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預習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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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脆的石榴子球 如此甜美啊！我們的愛
妲阿姨已經在城市的家中等著卡娣了。這次依然是由坤叔叔把公寓的鑰匙交給卡娣，而卡娣已經知道公寓裡有些什麼東西。這裡曾經是卡娣最初的家，再度回到這個地方，著實讓卡娣興奮不已。

她的手裡還握著鑰匙圈，手指碰到鑰匙圈時，她注意到其中一支鑰匙刻有圖案，那是一個圓圓的滿月，裡面有一隻兔子。這跟卡娣在夢中看到的月亮多相似啊！那麼，這支鑰匙是用來開哪個房間的呢？

上床睡覺之前，卡娣又拿起那隻刻有月亮圖案的鑰匙看了一次。卡娣在一一打開樓下的房間之後，發現那是用來開啟樓上房間的鑰匙。

卡娣覺得有點失望。她本來深信，那一定是用來開啟一個祕密房間的鑰匙，房間裡放的是媽媽希望卡娣自己「一個人」發現的重要物品。這隻鑰匙上的月亮和兔子跟卡娣在夢中所見完全一樣，這應該不是單純的巧合吧？如果媽媽是想在夢裡告訴她什麼事情，那麼卡娣完全搞不懂是什麼。用這隻鑰匙開啟的房間裡面，有好多好多媽媽的東西。如果真有什麼東西是媽媽希望卡娣去找的，她要怎麼知道在什麼地方？也許明天她該上樓去好好檢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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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娣自願去打掃樓上那個房間。卡娣一手雞毛撢子、一手抹布地站著，眼睛觀察著整個房間。她努力專注，讓自己別胡思亂想。她在內心默念了一小段禱詞，如果這個房間裡有媽媽希望她找出來的東西，那麼媽媽一定會幫她。卡娣想過要不要找東來幫忙，他們可以一起用碟仙盤試試看。不過光是想，她就一身雞皮疙瘩，因此趕緊開始自己答應妲阿姨要做的事情。

卡娣將書桌上的灰塵撣掉。桌上是卡娣在不同年齡時拍的照片。卡娣最喜歡的一張是媽媽抱著她坐在大腿上的照片。媽媽的樣子就跟卡娣記憶中一樣美麗。媽媽臉上帶著微笑，露出酒窩，卡娣也遺傳到媽媽的酒窩。桌子有一個長抽屜，右邊還有三個正方形的抽屜。卡娣從來沒有開過這幾個抽屜，因為她以為抽屜一定上了鎖。她驚訝地發現那個長抽屜輕輕一拉就開了。抽屜很淺，鋪著深紅色的絲絨內襯。卡娣把抽屜拉出來，她看到後方有一個木頭扁盒子。表面打磨得很亮，看起來很珍貴的樣子。卡娣看看盒子的底部，當她看見兔子待在月亮的圖案，不禁發出一聲輕呼。這就是卡娣在找的東西。盒子裡面會是什麼？卡娣拿起盒子搖一搖，卻沒有任何聲音。盒子不很大，所以沒辦法裝很多東西。媽媽會把什麼東西保存在裡面？卡娣帶著不安的心打開了盒子，只是裡面的東西對於解開謎底完全沒有關係。


中餐吃了很久，卡娣回家時已經相當晚了。

卡娣走進臥室，往床上一倒，只覺疲憊不堪。不知為何，在城市裡的一天似乎比在水邊的家來得久。

然後，卡娣想起了什麼。她站起來打開床頭的抽屜。卡娣之前找到的那個扁盒子裡只裝了一張紙，紙的上方印了一個兔子在月亮裡的圖案。這張紙上只寫了兩個號碼：２－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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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汁千層糕讓卡娣想到一些事情。她還對那張月亮圖案的紙上寫的２跟８兩個數字念念不忘。當唐叔叔說這個千層糕有「九層」的時候，卡娣想到樓上房間裡櫥子的那些抽屜。卡娣在電視節目上看過有人破解數字密碼，她心裡想著自己也許可以試試看。

媽媽書房的抽屜有九排。每一排有九層。比方說，２跟８兩個數字表示第二排第八層的抽屜。卡娣拉開那格抽屜，找到媽媽從小學開始的一些課本。儘管看看這些課本還蠻有意思的，但是這格抽屜似乎沒有甚麼東西跟月亮裡的兔子這個謎有關係。

卡娣再試了一次。會不會是第八排第二層呢？這格抽屜裡面是媽媽高中之後的相簿。她似乎有很多朋友。卡娣注意到有一個特別的男孩，幾乎每張照片裡面都有他。在大多數的照片裡，他很明顯是在看著媽媽，而不是相機。唐叔叔會不會知道這是甚麼人呢？卡娣開始覺得好奇，但就在一張紙從相簿裡掉出來的同時，她就把那個男孩完全拋到腦後。那是另外一張有著月亮裡的兔子圖案的紙。

