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耕食生活：關於耕種、食物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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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講述了國內最有趣農場之一的精采故事。若您想深入了解「吃當地食物」這項社會運動的過往與最新發展，一定要看這本書。本書為土地的未來發聲，傳達了追隨農民作家溫德爾．貝瑞（Wendell Berry）腳步的新生代所做的重...

關於克婷的農場

馬克對於他希望建造什麼樣的農場，已經認真思考好一段陣子。他曾在蔬菜農場接受訓練，對蔬菜栽培最為熟知。他的賓州農場走CSA模式，會員在季初購買股份，每個星期得以拿取分配的農產品。CSA代表社區支持型農業（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其概念始於日本，八十年代經由歐洲而來。對農人而言，CSA有許多令人喜愛之處。一種免於中間商剝削、直接銷售給消費者的有效方式。

此外，由於CSA會員事先付錢，因此農人能預知收入，在生長季初能有最需要的充裕資金。CSA也和馬克對厭煩商品經濟的心態互為一致。他希望認識吃他所生產的農產品的人，而他們也認識他、還能認識其他會員，因此，農產配發日看起來更像是社交聚會，而不是食品採購。馬克喜歡這個模式，卻也開始感到不足。CSA農場幾乎完全著重於蔬菜，忽略真正提供主要熱量來源的食物：穀物和麵粉、乳製品、蛋類、禽肉。他在賓州曾經嘗試從附近的農場引進部分這類產品，供會員取用，然而那種系統不僅是過程複雜的惡夢，而且應接不暇的電話和交通時間，也妨礙了他的農事活動。他離開賓州後，便一直思來想去，該如何稍加調整CSA，讓我們的農場不是每周提供定量的蔬菜，而是生產完整的食物，對會員無限制開放，就像對我們自己一樣。

靠著農作，我第一次能夠清楚看到我的行動和造成的結果聯繫在一起。我知道為什麼要做我做的事，而且篤信不渝。我感覺到，我所認為的自己，和我的行為之間的差距逐漸縮小，越來越接近真正的我。我發現我的身體起了變化，以適應我的要求。我能將馬具套上馬兒颯魔的背，卻不使自己窒息。我能毫不費勁地提著裝滿五加侖的桶子，就像中國農民一樣，搖搖擺擺走在倉舍的過道上。我時常受各式各樣空洞耀眼的瞬間滿足所吸引，然而，我漸漸學會在無限的挑戰當中找到平靜……

農場出產的糧食，和大部分現代人心目中的食物，完全是兩回事：可不是那些彩色包裝、事先切好、煮半熟、即拆即食、為迎合我們最卑劣的欲望而進行基因改造的產品。我們出售的產品正好相反：赤裸裸、未經加工、剛剛出土的食物。

根據我在我們廚房的體驗，我了解到，若能讓大家嘗嘗滋味，大家便可能購買我們生產的作物。只要吃過我們生產的放牧肉豬的豬排，你就再也不想回去吃工廠養殖的豬肉。我們的雞蛋亦是如此，橙黃色的蛋黃在鍋子裡挺直而立。不過，其他的產品較難推銷。我們的食草肉牛，與美國人慣吃的玉米育肥的肉牛相比，雖然可口，卻也硬得多。我們把整片牛側肉掛在冷藏庫三、四、甚至五個星期才進行砍殺。這使牛肉具有奶油般的紋理，卻也給牛肉一股強烈的味道，我雖然十分欣賞，有些人卻覺得難以下嚥。此外，我們談的是完整的動物，出於道德和經濟因素，我們必須利用從舌頭到睪丸的每一個部位。我們必須請大家吃他們無法辨識、不清楚煮法的東西……

克婷的暴走婚禮

如今回想起來，我看到我們的結婚日，就像我們的婚姻、我們的農場，既別緻又凌亂，既卓越又奔放。然而，即使在當時，在一片混亂中，我便已知道，處於核心的愛，不僅是馬克和我之間小小的男女愛情，而是一種更大的慈愛表達，每當回憶起來，我就覺得自己被朋友、家人、社區居民、使田地豐收的任何神秘力量捧在手上。那是一種墜落後、被輕輕托住的感覺。

