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記者穿越成了一代名妻
陰麗華,史上最稱職的妻子
看她如何為夫君謀出路、聚謀臣?成就東漢名帝
不用勾心鬥角、沒有陰謀陷害,卻成為歷史上最幸福的皇后
陰麗華?陰麗華!
天啊──
現代犀利新聞記者沈晝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居然穿越成了一代名妻──陰麗華!
而那個說著「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的劉秀,
竟然長得與她現代剛遇難的男友一模一樣!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命運本就如此?
或者是上天給她彌補的一次機會?
她曾聽說過這個人,他絕對是個扮豬吃老虎的高手,
與蘇文相比,完全是不同類型的兩個人,
如果真如歷史所記載的那樣,遇到劉秀註定是陰麗華的劫,
那已經遇見了劉秀的她,又該如何避過這個劫?
她只知道歷史的結局,卻不知道其中的過程,
她該如何演繹這段載入史冊流傳千古的愛情傳說?
她又該如何面對這段久埋黃土的恩怨糾葛,生離死別?
作者簡介:
花半里
女,09年開始寫作,目前已創作的小說有:《靜女其姝》、《似錦流年》、《西元前,西元後》、《花開的聲音》、《流年淺握情一諾》等。
章節試閱
楔子 穿越之前
北區H市,屬本國與C國還有E國交界處,盛產毒品與罪犯。雖屬本國管轄,但魚龍混雜,是各國逃犯的保命聖地,也跟「三不管」是差不多的。偷渡、殺人、販毒、賭場、火拼等事常見,人稱「小金三角」。
沈晝與蘇文一前一後的在市中心主幹道慢慢走著。
「你怎麼來這裡了?」
蘇文動了動唇角,眉目疏離,黑黑的眼珠隱著霜天寒地的冰冷怒意,「妳問我怎麼來這裡了?沈晝,妳是我的女朋友,我擔心妳不該是正常的嗎?」
沈晝聽出他話裡壓抑的怒氣,知道這回怕又是不能好好說話了。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拉著他,「蘇文,我這是在工作。」
「我早就說過讓妳辭了!沈晝,我真不想這麼早就得心臟病。」蘇文面帶冷色,眼眸無溫。
沈晝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她是新聞工作者,有時難免會涉及到一些危險的事情,比如綁架或恐嚇。為了工作的原因,她跟蘇文沒少吵架,蘇文一直要求她辭職,但她不願意。這一回警方展開全國掃黑專案,尤其是H市,更是列為掃蕩重點。她被派到這裡來沒有跟蘇文說,怕他反對,但沒想到他還是找來了。
「我們的行動都是跟刑事局統一進行的,進出都有他們保護,怎麼可能會出事呢?你真的多慮了。」
蘇文黑湛湛的眼珠盯著她,冷冷道:「我不管,去跟你們的主任說,妳要辭職,請他換人。」
沈晝見他再次強勢起來,耐心用盡,臉色也沉了下來,「蘇文,你能不能講點道理?這是我的工作,我喜歡這份工作。辭職、換人都不可能!」
蘇文眼眸無波地看著她,冷漠地問:「也就是說,妳喜歡這份工作多過喜歡我了?」
「你──」沈晝怒氣陡升,用力甩開他,怒聲道:「你簡直不可理喻!我的工作跟我們之間的感情有什麼關係?你要是真喜歡我,就不該對我的工作這麼排斥。」
蘇文的眼神越發的冰涼,「我要是不喜歡妳,還會追妳到這裡來嗎?沈晝,妳滿心滿眼都是工作,可曾在意過我的感受?」
他越是冷靜,沈晝就越是煩躁,皺眉反問:「那你究竟想怎樣?想跟我分手嗎?」
冷淡的目光攫掠著她的臉,「我追妳到這裡來,就換得妳這麼一句話。沈晝,妳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蘇文點點頭,「好,這一趟就當我沒來。」
沈晝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裡的煩躁略略削減,衝口而出的那句話在她說出口的一瞬間就已經後悔了。她抿了抿嘴角,看著他,正想要說句軟話,卻突然聽到一旁有人叫了一聲,「哎呀,搶劫啊!」
沈晝下意識往一旁的銀行看過去,果然見裡面一片混亂。她果斷地找出手機,撥打刑事人員的電話,然後拿出包裡的相機,不停地拍照。
