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騙了他!方舞衣美麗富有,令全天下男人垂涎,那羞怯的淺笑,更讓他從瞧見她的一眼起,就決定將她納入胸懷,悉心保護。
但是,誰曉得溫馴的模樣,竟全是假象,把他拐進洞房吃乾抹淨後,這女人的狐狸尾巴就逐漸溜了出來,她欺騙他、誘導他、愚弄他,甚至號召全城女子違抗命令,帶頭不跟他『嘿咻嘿咻』……
章節試閱
楔子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餘暉中可見數百名彪形大漢或坐或躺。他們個個高大,全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一同行動時,地面都會戰慄。必要時,他們也能無聲無息,個個都能以一擋百。
如今,他們沈默不語。偌大曠野上,只聽到某種聲音此起彼落。
咕嚕嚕──
咕嚕嚕──
他們餓,很餓,非常非常的餓。
一株參天松樹下,坐著一個男人。他有著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以及修長堅實的雙腿。五官深刻而英俊,卻過於冷硬,剃銳跋扈的濃眉下,是一雙凌厲的鷹眼,緊抿的薄唇,像是從來不曾笑過。
楚狂是他們的領袖,不過,肚子同樣空虛。
他們本是最剽悍的黑衫軍,在戰場上勢如破竹,讓北方蠻族聞風喪膽。三年大戰,蠻子們看見黑衫軍的軍旗,就嚇得拔腿開溜,有他們出馬,就代表戰役必勝。
只是,半年前戰爭結束,朝廷論功行賞,卻忘了犒賞流血流汗的戰士們。危機解除,士兵們就失去利用價值。
楚狂領著黑衫軍出生入死,只得了個將軍的頭銜。他是天生的軍人,精通帶兵打戰、上陣殺敵,卻不懂乘機撈點油水。
如今,仗打完了,軍餉也吃完了,他這個將軍,流落鄉野,窮到連戰袍也當了。
楚狂握緊雙拳,濃眉緊擰,坐在樹下一動也不動。
一個男人緩緩踱過來,身穿月牙白衫子,俊美得猶如天仙化人,在一群莽夫間顯得格格不入。
「老大,夏家兄弟們在說這附近的樹根都刨光了。」秦不換淡淡說道,嘴角噙著笑,彷彿不受飢餓所苦。
楚狂抬頭,瞪著自個兒的軍師看了半晌。
「再把那封信唸一遍。」他下令。
秦不換挑起眉頭,掏出袖中錦盒。盒內有素箋,字跡工整,用的是上好的松香墨、澄心紙。
「楚兄鈞鑑:
愚弟方肆,戰罷歸返南方,身染重病,唯恐不久人世。今有一事掛念,懇請楚兄相助。
愚弟有一妹,名為舞衣,年已二十三,尚未成親。愚弟一走,惡人勢必染指舞衣與『浣紗城』。百般考慮下,懇求楚兄南下,與舍妹成親,了結愚弟一樁心事。
隨信,附上『浣紗城』一年營收概括。
浣紗城 方肆 庚戊年秋 病危於床。」
秦不換慢條斯理地摺好信箋,對著那疊營收概括吹了聲口哨。「這份簡冊,還真是驚人。」如果簡冊屬實,那「浣紗城」當真是富可敵國。
楚狂瞪著簡冊,久久不語。
「方肆瘦弱,撐不了多久,你要是願意,最好儘速動身南下。」秦不換提出意見。
楚狂仍是眉頭深鎖。
他想拒絕,不願「捐軀」,但肚子卻持相反意見,發出渴望的鳴叫。該死!他需要銀兩,而他的部屬們也需要糧食。弟兄們跟著他出生入死,毫無怨言,他是首領,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眾人餓死。
跟餓死鄉野相較,娶個未曾謀面的女人,倒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夏道仁走過來,餓得手腳無力,後頭跟著雙胞胎弟弟夏始仁。「烈叔說,這樣餓下去不是辦法,今晚就殺了他的馬來讓弟兄們充飢。」
「不行!」楚狂大吼,聲動曠野。馬匹等於是軍人的性命,絕對不能殺!
