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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志祐介致臺灣讀者序!
2008年 達文西雜誌白金選書 第一名
2008年 PLAYBOY推理大賞 第一名
2009年 SF MAGAZINE「好想讀這本科幻小說!」第一名
2008年 Mystery Channel「 BEST10」 第三名
2009年 寶島社「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第五名
2008年 書的雜誌「十大最佳科幻小說」 第五名
2008年 週刊朝日「最強的十本書」 第六位
2008年 本屋大賞第六名
2008年 週刊文春「最好的十本推理小說」第八名
2010年 日本讀者票選十年間國內最好的三十本科幻小說 第十名
2014年 讀賣新聞主辦十年間日本娛樂小說「SUGOI 50」入圍
第二十九回日本SF大賞
第三十回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入圍
【故事簡介】
「我將記錄一切的記事本放入時光膠囊,深埋地底,千年後才能公開。
致千年後看到這封信的你,請問這個世界改變了嗎?」
二十一世紀,人類文明滅絕,進入黑暗時代。
千年後,人類重建世界,但世界永遠變了。
二○一一年,科學家發現第一名擁有超能力的十九歲女性,她就如同促進全人類進步的新型結晶。多年後,日本的覺醒者──少年A,在深夜撬開大樓鎖頭,殘殺十七名女性,揭開世界反抗超能力者的序幕。全球出現多起暴力事件,超能力者組織起來,主張淘汰普通人,美國內戰引爆全球戰爭。人類自相殘殺,文明正式毀滅,進入了黑暗時代。
千年後,不會超能力的人類完全滅絕,全球人口銳減,倖存的少數人只能用超能力自保,東京剩下廢墟,地表充斥危險生物,文明倒退回原始社會,人們想不起世界何時變成這樣,也忘了原來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
住在日本「神栖66町」的人們跨越末世,建立和平社會,以注連繩圍起小鎮,仰賴大自然的恩惠,延續人類文明。他們說,這是完美新世界,人類沒有殺戮的本性,甘願無償勞動、全心投入教育;還說,孩子只須學習控制超能力,別獨自踏出注連繩,記得在音樂〈歸途〉響起時盡快回家;而且,千萬小心叫做「惡鬼」和「業魔」的生物。
但五名少年少女觸犯禁忌,知道了「黑暗時代」的祕密。原來人類從未停止殺戮,超能力者虐殺同類、奴役普通人;城鎮外的荒蕪大地竟存在高智能的機械,保存千年歷史,但這段歷史卻出現一段問也問不出來的神祕空白。而大人居然沒懲罰觸犯禁忌的孩子們,真相,繼續掩蓋在層層謊言下……
詭異的事不只如此,學生無聲無息地失蹤;鎮外的「某種存在」正蠢蠢欲動,等著奪回應得的東西;種植在孩子心中的「懷疑」,伴隨他們成長,等待爆發的時刻……新世界,再面臨毀滅!
【作者的話】
我寫這部作品時,藍本是來自以前帶著不安和興奮閱讀的黃金時代科幻小說,包含冒險、奇幻、恐怖、成長和勵志小說等等的豐富元素,雖然最後完成的這部超長篇作品超過一千七百六十張稿紙,但我還是認為讀者一旦翻開這部作品,就會一口氣讀完。無論是科幻讀者,還是很少看書的讀者,如果可以暫時在這座改頭換貌的千年後世界忘記現實的話,是身為作者的我最幸福的事情了。──貴志祐介(二○○九年,八月)
作者簡介:
貴志祐介YUSUKE KISHI
1959年出生於大阪府。京都大學經濟系畢業。曾任職於壽險公司,之後成為作家。1996年以《第十三個人格ISOLA》獲得第三屆日本驚悚小說獎長篇獎佳作。1997年以《黑暗之家》獲第四屆日本驚悚小說獎首獎,2005年《玻璃之槌》獲得第58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長篇類大獎,2008年以本書《來自新世界》獲得第29屆日本SF大獎,2010年以《惡之教典》獲得第一屆山田風太郎獎。其他作品包括《深紅色迷宮》、《天使的呢喃》、《青之炎》等。
譯者簡介:
李漢庭
1979年生,畢業於國立海洋大學電機系,自學日文小成。2003年進入專利事務所開始從事翻譯工作,2006年底開始從事書本翻譯。領域從電機專利文件乃至於小常識、生活醫學、科技等等的中日對譯,樂於在工作中吸收新知識。目前嚐試將觸角延伸到特殊造型與影像創作,有各方面之作品。往後仍希望能接觸更多領域,增加知識廣度,同時磨練文筆。
各界推薦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隨書附贈】
臺版獨家「新世界指南海報」:千年後日本的必備導覽圖
尺寸:38x52cm(直式)
插畫:NIN
內容:本份指南導覽中為讀者詳盡整理千年後日本社會的基本常識、新種生物,並羅列28個新世界關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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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1
夜深人靜時,我會深深坐進椅子,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總是一成不變的光景。法壇上的火光在黑暗的佛堂中搖擺;橘紅色的火花飛舞,彷彿附和著自地底傳來的真言頌唱聲。
每次我都想不透,為何又見到這副景象?
距離我十二歲的那夜已經過了二十三個年頭。這段日子發生了不少事,也包括出乎意料的慘痛意外。這些事情,徹底顛覆了我以往相信的一切。
但為何最先從我腦海中浮現的,總是那一晚的光景?
難道我被下的催眠暗示真的那麼強?
有時甚至認為,自己到現在仍未擺脫洗腦的控制。
我現在才願意寫下一連串事件的來龍去脈是有原因的。從萬物化為灰燼的日子以來,十年光陰流逝。十年這個單位並沒太大的意義,只是堆積如山的懸案接連破解,新體制也逐漸上了軌道,我卻諷刺地在這時開始懷疑未來。近來的閒暇時刻,我鑽研起過往歷史,重新發覺人類這種生物無論流下多少淚水、體驗多少次教訓,總會在事過境遷後忘得一乾二淨。
當然,我們每人都不可能忘記當天心中難以言喻的思緒,也發誓絕不會再引發當時的悲劇。但若是在遙遠未來的某天,人們的記憶隨風而逝,是否會重蹈我們愚昧的覆轍?我怎麼也放不下這樣的擔憂。
於是我趕忙提筆,開始擬這本記事的手稿,途中一直猶豫不決;因為記憶像被蛀得七零八落,想不起重要的細節。為了確認細節,我拜訪幾個當時的關係人。但人似乎會捏造印象好填補記憶空缺,眾人的共同經驗,不時成為互相矛盾的記憶,令我錯愕不已。
比方說,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在筑波山因為雙眼疼痛,我忍不住戴上紅色的墨鏡,接下來才見到擬簑白。但不知為何,覺卻斬釘截鐵地說我沒戴什麼墨鏡。不僅如此,他還若有似無地暗示,發現擬簑白是他的功勞。當然,壓根就沒這回事。
我有些賭氣地尋訪所有想得起的相關人士,對比一切矛盾之處,卻在過程中被迫承認無可辯駁的事實:所有人都把自己的記憶篡改到對當事人有利的方向。我不禁苦笑,並且將自己對人類愚蠢程度的新發現抄寫下來,卻突然發現沒理由只有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在他人眼中,我想必也將記憶竄改得對自己有利。
所以我要註明,這份記事只是我單方面的詮釋,是我扭曲事實為自己辯護而寫的故事;尤其我們的行動,可說是往後造成許多生命消散的導火線,而我的潛意識中,應該也有這麼做的動機。
話雖如此,我仍希望搜索記憶,誠實面對自己,盡量精確描寫細節;並希望透過模仿古代小說寫法,盡力重現當時的想法與感受。
這份草稿用不褪色的墨水,寫在不會氧化、得以保存千年的紙上。完成後會裝入時光膠囊,深埋地底,不會有任何人可以看見內容(我或許只會讓覺看,聽聽他的意見)。
封存前,我會另外拷貝兩份,共留下三份。如果未來哪一天,舊體制或類似的體制復活了,回到審核所有書籍的社會,這份手記就須嚴加保密。在保密的前提下,三份已經很勉強了。這份手記是一封給千年後人們的萬言書,信件重見天日的時候,人們應該就能夠明白我們人類是否真正改變,邁向新的道路。
還沒自我介紹呢。
我的名字是渡邊早季。二一零年十二月十日,出生於神栖66町。