卡娣把紙撿起來。多了兩個數字，１－２。

卡娣不假思索，立刻打開第二排第一層的抽屜。在這格抽屜裡放的是另一本相簿，這一次是媽媽跟所有親戚的照片。卡娣沒有太注意這些照片。她很快地翻著相簿，並在夾頁當中找到第三張有月亮兔子圖案的紙。上頭又多了兩個數字，４－６。卡娣知道現在該打開的是第六排第四層的抽屜。這格抽屜裡面只有舊的銀行存摺，上頭的日期是媽媽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卡娣前前後後翻了好多次，卻甚麼也沒有找到。難道到此為止了嗎？沒有第四張紙了嗎？

儘管如此，卡娣還是樂不可支，感覺輕飄飄的。她終於找對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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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娣和坤叔叔一起上了樓。卡娣相當確定她在那裡沒看到什麼保險櫃，但是她希望能查看任何可能的地方。她跟在坤叔叔後面東張西望，把門跟抽屜都打開，希望能注意到一些之前錯過的東西。

坤叔叔打開一個櫥子，卡娣記得唐叔叔從這裡拿出媽媽的旅行箱讓她看過。現在坤叔叔跪下來，從櫥子裡拉出同一個行李箱。卡娣過來坐在他身邊。坤叔叔看看行李箱，又轉過頭看著卡娣。

這個行李箱用的是組合鎖，而不是鑰匙。他們試著打開，卻發現上了鎖。坤叔叔要卡娣再說一次紙上的號碼。２－８－１－２－４－６。

坤叔叔試著用前三個號碼來開行李箱。行李箱開了。箱上的鎖喀一聲打開，坤叔叔沒費什麼力氣，很快就把行李箱的拉鍊拉開。卡娣目不轉睛地看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錯過了什麼，儘管她的眼睛已經因為太用力而感到刺痛。

大行李箱裡面是個小行李箱，就像嬰兒躲在媽媽的子宮裡。唐叔叔用剩下的三個號碼打開了小行李箱，從裡面拿出一個淺棕色的公文信封。坤叔叔把信封交給卡娣，她興奮莫名地接過來。坤叔叔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卡娣聽到他問自己是不是想一個人把信封打開。她一定是點了頭，因為她聽到門輕輕關上的聲音。卡娣轉過身，才發現房間裡已經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信封裡有兩捲錄音帶，上頭標示著「第一捲」和「第二捲」。卡娣轉身去看牆角的音響，但是她改變主意，決定到晚上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聽。她會用隨身聽播放，讓媽媽的聲音在耳邊輕聲細語，會比在房間裡大聲放出來要好得多。

現在，卡娣跟媽媽晚上有個約會。真教人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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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娣坐在床上，抱著一個枕頭。媽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不知道妳聽到這捲帶子的時候會是幾歲，我有好多事想告訴妳，而且我希望我們能夠多了解彼此。我準備用說的，如果妳年紀還小，也許有些事情妳還不懂。也許等妳大一點，會想再聽一次。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妳能幫我做一些事。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但是我跟一個人還有事情沒有了結；除非我能解決這件事，否則我會無法安息。聽清楚我說的話，妳會明白我需要妳為我做的事。」

「除了妳爸爸，我從來沒有真的愛上任何人，真的！喔，也許有時候我會跟某個人比較親近，但是回想起來，那在我看來只是一時心動，而不是真正的愛情。外公和外婆把我養育成一個十分理性的人。他們從來沒有禁止我跟朋友外出，不過因為我總是上男女合校的學校，從我小學開始，外婆就認識我大部分的朋友，尤其是其中一個特別好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做瓦善。」

卡娣想到昨天她在相簿裡看到的那些照片，她猜瓦善一定是在每張照片裡都看著媽媽的那個男孩。

「我大學畢業時，瓦善拿到了外交部的公費，準備出國留學。他去法國的時候我正在準備律師考試，他沒有常常回來。我聽說他的課程真的很難，而且他不想向父母要錢買機票回來。所以他走了之後，我就不常見到他，但是每年他都會在我生日和新年的時候寄卡片給我。不過我得承認，我有點忘了他，特別是我認識了妳爸爸之後。」

「我們非常相愛。至少我是這樣認為。我全心全意愛著妳爸爸。如果妳問我愛他哪一點，我得說所有的一切，所有造就他的一切。他的容貌、聲音、思考方式和品味。我想我是像大家說的，被愛蒙蔽了雙眼。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久，但是我覺得我非常了解妳爸爸，我相信自己的感覺，相信他就是我想要長相廝守、『至死不渝』的那個人。」