裡面有槍聲傳出來,行人已經尖叫著躲開,蘇文一把拉住她,試圖遠離銀行門口。
但僅僅幾分鐘的時間,裡面的劫匪已經成功洗劫了大量現鈔。一輛白色廂型車飛快地開過來,劫匪有條不紊地將現鈔投進車裡。
沈晝飛快地按下快門,將幾個劫匪的臉,統統拍攝下來。
她的一舉一動都照映在後視鏡上,很快,有劫匪發現了她。
蘇文已經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一把扯落她手中的相機,隨手扔開,急聲道:「銀行裡面有監視器,妳拍這個有什麼用。」拉著她就往後退,疾步離開。
沈晝在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劫匪撿起了她的相機,掏出手機,似乎是在給誰打電話。
還沒走出兩步遠,蘇文卻站住了。
沈晝抬頭,看到迎面的一根黑洞洞的槍管。
「沈記者是吧?既然這麼急著離開,不妨讓兄弟我送妳一程。」
沈晝僵住沒敢動,蘇文則將她的手抓得死緊。
「先生,你認錯人了,我跟我女朋友是來遊玩的,什麼沈記者的,我們不認識。」蘇文的聲音聽著極是鎮定,一絲緊張也沒露出來。
「你不認識沒關係,我們認識就行了。這段時間沈記者跟著刑事組那些條子,沒少找我們兄弟的麻煩。兄弟們正愁找不到沈記者呢,如今妳自己送上門來,那就跟我們走吧!」說著,伸手就要抓沈晝。
沈晝心裡最清楚不過,只要跟著他們走了,她這條命也就得交待在這H市了,又怎麼可能隨他們一起走?
但還沒等她掙扎,蘇文的手卻已經先攔了過來,口中仍舊禮貌得當地道:「先生,你如果要錢,我可以給你,但我女朋友真不是什麼沈記者。」
那人之前還表現得極為客氣,這會兒卻突然變臉,拿著槍托狠狠砸向蘇文,口中叫罵道:「他媽的跟老子拖時間是吧,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一把槍的威懾力實在太大,而且後面還有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劫匪在虎視眈眈。在沒有找到逃跑的方法之前,蘇文不敢亂動,只得硬生生挨了一下,一心拖時間,只盼著刑事組的人快點趕快來。
沈晝最為瞭解這些犯罪者的心理,她只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的眼睛,就知道這是個殺人慣犯,所有拖延的伎倆在他看來,都是沒有用的。眼看著一旁蘇文頭上的血不停地往下滴,心中大急。猛地拉了一把蘇文,站到了他前面,「我跟你走,你把他放了。」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沈記者早這麼說不就沒事了。」說著一手擒住沈晝,對蘇文譏誚地笑,「老子最看不慣的就是他媽的小白臉!還不給老子滾!」
沈晝最後緊抓一下蘇文的手,示意他快跑。
眾目睽睽之下,那人抓住沈晝往廂型車方向走,還邊拿槍管拍了拍沈晝的臉,邪笑道:「沈記者倒是老子喜歡的類型,這長相,跟著他媽的小白臉實在可惜了。」
沈晝沒敢答話,心裡飛快地運轉著如何在上廂型車之前伺機逃跑。但還沒等她想出辦法,前面的廂型車中,突然有把槍伸了出來。
沈晝大驚,挾持她的人似是被重物所擊,悶哼了一聲,箝制住她的手鬆了鬆。
「沈晝快走!」
蘇文在她身後扯住了她,拉住她飛快地往一旁人行道上跑。
砰!
槍聲響起。
沈晝狠狠甩開蘇文的手,喘著粗氣叫道:「你走你的,別管我!」
蘇文沒有說話,再次拉上她的手,步伐加快,往一旁的商場裡拐。但就在這個時候,槍聲再次響起,他身軀一頓,停下了腳步。
沈晝大驚失色,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軟軟地倒在地上。
砰!第三聲槍響。
沈晝只覺後背一陣劇痛。
閉上眼睛之前,最後的意識是一把尚在冒著白煙的槍管。
第一章 陰氏麗華
沈晝是被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心裡還在奇怪,自己的房間裡哪來的鳥叫聲?半瞇著眼睛覺得房間也有點奇怪,不像是自己的。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H市、蘇文、銀行、劫匪……
她中槍受傷了,沒死?那蘇文呢?