我出生前,發生了各種異常的氣候變化,百年只開花一次的竹子突然百花齊放;連續三個月大旱不雨,接著卻在盛夏飄雪。最後在十二月十日的夜晚,天地漆黑,一道閃電驟然劃破天空,如渾身金鱗的飛龍穿梭雲間,映入眾人眼簾。
……上面這些事,一件都沒發生。
二一零年是非常平凡的一年,我與其他出生於神栖66町的孩子一樣,平凡無奇。
但對媽媽來說可不是如此。她懷我的時候年近四十,原本還擔心這輩子都生不出小孩;畢竟在我們那個年代,三十好幾已經是標準的高齡產婦。而且,我媽媽渡邊瑞穗肩負要職,是圖書館司書。她的決定不僅影響町的未來,甚至可能讓許多人喪失生命。每天承受沉重壓力,又要注意胎教,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我爸爸杉浦敬是神栖66町的町長,也是諸事纏身。我出生後,司書這職位的責任便遠大於町長。雖然現在司書的責任也很重大,但比不上當時。
媽媽在新發現書籍的分類會議上,突然感到劇烈陣痛,雖然比預產期早了一個多星期,但羊水破了,只好立刻送進町外的婦產科醫院。不過十分鐘,我呱呱落地。倒楣的是,分娩時臍帶纏住了我的脖子,我臉色發紫,一時哭不出來,助產士是第一次上陣的年輕人,慌得手忙腳亂。幸好臍帶輕鬆解開,我才大口吸入世界的氧氣,發出響亮的啼哭。
兩星期後,那家醫院的托兒所又多了一個女孩,就是我後來的好友秋月真理亞。真理亞是早產兒,胎位不正,出生時和我一樣臍帶繞頸。但她遠比我嚴重,剛出生時幾乎是假死狀態。助產士因為有接生我的經驗,這次能冷靜處理。要是手腳再笨拙一些,晚一點解開臍帶,真理亞肯定沒命。
我每一次聽到這件事都非常高興,自己間接挽救了好友的性命,但如今回想起來卻五味雜陳,如果真理亞沒有誕生在這世上,最後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喪失性命……
回歸正題。總之我在故鄉美麗的大自然中,幸福地渡過童年時代。
神栖66町是由方圓五十公里內零星分布的七個鄉組成。八丁標是本町與外地的分隔線。千年後,八丁標也許不復存在,我在此先說明:八丁標是結上了許多紙垂的注連繩,大剌剌擋著路,防止外界的壞東西侵入。大人們總嚴厲禁止孩子跑出八丁標,說外界隨處可見各種妖魔鬼怪晃蕩,一個孩子獨自跑出去會碰上慘事。
「可是,究竟什麼鬼怪那麼可怕?」
我記得某天這麼問過爸爸,應該是六、七歲的時候。還有點口齒不清也說不定。
「很多種啊。」
看著文件的爸爸抬起頭,手指撫著他的尖下巴,對我投以關愛的眼神。那溫暖的棕色眼眸至今仍烙印在我的記憶中。爸爸從未對我不假辭色,我只被他大聲吼過一次,但那是因為我走路東張西望,如果不吼住我,我一個不小心就要摔進平原上的大洞了。
「早季不是也聽過化鼠、貓騙和氣球狗之類的故事嗎?」
「媽媽說那些都只是傳說,實際上不存在啊。」
「其他我不知道,但至少化鼠是真的存在哦。」
爸爸隨口一句話,讓我大受震撼。
「騙人!」
「真的。之前町裡辦的互助工程,也派了不少化鼠過來呢。」
「我怎麼都沒看過?」
「因為不能讓小朋友看見呀。」
爸爸並沒有說明為什麼,我心裡想,化鼠一定長得醜惡猙獰,才不好讓小朋友看見。
「可是化鼠會聽人話,應該不可怕吧?」
爸爸將看過的文件放在矮桌上,舉起右手,口中低吟咒語。紙張的細小纖維開始躁動,漸漸浮出複雜的花樣。那是代表町長批准的畫押。
「早季聽過陽奉陰違這句話嗎?」
我默默搖頭。
「意思是嘴裡說服從,心裡想的卻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欺騙對方,圖謀背叛。」
我聽得目瞪口呆。
「不可能有這種人!」
「是啊。人類不可能辜負人類的信任,但化鼠與人就完全不同了。」
我這才害怕起來。
「化鼠敬畏具有咒力的人,當神一樣來拜,並且絕對服從。可是對上沒有咒力的孩子,就不知道會有什麼態度了。所以我們才要盡力避免孩子與化鼠碰面。」
「……可是化鼠不是會進町裡工作嗎?」
「那時候一定要有大人監督才行呀。」
爸爸將文件放入木盒,再次做出手勢,木盒與盒蓋便慢慢融合,形成一個空心的漆木塊。旁人並不知道施咒者使用咒力時,心中是怎樣的意象,所以爸爸之外的人想要不破壞木盒就拿出文件,可是難如登天。
「總之千萬不可以跑到八丁標外。八丁標中有強力結界,安全得很,但跨出一步,就沒有任何人的咒力保護了。」
「可是化鼠……」
「不是化鼠而已,妳在學校有學過惡鬼和業魔吧?」
我不自覺噤了聲。
居民從小到大不斷聽人說惡鬼與業魔的事,已經深植於心。而我們在學校聽說的止是兒童版本,就嚇得我們噩夢連連。
「八丁標外面,真的有惡鬼……還有業魔嗎?」
「嗯。」
爸爸為了消弭我的恐懼,露出溫暖的微笑。
「可是那不是傳說嗎?現在應該沒有了吧……」
「沒錯,過去一百五十年來從未出現,但凡事總有萬一啊。早季也不想跟採藥草的少年一樣,突然就碰到惡鬼吧?」
我默默點頭。
這裡我要大略介紹一下惡鬼與業魔的故事。不過這不是兒童版,而是進入全人班後會學到的完整版。
惡鬼的故事
距今一百五十年之前,有位在山中採藥草的少年。他採藥採得忘我,不知不覺就來到八丁標的注連繩前。八丁標內的藥草已被採拔一空,但定睛一看,外面還有許多藥草呢。
從小到大,大人都會百般叮嚀千萬不要走出八丁標;如果非得出去,務必要有大人陪同。
然而當下附近沒有大人。少年猶豫一會,心想一下子應該沒關係。藥草不過就在眼前,只要快快出去,摘了藥草立刻回來就好。
少年穿過了注連繩,紙垂晃動,沙沙作響。
突然,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不僅是違背了大人的教誨,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安撫自己,沒事的,就往藥草走去。
沒想到惡鬼出現在眼前,並往自己走來。
惡鬼的個子與少年差不多,但長相無比猙獰,他彷彿要燒盡一切的憤怒,形成了烈焰般的背光,洶湧地不停旋轉著。惡鬼所經之處,草木接連枯倒,爆炸開來,燃起熊熊火焰。
少年臉色鐵青,卻忍著不敢尖叫,只是靜靜後退。只要鑽過注連繩,進入八丁標中,惡鬼應該就看不見他了。但此時少年卻踩斷枯枝,發出劈啪一響。
惡鬼面無表情地轉頭望向少年,彷彿終於找到發洩怒氣的對象,緊盯他不放。
少年穿過注連繩,拔腿就逃。只要進入八丁標之中,應該就沒事了。
沒想到回頭一看,惡鬼也鑽過注連繩追了上來!
少年這才發現自己犯下了無可挽回的滔天大錯,將惡鬼帶進了八丁標之中。
少年哭著在山路上狂奔,惡鬼在身後緊追不捨。
少年沿著注連繩,奔向與村子反方向的河谷。
回頭一看,從樹叢中隱約可見緊追在後的惡鬼,兩眼炯炯有神,嘴邊還掛著笑意。
惡鬼打算讓他帶路進村。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就這麼把惡鬼帶回村子裡,村子必定不留活口。
少年穿過最後一道樹叢,眼前剩斷崖絕壁,腳下深淵傳來湍急的水聲。河谷上架了一座嶄新的吊橋。少年沒走上吊橋,沿著斷崖繼續往河谷上游奔跑。
回頭一看,惡鬼也來到橋邊,發現了他的身影。
少年繼續奔跑。
沒多久,前方又出現一座吊橋。
跑近一看,這吊橋長年承受風吹雨打,破舊不堪,在灰濛濛的天空下宛如一道黑影,向他頻頻招手般,令人毛骨悚然地搖曳著。
這座吊橋隨時都會崩塌,已經十多年沒有任何人過橋,村人總吩咐少年絕對不能走這座橋。
少年小心翼翼地踏上吊橋。
搭橋的藤索承受了少年的重量,發出刺耳的嘎吱聲,腳下踏板腐朽不堪,隨時會碎裂。少年才走到吊橋中央,吊橋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回頭一看,惡鬼跟著踏上了吊橋。
隨著惡鬼接近,吊橋也晃得愈來愈厲害。
此刻,少年望向令人腿軟的谷底。
再抬頭一看,惡鬼近在眼前。
當他清楚看見惡鬼猙獰的臉孔,便揮舞藏在手上的鐮刀,砍斷了支撐吊橋一邊的藤索。吊橋的踏板立刻翻轉拉直,少年差點滑落河谷,死命攀在一條藤索上。
惡鬼摔下去了嗎?少年定睛一看,惡鬼竟然和他一樣緊抓著藤索,慢慢朝他惡狠狠地瞪了過來。
鐮刀已經落入谷底,無法砍斷另一條藤索了。
這下如何是好?少年絕望地向天祈禱。神啊,我這條命可以不要,但千萬別讓惡鬼進入村莊!
是神明聽見了少年的心願,還是腐朽的藤索,原本就撐不住如此重量?吊橋斷成兩截,摔入萬丈深淵中。少年與惡鬼再也不見蹤影。
從此至今,再也沒有惡鬼出現了。
這段故事有幾個含義。
就算小朋友聽了,也知道千萬不可走出八丁標。年紀再大點,或許能體會村莊安全比自身生命更重要的奉獻精神。但愈是聰明的孩子,就愈難發現這故事真正的含義。
究竟幾個人會想到,這個故事真正的意義,是告訴大家惡鬼確實存在?