戰士們都抬起頭來,困惑地看著他。幾百張臉上,都寫著大大的「飢餓」兩字。
情勢比人強,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走。」楚狂開口,口吻凶惡。他的情緒,比迎戰蠻族時更緊繃。畢竟,被逼著娶一個女人,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去哪裡?」夏道仁困惑。
「南方,浣紗城。」
「我們去做什麼?」啊?要趕去南方?他們很餓吶!
「成親。」楚狂冷冷地回答。
「嗄?誰要成親?」夏始仁搔搔頭,以為老大餓昏頭了。
秦不換拍拍衣角,一派風流俊雅的模樣。他笑意不減,對著兩兄弟把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
夏家兄弟嘴巴半開,雖然聽見有食物可吃,心花朵朵開,但基於敬愛老大的立場,不免又為他擔心。
「老大,你確定嗎?什麼樣的女人,年過二十三還乏人問津,需要兄長臨終託孤,附贈驚人財富當嫁妝?」夏始仁認真地說道,皺著眉頭。二十三歲的女人,早該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這方舞衣為何還小姑獨處?
楚狂回頭,瞪著兩人,一臉陰鷙。
「說不定,她鼻子上長有瘤。」夏道仁沒察覺氣氛不對,還提出意見。老天,想想看,一個鼻上長瘤的女人?多可怕!
楚狂跨開大步走過來,賞給兩兄弟一人一拳,接著俐落地翻身上馬。
「拔營!」他吼道,表情仍舊難看。
數百名的黑衫軍,聽從楚狂的號令,拔營策馬,風馳電掣地奔向南方「浣紗城」,奔向熱騰騰的食物。
也奔向方舞衣。
第一章
四季如春的南方,有條浣紗江,江邊鑿了個浣紗湖,湖邊有座浣紗城。
南方富庶,富在浣紗!
前幾年的戰爭,北方烽火連天,沒有波及南方,倒讓經濟重心南移。浣紗城經過幾代城主經營,城內抽絲、紡絲、賣絲,獨佔絲綢生意數十年,富甲天下,連朝廷戰費拮据時,都要找城主調度。
如今,繼承這大筆財富的,是方舞衣。
雅致幽靜的南方宅院,以粉牆與琉璃瓦築成,有臨水迴廊、花圃庭園,及眾多水榭院落。
方家的聚事大堂,鑲以雕花窗櫺,擺以檀木桌椅。鋪著繡毯的主位上,赫然坐著一名年輕女子。
仔細一看,椅子上坐著的全是女人,在這聚事大堂內做事的,竟沒半個男人。
主位上的方舞衣擱下帳冊,眺望遠方。日光透過窗櫺灑落,讓臉兒看來更加粉緻,她簡直像是由水裡淘出來的水人兒,柔若無骨,美若天仙,足以令男人失魂落魄。
那張妍麗的小臉,第無數次往窗外望去。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丫鬟端著香茗走到門前,屈膝福身。總管徐香挪動富泰身形,伸手接過茶盤,輕聲交代了幾句。她示意丫鬟退下,親自伺候聚事大堂內的幾個人。
「來了嗎?有消息了嗎?」方舞衣迫不及待地問。
「沒有。」徐香頭也不抬地回答。
方舞衣小臉垮下來,失望極了,重新埋首帳冊,隱約還可以聽見,帳冊後方傳來懊惱的嘆息。
「妳緊張嗎?」徐香問道。
「沒有。」緊張?!她怎麼可能會緊張──
徐香走來,把她手中的帳冊轉了個向。
「妳看反了。」
「喔。」她小聲回答,放開小拳頭,掌心在裙上摩擦。她的掌心都是汗水,把帳冊弄得髒兮兮。
柯喜縈瞥過眼來,冷若冰霜的模樣,讓人生畏。她專司醫職,態度冰冷,卻救人無數。
「是妳哥哥,把妳許配給那人的。」她加強語氣,意有所指,睨著把頭垂得低低的小女人。
「我知道、我知道。」方舞衣咕噥著。
幾位阿姨們各司其職,都是娘生前的好友,舞衣出生前,她們就已定居在浣紗城,對她的關懷,不亞於親娘。
就因為關心,阿姨們對她的終身大事挑剔得很,從錦盒送出後,她們就每日叨唸,唸得舞衣耳朵快長繭了。
「別擔心,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舞衣未必要嫁給那位將軍。」坐在矮凳上,手握書卷的則是雪姨。她才高八斗,知識淵博,舞衣在她督促下,讀遍四書五經。
舞衣搖頭,看著幾位阿姨。「不行,這事不能反悔。」
人死不能復生,對吧?方肆臨死託孤,信諾重於一切,總不能等楚狂趕來了,才告訴他,方家打算違背承諾。
再說,她可不打算反悔。
「我還是不贊成。」喜姨搖頭,表情冰冷。
「您始終表達得很清楚。」舞衣小聲說道,把小臉埋在帳冊裡。幾位阿姨裡,喜姨反對得最激烈。
「好了,讓舞衣自個兒作決定。」雪姨說道,口吻不慍不火,拿著硃砂筆,在書冊上評批做注。
「妳太寵她了。」
雪姨微笑,看了舞衣一眼,模樣慈藹溫和。
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又聰明伶俐、善良可人,哪個人能不寵愛?
