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道與魔不兩立,
可是身為魔的燕歌行不想殺、身是道的雲樓蘭殺不了,
宿命的生死決鬥把兩人緊緊綑在一起。
雖然知道燕歌行曾經濫殺無辜,
雲樓蘭卻仍對他日久生情,
因為他放不下如此有情有義的朋友,
更何況他們之間尚有牽扯不完的糾葛,
他的名來自於他的妻子──雲、樓、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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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空開闊。
雪已停。
白衣劍客持劍立於覆蓋著白雪的屋頂上,低垂著頭,雙眼凝視著劍尖。若不是他一頭黑髮隨著風飄蕩,從遠處望去,很難無法分辨哪部份是他,哪部份是雪。
在武林中,雲樓蘭這個名字已經廣為人知。其絕頂劍法和二十五歲的年紀並不相襯,但若知道他的師父就是鼎鼎大名,武林盟主慕容世家的首席武術指導司徒峻,就不會感到太過意外了。六年前,他以弱冠之齡挑戰魔教劍術第一的燕歌行,不分勝負,從此為世人所知。
隔著一條路,另一棟房子的屋頂上也站著一個黑衣劍客。和雲樓蘭正好相反,一片雪白中只有他一身黑。他的目光凌厲,神態卻是一派悠閒。尚未拔出的劍不斷地放出森冷殺氣,向雲樓蘭施加壓力。以兩人對峙的態勢,不難猜想到這個黑衣劍客就是燕歌行。
兩個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即使他們就在城中央,也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有兩位絕世劍客正在屋上對峙──如果他們身上沒有如此耀眼光芒的話。
不管有多高明的劍術,他們畢竟是人,人當然不會發光,但他們的劍卻會。雲樓蘭手上的劍發出一種銳利的白光,刺入眼中,人們忍不住回頭閃避。燕歌行則完全相反,他的衣著暗淡平凡,劍也有一種深沈的黑暗,將所有的光吸引進去。
太陽懸在地平線的上方,接近日落。兩個人依然一動也不動。時間和空間彷彿都被固定在那裡。鳥兒不叫,太陽也停住腳步。
整座城的人也停住了。
只有一個人例外。
坐在太平樓的最上層的雅座,韓紹衡手持著酒碗,注視兩人的對峙。韓紹衡這個名字在武林間傳開來是幾個月前的事。韓紹衡在幾年前刺殺武林盟主狄仇的行動成功之後就不曾在武林中行走,據說那時他在劍上的修為已經到了劍神的境界,可惜他年紀輕輕就退隱江湖,絕世劍術無人目睹。直到幾個月前,韓紹衡為了救一名叫做凌雲的年輕刀客出現在武林大會,一手震驚世人的劍法就此在武林人士間傳了開來。
「太久了。」韓紹衡低聲地自言自語,隨手拾起桌面上的筷子。雖然對店家有點過意不去,他還是把筷子扔向對峙的劍客中央。銀製的筷子在半空中飛過,反射出刺眼的陽光。
銀光在兩人眼前閃動,燕歌行和雲樓蘭同時躍起,舉劍攻向對方。
雲樓蘭搶先一步,劍尖一抖化成數道寒光,直刺燕歌行的咽喉。燕歌行看見雲樓蘭的劍直刺而來,並不閃避,只灌注內力於劍上,持劍直取雲樓蘭的手腕。劍鋒未至,勁風中挾帶的內勁讓雲樓蘭持劍的手腕感到一陣寒冷的針刺。雖然渾身籠罩在劍氣之下,雲樓蘭卻不驚慌,也灌注內力在劍上,與燕歌行相抗。
兩個人的劍尖分毫不差的對上,夕陽之下,只見劍身弓起,幾乎折斷。
眼看兩把劍幾乎不保,兩人彷彿心有靈犀,同時放開手中的劍,翻身落下。兩把劍在他們鬆開手之後就往兩邊彈開,落在兩人落地處旁。
燕歌行看了看自己仍在晃動不止的劍,一動也不動。雲樓蘭喘著氣,兩個人雖然只交手一招,但一直處於緊繃狀態讓兩個人的精神都十分疲累。好一會兒之後,燕歌行拔起了劍,緩緩收進劍鞘之中。
「你進步不少。」
「你也不差。」雲樓蘭聽到他的聲音才轉過了頭,收回他的劍。
「我這把年紀的老頭子不要退步就不錯了。」燕歌行笑了一笑,俯身撿起落在兩人中間的那枝筷子,燕歌行抬起頭看向正坐在太平樓上層雅座的韓紹衡,後者正舉起酒碗,向兩人示意,「看來紹衡老弟並不滿意我們的決鬥。」
「他就是喜歡看熱鬧。」雲樓蘭微微地揚起嘴角,「你認為他這次會不會告訴我們兩人誰的劍術略勝一籌?」
