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紀書眉作夢也沒想到,這輩子還會再遇上張徹一, 才剛回台灣,她就被那高大的男人逮個正著, 眼前的他,遠比當年更俊帥黝黑,也更暴躁而不可理喻, 那雙銳利的眸子總蘊著熊熊怒火,灼得她頭皮發麻, 響徹雲霄的咆哮怒吼,更是轟得她雙耳發疼, 曾經迷倒無數男人的驚人美貌,這會兒竟也不管用了, 她沮喪得想丟下這筆大生意,腳底抹油的開溜。 唉啊,不都說大人不計「小人」過嗎? 他為啥偏偏對當年那樁「惡作劇」念念不忘, 不但當著左鄰右舍的面綁架她,強擄進荒山野嶺裡, 還對她這兒摸摸,那兒親親的, 說什麼要她嚐嚐「成人式」的復仇手段……
章節試閱
楔子
市中心的繁華地段上,聳立著一棟藍色大樓。
大樓的造價驚人,內部裝潢得富麗堂皇,能在此租賃的,都是國內外赫赫有名的企業。電梯的黑色大理石外牆,標示出各家公司所屬樓層。其中,「福爾摩沙」就佔去了三個樓層。
噹!
電梯停在九樓,電梯門往兩側滑開。
陳舊的厚底靴子跨出電梯,櫃檯小姐連忙起身,還沒能開口,來人已經霸道的闖了進去。
辦公室內忙碌異常,他卻視若無睹,走到會議室前,逕自把門推開。
木門撞上牆壁,發出轟然巨響。會議被迫中斷,飄揚在室內的悅耳嗓音驀地停止,所有人都轉過頭,錯愕的看向門口。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站在門前,冷酷的瞪著眾人,健碩的身軀幾乎填滿門框,黝黑的面容上帶著濃濃倦意,不但衣衫襤褸,連鬍子也沒刮乾淨,狼狽粗野的模樣,簡直像是剛從監獄裡逃出來的犯人。
「你遲到了。」凌雲開口,唇上有著溫文的淺笑。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哼。
男人跨步入內,粗魯的拉開椅子,一屁股坐進去。接著,那雙長而有力的腿一抬,厚底靴就這麼大剌剌的上了桌。
幾乎是他一坐下,幾位幹部們就猛跳起來,連滾帶爬的逃向會議桌的另一端去,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隔著幾個空位,向剛挑起濃眉,好奇的發問。
「除了展現蠻力與破壞力之外,你還會用其他的方法開門嗎?」
「少囉唆,我趕了幾天幾夜的工作,到現在還沒能合眼。」男人不友善的嘀咕,通紅的雙眼裡帶著不耐,兇狠的一瞪。「這個該死的會議,最好真的值得我放棄睡眠,連夜開車上來。」
凌雲莞爾一笑,略過話中的威脅。
「很抱歉中斷妳的分析。現在,所有成員都到齊了,請妳繼續。」他看向前方,語調不疾不徐,禮貌得無懈可擊。
獨自站在會議桌前方的紀書眉,眨眨晶亮的杏眼,回以微笑,纖嫩的指翻動文件。
「請各位看看下一份的資料。這是本公司過去三年內,曾代理販售的所有商品。」她神色自若,繼續介紹,絲毫不受影響。「至於貴公司的商品,我們另有完善的規劃。」當那悅耳的聲音再度響起時,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又被她俘虜。
紀書眉雖然年輕而貌美,但不代表她就資歷淺薄。相反的,她可是近年來最優秀活躍的代理商,曾經爭取到數件暢銷商品的代理權,任何突發狀況,她都能應付自如,游刃有餘。
無論是她提出的絕佳企劃書,或是她的美貌,全都讓人無法抗拒。
會議順利進行,直到半個多小時後,解說終了,她才擱下文件,紅唇微揚,靜靜的環顧眾人。
「的確很吸引人。」凌雲翻動眼前的文件,修長的指在桌面上輕敲。
那個單獨坐在角落的男人也開口附議。
「我贊同。」深不可測的黑眸,從精雕細琢的小臉,遊走過絲質套裝下的窈窕身段。那露骨的目光,挾帶強大的侵略性,跟其他人禮貌性的注目截然不同。
凌雲低笑幾聲,聽出弦外之音。
「你來得太遲,錯過了紀小姐的自我介紹。」他特地引薦,一字一句說得格外緩慢而仔細。「這位是紀書眉小姐,她代表美國的藍氏企業,來台灣接洽合作事宜。」
黝暗的眸子瞇起,迅速掃過那張花容月貌。
「紀書眉?」他輕聲求證。
「您好。」她露出職業性的笑容,把文件遞到他面前。「這是本公司提出的企劃書,請過目。」
他卻看都不看一眼,黑眸仍鎖著她,搜尋著只有他知道的端倪。
驀地,一抹光亮點亮瞳眸。
「是妳。」他下了結論,嘴角半勾,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嗯?」她一頭霧水,被瞧得有點頭皮發麻。
「妳不記得我了?」他挑眉問道,雙掌撐住平滑的桌面,往前傾身,把俊臉湊到她眼前。
書眉的笑容僵住了!