業魔的故事
這是距今約八十年前的故事。村裡有個少年,頭腦非常聰明,只有一個缺點,而他年紀愈大,缺點就愈明顯。那就是少年以自己的聰明為傲,瞧不起所有人事物。他表面上對學校與長輩的教誨倒背如流,卻從來沒把這些珍貴的教誨放在心裡。
少年嘲笑長輩的愚笨,嘲諷起世上的倫理。
傲慢種下了業報的種子。
少年漸漸遠離朋友,孤單為伴,與孤單交談。
孤單成了業報的沃土。
孤單的少年愈來愈常思考,最後想起不該想的事,懷疑起不該懷疑的事。
負面的思考使業報無盡蔓延。
於是少年不知不覺累積惡業,慢慢失去人形,成為業魔。後來村人害怕業魔,搬離一空,業魔住進森林;久而久之,連森林裡的生物也消失殆盡。
業魔所經之處,草木扭曲變形,稀奇古怪,腐朽醜惡。
業魔所碰過的食物,都成為致命毒素。
業魔徘徊在死的森林中。
最後業魔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該存在世上。
於是業魔走出陰暗的森林,張眼一看,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原來是深山中的深水湖。業魔走入湖中,心想潔淨的湖水或許可以洗淨身上一切惡業。但業魔身邊的水瞬間變得一片漆黑,就連湖水也化為劇毒。
業魔不該存在世上。
業魔理解到這一點,默默消失在湖底。
這個故事的含義應該比惡鬼的故事簡單得多。但我們當然也不了解真正的意義,直到那天,在無盡的絕望與哀傷中,見到業魔真正的模樣為止……
一提筆寫作,種種回憶便湧上心頭,剪不斷理還亂。先回到孩提時代吧。前面提過,神栖66町由七個鄉所組成。利根川東岸的茅輪鄉在七個鄉的正中央,是町的行政中心;往北走,坐落在樹林中的松風鄉有零星分布的大宅;東邊沿海開闊地帶是白砂鄉;茅輪鄉南邊鄰接水車鄉;利根川西岸的西北方有視野開闊的見晴鄉;西岸南方則是水田區黃金鄉;最西邊有櫟林鄉。
我出身的故鄉是水車鄉,這名字就不必說明了。神栖66町布滿從利根川分流的數十條水道,民眾都是搭船往來於水道。不過民眾可是歷經一番努力,才把水道清理到可以洗臉,只是還不太敢拿來喝罷了。
我家正前方的水道中,有紅白相間的鯉魚悠遊,岸上成排的水車是鄉名由來。雖然每個鄉都有水車,但水車鄉的數量特別多,十分壯觀;我記得的水車種類,有上射式、背射式、下射式、胸射式等,或許還有更多。每種水車都有任務,用來搗米,或者磨麥,不再需要人力執行這單調無趣的勞動工作。
每個鄉都有唯一一座金屬葉片的特大水車,用途是發電。水車產生的寶貴電力用來供應公民中心屋頂的擴音器,進行廣播。倫理規定嚴格禁止將電力用於其他用途。
將近黃昏時分,擴音器都會傳出相同的曲調。那是以前交響樂的一部分,名叫《歸途》,作曲家有個怪名字叫德弗札克。我們在學校學到了這樣的歌詞。
日落遠山邊
星散夜空間
今日工已畢
心清氣神閒
夕陽晚風吹
闔家樂團圓
樂團圓
暗裡篝火光
焰勢愈趨小
宛若催人眠
光暗火漸消
溫婉掌心護
陶然入夢鄉
入夢鄉
在原野上嬉戲的孩子們一聽到《歸途》,就會攜手踏上歸途;所以我每次想起這首歌,腦中就會反射性浮現黃昏景色。夕陽下的街道,在沙地上畫出細長影子的松樹林,以及數十畝水田,如明鏡般照映出昏暗的天空,還有空中成群的紅蜻蜓。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仍山丘上一覽無遺的夕陽。
閉上眼睛,就浮現一幅光景。那時究竟是夏末或者初秋?總之,天氣已經不知不覺涼起來。
「該回家了。」
有人開口。
豎耳一聽,確實傳來微弱的旋律。
「那就是平手囉。」
覺這麼一說,孩子們三三兩兩,紛紛從藏身處冒出來。
八歲到十一歲的孩子,從早上就開始玩起大規模的搶地盤遊戲。這就像冬天打雪仗遊戲的延伸,孩子分成兩隊,互相搶奪地盤,從對方地盤最深處奪走旗子的就算贏。當天我這一隊剛開戰就失誤,眼見要戰敗了。
「太老奸了!我們差一點就贏了說!」
真理亞嘟起嘴。她的皮膚比其他人白,有著淺色的大眼睛;那頭火焰般的紅髮更是異於常人。
「你們投降啦!」
「對啊,我們佔上風說。」
良附和著真理亞,真理亞從那時就有女王的天份了。
「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投降?」
我氣呼呼地反駁。
「就因為我們佔上風啊!」
良相當固執己見。
「可是旗子還沒被搶走啊。」
我望向覺。
「是平手!」
覺的口氣相當嚴肅。
「覺是我們這一隊的吧?為什麼要幫他們說話?」
真理亞對覺咄咄逼人。
「沒辦法,因為規矩就這樣啊。時間就到日落為止。」
「太陽還沒下山不是嗎?」
「別鬼扯了,那是因為我們在山頭上吧?」
我心平氣和地指正真理亞。雖然平時我們是知己,但真理亞胡鬧起來真是令人生氣。
「哎,回家了啦。」
麗子擔心地說道。
「聽到《歸途》就一定要馬上回家說。」
「所以只要他們投降就好啦!」
良又重複了真理亞的話。
「別鬧了!喂!裁判!」
覺有些不耐煩,開口喊了瞬。瞬站在離大家一段距離的山丘上,看風景看得入迷。他身邊蹲坐著一隻叫做「昂」的牛頭犬。
「怎麼了?」
他慢了半拍才回頭。
「什麼怎麼了,裁判要說清楚啊!這場平手!」
「對俄,今天就平手吧。」
瞬又回頭欣賞風景。
「我們要回家了。」
麗子一說,一行人就慢慢走下山丘,他們得各自找船來搭,才能回到自己的鄉裡。
「等一下啦!還沒完啦!」
「我要回家。要是一直待在外面,貓騙會跑出來。」
雖然真理亞一行人面露不悅,但遊戲還是流局了。
「早季,我們也快點回去吧。」
覺出口喊我,但我走向了瞬。
「你不回去?」
「嗯,要啊。」
瞬這麼說著,雙眼卻仍緊盯著風景不放。
「你在看什麼?」
「喂——回家了啦!」
覺在我的身後不耐煩地喊著,瞬則默默指向風景。
「看那個。看得到嗎?」
「什麼?」
瞬指向遠方的黃金鄉,水田區與森林的交界處。
「看,是簑白。」
我們從小就學到保護眼睛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大家的視力都很好。即使當時那個生物的白色身影遠在數百公尺外,還在夕陽光影交錯的田埂上緩慢移動,我們依然看得見。
「真的耶。」
「什麼啊,簑白又不稀奇。」
平時沉著冷靜的覺,語氣不知為何有些不悅。
但我不為所動,應該說不想動。
簑白用蝸牛般的速度從田埂走上草地,消失在森林中。我雙眼看著簑白,心卻飛到一旁的瞬身上。我當時並不清楚心中的情感如何命名,但與瞬並肩欣賞夕陽的鄉村風景,心中滿是酸甜滋味。這也許是記憶虛構出來的情境,融合數個類似的故事演出,灑上感傷的調味料……
即使如此,當時的光景至今對我有特別的意義,那是我在完美時代中最後的回憶,當時一切都遵照正確的秩序行進,對未來沒有分毫擔憂。即便再過不久,一切都要被無盡的空虛與悲痛吞沒,當下的初戀回憶,至今仍如夕陽閃耀。
2
讓我再說些孩提時代吧。
神栖66町的兒童到六歲就須上小學。我上的小學叫做「和貴園」,町裡還有其他兩間小學,叫做「友愛園」與「德育園」。
當時神栖66町的人口只有三千出頭。我調查過古代的教育制度,如此人煙稀少的町內就有三所小學,算是歷史中的特例,但也正是最不可動搖的鐵證,足以解釋我出生的社會本質。我再舉另一個數字,當時社會上約一半的成年人都從事不同方向的教育工作。
構築於貨幣經濟之上的社會應該無法想像這種體制。但我們町的基礎在互信互助,無私奉獻,根本就沒有貨幣,人才自然流往需要之處,產生這樣的體制。
和貴園離我家二十分鐘腳程。利用水道就可以早點抵達,但撐船用的篙又大又重,走路反而輕鬆得多。
小學就蓋在町中心附近的寧靜地段。和貴園在茅輪鄉的南邊,是黑亮的木造老校舍,俯瞰下去呈現A字形,全是平房。走入位於A字形橫桿處的大門,第一眼會看見牆上匾額的四個大字「以和為貴」。據說這是古代聖人聖德太子撰寫的十七條憲法中的第一節,意思是珍惜和平。聽說這是「和貴園」這個名字的由來,但我就不知道友愛園與德育園的匾額寫些什麼了。
在A字型的校舍中,A的橫桿處是教職員辦公室與教室,沿著右邊走廊下樓到A字右邊尾巴為止,排列著許多教室。全校學生總計不過一百五十人左右,但教室應該二十間以上。左邊尾巴是管理部,禁止學生進入。
A字形校舍正前方的校園,除了運動場、單槓等運動器材,還有各種生物的飼養區,養著雞、鵝、兔、天竺鼠等等,由學生輪班照顧。校園角落坐落著孤伶伶的白木造百葉箱,用途不明,我上了六年的和貴園,沒見過它派上用場。
由A字頂端的三面校舍圍成的中庭極神祕,不僅嚴禁學生進入,平時在校園也不會出現非要經過中庭的狀況。不過,管理部有面向中庭的窗,想一探究竟就只有碰巧遇到教職員開門前往中庭的時候。