徐香傾身倒茶,噤聲不語,沒有加入爭執。女大當嫁,她倒是很高興,舞衣即將成婚。順利的話,說不定明年的這時候,宅裡已添了個胖娃娃。她可以看在娃娃的分上,接納陌生的姑爺。
「啊,我該早些教教妳,周公之禮是怎麼一回事,省得妳新婚夜被嚇著。」徐香拿起絹布,擦拭桌面,盯著舞衣直瞧。
舞衣咬著紅唇,粉頰又燙又熱,浮上兩朵紅霞。
「還不需要吧!」她把頭垂得更低,雪嫩的肌膚,險些要印上帳冊的墨印子。
「她早知道了。」雪姨翻開書頁,氣定神閒地說道。
嘩啦嘩啦,幾只上好青瓷杯,全跌在地上,香茗灑了一地。
「知道了?!」喜姨詫異極了。
這閨房之事,未出嫁的姑娘怎麼會知道?雖說舞衣的教養不比一般姑娘,但男女之事,她們可不曾教過她啊!
「藏書樓裡的禁書少了幾本。」
舞衣硬著頭皮必須開口,卻沒有抬頭,粉頰正式貼上帳冊。
「唔,未必是我拿的。」她含糊地說道。
「那我又怎會從妳書房裡找到一本《閨豔聲嬌》?莫非是哪個丫鬟誣賴妳,才把書擱在書房?」雪姨挑起柳眉。
徐香皺起眉頭。「要找丫鬟們來問問嗎?」
「不,不用了。」舞衣連忙抬頭,雙手亂搖,臉兒嫣紅。這種羞人事兒,還是愈少人知道愈好,不需要找丫鬟們來對質。
「認罪了?」雪姨問。
「認了。」她嘆氣,敵不過雪姨的逼供。
喜姨的眉頭沒有鬆開。
「妳都躲在書房裡看那些禁書?」
「她還懂得夾在《孫子兵法》裡,藏得格外仔細。」雪姨說得鉅細靡遺。
數道目光落在舞衣身上,她先是如坐針氈,接著反倒心生不服。
「男人能看,為什麼我不能?」她抬高下顎。
說她淨躲在房裡看這些禁書,也言過其實了些,她只是閒來無事,又好奇心作祟,偶爾才翻看個幾頁。話說回來,書裡的那些詞兒,也實在太──太──
豔麗的紅雲,再度襲上粉頰,想起書裡的字句,她偷偷喘了一口氣兒。
「但,妳是未出嫁的姑娘啊!」黃花大閨女偷看禁書?這簡直是駭人聽聞,要是被多事者知道,肯定又要大嚼舌根。
「未成親的男人,不也常捧著那些禁書偷瞧?」舞衣壓下心中的淡淡羞赧,端起茶杯輕哼一聲,慢條斯理地啜著茶。
門外再度傳來腳步聲,這次慌亂而急促,迅速逼近。
「小姐、小姐!」兩名貼身丫鬟,春步、秋意一前一後地奔進大堂,氣喘吁吁,神色驚慌。「來了來了來了。」兩人迭聲喊道。
舞衣拋下面面相覷的阿姨們,迎向門口,清澈如秋水的眼兒閃閃發亮。
「他來了?」她急忙問道。
來了嗎?楚狂終於來了?
