你們是誰的兵?居然敢闖李府,可知這是京城李家,就連紅頂大員進門也要先通稟一聲。」李欽勃然大怒。薛師爺越眾而出,笑吟吟地說了聲:「李東家,方才我聽你與王大掌櫃正在談論如何去分鹽場,今日我奉總督大人之令而來,恰好可以幫二位免了這個麻煩。」說罷,他將手一揮,幾隊士兵沿著東角門和西角門開了進去,內宅裡頓時傳出丫鬟僕人的驚呼聲。
「薛師爺,你這是何意?」李欽氣急敗壞地說。「奉命查抄封存你的家產,以補償朝廷的損失。」薛師爺不緊不慢道,一眼看見王天貴從屋中走出沿著牆角向外走去,他也不阻攔,揚聲道,「王大掌櫃,何必急著回家,那邊動手得更早,此刻只怕是已經封門了,你回去也進不了門,不妨就先坐坐。曾大人要我將抄家的緣由仔細講給你們聽,免得你們不服,再去找這位王公、那個大臣來說情,白耽誤工夫。」
王天貴早已停住腳步,怔怔地聽完薛師爺一番話,已是面無人色。到了傍晚時分,亂了一天的李府漸漸靜了下來,看門的下人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任由一個人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
滿地的碎瓷亂瓦、凌亂的書冊畫卷,還有下人順手牽羊拿走的各色物件,被官兵搜檢時又忙不迭地拋落於地,這裡的下人本就是李家從江寧雇來或從揚州蘇州買來的,主人家被抄了,眼看大禍臨頭,誰肯陪著倒楣,大難臨頭各自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唯有院落一角躲著條哈巴狗,嚇得瑟瑟發抖地蹲在那裡,搞不清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古平原打從心底歎息一聲。李家敗了,並不是敗在自己手上,而是李萬堂親手毀了它,自己本應稱心快意才是,然而眼看一個百年經營的商業望族,官府一聲令下就可令其破家毀業,古平原的心中反倒是起了一絲悲涼。
「你!」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李欽喪魂落魄地走了出來,一見古平原頓時睜大眼睛,雙手抖著像是隨時要撲上來。
「哈哈哈!」李欽忽然大笑起來,指著他道,「這下子你稱心如意了,李家被抄了家,所有銀子都抵了債,李家徹底完了。兩淮鹽場、兩淮鹽場啊!什麼聚寶盆,什麼搖錢樹,分明就是一個吃人的陷阱,吮血的騙局。爹呀,你精明一世,怎麼就上了這個當!」他像是在喃喃慘笑,又像是在埋怨李萬堂,更像是在怒視古平原。
「你說錯了,毀了李家的既不是兩淮鹽場,也不是李萬堂,更加不會是我。李家數代經營,樹大根深,若不是從根上腐壞,哪裡有人能推得倒它?」古平原靜靜地看著李欽,他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這個「弟弟」,二人雖是一父所生,但彼此間的仇恨卻比任何人都要深。他今天的這番話,不是給李欽講道理,而是要告訴他,應該恨的人究竟是誰,一旦李欽明白了,他的餘生就會陷入自怨自艾的悔恨中,時時如毒蛇噬心,永難自拔,這才是古平原的復仇。
「你想想看,在山西、在京城、在徽州,你錯過多少次機會,你以為自己是李家大少爺,瞧不起任何人,其實有多少次你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挽回一次大錯,就能讓李家的生意反敗為勝,可是你不屑一顧,以為李家家大業大,只有人求你,沒有你求人。」
李欽面容扭曲,瞪著血紅的眼珠子看著古平原,聽著他將一根根細針刺入自己的心臟。
「你的路當然會越走越窄,最後就連自己的爹爹都狠得下心趕走,你要獨霸李家,獨霸京商的買賣,甚至獨霸天下的生意。自古獨夫即民賊,你一心想著賺錢,卻不管那錢上是不是沾著血,這樣的生意誰敢和你做下去。我們徽商有句名言『有來有往才有生意』,可如今已經沒人敢和你來往了,即便是沒有兩淮鹽引案,你李家的生意也做到頭了。」
「還記得被你害死的張大叔吧。」李欽忽然咬牙切齒道,「你恨我,可我也恨你。你憑什麼一次又一次不把我放在眼裡?你殺了張大叔,我當然要報仇。他生前告訴過我一句話『既然我要賺的銀子是涼的,那我的心就不能是熱的』。」