「……你們知道中庭裡有什麼嗎?」
覺帶著詭異的微笑環視眾人,大家都屏氣凝神。
「等一下,覺應該也沒有親眼看過吧?」
我見覺把氣氛搞得太緊繃,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是沒有直接看過,但是有證人哦。」
覺因為話被打斷而不高興。
「誰啊?」
「早季不認識啦。」
「不是學生?」
「是學生,不過畢業了。」
「什麼嘛。」
我露出一臉不相信他的表情。
「那根本不重要啦,快說看到什麼了?」
真理亞開了口,眾人齊聲附和。
「呃,這個呢,不信的人可以不必聽啦……」
覺對我投以揶揄的眼神,我只好裝傻,我可以選擇離開,但還是想聽。
「如果有學生在場,老師絕對不會開門進中庭,對吧?我說的就是管理部前面的槲木門,可是當時老師剛好沒確認身後有沒有人,就把門打開嘍。」
「這你講過了啦。」
健忍不住催覺。
「中庭裡面啊……有一大堆的墳墓,多到嚇死人!」
雖然覺嚇唬人的招術很老套,但每個人都還是故意上勾。
「哇……」
「真假?」
「好可怕!」
真理亞甚至還捂起耳朵。我卻嗤之以鼻,問道:
「那些是誰的墳墓?」
「啊?」
覺因為鬼故事效果出奇得好而得意洋洋,這下被踩到痛處。
「我問你,那一大堆墳墓,是誰的?」
「這我哪知道?總之就是有一大堆的墳墓。」
「為什麼要專程在學校中庭建墳墓?」
「就說我不知道這麼多啦。」
覺很狡猾,他打算把無法解釋的事全都推給傳聞,一問三不知。
「……說不定是學生的墳墓?」
健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學生?哪時候的?為什麼會死這麼多學生?」
真理亞低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聽說有人沒辦法從和貴園畢業,半途就消失了……」
我們町上三所小學,每學年的入學時間都一樣,但畢業典禮各自不同,我之後會說明理由。而健這句話似乎觸碰什麼大忌,我們無言以對。這時,坐在一旁看書的瞬轉過頭,窗外灑落的陽光襯出他長長的睫毛。
「根本就沒有墳墓。」
聽瞬這麼說,大家都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就產生鮮明的疑問。
「什麼叫沒有,你怎麼知道?」
我代表所有人發問,瞬若無其事地回答。
「我看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墳墓。」
「咦?」
「瞬有看過?」
「真的?」
「騙人的吧?」
眾人如洪水潰堤一般不斷提出問題,覺因為被搶去主角光環,一個人悶悶不樂。
「我沒提過嗎?去年,老師出的作業一直收不齊,就是自然課的自由觀察作業,老師叫我把所有人的作業都收齊再拿來,我就進了管理部。」
大家都屏氣凝神等著下句話,而瞬則慢條斯理地在看到一半的書中夾上書籤。
「我從堆滿書的房間往中庭看,裡面是有怪東西,不過不是墳墓。」
我見他準備結束話題,打算一連拋出十個問題,深深吸一口氣,就在此時:
「開什麼玩笑!」
覺發出了我從未聽過的顫抖大吼。
「什麼叫怪東西,快說清楚啊。」
你還不是什麼都不講?但我也想聽聽瞬的答案,所以沒出口。
「嗯……是什麼呢?中庭有一個大廣場,裡面是磚頭堆成的小倉庫,五間排成一列,每間都有扇巨大的木門。」
瞬的答案完全無法消除我們心中的疑惑,但他描述得維妙維肖。覺不打算逼問下去,僅僅咋舌作罷。
「覺,你說哪個畢業生看到什麼了?」
我趁著這個機會落井下石,覺發現自己屈居下風,含糊其辭。
「就說我是聽來的,不清楚詳情。說不定是他看錯了,也說不定當時還有墳墓啊。」
這就叫自討苦吃。
「那為什麼墳墓不見了?」
「這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們知道嗎?那名畢業生看到的恐怖東西,不是只有墳墓。」
覺被逼急了,巧妙地轉換話題。
「他看到什麼?」
真理亞簡直像一條呆魚,看到餌就上鉤。
「不能馬上問啦,妳要等覺把鬼故事想好才行。」
我出言揶揄,覺也動了氣。
「這不是騙人的!那個畢業生真的有看到,只是不在中庭就是了……」
「好好好。」
「那他究竟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
健忍不住問。覺內心一定在偷笑,但硬是面無表情地說了。
「是超大的貓影子哦。」
頓時鴉雀無聲。
我當時真的很佩服覺說話的技巧。如果有一行是專門編鬼故事嚇人的,覺一定是業界龍頭。不過,任何社會都養不出這種無用的行業吧。
「那該不會是……貓騙?」
真理亞多餘的猜測,惹得大家議論紛紛。
「小學附近好像經常有貓騙出沒哦。」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抓小孩啊!」
「聽說秋天傍晚特別容易出現!」
「我還聽說貓騙會闖進人家裡,通常都是大半夜……」
我們對黑暗總是又愛又恨,非常愛聽各種怪力亂神的鬼故事,尤其貓騙的故事最讓人毛骨悚然。在兒童的耳語流傳中,貓騙長著各式各樣的尾鰭,但基本樣貌就是與成年人差不多大小的貓,牠有著一張貓臉,但四肢異常細長,盯上小孩就會像鬼影一樣緊追不捨。當小孩到沒有人煙的地方,貓騙就從背後攀上來,用前腳壓住小孩肩膀,小孩便會像中了催眠術,全身麻痺。貓騙的血盆大口可以張開一百八十度,牠會咬住小孩整顆頭,拖到其他地方。小孩被帶走的當下,一滴血都不會流,之後連屍體都找不到。
「然後呢?那個畢業生在哪裡看到貓騙?」
「其實不知道是不是貓騙,因為只看到影子。」
覺方才的慌張已經煙消雲散,口吻信心十足。
「可是既然看到影子,應該就在中庭附近吧?」
「附近是多近?從外面根本沒路可以進中庭啊。」
「因為不是從外面進來啊。」
「咦?」
我總是對覺說的話存疑,但不知為何,這時候卻覺得背脊發涼。
「他是在通往管理部的走廊看到影子,就在通往中庭的門前,後來就消失不見了……」
這下大家都啞口無言。雖然不甘心,但最後還是著了覺的道。這僅僅是小朋友無關痛癢的靈異事件分享罷了。至少我當時是這麼想的。現在回想起來,在和貴園的那段時光真的很幸福。上學就可以見到朋友,每天都無憂無慮。
雖然從早上就要學數學、國語、社會、自然等無聊科目,但教室裡除了上課的老師,還有一位指導師,負責注意每位學生的理解程度,不懂的就仔細解釋,沒有任何人會進度落後。另外,學校考試極多,三天就得考一次某種考試,但幾乎與學科無關,而是用「我很難過,因為……」之類的開頭來完成散文,負擔不會很重。說起來,最難的應該是表達自我作業。前面提過的畫圖、捏黏土都算有趣,但我們幾乎每天都要寫作文,實在讓人受不了。但因為這些鍛鍊,如今我寫這份手記才可以得心應手。
撐過上午無聊的講課與作業,下午是開心的遊戲時間,加上週休二日時,我們可以盡情在大自然中奔馳。
剛進和貴園,我們沿著蜿蜒的水道探險,遠望家家戶戶的茅草屋,後來長途跋涉到黃金鄉。秋天一到,這裡的水田就會結滿整片金黃稻穗,因此才得到這個名字。但最有趣的其實是春夏,這時往水田瞧,可以發現水黽在水上走、泥鰍與大肚魚在悠游、鱟蟲在水底忙著攪拌淤泥,避免雜草叢生。農業的渠道與水塘裡還有大田鱉、紅娘華、水螳螂、龍蝨等昆蟲及鯽魚等魚類。年紀大一點的孩子教我們用木棉線和魷魚乾來釣河蟹,一天下來釣滿一整桶。
此外,黃金鄉也會飛來許多鳥類。春天在天空飛舞的雲雀發出悅耳鳥鳴;初夏時,稻米伸長稻桿,許多朱鷺在水田捉泥鰍。朱鷺冬天交配,在水田附近的樹上築巢;秋天一到,雛鳥大舉離巢,朱鷺的叫聲不怎麼好聽,但成群粉紅色的朱鷺迎風而起,十分壯觀。另外,還有很少飛來地面的大老鷹,棕耳鵯、山雀、金背鳩、膨雀、三羽鴉等鳥類也很常見。
除了鳥,很低的機率會見到簑白。簑白為了找青苔與小動物,有時會不自覺從樹林跑上田埂。簑白是益獸,可以改善土質、驅逐害蟲,因此受到保護,農民更將牠當成神明下凡、福徵吉兆。普通的蓑白體長從數十公分到一公尺,鬼簑白可以大到兩公尺以上,渾身長滿觸手,蠕動著細長的身體往前爬,充滿威嚴的模樣確實足以被稱為神獸。
其他受人崇拜的生物,還有青蛇的白子(白蛇)及錦蛇的黑子(烏蛇)。但兩種蛇碰上簑白就會從頭被吞掉。當時的民間信仰如何詮釋這種現象,如今已不得而知。
孩子們上高年級後要繼續遠征,前往本町最西邊的櫟林鄉;或是到比白砂鄉更南的地方,波崎海岸坐落著成排美麗沙丘;又或是到一年四季百花盛開的利根川上流沿岸。河岸邊有琵嘴鷸與白鷺鷥,偶爾會見到丹頂鶴。我們會在河邊的蘆葦叢中尋找大葦鶯的巢,或上山鑽進芒草原找芒築巢的巢,這都很有趣。尤其芒築巢的假卵,是愛好惡作劇的小鬼最順手的玩具。