舒了口氣,動了動身子,想要知道背上傷有多重。
但才動了動身子,就發覺不對。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怎麼可能!
再睜開眼睛掃了一圈,才驚覺,這裡並不是她的房間,甚至不是她在H市住的酒店。
掀開被子赤腳跳下床,越過繡屏,看到整個房間,空曠的室內青幔羅帳垂地,窗前有方矮榻,榻上置有長案,案上擺著數卷竹簡和一盞花樹一樣的銅燈,枝頭托住燈盤,上面還有些朱雀的裝飾,顯得十分的華麗。
這是什麼地方?
不像是綁架,職業習慣讓她開始思考她存在於這個地方的所有可能性。地上的青磚很涼,站得久了便覺得那涼氣順著腳心一股股地往腿肚子裡灌。她低頭,這才驚覺左腿小腿肚很疼,像是受過傷一樣。
可她十分確信,昨天她只是背部受傷,腿部並沒有傷到。
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還有,蘇文在哪裡?
鳥叫聲依然清清楚楚地傳到她耳朵裡,心裡忽然咯答一下,拔腿就往外跑,才跑到門口就跟一個女孩子撞了個滿懷。
眼前是個青衣長裙,劉海齊眉,十三四歲年紀的小姑娘,大眼睛,小臉尖尖,還是一團孩子氣。那小姑娘看到她先是怔了一下,而後一把扶住了她,「姑娘,這地上涼,您的腿傷還沒有好,怎麼就這樣跑出來了呢?」
果然如此,她心裡默默咯了一口血,穿越了!
小姑娘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問:「姑娘,您怎麼了?」
沈晝儘量讓自己處變不驚,撇開小姑娘的手,淡淡地道:「我沒事。」
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著,又不動聲色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心裡不太確定這是哪朝哪代,但看屋中擺設多青銅,料想應該是唐代以前。
「習研,麗華起床了沒有?」婉轉清亮的聲音從室外傳進來,「我已經叫人打了水。」
門被推開,進來一名婦人打扮的女子,濃眉大眼嘴唇飽滿,二十多歲的樣子。她看到沈晝赤著腳面無表情地站在屋中,也是怔了一下,但隨即又笑著走過來親熱地挽住了她的手,笑著道:「怎麼還沒有更衣?習研,幫妳家姑娘更衣吧!」說著理了理沈晝頰邊的亂髮,「表嫂幫妳梳頭。」
麗華,姓什麼呢?蘇文呢?他在哪裡?
上好錦緞裁成的襦裙一看就知道是極名貴的,腰間束著絲緞的腰帶,襳褵下垂,複又束著綢繆打成締,掛著環佩。表嫂幫她梳好了頭髮,習研捧了銅鏡到她面前,她抬眼看過去,銅鏡畢竟不如現代的鏡子,影影綽綽看了個大概,就只是覺得細眉大眼,倒也是個挺好看的臉蛋,額上貼著鎦金花勝,一靜一動間更是襯得人清貴嬌媚。
梳洗打理妥當後,表嫂笑著拍手道:「果然不論怎樣打扮,我們麗華總是最美麗的。快走吧,妳表哥和文叔他們還等著妳呢!」
沈晝淺笑不語,出了屋子,她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院子很大,屋子也多,由正庭、角樓和側室組成。進了正庭,才看到兩名身著直裾深衣的男子端然跪坐在榻上,看到她進來,都站了起來,其中一名年紀稍大一點的笑著對她說道:「麗華,身體可好些了?腿還痛嗎?」
在進門的那一瞬間,沈晝禁不住一震,眼睛立即被另一個男子吸引。挺拔儒雅、廣袖博襟的布衣男子,溫潤如玉的五官帶著微微淺淡的笑意,熠熠如星子一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沈晝感覺心臟重重一跳。
蘇文!
居然是蘇文!