古平原凝視著這個「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弟弟,忽然想到,如果把自己和他換個位置,是我打小就生活在奉行冷血行商的李家,那我會不會就是李欽呢?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很是疲憊,轉過身說了最後一句話:「生意要賺的不是銀子,而是人心。只有將人心焐熱了,錢財才能滾滾而來,可要是周圍的人都涼了心,你連一分銀子也甭想賺到。」
李欽看著古平原走出大門,他很想用盡全身力氣去大喊一聲,反駁他的「不經之談」,可是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發出一聲,他看著牆角的那條哈巴狗,忽然覺得曾經人人爭相捧著的李家大少爺,今後也許連一條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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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班先生,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在怡和洋行的上海總行門口,一個洋人手裡拎著提箱,正在苦苦哀求。背著手站在面前的同樣也是個洋人,穿著打扮卻氣派得多,滿臉的不屑之色,點手喚來一名僕人,接過一張船票丟在地上。「怡和洋行是一等一的地方,只要一等一的人才,不需要你這種廢物。」
「我只是運氣不好,又遇到了一個運氣比我還要不好的清國人,否則此刻我就已經能為公司賺到巨額的利潤哪。」「巨額利潤?話倒是很好聽,可惜你的話再多,也比不上一張花花綠綠的英鎊。我只看見你像一條狗一樣搖尾乞憐,卻看不到你曾經承諾過帶給公司的利益。我再說一遍,我要的是能為怡和洋行賺錢的人,只會空口說白話的廢物滾得越遠越好。」被稱為「大班」的洋人用厭惡的眼神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不耐煩地擺擺手。
洋人當街爭吵並不多見,周圍已經聚了一群看熱鬧的中國人,只可惜誰也聽不懂這兩人嘴裡嘰裡咕嚕的洋話。「理查先生!」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一聲,幾乎是踉蹌過來,差點摔倒在地。
人群一陣喧譁,就見闖進來的這個人穿得破破爛爛,臉上髒得青一道紫一道,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惡臭,分明是個叫花子。那理查也是大大一愣,凝神看了幾眼,忽然也大叫起來:「你、就是你……」說著也不管對方身上骯髒,一把扯住他的衣領,指著這叫花子的臉對大班道,「我說的人就是他,他是大清國最有名也最有錢的商人,是他答應了要分兩淮鹽場的股份給怡和洋行。他可以證明我沒有說謊。」
只可惜他的話換來的只是一陣哄堂大笑。「這洋鬼子不是發瘋了吧,我敢打賭就算搜遍這叫花子全身,也休想找出一枚銅板,他要是大財主,那老子豈不是皇帝了?」
理查見眾人不信,大班的臉上也掛著譏笑,他急了,衝著那叫花子道:「李東家,你說,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聽他管乞丐叫東家,人們更是樂不可支,等著看這齣好戲如何唱下去。「理查,你先告訴我,這位先生是誰?」那叫花子好一陣沒開口,張口卻是地道的洋文,一下子把周圍的人都震住了,連那一臉倨傲的大班也驚異地拿下雪茄,上下打量著這個叫花子。
這個叫花子正是亡命出逃的李欽,自打有記憶起,他就沒受過這麼多的苦。為了怕被官府逮補,他不敢走大路,一味翻山越嶺,帶的乾糧吃完了,沒處買吃食便挖野菜根,生嚼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昏倒在野山窩裡,差點沒被狼給吞了。好容易走出深山,只得扮作乞丐,用爛泥糊了臉,一路不敢進客棧飯莊,餓了討口吃的,睏了在村邊破廟裡胡睡一覺,醒來便匆匆趕路。
就這麼走了足有十多天,李欽只覺得如同身墜地獄,等到望見上海城牆時,他已是衣衫襤褸,活脫脫成了一個真正的乞丐。
但他此刻卻提足了精神,一雙眼緊緊地看著站在洋行前頤指氣使的這名洋人,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這是約翰布雷德先生,從前是怡和洋行在東印度公司的首席代表,去年起,全權接手了怡和洋行在大清的全部生意。在我們英國商人中,他的話是最有份量的。」理查雙手向前張開,急切地懇求著,「李東家,因為你的食言,我就要被趕回國了,請你一定要為我做個證,把當初的事情原原本本講清楚。」