但無論再怎麼五花八門,八丁標內的大自然都不真實,只是觀賞模型般的人工造景。好比說町上曾經設置過動物園,關著猛獸的鐵籠內側,在本質上可說與外側並無不同。我們見到的大象、獅子、長頸鹿,都是咒力創造的擬象、假獅、長頸鹿騙,就算逃出鐵籠,對人類也沒有危害。
八丁標內的環境,對人類來說徹底安全。我後來得知這件事時十分氣憤,但兒時,我們無論在山林中如何闖蕩,都不曾被毒蛇咬,或者蚊蟲叮咬,我們當時從未懷疑過什麼。八丁標內沒有任何一隻有毒牙的蝮蛇、赤煉蛇,只有無毒的青蛇、錦蛇、白斑蛇、黃頜蛇、腹鍊蛇、念珠蛇等等。森林裡的檜木、花柏等樹木會分泌極強的氣味,殺死對健康有害的孢子、蝨子、恙蟲與細菌。
孩提時代也少不了年節喜慶。我們町上許多歷史悠久的慶典與節氣,精心打造出四季的生活節奏。隨手列舉就有春天的追儺、御田植祭、鎮花祭,夏天的夏祭(又稱怪物節)、火祭、精靈會,秋天的八朔祭、新嚐祭,冬天便讓人想起雪祭、新年祭,左義長祭。
小時候最令我記憶深刻的,是追儺儀式。
傳說中,追儺的歷史長達兩千年,是最古老的儀式之一。追儺當天,孩子被叫到廣場上,戴上白粉塗抹黏土做成的「純潔面具」,並且擔任儀式的「侲子」。我從小就很怕這道儀式,因為儀式中出現的兩張鬼面具實在太駭人。
鬼面具有「惡鬼」、「業魔」兩種,「惡鬼」看來就是一張邪惡的笑臉。後來關於儀式的知識解禁,我查了惡鬼的由來,還是不清楚設計典故。最接近的應該是古代能面的「蛇」面具,它是代表人類化為鬼怪的三能面之一,分為「生成」、「般若」、「蛇」三階段,蛇是最後階段;「業魔」的面具又是另一種風味,充滿讓人惶恐的苦悶,面部溶解扭曲,不成人形。
追儺的儀式程序如下:廣場鋪滿白沙,東西兩邊點起篝火,首先由二、三十個侲子進入廣場,以獨特節奏邊跳邊唱:「趕鬼呀——趕鬼呀——」接著,飾演驅鬼人的方相氏從後方登場。方相氏穿著傳統服裝,手拿大矛槍,最搶眼的是臉上的四眼黃金面具。
方相氏與侲子一起繞圈唱著:「趕鬼呀——」,到處灑出驅邪避兇的豆子;豆子扔到觀眾身上,觀眾須合掌承受。接下來突然進入恐怖的場景,方相氏一個轉身,將手上的豆子全扔到侲子身上。
方相氏大喊:「邪穢在其中」,侲子跟著齊聲附和:「邪穢在其中」。兩個孩子負責演鬼,事先混在侲子中,聽了這喊聲便要拔下臉上的「純潔面具」,底下是前面提到的「惡鬼」與「業魔」面具。
我在儀式中扮演過侲子,這一幕始終讓我毛骨悚然,有一次我身邊的侲子突然變成惡鬼。接下來,侲子要拋下惡鬼,一哄而散,大家應該真的被嚇跑了。方相氏接著喊:「邪穢去其外」,拿起矛槍追趕兩隻鬼,兩隻鬼假裝抵抗一會,等到全員喊起「邪穢去其外」,就逃得不見蹤影,儀式到此結束。
我現在還記得,看著覺拿下侲子面具時,他的臉色讓我嚇了一跳。
「你臉色好差。」
覺發紫的嘴唇還抖個不停。
「早季還不是一樣?」
我們從對方的眼中看見自己心底的恐懼。
此時,覺瞪大眼睛,抬頭作勢要我往後瞧。我回頭一看,方相氏回到後臺摘下黃金面具。只有全町公認咒力最強的人才能在追儺中擔任方相氏。在我的記憶中,鏑木肆星先生從來沒讓出這個位子。鏑木肆星先生發現我們看他,對我們露出微笑。不可思議的是,他摘下方相氏面具後,下方還有一個遮住上半臉的面具。據說從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的口鼻看起來相當平凡,但雙眼隱藏在漆黑的玻璃中,有股詭異的壓迫感。
「嚇到了嗎?」
鏑木肆星先生的嗓音低沉渾厚,覺敬畏地點頭。鏑木肆星先生接著望向我,盯得有些久。
「妳還挺喜歡新東西。」
我不知如何回應,只是僵住不動。
「不知是吉,還是凶呢?」
鏑木肆星先生帶著有些輕蔑的微笑離開了。我們倆像著了魔,好一陣子都愣在原地,覺率先低聲開口。
「聽說他要是認真起來,咒力足以把地球劈成兩半呢……」
我不認為覺的鬼扯有什麼可信度,但當時的光景歷歷在目。
幸福的時光總要結束。
我們的孩提時代也不例外,但可笑的是,那段時間的煩惱卻是孩提時光太過漫長。前面提到,每人從和貴園畢業的時間都不同,班上第一個畢業的是瞬。少年的成績無人能及,眼神聰穎又成熟,某天卻突然消失無蹤;班導真田老師看著其他同學,於有榮焉地宣布他光榮畢業了。
往後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快點畢業,與瞬唸同間學校。不過,我僅見到班上同學一一消失,怎麼也輪不到我。當好友真理亞拋下我先行畢業,孤單的心境筆墨難以形容。
櫻花凋零時,二十五人的班只剩五人,我與覺都還留著。平時口氣狂妄的覺如今也沒了精神。每天早上,都要確認彼此還沒被選上才可以鬆一口氣。我們心底都想,同時畢業最好,但如果不行,希望自己先走一步。
可惜我小小的願望完全破滅。時至五月,我最後的心靈依託——覺也畢業了。沒多久又有兩人離開,最後剩下兩人。或許你不相信,但我怎麼也想不起另一人的名字。那人是不管做什麼都是班上最慢、最不顯眼的學生,但這不是忘記的主要理由,是我不自覺封住自己的記憶。
我回家後,愈來愈少說話,每天窩在房裡,父母也很擔心。
「早季也不用急呀。」
某天晚上,媽媽摸著我的頭。
「早早畢業沒什麼特別,班上同學先畢業也許讓妳覺得孤單,但馬上就能見到他們了。」
「……我才沒有孤單。」
我嘀咕著,依然趴在床上。
「就算提早畢業也沒什麼了不起。跟咒力的強度與品質也完全無關。妳知道嗎?我跟妳爸爸也都不是很早畢業的人。」
「但至少不是最後一個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我不想吊車尾啊。」
「千萬別說這句話!」
媽媽難得說了重話。
「妳從哪學來這句話的?」
我沒回應,臉埋在枕頭。
「畢業時間是神明決定的,妳乖乖等就好。進度很快就會追上了。」
「如果……」
「嗯?」
「如果,我不能畢業呢?」
媽媽突然噤聲,隨即開朗地笑著說。
「哎,妳在擔心這種事嗎?傻孩子,別怕,妳一定可以畢業,只是時間問題。」
「是不是有人畢不了業?」
「有呀,但一萬個裡面沒有一個。」
我從床上起身,注視著媽媽的雙眼,她看來似乎有些動搖。
「媽,聽說不能畢業的人會被貓騙帶走,真的嗎?」
「傻孩子,世上根本沒有貓騙。妳都要是大人了,說這種話會被人笑。」
「可是我看過啊。」
不會錯,媽媽眼裡閃過一抹恐懼。
「妳胡說什麼?只是錯覺。」
「真的看到了!」
我加重語氣,刺探媽媽的反應。我沒說謊,我真的看見了,但只有一瞬間,連我都覺得自己想太多。
「昨天傍晚回家前,我在十字路口上轉頭一看,發現像貓騙的東西晃過去,可是一下就不見了。」
媽媽嘆了口氣。
「妳有沒有聽老人家說過,枯芒草像鬼搖。如果妳心底害怕,什麼看起來都可怕。早季看到的一定是普通的貓,要不就是黃鼠狼。黃昏時,東西大小看不清楚,這很常見的。」
媽媽又恢復成平時的樣子,她說一聲晚安,熄了燈,我安心入睡。但睡到半夜猛然睜眼,一點安詳的感覺都沒有。心臟跳得飛快,手腳發冷,渾身冒汗,而且是不舒服的冷汗。天花板上宛如擠滿了邪惡的東西,發出若有似無的聲響,以尖爪摳挖著天花板內側。
難道是貓騙來了?
我被鬼壓床,半响都動不了。
忍耐一陣子,才好像破了定身咒,可以活動身體。我輕輕下床,躡手躡腳拉開拉門,就著窗外灑落的月光走在廊上。時節已是春天,但赤腳走在木板上依然冰涼。
再一小段,再一小段。爸媽的臥室就在走廊轉角了。
我發現臥室門縫透出燐光燈的光線,鬆口氣。正伸手開門時,門縫中傳出聲音,是媽媽在說話。我從未聽過她如此嚴肅沉痛的語氣,一隻手不禁停在半空。
「我好擔心啊。這樣下去……」
「像妳這樣操心,對早季反而有不好的影響。」
爸爸的口吻聽來也十分沉重。
「可是這麼下去……我說,教育委員會已經有動作了嗎?」
「不知道。」
「圖書館很難影響教育委員會。你是決策人,想動手應該有辦法吧?」
「委員會是獨立運作,我的職權不足出手査事,更別提我的身分是早季的爸爸。」
「我不要再失去孩子了!」
「妳太大聲了。」
「可是早季說她看見不淨貓!」
「或許是多心吧。」
「如果是真的,怎麼辦?」
我悄悄往後退,爸媽的談話超出我的理解,但我很清楚自己聽見了不該聽的事。我一樣躡手躡腳回到臥室。窗玻璃外停著一隻水青蛾,水藍色的身體大小如我手掌,傳說是專程報凶的地府使者。天氣不冷,我的身子卻抖個不停。
究竟怎麼回事?
這輩子第一次有種一絲不掛,隻身站在天地間,無所適從的感覺。
我究竟怎麼了?
天花板後方傳來不舒服的嘎吱聲。
什麼要來了……
我感覺大到駭人的東西,即將要來到身邊。
啊!要到這裡來了!
