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讓災厄病苦隨風而去】
本期專題「孤獨的創作者為何群聚?──寫作班與文藝營」,朱宥勳寫了專文〈使用文藝營(寫作班)的正確方法〉,讀到「文學人在寫作外的不孤獨,其實有助於你撐過寫作時的孤獨」,不禁莞爾,也就翻出自己舊文,回顧年少時的心境:
「如果,偶然的際遇是妳我共同稱幸的,那麼我將永誌不忘」,一位文藝營友的臨別留言。去年文藝山莊的十個夜晚,就像是一顆顆流星,帶著銀白色的長鍊,深深地劃入腦際。我永遠記得惜別夜,石階上的一排燭光,在那一刻有如走入一個永恆的夢中。
當年我20歲,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那年復興文藝營的情景,仍會不時浮現腦海。難忘的確實是幾位營友的名字,幾個深夜的促膝長談,一起下山吃宵夜,惜別晚會上的眼淚,以及我一直保存著、每位散文組的組員當年寫給我的留言簿,偶而翻閱,心中仍會有一種暖暖的酸楚。年輕時隻身北上,孤獨似乎必然,文學同好是唯一的救贖。朱宥勳所言,其來有自,我心戚戚。文藝營結束,大家各奔前程。幾位談得來的朋友,維持斷斷續續的聯絡。日後有好幾位又在出版編輯、創作的場域裡相遇,友誼更淳美,互動更密切。如今,許多人已在文壇嶄露頭角、發光發熱,相信仍會憶起昔日文藝營、寫作班的朋友,那段相濡以文學、相忘於江湖的歲月。
蓉子大姊1月9日在江蘇漣水縣過世,1922出生,享壽99,習俗逢九跳十,老家的親友就說她是百歲仙世。漣水是蓉子父母的出生地,1949年蓉子隨國民政府遷台,在台灣登記的出生年分為1928,當初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兩岸開通後,弟妹姪兒都連絡上了,近幾年她才說出自己真正的年紀。蓉子出生於揚州,南京金陵女大農學院森林系肄業,父親是基督教傳教士。因戰爭關係,蓉子提早離校就業,先在小學教書,再考上電信管理局,後隨單位來台。
來台後,那顆早已萌芽的詩的種子,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就快速成長茁壯。蓉子持續大量的發表詩作,奠定她五○年代台灣女詩人的重要地位。1953年《青鳥集》出版,為台灣戰後第一本女詩人詩集。1955年與詩人羅門結婚,被譽為台灣「白朗寧夫婦」。羅門設計的「燈屋」,五○年代起即為台北文壇的特殊風景。
蓉子個性溫柔婉約,羅門則自視甚高,凌駕宇宙、超越天地。在詩的園地裡,倆人也許可以迸出火花,但相熟的朋友都知道,這一甲子無法離棄的婚姻生活,蓉子要忍受多大的磨難,才能走到最後。2017年1月羅門過世,沒有子嗣也無親人在台的蓉子,獨居兩年多後,決定回到她的故鄉,度過人生最後的歲月。
這一期的人物專訪蔡素芬,是少見的創作成果豐碩,文學事務又得心應手的文化人。她低調、踏實,卻難掩才情;創作力強,但出手謹慎,一步步超越、挑戰自己。為了持續創作,又不能推辭手中忙碌的工作,於是勤練身體,得以維持長篇、短篇交錯的出版節奏,讓自己能長久徜徉在文字的大海中。近日出版的《藍屋子》又讓讀者耳目一新。兼含奇幻與寫實元素,小說鋪陳了沒有完結的故事,但無論有沒有完結,卻都閃爍著動人光輝,也不時迸現對人際關係與人心欲念的省思與體悟……
義芝寄來〈世緣11帖〉。「爾雅」三月即將出版他的力作《晚來天隨筆/2020日記》,這是他的摘錄,提前曝光分享。義芝說他記下的2020年,是災厄病苦的一年。他碰上生平第一次住院,之後妻子紅媛更是頻繁進出醫院。他深刻感受到人世的風寒,實實在在地認定:只有平安過日子值得紀念。11則日記,透露友朋之間談文論藝的吉光片羽,以及做為一個創作者、文學家的深刻省思。不容文學史盡成灰,見微知著,個人的日記可以當小歷史切片看,也許正是隱地先生持續推動、出版「文學回憶」、「日記文學」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