李欽沒理會他後面的話,盯著約翰大班半晌,忽然開口道:「這麼說,怡和洋行的事情是你說了算?」
約翰大班「嗯」了一聲。對他來說,中國人稀奇古怪的花樣比印度人要多得多,他搞不懂眼前這個叫花子怎麼會說英語,看樣子理查說的也不是假話,一個巨富商人又為何會淪落到街頭乞食,這些他都還不明白,可是接下來,李欽的一個舉動卻讓他聳然動容。
李欽探手入懷,從貼肉的地方摸出個骯髒的油紙包,如同捧著身家性命一般,一層層小心翼翼地拆開,從中拈出一張蓋著戶部紫泥大印的文書,在約翰大班眼前抖了一抖。
「這張紙如今我已經用不到了,但是我可以簽一份文書,將它轉給怡和洋行。這只怕是你從未做過的一筆大買賣,按我說的做,你會變得比英國女王還要富有。」
約翰大班瞇縫著眼睛看著對面這個年輕人,眼裡慢慢放出光來。他對理查德道:「把那張船票撕了吧,從今天起,由你來招待這位李先生,他是我們洋行最尊貴的客人,不能有絲毫怠慢,懂了嗎?」
理查一怔,隨即狂喜地連連點頭,對李欽道:「李東家,請您跟我來吧。」李欽這時長長出了一口氣,對理查的話恍若未聞,而是朝自己來時的方向,朝那看不見的江寧城定定地望著,那是他折戟沉沙之地,用洋人的話說,這是他的「滑鐵盧」。他眼中全是決絕的恨意,喃喃道:「古平原,我可不會等十年,就算把這大清國一把火燒了,我也要看著你化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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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平原知道心思被人看出來了,面上一紅,剛要接話,就見曾國藩在眾官員陪同下,已經從內室走了出來。
曾國藩不住點頭微笑著招呼在場眾人,大家當然忙不迭地回禮,一起來到外面的大戲臺上。果然一張長長的書案已經擺好,一封折疊好的書簡放於案上,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名字,這些都是認股數目較少的股東,至於十大股東的名字則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一一簽上,然後送請江寧藩司衙門的戶房存檔備案。
曾國藩今日的心情明顯好於那日同慶樓上,他應眾商所請,在一張紅紙上以濃墨書了「鹽利言利」四個大字,隨即道:「在商言商,曰利並無不妥,然則鹽乃事關國家興亡百姓安康之貨物,非比等閒,言鹽之利時,還望諸位能想到此物至重,切不可一味圖利,免得重蹈前人覆轍。」
「是,我等謹遵大人教導。」胡老太爺為首,眾人心悅誠服地答應。「拜大人所賜,李家此刻早已片瓦無存,卻還被拿來說事,看來著實惹曾大人厭憎了。」正在此時,從外面有人揚聲走了進來。一見此人的面貌,眾人無不目瞪口呆,一時間失去了反應,都怔怔地看著他。特別是喬鶴年,打了一個激靈,活似看到了一個鬼從墳塚爬了出來。
「李欽!」古平原本不打算在這個場合出頭,看到李欽忽然出現,卻難抑胸中怒火,大踏步走了出來。他這一聲怒喝驚醒了喬鶴年,他深知不能讓李欽把事情揭出來,衝著在場邊的衙役叫道:「你們都是死人?這是官府通緝的重犯,還不把他拿下!」
衙役們聽令而行,向前趕了幾步卻又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面前。不只是他們,所有人包括喬鶴年在內幾乎都傻了眼,眼睜睜看著幾個洋人和通事從後面進來,擋在李欽的身前。
約翰大班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掃了一眼在場眾人,衝著李欽道:「你來翻譯給他們聽。」
「是。」李欽點點頭,帶著一絲得意,衝著滿場的官員和商人,特別是曾國藩的方向高聲道,「這位是英國怡和洋行派駐大清的總辦——約翰大班。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這個職位的份量,得罪了英國領事沒什麼,但要是得罪了怡和洋行,嘿……這後果你們都清楚。」