水青蛾振翅飛離,消失在黑暗中。
下一秒,無風的窗搖得喀喀作響。搖晃的程度不僅持久,甚至愈來愈強,彷彿什麼人在窗外想把窗戶拆除。
臥室的紙門是誰打開的?才這麼想,紙門就猛然關上。
我開始喘不過氣,胸口滯悶,想張大口多吸點空氣。啊,不行了,要來了,來了,來了……
突然,房裡所有東西都瘋狂震動起來。桌椅像脫韁野馬,鉛筆宛如箭矢一般射穿紙門,床緩緩浮上半空。
我大聲尖叫。
走廊傳來奔跑的腳步聲。爸媽喊著我的名字,猛力拉開拉門。
緊接著,兩人相繼衝進我的房間。
「早季!沒事了!都沒事了!」
媽媽緊抱著我。
「這……這是什麼!?」
我大喊。
「不用擔心,這是祝靈!總算輪到妳了!」
「這到底是什麼?」
看不見的怪物在房間大肆作亂的現象,在爸媽趕來後慢慢平息下來。
「這代表早季也是大人啦。」
爸爸露出安心的笑容。
「這代表我……?」
「這代表妳今天就從和貴園畢業了。明天要去讀全人班。」
飄浮在半空的書本驟然失去活力,掉在地上,傾斜浮起的床像突然斷了線,重重摔在地面。媽媽緊抱著我,用力得連身體都痛起來。
「啊!太好了!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溫熱的淚水沾濕了我的脖子,我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
但媽媽那聲悲慟的「我不要再失去孩子了!」卻依然迴盪在耳中深處。
1
夜深人靜時,我會深深坐進椅子,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總是一成不變的光景。法壇上的火光在黑暗的佛堂中搖擺;橘紅色的火花飛舞,彷彿附和著自地底傳來的真言頌唱聲。
每次我都想不透,為何又見到這副景象?
距離我十二歲的那夜已經過了二十三個年頭。這段日子發生了不少事,也包括出乎意料的慘痛意外。這些事情,徹底顛覆了我以往相信的一切。
但為何最先從我腦海中浮現的,總是那一晚的光景?
難道我被下的催眠暗示真的那麼強?
有時甚至認為,自己到現在仍未擺脫洗腦的控制。
我現在才願意寫下一連串事件的來龍去脈是有原因...
推薦序
◎推薦序: 我相信「神栖66町」真實存在著——閱讀《來自新世界》
/陳夏民(逗點文創結社總編輯)
原本就擅長用小說揭穿人性黑暗面的驚悚小說家貴志祐介,重回科幻創作跑道,交出一部質量超重量級的小說《來自新世界》,他經由對心理學的精通研究,輔以人物、念能力、社會、禮儀、法制、奇幻生物、世界觀等鉅細靡遺設定,打造出一座「美得有病」的烏托邦城鎮「神栖66町」,再讓少年主人翁們逐漸發覺美好生活背後的醜陋真相,並在書末大屠殺的悲鳴中,上演一場血流成河、驚天動地的革命災禍。
這部世界觀龐大無比的作品,讀來卻沒過分負擔和沉重,可見貴志祐介說故事的能力無從挑剔。《來自新世界》內許多特別設定不落傳統奇幻/科幻小說的窠臼,亦帶弦外之音,充滿奇趣。其中,彷彿出沒身邊的怪物、非典型少年英雄更是筆者最喜愛、折服的部分。
彷彿出沒身邊的怪物
每日夕陽時分,神栖66町便會透過擴音器放送樂聲〈歸途〉,提醒居民趕快回家,因為危險的時間到了。是啊,要是跑出結界,說不定會碰上「傳說」中會奪人性命的「業魔」、「惡鬼」、「貓騙」等生物,自己死亡也罷,若為町內帶來危險,那可就麻煩了。
除了上述的生物(邪惡存在),《來自新世界》尚有各式各樣的奇異生物,如外表像人卻過著蟻族階級生活的化鼠、渾身長滿觸手,能驅逐害蟲象徵吉兆的簑白、遇到危險就會膨脹爆炸的氣球狗、難以解釋來源就真的長了個袋子的袋牛、由虎頭蜂和胡蜂混種而成,兇猛無比的赤雀蜂、有三個頭六張嘴只會吃桑葉同時吐絲卻不會結繭的常陸蠶,甚至也有被咒力改造成產肉機器的各式家畜……
各式各樣的神秘生物,架構出由「咒力」運作的世界觀,而作者貴志祐介創造各式生物時,並非只思考到牠們在故事中的功能性,更設定諸多細節,讓牠們在故事中反覆登場,讓讀者一窺神秘面紗,理解除了咒力之外,究竟是什麼樣的能量(動機)讓這些生物被創造出來,背後究竟還指涉哪些陰謀。
在這些生物中,最令人深深感慨的,除了扮演重要角色的化鼠,便是業魔與惡鬼了。只剩下孤單為伴的少年幻化成業魔,還會污染身邊環境與生物;至於背離社會規則、殘殺同類的人類則化作惡鬼。貴志祐介不僅討論了文明社會對於惡鬼與業魔所侵擾的恐懼,深諳心理學的他,在兩者身上貼上刻板印象的標籤,卻又在哀傷的敘事中,將標籤一一解除,詮釋了現代社會對於異己或是身心失調者的不友善與排斥,也揭露了他們的真實處境,令人讀完不勝唏噓。
非典型少年英雄
熱血少年漫畫其實與恐怖片相同,尚未社會化、仍保持童貞的主角須與奪人性命的怪物對抗,戰勝後,還得迎接片尾最後的驚嚇(The final scare),彼時總有風吹草動暗示怪物尚未死透,既然邪惡並未消失,便極可能由各式軀體再次復返——戰勝了邪惡勢力的少年,可能在進入成人世界後就此腐敗,成為下一個必須被推翻、攻擊的魔王。
進入成人世界的入口之一,除了惡意的傷(殺)人,便是性愛,因此除了特殊類型的動漫作品,多數少年戰鬥漫畫幾乎只讓主角開開胸部和底褲的玩笑,不會出現更踰矩的行為。為什麼純真(保持處子之身)在熱血少年漫畫中這麼重要?捍衛童貞彷彿就是捍衛孩童時期的潛能與美好,因為每一個孩子在這段時期都有機會變成更好的大人。
但《來自新世界》的主人翁:渡邊早季、朝比奈覺、青沼瞬、秋月真理亞、伊東守,卻與上述的傳統設定不同,他/她們並非一般少年形象。此處所指的並非是五人性格的缺陷或是刻意安排的身體障礙,而是在「神栖66町」中存在著不成文的規定:男女間要純潔交往,但低調鼓勵少年少女與同性交誼(《美麗新世界》中也有類似的性愛遊戲,歡迎交叉參照)。於是,我們看著這些剛進青春期的主人翁,一方面在學校與同學互動、(如哈利波特一般)學習用念動力,另一方面為愛情煩惱,不忘找到姊妹淘或是好兄弟親熱。
此外,念能力在性慾高漲的青春期開始覺醒,令人聯想到山姆•雷米《蜘蛛人》首集中的彼得.派克、庵野秀明導演《新世紀福音戰士》中的碇真嗣、綾波零、明日香三人,甚至是史蒂芬.金筆下同樣擁有咒力的《魔女嘉莉》。孩子們除了擔心無法駕馭咒力,極有可能「被消失」,也不忘青澀地與友人探索身體奧妙,對比「神栖66町」完全服從於社會規則、情緒起伏不高,幾乎完全「無性化」(以延續生命為要的性)的大人,這些看似解放的孩子反倒顯得有血有肉,真實多了。
另外,神栖66町的孩子在家長與社會極度保護下成長,活在宛若烏托邦的理想世界,記憶受到更高層級的念動力控制,除了可隨時被讀取,更可能遭改寫,此中政治結構無比複雜,夾雜人類存續文明的渴求與不擇手段。而這群主角身負著扮演叛徒角色的責任,揭開神栖66町的神祕面紗,探究城鎮的血腥過去,同時身陷神栖66町與異族的大戰,須在戰場上扮演救世主與殺人魔的身分,誠實面對殺戮帶來的罪惡感與快感,無法自拔。
看著這些身懷咒力的少年,反覆逼問自己「哪一邊才是對的」時,我們將意識到,他們的遭遇其實暗示著真實世界的無解習題,關於「政治的抉擇」更令人兩難(尤其是女主角早季於故事尾聲的抉擇),究竟應該認同我們的社會結構,繼續成為共犯,還是打破結構,卻讓國民承受危險……
在虛擬敘事中挖掘現實困境
如此困難的處境,暗示了《來自新世界》中「美到有病」的神栖66町,幾乎就是極權國家的縮影。若曾看完《美國隊長二:酷寒戰士》和《X戰警:未來昔日》兩部電影,比對於《來自新世界》的故事發展,或許能夠理解現代人對安全的渴求已近盲目,寧願主動犧牲個人的自由或其他珍貴價值,也不願暴露在(由政府刻意設計的)危險之中。
《來自新世界》是一部虛擬著作,卻真實得彷若預言書,在閱讀的過程中讓人坐立難安,其中任一場景都可以確切指涉目前社會中發生的問題(能源污染、種族歧視、大規模屠殺、階級制度、戰爭、極權控制、媒體洗腦、複製生物等)。對一個專業的小說家而言,要在題材中裝填各式議題並非難事。但貴志祐介堅守小說家本分,打造出栩栩如生的國度,讓分為上下兩冊出版的大部頭作品,在翻開之後即刻成為嶄新完整的世界,讀者可以奔馳、遨遊在其中,沉迷於精彩刺激的事件,並找到足以反觀現實的最佳角度。
也因此,眼前這數十萬字的巨型敘事,完全不是閱讀上的挑戰,不僅充滿挖寶的樂趣,更讓讀者看見一名優秀小說家的創作野心:貴志祐介希望寫出一部無論科幻新手或老鳥,都能一讀就喜歡或進入的著作,但不代表媚俗和妥協,他反而用強大的說書功力,說服翻開書頁的讀者:「你正要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抓好了,不要掉出去喔!」
◎《來自新世界》解說
/大森望(日本大眾文學評論家)
捷克作曲家安東尼․德弗札克於一八九三年寫出第九號交響曲《來自新世界》,其中第二樂章在日本被改編為《歸途》、《日落遠山邊》等歌曲,廣為人知。想必不少人一聽這首歌就不自覺想起學校放學,本書開頭也是如此描述。
每天在將近黃昏時分,擴音器都會傳出相同的曲調。那是很久以前的交響樂的一部分,名叫《歸途》,作曲家有個怪名字叫德弗札克。我們在學校學到了這樣的歌詞。
在原野上嬉戲的孩子們,只要聽到《歸途》的廣播,就一定會攜手踏上歸途。所以我每次想起這首歌,腦中就會反射性地浮現黃昏景色。夕陽下的街道,在沙地上畫出細長影子的松樹林,以及數十畝水田,如明鏡般照映出昏暗的天空,還有空中成群的紅蜻蜓。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仍是自山丘上一覽無遺的夕陽。