「蘇文!」她叫了一聲,想要衝過去拉他,「蘇文,你也跟我一起穿越了?你的傷怎麼樣了?」
眼前的「蘇文」微愣了一下,遲疑道:「陰姑娘在說什麼?」
沈晝驚呆,喃喃道:「你……你不是蘇文?」
她的嘴角顫了顫,死死盯著他,分明是跟蘇文長得一模一樣的。
表嫂詫異地望著她,「麗華,妳怎麼了?」
一聲「麗華」將沈晝拉回現實,她望了望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再看看一旁的表哥表嫂,一顆心,掉入谷底。她強制自己鎮靜下來搖了搖頭,「沒事……我沒事……」再細細地看眼前的那個男子,品如淡菊的儒雅模樣,骨子裡散發出來溫潤的味道,與蘇文的冷淡霸道絕不相同。
看來,他真的不是蘇文……
那蘇文到底在哪裡?難道穿越的人只有她一個?蘇文其實還在現代?還是他已經……她心頭恐懼,不敢再想下去。
也許是因為她眼睛一直落在面前男子身上,他抬眸,對她淺淺一笑。
沈晝正滿腹心事,冷不防突然有一個溫淺的笑容落入眼中,熟悉的面容,卻陌生的微笑。
那舒展的眉目,與眸中溫柔的笑意,讓沈晝的臉無意識地紅了一下。
蘇文……蘇文……
他和蘇文長得一模一樣的,但為什麼不是蘇文呢?沈晝轉開眼睛,開始猜測這到底是哪個朝代。
與她之前看過那房間的擺設相差不多,矮榻、長案、書簡和花樹燈盞,還有各類的青銅鎦金擺設。她從衣飾坐姿和室內擺設上猜測,這應當是秦漢時期。
沈晝滿腹心事,嚼在嘴裡的肉脯味道淡得引不起她一絲的食欲。古時的飯菜畢竟不能跟現代色香味俱全的滿漢全席比,何況是她這樣常年在外面跑,吃慣了各類餐廳重口味的,這頓飯吃得簡直味同嚼蠟。
飯後又被表嫂拉住絮叨很久,沈晝才從中抓到了一些有用資訊。原來昨天是表哥表嫂的大女兒芝兒的生辰,她來做客,不慎摔傷了腿。家中兄長當家,聽說她傷了腿,今天一早就要派人來接她回家。表哥表嫂覺得心裡過意不去,非要跟過去向姑母──也就是麗華的母親賠罪。
她其實不覺得腿傷有多嚴重,至少日常生活沒有妨礙,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表哥表嫂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了,並沒有什麼大礙,休養兩日就好了。」
表嫂卻道:「但終歸是在我們這裡傷到的,我們得給姑母,還有次伯一個交代,否則心裡過意不去啊!整個新野誰人不知,陰識兄弟四人,就只有妳這一個妹妹,對妳嬌寵疼愛在所難免。再說妳下個月就要行及笄禮了,這個時候傷著了,可不就是要惹妳母親和哥哥掛心。」
原來這裡是新野,她姓陰,兄弟四人,大哥名叫陰識。不過陰麗華這個名字,她總覺得隱隱透著點熟悉感。
暗自想了許久卻始終想不起究竟是誰。
陰家的馬車很早就來了,習研略微幫她收拾了一下,因為是荒草無邊的十月天,所以就給她在肩上披了件雀鳧的朱紅色大氅,沈晝垂首看了一眼,心中猜測陰家財勢究竟有多大。
兩夫妻親自陪她回陰家登門賠罪委實有些小題大作,她費了番口舌才留下了表嫂,只由表哥陪著她回陰府。
在登上馬車之前,習研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邊低聲道:「姑娘,您還沒有跟劉先生辭別。」
沈晝微怔,劉先生是哪一位?
順著習研的視線看到遠遠站著的那個廣袖博襟的布衣男子,逆著光,只看到俊逸的側臉。
蘇文……或者,是與蘇文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男子。
劉文叔?