一些年輕人還不以為意,但是胡老太爺等老一輩的生意人,一聽「怡和洋行」四個字,臉色頓時全都變了。他們都還記得,二十幾年前,兩廣總督林則徐不許怡和洋行在大清販賣鴉片,結果洋行總辦竟能說動英國政府派來軍艦開戰,就在這江寧城下簽了條約,不僅五口通商解禁鴉片生意,而且將林則徐發配新疆,最令大清生意人心頭滴血倍感屈辱的是,被林則徐在虎門銷毀的那些鴉片,怡和洋行竟然逼著大清朝廷以兩倍的價格進行了賠償,事後還美其名曰是作了一筆划算的買賣。
從此之後,再沒人敢輕易碰怡和洋行。大家都知道,他們左手拿的雖然是算盤,右手卻端著洋槍洋炮,後面還有大英的艦隊做靠山,實在是惹不起。
曾國藩對此當然更是心中有數,他也不願意招惹這個強盜商人,但是此情此景,身為朝廷在兩江的最高長官,他不能不出面。
曾國藩本來想先輕描淡寫地將此事含糊過去,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與英國人有什麼摩擦與不快,可是話臨出口之際,大清官員的自尊阻止了他。他冷冷地說:「約翰先生,這個人是官府通緝的重犯,到處都貼了他的海捕文書,既然在此現身,官府自然要拿下,請你讓開些,免得被人利用。」
「不。你說錯了,他不是你們的犯人,而是怡和洋行的康白度,同時也是我們的通事,換句話說,他是怡和洋行的雇員,甚至在將來有可能到英國定居。根據大英帝國與淸國簽下的條約,你們是不能抓他的,即便他犯了什麼法,也要用領事裁判權來審判他。」約翰大班搖著頭反駁道。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李欽搖身一變,居然受到了怡和洋行的庇護。眾人禁不住一陣喧譁,臉上都有憤憤不平之態。
李欽不看旁人,只看著古平原,見他怒目而視,慢慢踱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
「你瞪什麼眼哪,就算明知道你的老丈人常四是被我派人殺的又如何,我還告訴你,命人放火燒船的也是我。對!古平文是死在我手上,還有去金山寺殺人的那夥人也是我雇的,這麼說來你兒子也是我殺的,那又怎麼樣?」李欽臉上的表情似喜似悲,似瘋似狂,簡直難以名狀。他迎著眾人或憤怒、或驚愕、或厭惡的目光,毫不為意地繼續大聲道,「這就讓你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要知道古平原的老婆是被我第一個給睡了,李萬堂夫婦的茶裡也是被我派去的人下了毒。我不但殺父弑母、屠弟姦嫂,還順便毒死了一村子的人,只可惜大清律判不了我,大清的刀也殺不了我。」李欽放肆地笑著。這些人毀了他的一切,他此刻也要毀掉三綱五常來作為回應。
誰曾見過有人竟如此直承犯下這般傷天害理、忤逆人倫的罪行,大家都被驚得彷彿呼吸都停了下來。「你瘋了……」古平原已經出離了憤怒,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弟弟」。
「我瘋了?呵呵,我記得你的外號才是『瘋子』吧。不,我沒瘋,瘋的會是你們。」李欽帶著報復的快意獰笑著,隨後看了一眼身旁的約翰大班。
約翰大班道:「聽說你們在這裡分配兩淮鹽場的股份,這真是太可笑了,李欽才是兩淮鹽場的主人,他已經把清國政府頒給他的許可無償地轉讓給了我們怡和洋行。按照商場上的規矩,兩淮鹽場應該由怡和洋行繼續經營下去。」
「李欽,你好大的膽子!」乍聽此言,曾國藩也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立時怒斥道。
李欽咧嘴一笑:「曾大人,你難道沒聽見我方才說的那番話,連凌遲的罪我都犯下了,膽子自然不小。不過此事你和我說不著,該簽的文書我都簽了,接下來就是怡和洋行與大清之間的事情了。」
見他如此憊賴,曾國藩知道此人已經不把一切禮義廉恥放在心上,根本不可理喻。他轉而向約翰大班道:「李家的所有家產都已籍沒充公,此人根本一無所有,你們被他騙了。」
「總督先生,你要明白,兩淮鹽場的經營權,只不過是淸國政府給李家的一種許可,而不是買賣,這種許可只是一種權利罷了,在法律上分文不值,也無法充公。」
「既然是給他的,當然可以收回來。」胡老太爺插言道。「這倒是真的。不過也得你們的戶部出面才行,可惜現在你們已經不能收回給李家的這個權利,因為方才我說過了,李欽先生已經將它全面轉給了怡和洋行,若要是收回,那便得從怡和手中收回。不過,收回的理由一定要充分,英國商人可不是好欺負的。」約翰大班瞪了瞪眼,語帶威脅道。