那雙閃爍怒意的眼睛、那抹似嘲弄似倨傲的冷笑,有效的勾回她的記憶。她倒抽一口涼氣,迅速垂下眼睫,掩飾心中的震驚。
不會吧?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她正在驚疑不定,那張俊臉又湊得更近了些。
「我是妳最親愛的大哥,張徹一。」他慷慨的提供答案,語調輕柔得讓人顫抖,笑容也變得猙獰而殘酷。
賓果!
纖細的雙肩輕輕一顫,雖然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小臉上卻仍保持微笑。
「我沒有什麼大哥。」書眉鎮定的說道。她盡力不露出破綻,垂下柔弱的粉頸,避開那道逼人的視線,還慢條斯理的把重要文件收進公事包裡。
「是嗎?」張徹一語帶諷刺,眸中迸出萬點寒光。「那妳總該記得,十五年前曾有個傢伙,差點被妳活活毒死。」
「張先生,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書眉抵死不肯認帳,以優雅的動作鎖上公事包。「這是我的名片,請你仔細確認一下。」她遞出名片,無辜的眨眨眼兒,還對著他嫣然一笑。
那絕美的笑容,倒是讓張徹一真的有些動搖。他狐疑的擰起眉頭,斂下銳利的目光,掃過那張名片──
有破綻!
她逮著一線生機,趁著他分神的瞬間,先把那剪裁合身、卻不利於逃命的絲質窄裙一把扯到膝上。接著,她抓緊公事包,邁開修長的腿兒,拔足往門口狂奔。
噢,什麼生意啦、代理權啦,這會兒全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簽約的諸多事宜,可以透過傳真來確認,細節也可以另外派人來談,總之眼前情況危急,她逃命要緊啊!
她急急忙忙的跑過辦公室,在櫃檯小姐錯愕的注視下,直撲電梯口,用顫抖的手猛拍按鈕。
「快啊快啊!拜託,快點啊!」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雙眼盯著上方的顯示燈,簡直是度「秒」如年。
噹!
電梯門緩緩開啟,她連忙擠進去,迫不及待的撳下按鈕。當那扇門逐漸閉攏,她才貼著牆壁,顫抖的吐出一口氣。
呼,真是好險啊!還好她跑得夠快,及時逃了出來,否則,要是真的落進張徹一手裡,她就算不被活活掐死,也會被剝下一層皮──
一雙厚實的掌突然探進來,險些要鉗住她的肩膀。
「啊!」書眉驚駭的低叫一聲,連滾帶爬的縮到角落去,還把公事包當盾牌似的擋在胸前。
即將關上的電梯門,竟在張徹一可怕的蠻力下,一吋吋的被強行扳開,那張鐵青的俊臉,再度映入她的眼簾。
「妳逃不掉的。」他惡狠狠的瞪著她,薄唇上揚,跨步踏入電梯。一等電梯門關上,他就反手一擊,揮出鐵拳,揍得精密儀器火花亂迸。
電梯不堪如此粗魯的對待,發出轟隆悶響,輕微晃動幾下後,正式宣告罷工,順便也截斷了她所有的逃生路線。
四周靜悄悄的,只剩下她急促的心跳聲。她瑟縮著身子,知道再也躲不過去了,這才收拾殘餘的勇氣,硬著頭皮抬頭。
「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張徹一輕聲宣佈,雙手撐在她的頸側,不懷好意的欺近。在應急燈微弱的薄光下,他的笑容顯得格外猙獰。
書眉全身發冷,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不敢想像,這個男人準備用什麼方法報復她──
嗚嗚,老天啊,誰來救救她啊?!
