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
相像與想像
臺灣北部野柳地質公園中有一風化地形景觀,包頭、纖頸,側觀若遠望的女王,臉部線條極為優美;宜蘭附近海域一座火山島,狀似浮龜,附近居民稱之為龜嶼或龜山島。這些都是我自小熟悉以形命名的景點。近訪湘西張家界境內十里畫廊,壽星迎賓、採藥老人,極容易辨識;但食指峰、仙女拜觀音等,就必須有人指引,並再加上想像才行。大自然靈筆一動,揮灑相像的素材,讓人生發想像,成就了美妙風景。
書畫作品中也有這樣的相像與想像。寫臨摹,仿筆意,乃至大象無形、得意忘形之作,畫筆下的胸中丘壑時而勝過實境山谷,甚而有傳統與變革、具象與抽象之分。欣賞許多被冠為當代(就算是寫實)的作品,觀者若缺少如同欣賞抽象畫的想像力,便難以揣摩寫者的意境與表達,所謂欣賞的樂趣在七折八扣後很容易變得索然無味。但觀賞器物則非必然如此。在肉形石公出,三白菜坐鎮的國立臺北故宮博物院中,人氣最高的寶物,仍舊是那些巧匠依據材質想像而成的傑作。想像與擬真,趣味不同。
王寵筆下的仇英作品「樹石師劉松年,人物師吳道子,宮室師郭忠恕,山水師李思訓」有著學習唐宋前人的筆跡。早年作品〈林亭佳趣〉不僅有文派山水的樣貌,松樹造型亦與文徵明〈雨餘春樹〉十分相像。仇英院畫風格最明的〈漢宮春曉〉,女性線條秀麗、設色妍麗優雅,正如唐宋時期人物畫經典,描寫理想化的富貴人家女性生活,有真實有想像。
與上述「明四大家特展——仇英」同廳展出的尤求〈西園雅集圖〉,以白描筆法表現北宋王詵邀蘇軾、黃庭堅等人遊「西園」的文人盛會。一樣的母題在名蹟鑑賞〈傳馬遠〈春遊賦詩圖〉畫題考〉一篇有更多的解析。因「考」而論述的角度或存有爭議,卻極有觀點,仍可續論。
海上「三吳一馮」之首吳待秋,山水、花卉、佛像均為。作者述其山水最多、花果有生活滋味、佛像最為用心有自信,作品風貌多樣。更因結親得晚清知名收藏家李(嘉福)府收藏之益,畫藝大進。有生之年雖未有畫展面世,幸因作品出版,畫名得以傳世,近幾年亦逐漸受到重視。
收藏,從某些角度看是與生俱來的天性;成家,則需要許多條件與背景的配合。歷史上知名的藏家不少,如仇英的主要贊助者項元汴,及近幾期專輯中時常提到的龐萊臣。「藏亦有道」是本刊新的專題,先從兩大帝王宋徽宗及清高宗開始介紹。盼有心成為藏家的讀者,透過之後的系列文章領略收藏的「道」。
收藏與鑑賞能力相關,品味則多少左右市場。第一波香港秋拍結束,各專場人氣不同、結果甚異。藝術的標價在落搥成交的那一刻才成了市場的參考價格。繼續往上、往下、或持平,本受許多因素左右;但若基本條件不足,人心浮動所追捧的,終究也將被人心浮動所棄逐。市場很現實,現實或許不美好——那裡不存在相像,也無法想像。
陳麗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