在場的大部分人,這時候都聽明白了。當初李欽逃走,家產被全部抄沒,根本無力再經營鹽場,等於已經是一敗塗地,而且絕無東山再起的可能,所以也沒人去在意那份朝廷許可李家經營兩淮鹽場的文書。想不到事態急轉直下,李欽竟能死棋肚裡出仙著,將兩淮洋場拱手給了洋人,用這份無用的文書換得英國人的保護。
曾國藩沉著臉望著約翰大班手裡那張戶部文書,這輕飄飄的一張紙如今在他眼裡真比泰山還要沉重。
「做生意的道理普天下應該都是一樣的,公買公賣而已。」這時,有人忽然發聲道,是古平原,他直視著約翰大班道,「英國人也不能不講道理吧。當初鹽場三分,四大恒後來退出,所留股份由李家和王家平分,所以說,李欽手裡只有一半的鹽場,他能轉給怡和洋行的經營權利也不過是一半而已。」
「這……」約翰大班心知這是實情,「一半也行,兩淮鹽場的利潤就算是一半也很可觀了。」這是李欽教他的。李欽知道無論是朝廷還是商人,都不會同意將這天下最大的利藪無端端分一半給英國人,且看他們如何出招,再行應對不遲。
古平原走到李欽近前,這兩人從北至南,一直針鋒相對,是老對頭了,可他的目光卻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話語聲中也不帶絲毫的感情:「其實我也曾經佩服過你,便是在太谷開當鋪時,你設下城門當,贏得遠近所有的主顧。那時的你是個真正的生意人,用的也是生意人的法子。」李欽本以為古平原會破口大駡甚至揮拳相向,萬料不到他竟說出這樣一番話,更想不到,自己一直以來要的便是在古平原面前讓他高高仰視,卻在山西太谷時便已得到了他的敬意。
李欽怔住了,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大哥」,嘴脣囁嚅了幾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只可惜你自甘墮落得太快,如今你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甚至不值得把你放在心中去記恨。話雖如此,你要是就此跑得無影無蹤,那便算了。畢竟老天爺開了這麼一個玩笑,你與古家有這樣的惡緣,我不想對你趕盡殺絕,相信上天不會放過你。可是既然你要回來興風作浪,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你,一定會後悔的。」
古平原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含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就連一向瞧不起中國人的約翰大班,也被此人話音中的寒意激得心裡打了一個突。
李欽先是一愣,隨即反倒被古平原的話激怒了,他傲然道:「哼,嘴硬不如銀子硬,你再有本事,也強橫不過英國人,我就看著你怎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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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大人,你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吧。」李欽笑得很愉快,反觀對面的喬鶴年則是一臉的陰鬱,只瞥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你大概奇怪,為什麼我要設宴請你?其實請你的人不是我,而是約翰先生。」李欽向後一指,從裡間出來的正是怡和洋行的大班。
喬鶴年心裡越來越不安。他知道此時最好是隨機應變,後發制人,可是對面的洋人也不開口,只是一直用藍眼珠子打量著他。喬鶴年終於捺不住心頭的急躁,問道:「李欽,你的手腕確實高明,看來我小瞧了你。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當初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今天這頓酒,依我看也不是約翰先生請的,而是你的主意,對嗎?」