第一章
初識張徹一的那年,書眉才九歲,剛上國小二年級。
那是一個霪雨紛飛的午後,天空灰濛濛的,太陽躲得不見蹤影,寒風呼呼的吹著,巷道裡不見人影。
這兒鄰近校區,環境極為寧靜而清雅,幾戶獨門獨院的日式住宅大門深鎖,屋頂鋪著墨黑磚瓦,庭院內綠蔭深深,像極了日本卡通裡頭的景象,彷彿真的會有龍貓偶爾來探頭探腦。
一輛運送花卉的貨車,從巷道那一端疾駛而來,在一棟坐南朝北的日式平房前停下。
車門開啟,戴著橘紅帽兒的小小身影蹦跳下車。
「謝謝你。」稚嫩的聲音,禮貌周到的道謝,還伴隨吁吁的喘息。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我、我──嘿咻,我搬得動──嘿咻──」書眉深吸一口氣,舉著細瘦的手臂,努力想把大皮箱拖出貨車,兩條長辮子因為她的動作,在背後晃個不停。
皮箱太重,就算是她拚盡吃奶的力氣,每次也只能挪動個幾公分。她倔強的咬緊牙根,婉拒協助,堅持單獨把皮箱拖出來,腦袋裡還浮現「嘿喲嘿喲拔蘿蔔」的兒歌旋律。
終於,三分鐘之後,大皮箱咚的一聲落了地。
「謝、謝謝。」她再次道謝,清秀白淨的稚顏上堆著甜甜的笑,濃長的睫毛和微微張開的玫瑰唇瓣,讓人第一眼瞧見,就喜歡極了。
駕駛座上的青年點頭,探身關上車門,載著整車新鮮的剪枝菊花離去,只留下空氣中淡淡的花香。
書眉先甩甩痠疼的手臂,才拖著那個跟她差不多高的皮箱,穿過一道綠籬笆,慢吞吞的走入庭園。
平房陳舊卻寬敞無比,看來古樸而舒適,屋前屋後有著偌大的空地,門廊前擠滿學童家長送的盆栽,屋後種著葉片細狹的相思樹,綠蔭能遮風擋雨,還掩去夏日的酷暑,粉牆黑瓦上則爬滿長春藤,環境看來幽靜宜人。
這裡,就是她要暫時居住的地方。
書眉站在門外,小腦袋左搖右晃,卻看不見電鈴的蹤影。她攀著門框,在紗門外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向屋裡叫喚。
「午安,請問有人在嗎?」
沒反應。
「柯老師,妳在家嗎?我是書眉。」
屋內仍是靜悄悄的,聽不見半點聲息。
怪了!
細緻的眉兒輕蹙,她退開一步,嘗試性的去拉門把,發現紗門沒有上鎖。「柯老師,我進來嘍!」她揚聲喚道,脫掉皮鞋,拖著皮箱入內。
小腳上套著一雙白襪,洗滌得很乾淨,卻看得出有些破舊。原本可以束著小腿的鬆緊帶,老早就彈性疲乏,只靠兩條橡皮筋勉強圈著。
走不到幾步,小白襪就踩進一攤水裡,濕冷的感覺,一路從腳心往上竄,冷得她肩頭一顫。
「啊!」書眉低呼一聲,連退數步,滴溜溜的眼兒亂轉,尋找罪魁禍首,這才發現木質地板上滿是水漬,像是才剛上演過一場水球大戰。
唉啊,這怎麼得了!這類木頭地板最怕沾水,平時清潔時,抹布都必須擰乾,哪能像這樣,慶賀潑水節似的到處灑水?再這麼擱著不管,地板遲早要霉爛了。
她當機立斷,脫下橘紅小帽,先拿出橡皮筋,把長辮子俐落的綁成一束,接著就咚咚咚的衝進廚房,熟練的找出乾淨抹布,趴在地上開始收拾善後。
過了一會兒,走廊盡頭的主臥室裡傳出驚叫。
「啊,已經一點半了!滾開滾開。」柔軟的女聲喊著,隨即就是男人的悶哼,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響,像是有人被狠狠的踹下床鋪。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主臥室內亂繞。「我的裙子呢?是不是被你壓著?喂,別躺在地上不動,快起來準備,我們跟社會局約好了,三點要去接人。」
「娟,時間還綽綽有餘。」
房門打開,粉臉嫣紅的女子走出來,匆忙的扣著鈕釦。
「床單還沒鋪上、地板還沒擦乾,連新買的芭比娃娃都還擱在盒子裡。天啊,我怎麼來得及做完?」
中年男人也踏出房門,懶洋洋的套上長褲,一面低聲輕笑。「就算時間充裕,我也不指望妳能把事情做完。」