春步喘息著,上氣不接下氣,連著喘了幾次,卻還說不出半句。
秋意倒先順過氣,搶著開口。
「不不不,小姐,上門的不是咱們未來的城主,而是盜匪!」
★★★
楚狂還沒出現,一群盜匪倒是搶先趕到。
浣紗城內警鐘大作,安逸氣氛一掃而空,全城備戰。
舞衣提起繡裙,奔出方府。她一馬當先,把兩個丫鬟拋在腦後,迅速得像頭靈巧的鹿兒。
「警戒,鳴鑼!」她嬌喝,奔上城牆,站在牆圍上遠眺,高處風急,狂風吹得她的衣裙獵獵作響。
「小姐,匪徒在城北三里外,城門已經盡速關上了。」站哨者通報道,神色凝重。
舞衣點頭,看著城北方向。那兒兵馬奔騰,揚起陣陣黃沙。
天下人都知道浣紗城富庶,在盜匪眼中,這座城等於是隻肥羊,一有機會就舉兵來犯。
可惡!她心心念念的人沒出現,卻來了群礙眼的土匪,這些不識相的傢伙,是想壞了她的好心情嗎?
「是哪裡的盜匪?」舞衣問道,瞇眼看著那些肆無忌憚、逐漸逼近的盜匪。
「看那打扮,不是山狼。」一個城民說道,手上握著刀,準備應戰。城內的居民們,都已學會自保。
她點頭。「今年雨水足,收成也好,是個豐年,山狼不會蠢動,再說,也沒聽到響箭。」
站哨者又眺望,轉頭通報細節。「小姐,是外地來的,幾匹馬的背上,還蓋著軍旗。」
「大概是從北方來的殘兵流民,聽見方肆的死訊,城裡只剩女人,以為有機可乘。」狂風肆捲,舞衣的長髮在風中飛揚,美得讓人屏息。
「朝廷也真是的,怎麼能放任這些殘兵流竄?」春步跟秋意,這會兒才奔上城牆,喘著氣說道。
牆圍上風大,她們必須抱在一塊兒,才能勉強站好。而舞衣小姐竟然站在最高處,從容鎮定,纖細的身子在狂風中,沒有絲毫動搖。
「別議論朝政。」舞衣皺起彎彎的眉,警告地說道。
歷時三年的大戰結束,蠻族鎩羽而歸,士兵們有的回歸故里,有的卻變成盜匪,在南北四處流竄,成了令人頭疼的大問題。
這些人都是上過戰場的,兇殘血腥,殺人不眨眼,城內的尋常百姓只怕不是對手。
「點上烽火。」她喊道。
「是!」有人領命,將火把投進枯苣中,火焰迅速壯大,即使在白晝也格外顯眼。城東三里外的烽火臺立刻回應,也點起烽火,向外傳遞消息。
「小姐,附近的城主瞧見烽火,自然會派兵來救。」春步說道,想讓小姐安心些。但雖然嘴上如此說,看見那些一臉橫肉的盜匪,她還是嚇得手腳發軟。
舞衣仍是眉頭深鎖,沒有收回視線。
「最近的錦繡城離這裡有五十里,援兵趕到前的這段時間,才是最危險的。」盜匪太過兇狠,城內縱然有護衛隊,卻也只是稍有訓練的尋常百姓,她不能讓城民白白送死。「召弓箭手上城牆,把城內的箭都運來。援兵趕到前,不能讓半個盜匪入城。」她要把這些盜匪們,全射成刺蝟。
男人們奔走喊叫,城內的人們立刻動員,搬來成綑的箭,往城牆上堆放。
「小姐,請回府裡去。」站哨者喊道,不願讓她暴露在危險下。
「不,方肆死了,該由我出面,陪著你們守城。」舞衣拒絕,拿起一把弓,跟著眾人就定位,拉弓瞄準。
明知勝算不大,她也要拚上一拚。她方舞衣,可絕不會任盜匪魚肉。
「沒有道理讓女人出面,跟男人一塊兒迎敵守城的。」不是懷疑小姐的能力,男人們是擔心她的安危,小姐在城民心中,可是一等一的重要。
「浣紗城的女人可以。」舞衣從容回話,不肯離開,瞄準著盜匪。