「喬大人依然是如此精明,一眼就被你看出來了,那我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天約翰大班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給個明白的回覆。」
喬鶴年先急速地瞟了約翰大班一眼,確定李欽說的是真話,這才問道:「什麼事?」
「我知道古平原那邊的籌銀子已經告一段落,你是兩淮鹽運使,對此當然心中有數,我們想知道,古平原到底準備了多少銀子來和怡和洋行拚上一把。」
「哦?哈哈哈……」喬鶴年先是一愕,隨即大笑起來。約翰大班瞪著他,一臉的不快之色,道:「這有什麼可笑的?」
「在秦淮河畔當著眾人的面,怡和洋行不是一副天下第一的樣子嗎?怎麼,你們也忌憚古平原?」
「話不是這麼說。按照洋人的說法,商業情報越多越好,能瞭解對手的底細,就可以避免被打個措手不及。再說,約翰大班雖然不在乎,可我知道古平原這個人一向詭計多端,不能不防啊。」
「可本官又憑什麼告訴洋人這個『商業情報』呢?難不成你想以當日之事來要脅我?哼,無憑無據無人證,我勸你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喬鶴年淡淡道,說罷起身就要走。
「慢!」李欽亦起身,緩步走到喬鶴年面前,忽然從袖中抽出一物。喬鶴年還以為是一把匕首,驚得往後一退。
「莫怕,不過是卷文書罷了。」李欽是故意嚇他,帶著嘲諷的譏容道,「看來大人是虧心事做多了,時時刻刻擔著心哪。」
喬鶴年冷哼一聲,又不免好奇地望了一眼他手中的紙卷。「這東西大人不陌生,當初還是你給我送來的呢,如今忘記了不成?」李欽慢慢展開紙卷,喬鶴年凝目看了幾行便恍然,這不正是當初古平原託自己向朝廷上書,提出「鹽通天下」的那份條陳嘛。
「後來我想明白了,敢情喬大人心裡也有個小算盤,擔心兩淮鹽運使從金頂子變成銀頂子甚至是銅頂子,這才借李家的手來對付古平原。不過,等將來怡和洋行取得兩淮鹽場的營運權,我還是要想方設法讓朝廷允了這份條陳。」
「這就是你對喬某的報復?」喬鶴年不禁搖搖頭,看了一眼約翰大班,「你這麼做等於是把洋商的銀子丟到水裡聽響玩兒,洋人可不傻,會任由你擺布?」「你錯了!」許久未開口的約翰大班忽然道,「要不是李先生提出這個鹽通天下的主意,怡和方面會不會全力幫他,還真不一定。」「這是什麼話?」喬鶴年真糊塗了,鹽通天下就是分薄了兩淮鹽場的利潤,別說是生意人,就算是市井小民也懂得這個道理,怎麼約翰大班卻彷彿極為中意這個主意。
李欽向約翰大班看了一眼,見他微微點頭,轉而笑道:「既然談合作,自然就要講誠意。喬大人,我可以將個中緣由告訴你……」
窗外的北風席捲著滿庭的落葉,呼嘯聲驟然加大了,彷彿連上天也不願聽到屋中的對話。不一會兒下起了一場冬雨,雨滴聲稀稀落落,又像是要將世間難容的惡行都一併洗去。
這場雨還沒停,一個人影出現在順德茶莊外,叩響了大門。古平原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等他來到客廳中,見一個人穿著一身黑,連手上都纏著黑布,身上還在往下滴著水,卻不肯坐,面色焦急地往內堂張望。「閣下是……馮成!」古平原一愣,這不是湘軍水師裡「櫓子爺」的那個徒弟嗎?上次幸虧他來報訊,自己才能及時趕到,阻止了漕標官兵對私鹽倉庫的搜查。
「馮大人,何事夤夜造訪?」古平原一見他那副急切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小不了。
「大人二字不敢當。」馮成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想了想道,「古東家,與你一起操辦這次與洋人爭奪鹽場一事的人,可否都請出一見。我有要緊的事情說,最好是當著大家的面一次說明白。」
「唔!」古平原略一沉吟,轉頭吩咐茶莊值夜的夥計,「請胡老太爺、郝先生、彭掌櫃和費掌櫃都到前廳來。還有……」他接著道,「再叫起幾個夥計,大廳前後守著,不許閒雜人等靠近。」
馮成見他這番布置,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多時,人都集齊了,下人奉上香茶便都退了出去,隨手掩上房門。
古平原為馮成一一介紹,末了說:「這些都是古某的好友,處事一向機密,馮大人有什麼話但說不妨,我保證絕對不會洩露出去。」