雖然已猜到這個男子不是蘇文,但能在這裡看到同樣的一張臉,她也是高興的。只是這陰小姐和劉先生之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呢?照今日的情景來看,兩人之前也必然是見過面的。這樣就好,這樣……也許以後,她還能經常看一看這張臉,想一想……蘇文。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巴巴走過去跟他說什麼道別的話,便只得遙遙一禮,權當是辭別了。
遠遠看到劉文叔微欠了欠身,她知道這是還禮,便起身上了車。
車剛行了沒有多久,習研就掩著嘴在她耳邊偷笑,「姑娘借劉先生的《尚書》尚未歸還呢!」
沈晝眉峰微動。
習研卻把她的沉默當成了羞怯,小聲抱怨,「說起來這個劉秀也真是氣人,自打他從長安遊學歸來留在了鄧家,姑娘每次去他都是那個不冷不熱的樣子。他雖是表夫人的內弟,但姑娘也是咱們陰府的千金,姑娘這般對他也不知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了。論身份、論地位,哪還輪得到他……」話沒說完,又轉了個語氣,「眼見著姑娘下個月要行及笄禮了,奴婢真替姑娘著急。」
習研的話雖說得顛三倒四,但沈晝還是把話裡的意思聽了個明白。這個劉秀就是劉文叔,是劉氏表嫂的內弟,從長安遊學回來就住在了姐姐家,陰麗華一直對其芳心暗許,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劉文叔這個名字她聽著沒感覺,但劉秀這個名字太耳熟了。她心中很清楚,自己肯定知道這麼一個人,包括她現在的這個身份──陰麗華,她都確定自己知道些什麼。
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車行半日,在陰氏塢堡南門口停了下來,聽到吱吱呀呀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她撩開帷幔抬頭看了一眼。這是一處類似於城堡的莊園,周邊先是一圈像護城河一樣的深溝,而後是極高的護牆,高牆與房屋毗鄰,院內中央有一座高高的木樓,整體看上去,就是一座堅實的城堡。
奴僕開了大門,車緩緩進入堡內庭院,沈晝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這院中四隅各建有房屋、廳堂及樓屋。庭院內有一處池塘,裡面有鴛鴦白鶴數隻,十月的天,還仍在水裡悠遊嬉戲,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鶴鳴。池塘一旁開有花圃,內植著各類早已枯敗的花草果樹。庭院中央的高樓中心有望樓,四隅碉樓間架棧道相通,儼然就是一座小小的鄉下宮廷。
車在樓前緩緩停下,早有奴僕過來置了踏腳。習研先下了車,才又扶著她踩著踏腳下來。等她慢慢下了車,才發現早有數名奴婢帶著笑意躬身候在一旁。她視而不見,有意慢了鄧氏表哥一步,跟著他的步子一道去往主樓正庭。
陰家的正庭佈置與鄧家大抵相同,都是矮榻長案,羅幔委地,但相較之下要奢華許多,內置擺設大多鑲金。內庭主榻之上端然跪坐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婦人,身著灰色深衣,頭梳盤髻插著一支玳瑁簪並一支金步搖,那步搖是由孔雀、黃金山題、九種花勝及白珠做成的耳璫配套,繞以翡翠華雲,當真是流光溢彩,金碧輝煌。
不必想也知道,這婦人必定是陰家主母鄧氏夫人,只是她尚未來得及有所動作,鄧氏表哥卻先她一步施禮,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姪兒晨,向姑母問安。」
陰夫人含笑道:「都是自家人,偉卿不必多禮了,一路勞累,快些坐下歇息吧!」三十多歲的婦人仍舊保養得當,一顰一笑間當真是美不勝收。
鄧晨道了謝,便向一旁榻上坐下了。
沈晝只聽了鄧晨對陰夫人的稱謂,便知道這必是陰夫人無疑了。盈盈斂衽一禮,低喚了聲,「娘。」
陰夫人似是滿含無奈地嗔了她一眼,「就知道給妳表哥表嫂添累!還不快些坐下。」話雖說得責備,但那語氣是不折不扣的心疼,讓沈晝不禁心中一暖。
在鄧晨對面的矮榻上跪坐,她知道古人稱跪坐為跽坐或踞坐,坐姿是不一樣的,但她不懂得如何區分,便只得不動聲色地按照鄧晨的坐法,規規矩矩地雙手交疊置於膝上。
「怎麼沒有帶元和三個孩子過來?你妹妹這回想必又給你們添了不少累,我還過意不去呢!」