「不知道,但我也很好奇。」
兩個人相視而笑,肩並肩走向太平樓的方向。
※
低柔的聲音在酒碗茶杯間流動,彷彿涓涓細流,聽眾無一不凝神傾聽。此時此刻,每個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同一景象,南方的水邊,長髮的姑娘站在水邊目送著情人遠去。明知前往戰場的情人也許會一去不回,但此時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唱著南方小調送別情人,然後日復一日的站在水邊,希望江水會帶回好消息。
一曲唱完,臺上的人微微躬身,往幕後退去。一時之間,整個客棧彷彿停了下來,只有臺上唱歌的人還是活著。韓紹衡輕輕鼓掌,聲音從最上層傳下來之後,隔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爆出巨大的掌聲。
燕歌行和雲樓蘭走進太平樓時,正好聽見掌聲之中。一旁的掌櫃看到他們兩人,連忙迎上來,在聽到他們說是最上層客人的朋友時,連忙請他們上樓。
兩人一走上樓,韓紹衡就舉起酒碗,對他們微笑。
「柳青青已經唱完了?」燕歌行問道。
「不錯,還是你最喜歡的那首歌。」
「紹衡老弟,你這次可真是夠意思了。」燕歌行走了過來,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接過韓紹衡遞過來的酒碗,同時將筷子拋給韓紹衡,「這筷子可來得真是時候。」
「將近日落你們還不動手,我只好幫一點小忙了。」
「你是覺得無聊。」雲樓蘭搖了搖頭,露出了苦笑。
「是啊!讓武林中看好戲的人等了兩年,竟然是如此『精彩』的一場對決,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事。」韓紹衡挑起眉,刻意強調「精彩」兩個字,臉上盡是調侃的笑容。
「喔!是誰的『瑣事』讓去年決戰一拖再拖,拖到今年?」雲樓蘭毫不客氣地反擊回去。他指得當然是幾個月前韓紹衡為了救人而麻煩他幫忙,才會推遲了這場戰事。
「是我好心,幫你們找了個不必動手的藉口。」韓紹衡一點也沒有慚愧的意思。
「咳咳。」燕歌行輕咳聲打斷了兩個人的話。
雲樓蘭連忙轉移話題,「紹衡,從你眼中來看,今年燕大俠和我的決戰誰佔上風。」
「平手。」韓紹衡狡猾地避過這個問題。
「傻瓜,你再怎麼問,這傢伙也不會老實回答。」燕歌行笑出了聲。他們認識韓紹衡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怎麼不清楚韓紹衡的個性。
「我的看法不代表答案,不管過程中誰佔上風,你們要分出高下還是得等下次對決。」
韓紹衡答道。
「我只想知道在你眼中我們誰比較高明。」雲樓蘭以不容拒絕的眼神看著韓紹衡。
「別急著知道結果。」
「又是不急……」燕歌行話講到一半就住口不說,原來是他看到已經換過衣裳的柳青青正向他們走過來。
雲樓蘭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柳青青。
當柳青青站在舞臺上時,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勢,讓人移不開視線。但現在柳青青把頭髮盤在頭頂,穿著素色衣著,一點也不像是有第一歌妓稱號的奇女子。
「請坐,柳姑娘。」韓紹衡請柳青青坐下。
「韓公子,妾身已經不是可以稱呼為姑娘的年紀了。」柳青青笑著回答,「三位同臨太平樓,真令人惶恐。」
「肯定是沒有好事?」燕歌行此言一出,四個人都笑了。
出身狄家、劍術獨步武林的韓紹衡,出身魔教的頂尖劍客燕歌行,再加上當今武林盟主慕容世家首座司徒峻唯一的徒弟雲樓蘭,這幾個在江湖上排名前五的劍手竟然坐在一起,和一般人一樣喝酒聊天。這景象實在平凡到不適合這幾個人所擁有的一長串名號。
「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飯喝酒。」韓紹衡笑了笑。
「這也沒錯。」柳青青露出微微地苦笑。
「既然沒有什麼不對,就暫時把其他的事放在一旁吧!」韓紹衡並不想在這個的問題上停留太久,把話題轉向柳青青,「柳姑娘的歌聲一如往常,還是那麼動人。」