婚禮的客人抵達後，立即投入工作，剪花、切菜、照管燒烤架上的牛肉和擺滿豬肉的熱醺烤器。在閣樓上，我父母的好友把草捆拖成堆，給提琴手提供背景裝飾，排成一條臨時過道，鋪滿鮮花。有人去田裡剪了幾十朵高大盛開的向日葵。馬克的姊姊對花很有一套，把一捆捆向日葵綁在閣樓柱子上。她在每張餐桌上擺置玻璃罐，插滿矢車菊、百日菊、和紫藍色的星辰花。灰塵瀰漫的寬敞空間顯得富麗堂皇，就像鄉間的大教堂。底下傳來乾淨的稻草香和好聞的馬味，還有牠們輕柔的嘶叫聲，和沉重的蹄聲。

婚禮前一小時，我獨自躺在我的臥室裡，穿著禮服，發燙的額頭蓋了一條冷毛巾。我的朋友倪娜、希妮、伊莎貝、和卜藍來到臥室門口。他們拿來一瓶冰鎮波蘭伏特加。提琴手遲遲未來，於是我強迫法文教授、也是我所認識的最佳歌手卜藍，在婚禮結束時，演唱無伴奏版的〈奇異恩典〉。我們都一飲而盡，為了老交情，也為了壯膽。

因下雨之故，馬克和我在倉舍結婚。午後，灰濛濛的微弱光線，穿過灰塵照了進來。我的姐姐把一束百日菊塞進我手中，有人帶狗來，是一隻又大又軟的拉布拉多犬，在擁擠的賓客間遊蕩。我們對彼此許諾，不論是富還是更窮都要常相廝守，並為對方戴上緬甸戒指。法官宣布我們正式結為夫妻。馬克把我抱起來吻我，閣樓響起掌聲和笑聲。卜藍唱了〈奇異恩典〉，我們走回到我們的朋友群中，結為夫妻。

結婚照片中的我，有農人身上曬出的不同膚色，臉、脖子、前臂曬成黑色，新長出肌肉的肩膀以及胸頸則是白色，使我在紐約花大錢買的禮服，效果看上去大打折扣。我的姐姐幫忙我，在「朵紗」（Dosa）挑了這件手工縫製、棉綢布料的輕紗禮服，是最淺的紫灰色。我穿我祖母二○年代的絲綢婚鞋。我瘋狂地微笑，手裡抓著玻璃罐裝的蘋果酒﹔我在最後一刻為了嘲諷而匆匆梳成兩條辮子的頭髮已經鬆散。馬克看起來跟平常差不多，只是乾淨些，穿著新的白棉襯衫和灰色長褲，脖子上繫著藍色毛衣。他的微笑毫不勉強、喜氣洋洋。在我身邊的他，手臂環著我的腰，他的身材高我很多，我們看起來像不同的物種。

我們招募客人管吧台，給大家倒啤酒、蘋果酒、和葡萄酒。馬克的父親製作的雞肝醬，令紐約的眾多賓客念念不忘，他的母親將熟得恰到好處的番茄片，排在羅勒和我們的田莊乳酪之間。大淺盤中堆有烤牛肉片和燒烤豬肉，另有新鮮麵包和我們的奶油，有個盤子放滿烤根菜，還有青菜和芝麻菜沙拉。全是我們自己種植或飼養的。還有一整桌好友倪娜收集而來的餡餅，洋洋大觀，有奶油、水果和酥皮各種口味。朋友們在倉舍和廚房之間來回運送碗盤。我的喉嚨發燙，仍在發燒，而且喝太多酒，當天剩下的時光變得一片模糊。我只記得雨停後，馬克給拉車套上曳引機，拉著客人繞行田間，參觀農作物、牧場上的新生小豬，鼓勵大家摘花採菜帶回家。我記得雙方的小小孩－－有些穿背心褲，有些穿洋裝－－拿著一滿筐雞蛋進出雞舍，捉住倉舍裡的小貓，強迫疼愛牠們。

倉舍裡，老鼠在昔日的豬圈做最後的抵抗，每回有人從門邊窺探，老鼠便四處逃散，使大家驚叫不已。我記得提琴手終於抵達了，接近我和馬克的第一支舞時，他尋找馬克，卻沒找著，因為他在樓下，穿著漂亮的衣服，正在給母牛擠奶。

客人和家人慢慢走了，我們終於倒在被朋友們裝飾了彩帶和性暗示物的床上。婚禮次日，氣象廣播預報將有凍冰、嚴防寒害，因此我在照應客人的道別早餐時，馬克調動一組人去採收南瓜。他們編成列隊，把南瓜從一個人扔給另一個人，從田裡扔進拉車，一顆南瓜正好打中馬克的額頭，留下累累傷痕，因此，我們結婚的第一個星期，他看上去就像殺人犯一樣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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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春
卷四 夏
卷五 秋
後記
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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