鄧晨忙答:「是姪兒照料不周才令表妹受傷,元本來要隨姪兒一道前來向姑母請罪,只是奈何……」
話未說完卻被陰夫人笑著打斷,「不賴你們夫妻,這是你表妹貪玩自找的。你回去好生安撫元,叫她別太往心裡去。」
「諾。」
「下個月你表妹及笄,你回去告訴元,讓她一定要來觀禮。」
「諾。」
這是沈晝第二次聽到陰麗華下個月及笄的事,她自己原來的年齡是二十五歲,但現在來到古代,行的是十五歲的及笄禮,一下子就小了十歲,倒也不失為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坐了一會兒,雙腿就開始發麻,陰夫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笑著放她出去。習研與另外一個青衣奴婢扶著她往西樓她的住處去,剛上了樓,才突然想起,她似乎還沒有見到陰家大家長陰父與陰家長子陰識。
不過因為之前聽劉元說起過,陰識兄弟四人,但就只有她這一個妹妹,對她嬌寵疼愛在所難免,言語之間只有陰夫人和陰識,卻並沒有提及陰父,似乎陰家就是長子陰識當家。沈晝鬧不清楚個中原因不敢亂說話,仍舊揀了最安全的來問,「大哥不在家?」
青衣奴婢答道:「新野令請了大公子過府,尚未歸來。」
沈晝點了點頭,單看陰家這宅第排場,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了,跟縣令有交情也不算稀奇。
陰麗華的房間在西樓左首第二個房間,一旁兩側的房間應是類似書房的地方。習研扶著她進去,她抬眼慢慢打量了一下四周,雖然也是羅幔垂地,矮榻長案,但擺設跟在鄧府時還是略有不同,更顯精緻與華貴。案上擺的是彩繪的朱雀燈,房中設有屏風,屏風之上繡著精緻至極的雙鶴圖。窗邊還豎著一具琴,寬面鑲有金銀雙絲花紋的外架,樣式類似於現代的豎琴,她想了想,這應該就是秦漢時期最流行的箜篌了。
房間精雅之中帶著清貴,主人的雅致溫柔可見一斑。
習研支走了青衣婢,沈晝剛要鬆口氣,好好思索一下,卻忽然又聽到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來。
兩個垂髫男童跑進來,看到她齊齊笑嘻嘻地大聲叫道:「姐姐!」
沈晝知道陰識兄弟四人,但沒想到是陰麗華居長姐,兩個孩子突然跑來喚她姐姐,又怔了一下。
年齡稍大一點的男童看她呆住的樣子,指著她拍手大笑,「姐姐跌了一跤跌傻啦!」
沈晝微窘。
「姐姐跌傻啦?」小的猛地撲過來抓住她的衣襟往她身上拱,「姐姐不認得訢兒了嗎?」說著又指著身後的男童,「他是三哥啊!陰就!」
沈晝只好接著他,微微一笑,正要開口,陰就又跑過去扒拉開陰訢,白他一眼,「你真是笨!姐姐摔的是腿又不是頭。」似乎剛剛拍著手喊沈晝傻的人不是他一樣。但轉眼又探究地問她,「姐姐,妳不會是真摔傻了不認得我們了吧?」
沈晝被他鬧得微有些頭痛,突然聽到門口處一聲呵喝,「陰就,陰訢!」
門口處十一二歲的少年,身量比之陰就要高出一個頭,只是俊俏的面容上有著故作的冷峻老成,生生減去了許多原本身上該有的稚氣。
兩個孩子似乎有點怕他,聽到他的聲音後,都乖乖起身退到了一旁,低聲叫:「二哥……」
少年緩步進來,「別在這裡鬧姐姐。」
陰訢跑過去拉住他,「二哥二哥,姐姐摔壞了頭,她不認得我們了!」
少年沉下臉,冷喝:「不許亂說!」
陰就、陰訢兩兄弟只好拉著手蔫蔫地走了。
少年在長案前坐下,盯著她看,似乎也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摔壞了頭,不認得他了。沈晝看著這麼個小小少年故作老成的樣子突然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於是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這話一問出來,少年也不冷面了,鼻翼翕張,面呈怒色,突然一拳捶在長案上發起脾氣來,「陰麗華妳裝什麼!?」
沈晝被他突如其來的脾氣嚇了一跳。
少年似乎是忍無可忍地起身要走,走了兩步卻又回頭,惡狠狠地盯著她道:「我叫陰興,陰麗華,我看妳裝到什麼時候。」
原來是叫陰興。
沈晝笑道:「陰興,我是你姐姐,你怎能直呼我的名字?」
陰興哼了一聲,「什麼姐姐,還不是遇事就找我這個弟弟拿主意。」
「那我也是你姐姐呀,長幼有序,你也得尊我敬我。」
「我才不要理妳。」陰興踩著重重的步子走到門口,又回過頭朝她叫道:「娘叫了醫工長來給妳看腿。」
沈晝抿抿嘴角,到底是個孩子,禁不起逗。
醫工長?大夫?