「古東家的朋友,我自然是信得過。」馮成像是在斟酌如何開口,忽然抬頭道,「你們這次可是籌集了大概這個數的銀子?」他比出兩根手指,古平原與胡老太爺互相看了看,都是一皺眉頭,古平原拿定了主意,直爽地說:「確實如此,此外還有京師徽商會館的一批銀子正在路上,大概是這個數的一成半。」
「那就不錯了。」馮成點頭道,「方才怡和洋行的洋人和那個李欽專請兩淮鹽運使喬鶴年,席間已從他的口中得知了你們的底細。」
一語既出,眾人驚愕萬分,郝師爺先就搖頭道:「不至於吧,這姓喬的就算是官迷心竅,也沒必要去討洋人的好嘛。再說,洋人得了鹽場,豈會把他這個四品官放在眼裡?他為人這麼精明豈會想不到這一點,你這位軍爺是不是聽錯了?」
「絕對沒錯,當時我就在窗外,聽得清清楚楚。而且還不止如此,有件事你們一定想不到。」這一說把大家又弄愣了。馮成把自己聽到的對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等他說完了,古平原等人面面相覷,真是呆若木雞。郝師爺只覺得頭皮發麻,顫聲問道:「你是說,洋人要得到兩淮鹽場,還要叫朝廷採納『鹽通天下』的建議,最終的目的是在鹽中摻上鴉片,讓大清子民都沾上煙癮?」
「沒錯,據那個李欽說,這個主意是他出的,只要在鹽場煮鹵水的時候,將熬鴉片過濾出的水加入其中,製作出來的鹽外表與普通食鹽並無兩樣,吃上幾次也不會立時成癮,但是時日久了就會離不開鴉片。他說此事一旦成功,整個大清國的黃金白銀就都成了怡和洋行的囊中之物,不必巧取豪奪,人人會爭先把銀子送上門來。」
「混帳!」胡老太爺氣得狠狠一拍桌子,「這李欽真是條白眼狼,吃著我大清的米,卻反過來幫洋商害我百姓。當初林大人虎門銷煙,就是看到這物件太毒,要是不禁絕,大清遲早要毀在這上面。李欽居然還要用這種喪盡天良的方法,讓大人孩子都染上鴉片癮。可殺、可殺!」
彭掌櫃與費掌櫃在一旁聽著,做夢也沒想到生意人中會有這樣的敗類,也是先驚後怒,氣得破口大駡。
「老太爺,您先別著急,這件事既然被咱們知道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得逞。」古平原先勸慰幾句,轉過頭又問馮成,「喬鶴年也知道此事?」
「他當然知道。起初他不信李欽與洋人會遞上那鹽通天下的條陳,李欽為了讓他相信,這才和盤托出計畫。」
「洋人許了他什麼好處,銀子?」古平原咬著牙道。李欽辦出這樣的事情他還不十分驚訝,反倒是喬鶴年居然也同流合汙,這還是當初那個敢於仗義執言的喬秀才麼?
「不是銀子,而是升官。」
郝師爺一聲冷笑:「怎麼,這姓喬的放著大清的官不當,要去英國當官嗎?」
馮成搖頭:「我聽的卻是,如果喬鶴年能幫怡和洋行這個忙,將來兩淮鹽運使的頂子雖然黯然失色,可是洋行方面會力保他來當海關總稅務司。」
「你再說一遍,什麼官?」古平原追問道。「海關總稅務司。」屋中一時都沉默下來。胡老太爺久閒在家,生意上的事情雖然知道些,但官場卻早已隔膜。他莫名其妙地問道:「這個總稅務司是什麼官職,為什麼英國人可以許給姓喬的來做?」
彭掌櫃解釋道:「東家,難怪您不知道,這是個新官職,大清官制上本來沒有,幾年前是英國人提議設了這個官職,專管海關業務,一年進出的銀子都由總稅務司來核查驗收,然後才能遞解各地藩庫。要論錢,一年到頭銀子如流水般從手頭過,要論權,那更不得了,英國人不點頭,就連大清皇帝也撤不了他的差。」
「那豈不成了官上之官,可以俾睨大清官場了嘛。」胡老太爺駭然道。「這是官裡的鐵帽子王,難怪喬鶴年會動心。」古平原一直在思考,他又問馮成,「我猜喬鶴年透露出的這個數目大大超出洋商的預料,他們打算怎麼應付呢?」
「這我沒聽到,喬鶴年隨後便離開了。我一直跟到鹽運使衙門,見他回了後房,就趕緊來給古東家報信。」
「馮大人,多謝你好意相助,此事我們一定謹守機密,不會讓你為難。」古平原抽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了過去,「馮大人幾次三番幫忙,古某實在過意不去,若當我是朋友,就請收下。」
馮成還是如上幾次一般,說什麼都不肯收下銀票,態度堅決得很。他這一手做派也實在出奇,廳中人本來各懷心事,此刻卻都注目於他。