「瓦善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就我記憶所及，他向朋友借了一部車從巴黎開過來。他搭乘加萊出發的渡船，穿越英吉利海峽，來參加教堂的婚禮，還有之後的下午茶會，再開車回去。我介紹他給妳爸爸認識。我們相視而笑，接著就沒什麼機會再跟他說話。如果我記得沒錯，唐叔叔後來到我身邊說，瓦善車上一定準備了好幾條三秒膠，這樣才能在回法國的路上把破碎的心黏起來。我猜他是要說我傷了瓦善的心。我當時並不同意，強辯著說，如果他心碎了，那一定是某個巴黎女孩的錯，不是我。一直到多年之後，我才發現那時我真的讓瓦善很傷心。」

「有的時候我們會傷人很深，自己卻渾然不覺。那些最愛我們的人是最脆弱的。我喜歡跟妳爸爸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從我第一次把心給了他，我就決定不管發生什麼事，絕對不要因為不夠愛他而覺得自責。我從來沒想過他是不是像我愛他那樣子愛我，我也從來沒有要求他那麼做。我覺得愛不是可以拿來秤斤秤兩的東西。我想我真的照自己想的做了很多，即使如此，有時候似乎有一片陰影籠罩著我們。」

敲門聲打斷了媽媽的回憶。妲阿姨探頭進來說外婆打電話來。卡娣把隨身聽關掉，跳下床跟著妲阿姨到客廳。卡娣完全忘了她答應那天傍晚要打電話給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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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卡娣聽外公說她有客人在碼頭邊等她，心裡一陣疑惑。卡娣手上還拿著一個金盞花環。外公說他是來跟卡娣討論一些事情的。她帶了一個金盞花環，想要掛在碼頭邊的柱子上。

有個男人坐在那裡，凝望著水面。四周景物的影子都拖得很長，一陣清新的微風拂過水面。這個男人看著卡娣，彷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終於，他開口了。「我是瓦善叔叔。妳是那個帶著帕的東西到我家的小女孩，對不對？」

卡娣說是，沒錯，這就是她在舊照片裡看過的那個男孩。卡娣在裝著錄音帶的信封裡附上了一封短信，並且照著學校教的那樣，在左上角寫下水邊的家的住址。瓦善叔叔一定是因此才找到她的。

「我想謝謝妳。我本來要早點來的，但是有公事必須處理。這裡真漂亮，不是嗎？我從來沒有到過這裡，不過我常聽帕提到這個老地方。所以，現在我也可以來這裡問候妳的外公外婆。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他們了。」

瓦善叔叔一直在說話。他揮手示意卡娣坐下，不用太拘束。卡娣坐在他身邊，雙腳隨意晃蕩著。運河因為最近的雨水而漲滿，四周的景物都很乾淨清新。

「又聽到帕的聲音，好像在做夢一樣。妳知道嗎，我一輩子都在等待帕，從遠遠的地方看著她，就像被月亮眩惑的兔子，我很清楚她在我伸手不能及的地方，但是只要能看著她，認識她，知道她很幸福，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瓦善叔叔的聲音很好聽，這讓卡娣想要仔細聽他說話，即使他說得很輕，而且相當悲傷。

「帕非常愛妳，每個人都知道。我最後一次看到妳的時候，妳只是一個小嬰兒，所以我今天很高興有機會到這裡來找妳。」

瓦善叔叔的聲音現在聽起來高興多了，他開始詢問卡娣關於學校和其他的事情。他的聲音給人一種溫暖安心的感覺，但是卡娣覺得他的眼睛裡有片陰影，帶著某種深沉的哀傷或痛苦。

「好了，我該走了。」瓦善叔叔起身準備離開，卡娣也跟著站起來。在太陽的餘暉中，卡娣看到瓦善叔叔朝著她彎下身子。他用雙手捧著她的臉。他們視線交會，互相凝望了好久。卡娣希望瓦善叔叔在她眼中看見了媽媽的影子。瓦善叔叔在卡娣的前額輕輕吻了一下。那一瞬間，過去和現在似乎交會了。在驚訝中，卡娣明瞭了這一刻的意義，而且不知為何，她知道媽媽也明白這一點。卡娣將媽媽遺落的月亮還給了她，而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則是抓住了他很久以前錯失的那個月亮。

卡娣拿起她放在木頭椅子上的金盞花環，套在瓦善叔叔的脖子上，以表達她現在的感受，以及媽媽內心的感受。花環雖然不再新鮮，甚至有點凋萎，但是肯定能夠表達她的善意和衷心的期望。瓦善叔叔和卡娣手牽著手走到車子旁邊。他說的話在卡娣耳畔響起，「做個乖女孩，卡娣，我們一定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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