有人還想再勸退,城下卻傳來吵雜聲,兵馬雜亂,呼聲震天,盜匪們已經來到城門前,數百兵馬聚在城下,黑鴉鴉的一片。
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騎著一匹黃馬,舉刀來到城門前,仰頭對著城上的人們冷笑,似乎是盜匪的首領。
「想要活命,就把城門打開。你們要是識相,我們搶了錢就走,要是等我們自個兒攻進去,就別怪爺們大開殺戒。」他詫異地挑眉,很驚訝會看見數百張蓄勢待發的弓。
還以為浣紗城沒了男人當家,城民會乖乖束手就擒,倒沒想到,他們竟敢反抗。
「休想!」嬌脆的聲音響起,迴盪在城牆上。
城下的盜匪們呆了一呆,沒想到在這節骨眼,還會聽見女人的聲音。想來,浣紗城大概是真的沒人了,不然,怎會連女人都找來湊數。
「是個娘兒們──」一個騎花馬的男人呼嘯著,扯著馬繞圈子,興奮得很。
「娘兒們呢!」男人們鬨笑出聲。
「生得還不錯!標緻得很。」另一人吼道,對著城上的舞衣,涎著臉直流口水。有女人呢!還是個上等美女,這可比財寶更讓這些凶神惡煞興奮。
「就不知道衣裳下,那身子生得怎麼樣了。」有人喊道。
盜匪群裡繼續大笑,十分刺耳,投向舞衣的眼神,一個比一個淫邪。
一個邋遢的男人策馬來到城門前,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撫著下巴,對著舞衣淫笑。
「快開城門,讓哥哥我好好地疼──」
一支羽箭,咻的一聲,破空射來。
羽箭神準,不偏不倚地貫穿那人的嘴,把他未說完的話一箭封住。
羽箭的力道極大,震得那人的身軀彈跳了半尺高,之後「咚」的一聲,重重地由馬背上摔下地。
鮮紅的血,從那人的腦後流出,慢慢染紅土地。
眾人呆愣,原本鬨笑的盜匪,這會兒全笑不出來了。他們瞪著死於非命的伙伴,再緩緩抬頭,望向城牆上的方舞衣。
她立在狂風中,長髮飛揚,堅定地望著城下的盜匪,纖細的手中持著弓,弓上是空的,弦還在嗡嗡顫動。
那支羽箭,是這女人射出的!
「到地府去,記得用孟婆湯把嘴洗乾淨些。」舞衣嬌聲喝道,又抽出一支箭,彎弓拉弦。
死亡般的寂靜,瀰漫在城外,盜匪們面容逐漸變得猙獰扭曲,手中的刀劍握得更緊。
驀地,一聲暴吼響徹雲霄。
「殺了她,殺了這娘兒們!」
「殺──」
「報仇──」
盜匪們呼嘯狂叫,跟馬匹的嘶鳴雜在一塊兒,情勢更亂。他們全瘋狂了,因為憤怒,眼中充滿血絲。遭遇抵抗是小事,讓他們嚥不下的,是被一個女人放箭挑釁,還死了個弟兄,這對他們來說,可是奇恥大辱!
「放箭!」舞衣喊道,弓箭手們聽命行動,羽箭立刻如傾盆大雨般,狂亂地往城下射去。
盜匪領袖揮舞著刀,砍斷逼近的羽箭,殺出一條路。
「搬梯來,屠城!」他吼叫著,瞪著舞衣。
有人送上攀雲梯,他拿刀揮砍箭雨,掩護著伙伴登梯攀牆。一旦登上城牆,這座浣紗城就成了囊中物,等破了城,他們要拿那持弓的女人來開刀。
又一個女人登上城牆,狂風吹得她衣衫亂舞,髮簪也跌在地上。
「雪姨,您快下去,這裡危險啊!」春步趴在地上,扯著雪姨的衣裳,急得直冒冷汗。
小姐不下城牆,已經夠讓她們頭疼了,怎麼這會兒連雪姨也上來了?