「唉,我實話說了吧。古東家,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報。」「救命之恩?」古平原頓時怔了,仔細打量對面這副傷損得厲害的面孔,說什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你還記得當初在平田縣救過的那個小土匪嗎,後來在官軍面前,你『殺』了他,那把刀卻避開要害,還特意留下金瘡藥。」「你、程……程峰?」古平原半張著口,驚愕地望向他。「程峰——馮成,兩世為人了,名字自然應該倒過來念。」馮成笑容中略帶苦意,拱了拱手,「古東家,咱們後會有期。」說完轉身大步離開。「難怪他會盯著喬鶴年不放。」古平原喃喃道,將當初那段往事說給眾人聽,眾人無不嗟歎。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胡老太爺歎息道,「可見李欽那小子遲早也沒好報,就不知道他眼下又會打什麼鬼主意。咱們的底兒都被洋商摸了去,真是不可不防。」
「這本來就是拚本錢的生意,對方既然有了準備,咱們只好繼續添本。」古平原方才聽時便已有了決定,命人速速備了車馬,打算連夜出發,「我原本覺得穩操勝券,還不打算去麻煩把兄陳七臺,這回為了穩妥起見,只好跑一趟洞庭君山了。」
四大恒的掌櫃那日在同慶樓上,親眼目睹了李家巨變。李萬堂雖然敗了,可是他當初說的那些話,卻頗得四位掌櫃心許。況且就算李萬堂不說,他們幾次來到江南,也都親眼目睹了上海通商之後,輪船舟楫往來穿梭的熱鬧景象。錢莊就是靠著別人家的生意來生財,哪裡的生意興隆,哪裡的錢莊就興旺。四位掌櫃這才明白為什麼杭州的胡雪巖開了阜康錢莊,短短幾年間便有凌駕於四大恒之上的模樣。
生意講究的是變通,變則活,不變則死,幾位掌櫃彼此一商量,索性暫且留在江南,親手打理那些新開的錢莊買賣,要為四大恒的江南分號奠下一個好局。他們正忙得不可...
目錄
第六十章 古平原想出了利國利商的法子,卻將自己送上了法場
「咣」地一聲,李欽一拳重重地捶在桌上,瓷杯瓷碗滾落在地摔得粉碎。他站起身繞著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猛然回頭,眼裡放著又白又亮的光,嘴角牽著一絲獰笑:「我以前心太善了,總想著叫他給我低個頭就行,想不到是養癰遺患,看來非拿刀把這塊瘡剜了不可。」
第六十一章 趕盡殺絕之前,必須先放了「四大恒」
古平原一口氣說到這裡,看到曾國藩的嘴已經不知不覺抿了起來,臉色也是越發凝重。他接著道:「四大恒要是倒了牌子,發出的銀票不能兌換真金白銀,那後果比十三行垮了還要嚴重十倍、百倍。恕古某大膽,到時候大清國東西南北四面起火,大人的湘軍可還能撲得滅?」
「你有什麼好主意?」曾國藩微笑著看著他。
第六十二章 怡和洋行要讓大淸亡國滅種,主意卻是李欽出的
「混帳!」胡老太爺氣得狠狠一拍桌子,「這李欽真是條白眼狼,吃著我大清的米,卻反過來幫洋商來害我百姓。當初林大人虎門銷煙,就是看到這物件太毒,要是不禁絕,大清國遲早要毀在這上面。李欽居然還要用這種喪盡天良的方法,讓大人孩子都染上鴉片癮。可殺、可殺!」
第六十三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古先生,你的條件是什麼?」約翰大班小聲咕噥了一句。「從方才開始,你終於說了一句正確的話。眼下這件事已經由不得你們來做主了。」古平原霍然站起身,約翰大班驚愕地仰頭望著他。
「你聽好了,這就是我的條件……」
第六十四章 從今別後,兩地相思萬種,有誰告陳
喬鶴年打起火摺子,將火苗湊到木匾上,那上面剛刷過幾遍桐油,見火便著,瞬間將匾籠罩在一片火焰黑煙中。
屋中的幾個人心頭一片茫然,呆呆地看著那塊匾。火光跳躍閃動,火舌捲著那個「王」字,光燦燦的金漆漸漸消失不見,化成灰時卻也沒什麼不同。
後 記
第六十章 古平原想出了利國利商的法子,卻將自己送上了法場
「咣」地一聲,李欽一拳重重地捶在桌上,瓷杯瓷碗滾落在地摔得粉碎。他站起身繞著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猛然回頭,眼裡放著又白又亮的光,嘴角牽著一絲獰笑:「我以前心太善了,總想著叫他給我低個頭就行,想不到是養癰遺患,看來非拿刀把這塊瘡剜了不可。」
第六十一章 趕盡殺絕之前,必須先放了「四大恒」
古平原一口氣說到這裡,看到曾國藩的嘴已經不知不覺抿了起來,臉色也是越發凝重。他接著道:「四大恒要是倒了牌子,發出的銀票不能兌換真金白銀,那後果比十三行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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