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月刊 10月號/2017 第478期：心理距離...

放棄教，孩子才能放心學
專訪「玩轉學校」共同創辦人林哲宇
前言：哲宇努力尋找開啟世界的鑰匙，一方面可以成就自己的夢想，同時還可以幫助人。
★陳相怡 圖片提供／玩轉學校

不安於室的社工
打開「玩轉學校」的大門，迎接我們的是一位鄰家男孩模樣的年輕人，赤足走在地上，任何問題都能侃侃而談，談創業也談夢想，這就是林哲宇。

眼睛眨個不停，哲宇說這是他找回專注力的方法。曾經是ADHD（注意力不足過動症）的他，幸好在國中階段遇見了願意瞭解他的老師，因而找到與自己相處的方法，也找到與世界對話的方法。

考大學那一年，他的分數可以上法律系，開心到不行的阿公正準備找紅色海報來張貼慶賀的時候，他卻選擇了社工系，不但跌破了大家的眼鏡，也讓阿公、爸爸著實失望好久。但哲宇說，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不想順著體制和潮流走。

大學畢業後，哲宇開始實踐他的社工之道，他深入偏鄉部落，也走進基隆家扶中心，他用自己的方法和力量來幫助人們。可是，隱約中，他總覺得不夠，覺得光有一份心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強而有力的「工具」。

直到四年前他接觸到被《時代雜誌》譽為「值得關注的行動教育家」──JohnHunter所設計的「世界和平遊戲」，深深折服於這款遊戲，也下定決心要將這套遊戲引進臺灣。

「世界和平遊戲」強調互動式體驗，卻與一般的桌遊不同，「我很喜歡桌遊，也擅長於桌遊的帶領，但是每一次都需要依照不同的課程目標調整桌遊內容，不一定能夠因應多變的教學現場。」哲宇之前便一直在思考，有沒有一款遊戲，能夠讓孩子從中學習到各式各樣的能力。

一個偶然的機會，在他人分享的影片中，哲宇找到了曙光，於是他協同志同道合的好友黎孔平前往美國受訓，向遊戲的發明者JohnHunter取得授證，兩人正式成為臺灣唯一，也是亞洲第一個遊戲引導員。

做喜歡的事，最好也要能夠賺錢
成功取得遊戲授權後，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

之前的社工經驗，讓哲宇感受到非政府組織的限制，「有位學生告訴我，以前他上街募款、募發票時，都會下意識地感到羞恥，可是把用心創造的商品給賣出去的當下，卻覺得自己很有價值。」

當努力不被接受，要如何創造自己的價值？這是哲宇所面對的第一個挑戰。

「我一直認為，自己感興趣的，同時也對社會有益的東西，就應該是能夠賺錢的。」夢想背後的現實和殘酷，哲宇看得很清楚，「如果做好事不能賺錢、不能養活自己，那為什麼還要做好事？還有誰願意做好事？」如果「做好事不應該賺錢」的社會價值觀是不正確的，那麼，就用行動去證明、去開創自己的路。

只是，縱使確立了目標，每回要踏出下一步，哲宇的內心還是有很多衝突與掙扎，「有一次我受邀演講。以往談夢想、談理想，是我最擅長的議題，可是那一次，我突然覺得自己不像以前一樣熱血了，反而不會講這個題目了。」他發現，要 把興趣變成工作，果真不是容易的事，「即使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自己是社工，我還是很關注自己做的事能夠發揮多少社會影響力。可是，營利也還是很重要呀！」所以，面對有限的資源，他總是猶豫著，到底是先投入偏鄉？還是先穩固事業版圖？「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回想我的初衷，然後，告訴自己，不論營利還是非營利，都只是一種方法，不需要拘泥在這上面。關鍵在於我想要做出來的改變，是不是有辦法實現。」

與其給釣竿，不如讓孩子喜歡吃魚
不到三十歲就創業的林哲宇，看似大膽，其實是對教育有著高度焦急，「不僅是臺灣，我覺得當前整個世界對於『教育』的觀念都需要調整。」他說，大人們總是想要給孩子最好的，然而什麼才是真正對孩子「最好的」？「其實我們要做的，就是捨棄『教』這件事，把心力與焦點放在『學』。」社會的變化如此迅速，未來更加變化難測，我們要如何確定教給孩子的，絕對可以讓他們解決未來所有的問題？