「過獎了,能得到韓公子的讚賞是我最大的榮幸。」柳青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聽聞韓公子對音律有獨到之處,不知妾身是否有機會見識到?」
「這是我的榮幸,可惜今天沒帶笛子來,要讓姑娘失望了。」
「言歸正傳,公子這一次來,不只是為了聽妾身的歌吧!」兩個人客套了幾句,柳青青就把話轉入正題。做為太平樓的女主人,柳青青不只會唱歌。
自古以來,妓女和俠客的名字總是被連在一起,美人配英雄,這些兼具才色的女子也只有豪情萬丈的俠客才能配得上。太平樓是冀州城中最有名的一間酒樓,來往的客人中大都是武林人士,從他們的口中,柳青青知道不少江湖上的消息。
「有事要請教柳姑娘,但那是順便,聽歌才是正事。」
「聽歌是正事,真是太過抬舉妾身了。」柳青青嫣然一笑,「明人不說暗話,彼此就別客套了。不知公子想打聽什麼事呢?」
「果然是聰明人,不知姑娘對於南宮家的事知道多少?」韓紹衡一問起南宮家的事,在座的人都靜了下來,凝神傾聽。
「武林同盟的四大世家以慕容世家為首,其次就是南宮世家,另外還有歐陽世家和魏世家,原本狄家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地位還在慕容世家之上,但經歷一些變故之後,狄家從四大世家中除名,由魏世家取而代之。」
「慕容世家是武林盟主,早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南宮世家則不愛出名,行事低調,但最近有關南宮家的傳言在武林中傳了開來。據說南宮家得到一個秘密組織的幫助,造了一批火器,這批火器的殺傷力非同凡響,很可能會影響整個武林的平衡。消息一出,自然引來其他各大門派的覬覦和恐慌,為了保存這批火器,南宮家請人設計了一套機關來保護。」
「想來是為了那批火器了?這件事是狄當家請公子調查此事嗎?」柳青青不答反問。
「喔!為何有此一問?」
「因為韓公子一向不關心武林事,會特別關心這披火器必有原因。」
「是姑姑想問的會有何不同嗎?」他口中的姑姑就是狄家現任當家狄愛,雖然武功不高,但她醫術精妙,在武林中黑白兩道多多少少都會賣她面子。
「差別可大了。」柳青青揚起嘴角,「韓公子是妾身的朋友,如果是公子的問題,妾身當然會據實以告,不求報償。若這件事是狄當家的意思,那妾身就不能壞了規矩,必須要拿些東西來交換了。或者說,現在韓公子就是以『小當家』的身份來問我了?」
韓紹衡是狄家繼承人這件事已經有不是什麼秘密。狄愛這一代的五位兄妹都沒有子嗣,韓紹衡雖然不姓狄,卻是狄愛和她已經去世或是失蹤的四位兄長全力栽培,已得到狄家長老們的認可,將會是下一任當家。柳青青的言下之意是如果這只是韓紹衡個人的事,她站在朋友的立場不會要求報酬。但若是狄家的事,就必須按照武林上的慣例交換條件了。
「商人總是不會忘了做買賣。」韓紹衡露出了苦笑,「說吧!姑娘想知道什麼事?」
「公子快人快語,妾身就斗膽問了。」柳青青點了點頭,接著問道,「狄當家想知道南宮家的事,有什麼理由嗎?」
「這事原本與狄家無關,但在幾天之前,武林同盟收到了一個消息,因為無法確定真偽,才會由慕容當家出面請狄家幫忙調查。」
在場的人都知道,韓紹衡所說的當家,並不是現在武林同盟的盟主慕容明,而是慕容明的攣生姊姊慕容日月。雖然名義上的盟主、慕容家的當家是慕容明,但真正在決定事情、掌握整個武林的人是慕容日月,她也是狄愛的手帕交。
因為上代當家狄仇曾在武林中引發亂事,在狄仇死後,狄家就很少涉入武林同盟的事。這一次慕容日月會拜託狄愛調查,表示這件事非同小可,最有可能的原因是涉及了武林同盟四大世家間的利益爭奪,不方便由慕容家出面,才需要請狄愛幫忙。
「不知是怎麼樣的消息?」
「據探子回報,南宮家的機關裡所藏之物已經不是那批火器,而是更重要的東西。」
「更重要的東西?」
「還不知道是什麼。」
「連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為什麼韓公子會親自出馬?」對於這一點,柳青青都疑惑不解。對這種不確定的消息,通常只會派出幾個手下去查,有必要勞動到這位一向不管武林事的大少爺出馬去調查?