等陰興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習研才噗哧笑出聲來,「姑娘您從來不跟二公子鬥嘴,奴婢還是第一次看到您把二公子氣成這樣呢!」
這也叫氣他?
沈晝也笑,想也知道,陰興崇拜陰識,愛裝小大人以示自己的成熟,陰麗華性情柔和不喜與這個弟弟計較,便也養成了陰興習慣性裝著小大人的模樣訓斥她,倒像是她是妹妹他是哥哥一般。
陰夫人找了醫工長給她看腿,自然又是嗔怨一通。說到底也是做娘的心疼女兒,她不好抱怨鄧晨夫婦什麼,受責難的自然只有陰麗華了。
「妳倒是長了膽子,好好的跑去摘什麼果子?現在這個時節,哪裡還有果子給妳摘?我聽習研說還差點掉井裡,妳是要嚇死娘啊?」
沈晝也在心裡嚇了一跳,原來是為了摘果子而摔傷了腿。
習研見不得自家姑娘被罵,跪在一旁替她辯解,「主母,此事也並非全是姑娘的過錯。表公子家裡的幾位姑娘非要拉著姑娘去果子園,姑娘推託不得,便只得隨著去了。不想那井沒有填平,石頭鬆落了,便傷著了姑娘……」
陰夫人略苛責了兩句,倒也沒想要怎麼罵她,聽了習研的話便又開始心疼地撫著她的腿道:「好在沒有傷得太重。」
這讓沈晝不由想起了自己現代家中的母親,從上大學起就很少回過家裡了,之後進入電視臺實習,就開始跑新聞,沒日沒夜地忙工作,這些年真真正正回到母親身邊的時間竟是屈指可數。而現在想要再回去看看老人家,卻是再也回不去了。想到這裡,忍不住潸然淚下,低聲叫了一聲,「娘!」
這一聲「娘」飽含情感,她倒是真將眼前的婦人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但陰夫人又如何猜得到她眼前的女兒已經換了個人,只是見她眼淚落下,還當是她腿疼,便急道:「是不是腿疼了?我已叫人去煎藥,妳且忍著些。」
沈晝淚沾衣襟,既慌且悲。
回陰府不到一天,沈晝已經將陰氏弄清了大概。
知道此處為南陽郡新野縣,陰氏是新野豪族,良田七百餘頃,門客數千人。七百餘頃的田地,她按現代的計算方式仔細換算了一下,居然有近萬畝!良田萬畝,門客數千人,這讓她大吃一驚,如此家勢,跟王侯將相只怕也差不了多少吧?
陰父早亡,陰家如今是長子陰識當家,但陰麗華同陰識並非是一母所出。陰夫人是填房,算是陰識的繼母,嫁給陰父後生下了陰麗華、陰興、陰就和陰訢四個孩子。陰父在陰麗華七歲之時過世。之後陰識便擔起了這個豪門一家之主的擔子,但對繼母弟妹倒也不曾虧待。
對陰家瞭解得越多,她就越是心驚,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忘記了,但究竟是什麼,她卻又想不起來。
正在懊惱間,習研突然從外面小跑進來,「姑娘,大公子回來了。」
陰識?沈晝眉梢微挑。
一整天,沈晝對這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陰家大公子已經十分好奇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何等模樣的人物。
正要起身,卻突然看到門口處人影一晃,身著深色直裾衣的男子靜靜地走進室內,稍顯冷淡的五官,雙眸直視她,幽晦而沉寂。
沈晝在現代跑新聞,識人無數,單看大公子通身氣派便知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聽訢兒說妳摔壞了頭,不認得我們了?」
沒想到他開門見山便這樣問,沈晝忍不住笑了。
「那是我逗就兒和訢兒玩,大哥做不得真。」
陰識不置一詞,跪坐在她對面,深黑的雙眸注視著他,平靜地問:「見到劉秀了?」
沈晝抬眉看他,陰識的雙眼黑沉沉似古井無波,卻似乎能夠看透人心。雖不知他這話是從何說起,但心中明白,實話實說對她有益無害。她自知從來不是耍心計、鬥心眼的高手,所以不該隱瞞的絕對不兜著,而且陰識到底是「她」大哥,聽說還算疼愛她,所以同他親近是必要的。
「諾。」
陰識眉目不動,冷淡地道:「死心了?」
沈晝眉峰微動了一下,不知他這話是從何說起,更不知如何答話,只得選擇沉默。
陰識見她不言語,又淡淡地道:「太守托了新野令向我提親,想將妳許給太守公子。」稍頓,「我推了。」
沈晝暗自鬆了一口氣,揚起笑,「多謝大哥。」
「近日來提親的人家也多了起來,母親是看中了鄧氏的鄧禹和鄧奉,想在這二人中間選一個適合的,妳心裡要有準備。」
沈晝墨黑的眼珠動了動,微帶了些嘲諷的笑。怎麼,她剛一來這裡就要被包辦婚姻嗎?