這一段喚起人們的回憶,歷歷在目……但這並非昭和四十年代的光景,而是距今千年之後的神栖66町。神栖66町由利根川流域的七個鄉所組成(大概位於目前茨城縣的神栖市一帶),故事主角「我」是女性,名叫渡邊早季,出生於七鄉之一的水車鄉。故事是由三十四歲的她寫下自傳,從「我」的兒童時代揭開序幕。乍看之下是篇懷舊風情的少時小說,但一點一滴呈現出未來社會的怪誕。
我來重新介紹一次,《來自新世界》是講談社於二○○八年一月發行的精裝書,分上下兩集的首發長篇。這是貴志祐介的第七部長篇,也是第七部作品。分量有將近兩千張的四百字稿紙那樣多,或許會令人卻步,而「咒力所支配的社會」這個設定可能也令人猶豫。但請別擔心,只要讀到文庫本的第兩百二十八頁之後,接下來便一氣呵成,後半更是一連串驚濤駭浪。如果是從《惡之教典》開始迷貴志裕介的讀者,請想像本書是《惡之教典》下集再驚險刺激一百倍,雖不中亦不遠矣。
創意骨架雖然是科幻虛擬,但鋪陳方式走懸疑路線,主題是傳奇與奇幻,最高潮是現代驚悚與戰爭動作,包含全方位的樂趣,可說是波瀾萬丈的娛樂大作。就我看來,貴志裕介雖然有《黑暗之家》、《天使的呢喃》、《青之炎》、《玻璃之鎚》、《狐火之家》、《惡之教典》等傑作,但本書或許才是登峰造極的頂點。
證據就是本書單行本不僅獲選出版品雜誌《達文西》二○○八年白金書(年度好書)第一名,還獲得《PLAYBOY月刊》的第二屆PLAYBOY推理大獎。科幻方面獲得《想看科幻!2009年版》的「最佳科幻二○○八」國內部門第一名,第二十九屆日本科幻大獎首獎(後者與磯光雄原著․執導的電視動畫「電腦線圈」同時得獎)。另外在電視、出版界的推理排名也是戰功彪炳,包括推理頻道「前十名大戰二○○八」第三名,「這個推理小說了不起!二○○九年版」國內部門第五名等等。
可見本書獲得各界讀者支持,任誰看了都愛不釋手。雖然在書尾已經無需多做解釋,但既然有幸提筆為文,便冒畫蛇添足之風險,稍稍提及本書的科幻架構,若讀者不急不忙,還請撥冗欣賞。
本書舞台神栖66町的特色,就是文明基礎建立於咒力,而非科學技術。孩子們的咒力萌芽之後,必須進入「全人學級」學習如何正確使用,這像是一種魔法學校,令人聯想到《哈利波特》中的霍格華茲學院(或者石黑一雄《不要離開我》中的住宿制私校)。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是生活在周遭環境中的奇妙生物群。化鼠、氣球狗、貓騙、芒築巢、袋牛……早季等人就是碰上了其中最神祕的擬蓑白,才接觸到世界的祕密。為什麼町會被包在結界八丁標之中?惡鬼與業魔是什麼?為什麼短短千年就產生這麼多奇妙的動植物?舊時代的技術文明(現代文明)為何會滅亡……
黃金年代的科幻小說,總是由少年少女發現世界的祕密,從亞瑟․克拉克的《城市與星星》(創意可能來自他的Against the fall of night)開始,傑作無數。典型模式就像「世界是艘巨大太空船」、「為了逃避戰爭而躲進地底,地面戰爭卻老早就結束」之類。敘事結構例如押井守導演的動畫電影《福星小子2:美麗夢境》,華卓斯基兄弟的《駭客任務》,鈴木光司的《LOOP》,傳承於無數作品之中。《來自新世界》重新挑戰這個模式,完美地將黃金年代科幻小說的精髓轉化為現代娛樂,讓現代讀者也能感受到我小時候閱讀艾西莫夫《基地》、克拉克《童年末日》那樣的感動。仔細說明故事背景的做法,以最近的科幻小說來說有些老派,但或許這正是作者的企圖。作者在科幻雜誌二○○八年四月號的專訪中如是說。
「現在的科幻愈來愈成熟,超越了過去的科幻作品,但這麼一來,新讀者突然接觸最尖端的科幻作品或許會有些跟不上。所以我想寫一部科幻,並不是入門作品,而是要讓科幻老手看得開心,新手也看得輕鬆。」
作者在日本科幻大獎「得獎感言」(《SF JAPAN》二○○九年九月號)提到,這本書的創意早在二十五年前就開始醞釀,機緣來自康拉特․勞倫茲的動物行為學經典著作《DAS SOGENANNTE BOSE》,像有尖牙的野狼、有尖嘴的渡鴉這些攻擊力強大的動物,都具有攻擊抑制機制,人類沒有攻擊抑制機制,卻獲得遠超過動物能力的武器。作者看了這本書,直覺認為:「這就是我想寫的小說主題」。「『惡』=『自相殘殺』是個新鮮的觀點,勞倫茲曾設想人類也有狼牙或尖喙的情況,給了我很大的想像空間。」於是貴志祐介在大學畢業之際以「社會強硬封閉『喙』所象徵的攻擊性,發生了自我矛盾」為主題,開始撰寫小說〈冰凍之喙〉。
當時這本小說並未完成,作者任職壽險公司之後數年,才重新挑戰寫成了一百二十張稿紙的中篇小說〈冰凍之喙〉,投稿參加一九八六年第十二屆早川科幻大賽,漂亮地贏得佳作(當時筆名為岸祐介)。
這項比賽是早川書房科幻雜誌所舉辦的短篇科幻新人獎,從一九六一年到一九九二年之間共舉辦十八屆,其間中斷兩屆,曾發掘小松左京、半村良、筒井康隆、神林長平、大原真理子、藤田雅矢、森岡浩之、松尾由美等才子才女。這獎項是出了名的嚴苛,第十二屆沒有首獎作品(該屆評審委員為眉村卓、石原藤夫、伊藤典夫、科幻雜誌總編今岡清),其他入選的參考作品包括藤田雅矢的〈萬年貝殼城〉和野波恆夫的〈生命分隔兩人〉,其中〈冰凍之喙〉獲得評價最高。
雖然獲選佳作的〈冰凍之喙〉終究沒有出版,但隔年一九八七的科幻雜誌九月號刊登了硬派科幻短篇〈夜之記憶〉(筆名岸祐介),成了作者可喜可賀的商業雜誌首發(之後又重發於二○○九年四月號)。可見貴志祐介出道的時候是科幻作家,而非驚悚作家。
其實作者發在科幻雜誌上的作品也就只有這一篇,後來貴志祐介為了拚新人獎改投日本驚悚小說大獎,作品〈第十三個人格——ISORA〉獲得該獎第三屆長篇獎,之後又用《黑屋』》獲得第四屆首獎,颳起一陣新銳驚悚作家的風潮。如此看來,作者第一部正統科幻長篇《來自新世界》或許是在出道二十多年後,挑戰回歸起點的作品。
那麼這篇夢幻的雛形中篇〈冰凍之喙〉究竟是怎樣的作品呢?得獎作品發表那一期(一九八六年十一月號)刊有大綱,我在此引用一段(但為了避免破《來自新世界》的哏,上了點馬賽克)。
「不久之後的將來,所有人都具備強大的PK與微弱的心靈感應,人類所有工作都以PK進行,並且整個社會都充滿了過度關心。但農夫霍特與妻子的生活不斷產生摩擦,而眾人對自己好友猝死所表現的態度,以及調查古代遺跡的結果,都讓他日漸懷疑起自己的社會。某天號稱『蟻』的***攻進霍特的家,當他來到『鎮』裡才發現真相。」
《來自新世界》從頭到尾繼承了〈冰凍之喙〉的創意骨架,但各位可以發現其中故事與角色完全不同,讓我引用伊藤典夫的評語片段:
評審們認為〈冰凍之喙〉顯示作者企圖創作正統科幻作品,其中隨處可見用心。比方說:(1)看不見的耕作者們列隊前進,(2)耕作者們的動作不經意透露出主角心中的禁忌,(3)習慣PK能力的世界以及多重謎團,都相當出色。作品中提到由於人類具有微弱的心靈感應能力,因此會以影像符號表達情感(也因此缺乏表情),又提到以PK製作宴會菜餚,都介紹得相當用心。不過看完之後的心得,就是結局收得雜亂無章。(中略)人物描寫極為精彩。無論未來世界多麼令人厭惡,若沒有「栩栩如生的人物」來引人入勝,就無法構成獨立的世界。
可以說作者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完美地修改了以上指出的缺點,寫成了『來自新世界』。當初投稿的一百二十張稿紙爆增到將近兩千張,維持正統科幻架構,並搖身一變成為名符其實的娛樂作品。
作者曾在之前的專訪中提到〈冰凍之喙〉。
「……既然要寫科幻,我想挑戰個夠大的題材,但這個題材只寫一百二十張真的很勉強(笑),結果就成了匆匆忙忙的大綱。就格局來說,這算是《來自新世界》中途的故事,評審也說過「想知道後來怎麼發展」(中略)。描寫個人的普通小說不用太厚重,但科幻小說肯定會很有份量,我想描寫人類的未來,結果真是……(笑)而且不僅要有歷史課本那樣的概觀論述,還得從個人角度切入,份量又更多了(中略)。我在寫這種書(《來自新世界》)的時候,認為最困難的地方就是如何把世界的謎團,接上個人的生存奮鬥。畢竟兩者碰巧同步的機率幾乎等於零啊(笑)。而且主角碰巧成為肩負人類命運的關鍵,這寫法實在太隨便,所以我試過許多方法才得到現在這個結果。」
作者對千年後世界上稀奇古怪的動植物則表示:「我本來就喜歡奇怪的生物,但如果突然在千年後的世界扔出一堆怪物,讀者們可能會搞不清楚。所以我不想從人類社會之中說明,而是換個角度,用生物來表現一些怪異的影響。」
袋牛、氣球狗這些名字的由來,是布萊恩․W․奧迪斯名作《The Long Afternoon Of Earth》,這本未來科幻經典也大大影響了椎名誠在日本科幻大獎奪冠的作品《廣告鳥》,敘述數十億年後地球上充滿了爬繩、跳棒、走鞭、笛蓟等奇形怪狀的生物。貴志祐介喜歡這本書先用漢字寫出生物名稱,再用片假名標示唸法的翻譯方式,所以也想試一次。所以《來自新世界中》所有動植物都是先用漢字標示,對故事主角來說這些生物都是原本就存在,具有讓讀者感受到真實虛擬交錯模糊的效果。
(完整內容請見《來自新世界》)
★日本平面和電視媒體狂熱推薦!