她回過頭,瞪了丈夫一眼,雖然不再年輕,卻仍舊貌美,舉手投足間有著成熟女子的風姿。「都是你啦,纏了我老半天,要是遲到,讓書眉久等,那──」
「柯老師。」細如蚊鳴的聲音,從沙發後頭傳來,還伴隨著勞動時的小小喘息。
一男一女同時愣住了。
只見沙發後頭冒出一顆小腦袋,一雙烏黑圓亮的大眼眨啊眨的,她的小手上拎著抹布,慢條斯理的走出來。
「別擔心,我已經來了。」她微笑著,擦擦額上的汗。
柯秀娟低呼一聲,連忙躲到丈夫身後,只探出一張嫣紅的臉,雙手還揪在領口上。
「呃,書眉,妳、妳怎麼自己來了?」她作賊心虛,低頭檢視儀容,就怕衣衫不整,讓小女孩猜出,他們夫妻剛剛是躲在房裡「忙」些什麼──
「有位向先生送花到局裡來,社工姊姊說,他剛好住在附近,就請他順路載我過來,省得你們要多跑一趟。」她乖巧的報告,因為無意間撞見夫妻間親暱的畫面,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糟糕,我還沒收拾好!」柯秀娟懊惱的說,才低下頭,卻赫然發現原本潮濕的木板,這會兒已經被擦拭得亮晶晶的。「客廳的地板是妳擦的?」她問。
「嗯,我連走廊也擦好了。」小腦袋輕點兩下,小手還把抹布摺得方方正正,擱回水桶裡。「請問,還有哪裡需要整理的?」
張振挑起眉頭,打量一塵不染的地板。
「娟,妳做家事的能力,竟然不如一個九歲的小女孩。」他的感言,換來愛妻重重的一踹。
確定釦子都扣得整整齊齊,裙子的拉鍊也拉妥後,柯秀娟才從丈夫的背後走出來。
「別忙了,快把抹布擱下。」
「沒關係,我很習慣了。」她彎唇微笑,提著水桶左看看、右看看,尋找下一個目標。
她是天生的小可憐,才出生沒多久,父母就因車禍過世,從此後便開始了漫長的小皮球生涯,在親戚間被踢來踢去。
寄人籬下,只能仰人鼻息過活,她年紀小小,沒有半點經濟效益,只會浪費糧食與金錢,心疼荷包失血的親戚,為了彌補損失,轉而壓榨她的勞力,幾年下來,倒是讓她磨練出一身好功夫,舉凡洗衣煮飯、清潔打掃,樣樣都難不倒她。
不久之前,親戚家裡,那個游手好閒的兒子惹出事端,被人密報販毒,警方循線逮捕後,社工人員找上門來,赫然發現,她的養父母早已遠走高飛,跑得不見蹤影,放任她這個小女娃兒,在家裡自生自滅。
第一監護人、第二監護人全跑得不見人影,書眉還以為,這次肯定要被送進孤兒院。沒想到,導師柯秀娟伸出援手,還主動向社會局爭取,請法院裁定,要做她的寄養家庭。
張家人口單純,只有一夫一妻一子。夫妻都擔任教職,幾年來作育英才、誨人不倦,鎮上居民只要提起張家,莫不豎起大拇指稱讚。
社工來訪問過幾次,滿意極了,確認這個家庭,真的具備愛心與耐心。於是乎,法官裁定,書眉從無家可歸的小可憐,搖身一變,成了張家的新成員。從今天開始,這兒將是她遮風避雨的家。
看著那細瘦的手臂,勉強提著沈重的水桶,還謹慎的東擦西抹,忙進忙出,秀娟忍不住一陣心疼。
「放著放著,先到這邊來,看看我們替妳準備的房間。」她牽著小女孩的手,往屋裡頭走,還丟給丈夫一個眼神,暗示他快點把這些抹布、水桶藏好。
「呃,柯老師,我──」
「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別再老師來老師去的,妳啊,可要學著快點改口,不然聽起來多生疏。」秀娟伸出食指搖了搖,打開一扇房門。「來,這裡以後就是妳的房間了。」
書眉站在門口,眼兒霎時瞪得圓圓的。
房間佈置得簡單卻也溫馨,木造的桌椅、木造的床鋪,都散發著檜木特有的淡淡香氣。床墊上擱著剛洗好的床單,嫩嫩的粉紅色布料上頭,綴滿了貓咪的圖案,一隻胖嘟嘟的泰迪熊端坐在床頭,等著新主人的來到。
這家人歡迎她的心意,是如此的顯而易見,跟她養父母的惡形惡狀,有著強烈的對比。
一股暖暖的感動油然而生,她抱起軟軟的泰迪熊,淚眼汪汪,幾乎要哭出來──
砰!