「還是妳心中還想著劉秀?」
沈晝眉梢一動,立刻反應過來,從善如流地做羞澀小女兒狀低下頭。
現成的理由不撿白不撿。
陰識雙目微沉,表情不動地看著她。
沈晝只覺得一片冰雪琉璃的光芒閃過,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個陰識,當真難纏。
這一天,沈晝難免過得渾渾噩噩,睡覺到一半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句話──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想了想,是聽說過沒有錯,那是讀高中的時候歷史課上同桌同學講給她聽的。說這是一個男人寫給一個女人的情話,打動了無數後人,那同學之後還與她感慨萬千。沈晝記得自己當時說:「若我是陰麗華,若我得一個男人如此傾心相待,簡直就是死而無憾了。」
可是怎麼就想起這句話了呢?
她心中一動,突然猛地睜開眼睛。
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娶妻當得陰麗華?
陰麗華──
猛然坐起來。
陰家?陰麗華?陰麗華!
娶妻當得陰麗華!
掀開被子跳下床,因為室內沒有點燈,她一頭栽倒在了繡屏上,連人帶繡屏一齊摔倒在了地上。她努力地爬起來,卻不知道該怎麼樣點燈。習慣了現代的全自動化的電燈,來到這裡,竟不知該怎樣給自己照明。
爬起來,又頹然坐在冰涼的地上,她覺得頭痛欲裂。腦子裡不停地嗡嗡叫,反反覆覆不停地響著七個字:娶妻當得陰麗華,娶妻當得陰麗華,娶妻當得陰麗華……
為什麼會是這樣?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呢?
此陰麗華,究竟是不是彼陰麗華?還是只是重名?
她呆呆地在地上坐著,十月的天,夜裡寒氣是非常重的,她坐著坐著就覺得冷得渾身直打哆嗦,受不住了,就慢慢爬到床上用被子裹住全身,可腦子還是渾渾噩噩地想著,她這個陰麗華,究竟是不是那個陰麗華。
劉秀……劉秀……
還有那個長得與蘇文一模一樣的劉秀!
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楔子 穿越之前
北區H市,屬本國與C國還有E國交界處,盛產毒品與罪犯。雖屬本國管轄,但魚龍混雜,是各國逃犯的保命聖地,也跟「三不管」是差不多的。偷渡、殺人、販毒、賭場、火拼等事常見,人稱「小金三角」。
沈晝與蘇文一前一後的在市中心主幹道慢慢走著。
「你怎麼來這裡了?」
蘇文動了動唇角,眉目疏離,黑黑的眼珠隱著霜天寒地的冰冷怒意,「妳問我怎麼來這裡了?沈晝,妳是我的女朋友,我擔心妳不該是正常的嗎?」
沈晝聽出他話裡壓抑的怒氣,知道這回怕又是不能好好說話了。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拉著他,「蘇文,我這是在工作...
目錄
楔子 穿越之前
第一章 陰氏麗華
第二章 是誰非誰
第三章 謀定而動
第四章 星孛於張
第五章 捨命相隨
第六章 君子一諾
第七章 昆陽之戰
第八章 禍起微瀾
第九章 驚變謀殺
第十章 執手嫁娶
第十一章 韜光養晦
第十二章 生離死別
第十三章 賢妻謀臣
楔子 穿越之前
第一章 陰氏麗華
第二章 是誰非誰
第三章 謀定而動
第四章 星孛於張
第五章 捨命相隨
第六章 君子一諾
第七章 昆陽之戰
第八章 禍起微瀾
第九章 驚變謀殺
第十章 執手嫁娶
第十一章 韜光養晦
第十二章 生離死別
第十三章 賢妻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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