朝日新聞、每日新聞、讀賣新聞、日經新聞、東京新聞、中日新聞、北海道新聞、西日本新聞、週刊現代、週刊POST、週刊新潮、SUNDAY每日、週刊DIAMOND、Marie claire、smart、Get Navi、DIME、J-novel、NHK「週刊BOOK REVIWE」、富士電視台「週刊富士電視台批評」、TBS RADIO「森本毅郎‧STANDBY!」、CS「Mystery BOOK NAVIGARTE」……
★日本暢銷作家及評論者大力稱讚!
「一部鞏固貴治祐介在科幻及恐怖兩者領域的代表作。」──SUGOI JAPAN
「在千年後的日本,小孩接連失蹤、超越想像的動物和人類間反覆征戰,故事劇情不僅讓人寒毛直豎,這更是一記對極權管制、破壞自然的人類強而有力的警告。」--朝日新聞
「貴志祐介是學識淵博的作家,他窮盡想像力,描繪出規模無比壯闊的未來物語!」--松田哲夫(「王様的brunch」TBS)
「情節比《惡之教典》刺激一百倍!」──大森望(日本大眾小說評論家)
「一開始讀就停不下來,即使對科幻沒興趣,單純享受故事的讀者同樣會沉浸其中!」--北上次郎(推理文學評論家)
「看完時,一時激動得完全靜不下來!」──宮部美幸(日本國民暢銷作家)
「讓人震撼的情節充滿魄力一波又一波襲來!讀完後的興奮感完全無法消失!」--高橋克彥(日本文壇大師,榮獲直木賞、江戶川亂步賞、吉川英治文學賞、日本推理作家協會賞)
★日本讀者熱情盛讚!
「這是一部即使經過數十年也會在世間留存下來的娛樂小說。」--CO
「一句話,這故事的世界觀實在太厲害了!」--dungeonMania
「豐富的世界觀,殘酷的人性,以及試圖貫徹正義的主角群。看這本書時怎麼讀都不會膩,過程也緊張得直冒冷汗,直到最後一頁才敢放下,這就是貴治祐介的功力!」--Yoshi
「看到最後,不知不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chikusu
「貴志祐介寫了科幻小說?一千年後的世界?超能力?老實說剛聽到時根本毫無興趣,沒想到讀了之後完全停不下來,還熬夜把書看完,而且對劇情念念不忘。我想一定很多人和我一樣,但和你保證,讀完絕對不會後悔。」--讀書家
★臺灣讀者熱情盛讚!
「你翻開的不是一本小說,而是一部預言。」──賴以威(數學專欄作家‧中研院博士後研究員)
「《來自新世界》是一部虛擬著作,卻真實得彷若預言書。」──陳夏民(獨立出版人,逗點文創結社總編輯。)
「透過不同族類彼此的優越賤別,乃至同族內殘酷的競爭排除,貴志祐介讓讀者不寒而慄地想到自己正在生活的這個社會,以及自己所處的社會位置。」──豬小草
「光看完上冊就全身虛脫,彷彿自己剛從地獄門口逃回!」──白目寢子
「這本原於2008年出版日本的大部頭作品,絕對堪稱近幾年來我讀過同類作品中格局最大、最震撼人心的傑作!」──BlueLeslie
「《來自新世界》固然有其獨特的世界觀,但他的骨幹則是人類爭取權力的抗爭史。」──老王
「我非常喜歡這部小說,擁有某種程度的輕快節奏與獨特的角色設定,但也滲透了足夠沉重的議題在其中。不說教但把該說教的東西放在裡面,是很容易入口的作品。其實早季所存在的那個未來世界,擺在現今來看也無不可。」──栞
「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幻想冒險故事。」──粉紅海
「環觀其他SF作品,大多以進步文明為故事發展舞台,那麼在毀壞過後的文明發展故事,又是另一種姿態的科幻作品,貴志祐介嘗試地,努力地,創造了類奇幻效果的科幻故事。」──李琹
「這是部經歷過許多殺戮與血淚所構成的回憶錄。」──Fish
「每一本我讀過的貴治祐介作品,我都很喜愛,像《黑暗之家》、《惡之教典》、《第十三個人格 ISOLA》、《青之炎》、《玻璃之鎚》、《深紅色迷宮》……等等(依喜好順序),而《來自新世界》目前已迅速登上此排行榜的第一名。」──Saru Saru
「上冊令人屏息以待,下冊尤其震撼,一如煉獄之火燎原,在人間地獄變相的景況中,如何重拾希望?」──嘎眯
「貴志祐介透過五個年輕人的經歷,描述一個因為人性而造成的世界轉變的故事,不需要刻意渲染,已經足以讓人深刻省思。」──苦悶中年男
「又是一個精采絕倫的好故事,《來自新世界》。這本書的架構讓我想到去年讓我讚不絕口的《種族滅絕》。」──Enzozach
「最初是從動畫開始接觸《來自新世界》的故事,而小說的文字又帶來另外一種想像的空間,各有各的風味,兩方都是讓我受到震驚的作品。」──十早月
◎推薦序: 我相信「神栖66町」真實存在著——閱讀《來自新世界》/陳夏民(逗點文創結社總編輯)
原本就擅長用小說揭穿人性黑暗面的驚悚小說家貴志祐介,重回科幻創作跑道,交出一部質量超重量級的小說《來自新世界》,他經由對心理學的精通研究,輔以人物、念能力、社會、禮儀、法制、奇幻生物、世界觀等鉅細靡遺設定,打造出一座「美得有病」的烏托邦城鎮「神栖66町」,再讓少年主人翁們逐漸發覺美好生活背後的醜陋真相,並在書末大屠殺的悲鳴中,上演一場血流成河、驚天動地的革命災禍。
這部世界觀龐大無比的作品,讀來卻沒過分...
作者序
《來自新世界》給臺灣讀者序 /貴志祐介
我第一次拜訪臺灣是在十年前。當時為了紀念《玻璃之鎚》上市,在微風廣場舉辦簽名會,比想像中更多的讀者蒞臨現場,溫暖歡迎我到來,這幅景象至今深深留在我的心中。
在夜市大啖鴨舌,對臭豆腐退避三舍,參觀關帝廟、故宮博物院、臺灣大學,在地下街接受占卜師的占卜,給中醫師把脈,還有體驗讓人叫苦連天的腳底按摩。明明是初次造訪臺北,但不可思議地有一股懷念,不禁讓人浮現再次造訪這條街道的念頭。
這次,《來自新世界》在充滿回憶的臺灣翻譯出版,我非常高興,也十分榮幸。
這部作品的故事舞台是發生在離現今千年後的日本小鎮,當時的人類獲得了依靠意念移動物體的能力,儘管世界表面上看起來是桃源鄉,但在無法抑制好奇心和行動力的孩子眼中,逐漸映照出無比恐怖的真相。請沉醉在故事中,想像臺灣發生同樣的事情,如此一來,闔上書的時候,每個人的心中都會出現對人類和社會的嶄新見解。
《來自新世界》給臺灣讀者序 /貴志祐介
我第一次拜訪臺灣是在十年前。當時為了紀念《玻璃之鎚》上市,在微風廣場舉辦簽名會,比想像中更多的讀者蒞臨現場,溫暖歡迎我到來,這幅景象至今深深留在我的心中。
在夜市大啖鴨舌,對臭豆腐退避三舍,參觀關帝廟、故宮博物院、臺灣大學,在地下街接受占卜師的占卜,給中醫師把脈,還有體驗讓人叫苦連天的腳底按摩。明明是初次造訪臺北,但不可思議地有一股懷念,不禁讓人浮現再次造訪這條街道的念頭。
這次,《來自新世界》在充滿回憶的臺灣翻譯出版,我非常高興,也十分榮幸。
這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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