「姑姑的確有派人去查這件事。」
「結果?」
「南宮家的那批火器已經不在南宮家。但南宮家的戒備反而更加森嚴,顯然機關裡頭的東西非比尋常。」
「所以才要請公子過來看看?」狄家五兄妹中,排行第三的狄情精通機關八卦之術,現在狄情下落不明,要破機關,自然是著落在韓紹衡身上了。
「妳說對了。」
「嗯……」柳青青點了點頭,陷入沈思之中。眾人看著柳青青若有所思的表情,也可以感覺到這並不是一件小事。沈思了好一會兒之後,柳青青才再度開口,「妾身的確是有聽說過一些事情,但很奇怪的是,連南宮家的人也不知道機關裡放的是什麼東西。」
「南宮家的人自己也不知道?」燕歌行聽到這裡也覺得有些不尋常。
「不錯。」柳青青點了點頭,「接下來妾身所說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
「請說。」
「這是從南宮家二當家那裡聽來的消息。南宮大俠告訴妾身過,現在機關裡的這樣東西是一個神秘人交給南宮當家。這個神秘人去過南宮家幾次,每一次都是很秘密,通常是夜裡來,天未亮就走,從南宮當家的態度看起來,南宮當家對這人敬重得很。」
「如果他所說的話是事實,關鍵應該就在那個黑衣人身上。」韓紹衡聽完柳青青的話之後,陷入沈思。
「如果能一探南宮家,會更清楚吧!」柳青青又說。
「看來還是要去南宮家一趟。」韓紹衡點了點頭。
「連對方有什麼機關都不知道,未免太冒險。」雲樓蘭立刻出言反對,轉頭看向柳青青,「柳姑娘有什麼關於機關的消息嗎?」
「很遺憾,妾身並不清楚。」柳青青搖了搖頭,「不過,狄情是機關大師,得到他真傳的韓公子也許能夠破解也說不定。」
「別把我看得太高。」韓紹衡皺了下眉。機關畢竟不是他的專長,面對一無所知的機關,他並沒有能全身而退的把握。一抬起頭,就看見雲樓蘭擔心的表情,「別擔心,南宮家的機關遲早要破,但不是今天。」
「你的意思是今晚不去?」雲樓蘭看著好友,臉上的表情充滿懷疑,以他對韓紹衡的瞭解,應該是今晚就會去探南宮家,「別單獨行動,我和你一起去吧!」
「這件事不急,我還有另一件事要請教柳姑娘。」韓紹衡把話題轉往另一個方向。
看著仍在和柳青青談話的韓紹衡,雲樓蘭在心中做了決定。但他沒看到一旁的燕歌行正以複雜的玩味眼神望著他。
【第一章】
天空開闊。
雪已停。
白衣劍客持劍立於覆蓋著白雪的屋頂上,低垂著頭,雙眼凝視著劍尖。若不是他一頭黑髮隨著風飄蕩,從遠處望去,很難無法分辨哪部份是他,哪部份是雪。
在武林中,雲樓蘭這個名字已經廣為人知。其絕頂劍法和二十五歲的年紀並不相襯,但若知道他的師父就是鼎鼎大名,武林盟主慕容世家的首席武術指導司徒峻,就不會感到太過意外了。六年前,他以弱冠之齡挑戰魔教劍術第一的燕歌行,不分勝負,從此為世人所知。
隔著一條路,另一棟房子的屋頂上也站著一個黑衣劍客。和雲樓蘭正好相反,一片雪白中只有他一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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