雪姨沒有理會,攀在城牆邊,往下探望。就地勢來說,城民們佔優勢,已從高處射殺不少盜匪,但這群亡命之徒不畏箭雨,早失了理智,久戰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轉頭察看戰勢,看見幾座攀雲梯跨上城牆,盜匪已爬到半途了。
「舞衣,守住制高點。」風太大,把聲音吹散,她一連喊了好幾次,正在彎弓殺敵的舞衣才有反應。
「知道了。」舞衣扔下弓,眼角驀地一亮。
她直覺地偏過頭去,一把由登牆者拋來的利斧,驚險地擦掠過她的髮鬢,削落一綹髮。
「保護舞衣!」雪姨驚慌地喊道,臉色蒼白。
幾個城民們聽命上前,卻被舞衣揮開。她沒被嚇退,撥開長髮,對一旁的人喊道:「拿桐油來,把油潑上攀雲梯!」
對付攀城者,該用大鍋炒以砂石,等到砂石火燙,再往下傾倒。但眼前情況危急,來不及炒砂石,只能澆下桐油。
幾桶桐油潑下去,有的匪徒站不住,哀嚎地跌下梯,摔得奄奄一息。只剩那盜匪領袖,雙手握住梯子,仰頭兇狠地瞪著舞衣,勉強還能攀著。
狂風吹亂長髮,遮蔽了視線。她不耐地握住髮,絞成一束,咬在嘴邊,持著火把來到攀雲梯旁。
「退下去。」她沈著地說道,火光閃耀著。
「妳不敢的,妳只是個女人。」盜匪冷笑著,不信她有膽量放火。
城上城下一片寂靜,刀劍不砍,羽箭不發,都注視著僵持中的兩人。
盜匪冷笑不減,挑釁著往上攀爬,沒將舞衣看在眼裡。
終究是個女人嘛,能有幾分膽量?
舞衣咬咬唇,壓抑胸間翻滾的噁心感,血腥的戰場讓她難受,她卻沒有逃避,將火把握得更緊。
一旦城破,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她不能心軟!
舞衣硬下心腸,朝著攀雲梯扔下火炬。火舌沾了油,迅速蔓延,飢渴吞噬木造的梯子。
「該死!」盜匪頭子吼道,跳下著火的攀雲梯,正好跌在一匹中箭倒地的馬上,竟然毫髮無傷。他拾起刀子,怒吼咆哮著。
竟有女人能迎敵守城,還有膽量放箭、放火?這簡直太過匪夷所思。
「點火,燒了這座城。」他呼喊著,已把財寶美女拋到九霄雲外,滿腦子只想著要毀掉這座城。
舞衣咬緊牙,握緊了弓箭,瞄準又叫又跳的盜匪頭子,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這場戰役。
城內雖然水源充足,但是她不願意冒險。連日氣候乾燥,加上吹東風,一旦大火燎燒,高溫籠罩全城,勢必影響正在吐絲的蠶兒,損害今年收成。
她彎弓,拉弦,將弦拉到最滿──
「小姐,又有一隊人馬接近!」高處有人吼道。
「是錦繡城的援兵嗎?」舞衣問。
「不,不是錦繡城的旗幟。」那人瞇眼,仔細瞧著。
她暗暗發出呻吟,拉弦的手指有些冰涼。
老天,不會是第二批的盜匪吧?浣紗城的戰力不足以應付兩批人馬啊!
「小姐,他們穿著黑色衣裳,連旗幟都是黑色的,行動快捷。」高處又傳來報告。
舞衣提起繡裙,奔上最高處,看見那群疾行如風的黑色勁旅時,全身霎時鬆懈,險些跌坐在地上。
她認出那面軍旗,認出策馬疾行、狂奔在最前頭的那個男人。
是他。
楚狂到了!
楔子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餘暉中可見數百名彪形大漢或坐或躺。他們個個高大,全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一同行動時,地面都會戰慄。必要時,他們也能無聲無息,個個都能以一擋百。
如今,他們沈默不語。偌大曠野上,只聽到某種聲音此起彼落。
咕嚕嚕──
咕嚕嚕──
他們餓,很餓,非常非常的餓。
一株參天松樹下,坐著一個男人。他有著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以及修長堅實的雙腿。五官深刻而英俊,卻過於冷硬,剃銳跋扈的濃眉下,是一雙凌厲的鷹眼,緊抿的薄唇,像是從來不曾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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