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故鄉在濁水溪畔 蕭錦綿
依偎著台灣最長的河川,雲林人的故鄉在濁水溪畔。
不瞭解濁水溪在台灣的定位,不知道雲林在台灣的地位。
發源於合歡東峰,源頭標高二八八○公尺,在雲林縣麥寮鄉許厝寮流入台灣海峽。全長一八六公里,流域面積三千一百五十六平方公里,集水區年降雨量兩千到三千毫米,所經地層屬板岩、頁岩、砂岩,含沙量高,長年混濁,因而得名。溪流經常改道,北流至鹿港,南流至北港,形成氾濫平原。主流河幅寬達二~四公里,自東向西,將台灣西部分為南北兩半。
多雨多沙多落差,常侵蝕常氾濫常改道,濁水溪以「大江西去」的氣勢,形塑了台灣的南北性格!
日本的北海道馳名全世界,到訪北海道,台灣人絡繹不絕!
雲林位於台灣西海岸,是正港的台灣「西海道」,但沒有人認識這款「西海道」!
台北、台中、台南、台東,台灣的北中南東,大家都去過無數次,唯獨道地的「台西」一直晾在「西海道」,乏人問津!無怪乎,今年初雲林農業博覽會,海邦台西以「咆哮山莊」為裝置印記—海口一片蒼茫,所有的印象、記憶,無非是海風咆哮、終年不絕!
走過荒涼西海岸,弱勢之美、無力的吸引力,衝擊不斷、澎湃不去!
城鄉差距是這一代人不能迴避的課題。
有人說,故鄉的命運就是要被遺忘,故鄉的命題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但雲林是台灣的穀倉,我們餐桌上的蔬果,三分之一來自雲林,西螺果菜市場每天運銷一千公噸,八百輛運輸車,絡繹於途,不捨晝夜。
夏日六月末,早上十點半,走過已經散市的西螺果菜市場,卡車邊苦瓜農靦腆的笑著,「一斤二十元!」一旁賣匏瓜(蒲仔)的阿伯,笑的「一無所有」—「沒有人要了,蒲仔一大箱(十五個)一百元!」菜土菜金,令人無言以對。
被遺忘的故鄉,沒有停止過餵養在外流浪的遊子,這是我們生活側面的真現實。
只要我們吃的東西還是從泥土長出來,我們就沒有資格說—我們已經脫離農業社會!
風頭水尾、以土地為名,雲林的存在,不斷提醒台灣,農力與科技力,要並駕齊驅!
在雲林,屬於「歸農」的故事,此起彼落。從花蓮到斗六,「田裡的孩子」阿碩和小綠成立小農家;褒忠潮厝國小校長廖宏彬,以「一甲大豆田」實踐華德福教育;獨創省水灑灌法,莿桐的「聰明農夫」林茂盛⋯⋯不奢談「安身立命」,鼓勵年輕人回來「安家立業」,縣長蘇治芬為雲林描繪「三代同堂的農村」願景,規劃三年的農業博覽會,為被忽略的土地吸引百萬的訪客,展現農業的自信,讓雲林被世界看見!
在虎尾的社區公寓中,看到神農廣播電台的「阿寶老師」- -成千上萬農友心聲的傾聽者、安全用藥的倡議者、務農有希望的維護者。離產地近,直接、憨厚、含蓄、有斯土而有斯人,阿寶老師是只有在雲林才會遇見的人物!不信地力喚不回,在雲林推廣來自泰國米之神基金會(Khao Kwan Foundation)的KKF自然農法,不遺餘力,總召集人陳瑞芳相信「土壤是活的」,微生物菌可以活化土壤,以實際行動友愛大地、支持友善耕作小農。要讓農民抬得起頭,讓農業成為可以長久經營的志業,東勢王文星以活力東勢VDS(Vigor Dong Shih)的五彩胡蘿蔔,讓日本人愛不釋「口」。
天下款款行夥伴的雲林心得,實地腳踏,一步一腳印,歷歷分明。
只有小時候坐火車經過西螺大橋,很可惜現在才開始認識雲林,周慧菁覺得雲林食物、人情、生活,「是台灣最實在的味道」。在莿桐仍有可居住的百年老家,林保寶款款行先祖開墾過的土地,才明白鄉土就是鄉土,「DNA重複曝光又跨代遺傳」。具深刻的同理心,陳世斌認為雲林人親土更親,是一個令人深思「飲水思源」的地方。善感的張惠萱見識雲林的美,藏在土地最深處,最草根、卻是旅人最會路過的地方;沒有奢華包裝,只有純樸原始,雲林海邊「抹著一種顏色叫滄桑」。走進雲林,跟許多人的第一次見面是「背影」,發現「沒有一個人不是脫下鞋、彎著腰,用盡全力貼近土地」,阿達被深深觸動,才知道「雲」深不知處,土地、環境,要學的還有太多太多。帶著蒼涼的誠懇,踏上雲林,李佩書最強烈的情緒是心疼,「為這塊土地抱不平,然後學習用另一種眼光看待旅行」。
草根起義,不見得是快樂;無助,不見得是迷信;最貧窮的鄉鎮,養活最多人口;要爭得自己的天地、背後是生存不容易;主流難尋,卻看見台灣生活底層;不是核心城市(mega city),但不見得是邊陲—不管你同不同意,一連串來自濁水溪畔的「雲林觀點」,叫人折倒岸邊。
以文學的筆力,寫出頓河流域濃厚的鄉土氣息,表現俄國人民生活的歷史面貌,蘇聯蕭洛霍夫因《靜靜的頓河》獲得一九六五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屬於雲林的蕭洛霍夫並不缺席,宋澤萊《打牛湳村》、張輝誠《離別賦》《我的心肝阿母》,刻劃雲林鄉土人物,在並不安靜的濁水溪畔,生息湧動。
不管作息人(務農)的滋味卡酸、卡鹹、卡甘,雲林人的自我命題是誠實、自然、包容,是台灣「南方文化入口」。
出發吧,朋友!台灣的「西海道」,雲林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