「要老師們放棄教，他們會很焦慮，但還是要讓他們知道，未來的世界是沒有辦法教會孩子任何東西的。」給孩子釣竿的下一秒，也許這種釣魚方式就已經被淘汰了，「未來孩子要面對的世界，不是我們可以想像的，更何況，這世界上很多問題是沒有標準答案，也無法事先預料的。而且，當所有的知識只要上網便可以找得到，你還能教孩子什麼？」

無法幫助孩子解決所有問題，也無法透過既有的教育模式告訴他們該怎麼辦，唯一能做的，就是提昇孩子的學習動機，藉由不斷學習來累積面對問題的能力，「我們在做的不是給孩子釣竿，而是讓孩子知道魚很好吃，讓他們自己去想盡各種辦法，看是要用魚叉、魚網，還是…。當他喜歡吃魚，他就會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捕到魚。」

六十分的老師，才有四十分的孩子
走遍臺灣大大小小校園的哲宇，是孩子們口中的「阿屁哥哥」，而他講到這些孩子，則是滿臉驕傲的神情，「幾乎每個參加遊戲的孩子，回到家後都會主動打開電腦，查詢溫室效應、貧富差距、難民等資料，經常有家長感到驚訝，紛紛問我：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其實很簡單。」哲宇笑著說：「因為孩子知道如果今天他不去瞭解這些問題、想辦法解決，明天他回到遊戲裡，就會減少百分之二十的土地。」

「學習不再是為了成績、為了讓爸媽開心，而是因為我好想要破關，我好想要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用引導替代教導、用情境替代練習，哲宇發現，透過「玩轉學校」所設計的各種遊戲化教案，就算是偏鄉的孩子也一樣能自主學習。「我一直不認為偏鄉小孩就比較差。他們確實有比較弱勢的地方，但我認為是教育本身的問題，孩子之所以被認為能力差，是因為我們一直在用標準答案去區分他
們。」國際視野、自我表達、情勢判斷等都沒有標準答案，教得少一點，就可以學得多一點，「我常跟老師說，不要當一百分的老師。你教孩子一百分，他就會完全依賴你來給予；當你只做六十分，剩下的跟孩子一起討論，孩子就會完成那
四十分。」

動機就像種子，不知道會開出什麼樣的花，結出什麼樣的果，但只要持續澆灌，有一天就會發芽茁壯，就如同JohnHunter所說：「如果孩子們能夠學會創意思考，
並且套用在現實生活中，他們或許是可以拯救大家的。」

你想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從捨棄法律系，到創辦「玩轉學校」，面對家人的擔心，哲宇往往用理解來代替抱怨，以行動來證明決心，「我可以理解爸媽的擔憂是因為關心我，怕我沒有辦法過好的生活，所以我也很明白地告訴他們，如果二十七歲的時候我不創業，過了幾年我還是會想要創業，可是搞不好那時候我已經有家庭有孩子了，這時才創業的壓力和風險更大。」

和臺灣所有年輕人一樣，哲宇走在名為人生的遊戲中，為理想而投資，為每一階段的關卡而煩惱，「我在一些孩子身上看到了潛力，可是我也知道，畢業後他只能領２２Ｋ。這些孩子並不是沒有能力，只是缺少一把進入資本主義世界的鑰匙。」哲宇看得很清楚，也不想成為這樣的人。因此，他選擇了挑戰夢想，「我想要瞭解這個世界運作的規則，然後把這把鑰匙傳遞給更多的孩子。」

哲宇說，他經常聽到很多人說等退休後就要去完成夢想，等哪天錢賺夠了就要去做自己真正有興趣的事。他不想等，他直接把夢想當成眼前的工作目標：「我的夢想就是去創造一個，一畢業就能退休的世界。」

興趣變成工作很困難，但是過程卻很美麗，也正因如此，實踐夢想的人才能在人生的遊戲裡不斷前進。

【林哲宇】
一位不安於室的社工，因為相信愛玩是人類的天性，好奇是學習的起源，創辦了「玩轉學校」，一間沒有校舍與固定老師的學校，透過遊戲，將世界送到孩子面前；藉由混亂與衝突，點燃孩子自主學習的熱情；啟發真實觸動、貫穿一生的經驗，讓孩子知道如何開創未來，成為世界的領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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