紗門被人重重甩上,整間屋子像是都在震動,沈重的腳步聲響起,還伴隨著籃球撞地的咚咚聲響。
噢,是他嗎?會是他嗎?
書眉心跳加快,雙眼發亮,揪緊了懷裡的泰迪熊,清秀的小臉蛋,因為緊張而紅潤潤的。
「這沒禮貌的傢伙,罵過他幾百次了,進門還是給我用甩的!」秀娟沒有察覺小女孩的表情有異,蹙著眉頭轉身,往客廳走去,準備當場開罵,痛責兒子的粗魯。
書眉也迫不及待的扔下布偶,三步併作兩步的往外衝,那雀躍的模樣,簡直像是要奔赴聖誕大餐的飢民。
一個手長腳長的青年剛踏進屋內,大大的運動鞋,被他隨意踹在牆角,籃球則在他指尖旋轉。
那張俊臉上,滿是傲然的狂態,他的黑髮半濕,也不知是淋了雨,還是運動後的汗濕──
真的是張徹一!
她興奮得手腳發軟,直勾勾的看著他,連眼兒都捨不得眨一下。
這個張徹一,可是小鎮上的風雲人物。
他不但成績優異,還是現任的高中籃球隊隊長,主打前鋒,人高馬大、球技一流,在球場上奔馳時,魅力直逼流川楓與仙道,帥得讓人無力招架。鄰近的國、高中少女們,總在嘰嘰喳喳的討論他的種種,舉凡是生辰八字、星座血型,甚至連他穿哪個牌子的內褲,都是少女們亟欲知道的機密情報。
只是,他雖然英挺迷人,脾氣卻讓人不敢恭維。根據傳言,那張俊臉,唯一會露出笑容的場合,是痛宰敵手,看見對方的球員與教練抱頭痛哭的時候──
「回來得這麼早?」張振坐在沙發上,翻閱著報紙。
「有人當了數學家教,要替高一新生作課後輔導,所以提早散場了。」他聳聳肩膀,掀起球衣下襬,胡亂的抹乾臉上的汗水。
一條毛巾扔了過來。
「有毛巾你不用,偏偏就是愛用衣服擦臉,嫌那件球衣不夠髒是吧?」秀娟嘮叨著。
「你們怎麼還不去接人?」他把毛巾一拋,隨意的掛在肩上,對老媽的教誨置若罔聞。
「不需要了。」秀娟回頭,對門廊上的小女孩招手。「過來這裡。乖,別被他那張臭臉嚇著,我保證他不會咬人的。」
他的視線掃過來,有著鷹隼般的銳利與準確。書眉鼓起勇氣,小手揪著裙子,撐著發軟的腿兒,慢吞吞的走上前。
她先深吸了幾口氣,凝聚勇氣,這才害羞的抬起頭來,凝望著眼前的青年。那眼神不是崇拜、不是愛慕,卻一樣熱情澎湃、激動無比,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啊,沒錯沒錯,就是這張俊臉,讓她興奮了幾天幾夜都睡不著!
一想到往後的日子,即將跟張徹一同住一個屋簷下,書眉連作夢都會笑出聲來。
張徹一坐在沙發上,瞇起眼睛,面無表情的睨著她,半晌之後才開口。
「冰箱裡還有吃的嗎?」
「有啊,中午的紅燒牛腩還剩下半鍋。」秀娟回答。「怎麼,你又餓了嗎?」幾個小時之前,他才嗑掉三大碗白飯吶!她開始懷疑,是不是這個年紀的大男孩,都有個無底洞般的胃。
他搖搖頭,上前幾步,單手拎起那個小不點,舉到眼前。
這個小女娃兒,甜潤得像顆剔透的水果軟糖,任何人只要被那雙無辜的眼兒睇著,保護欲就會難以克制的滋長。那粉嫩的臉兒、細緻的輪廓,都可愛得讓人心頭發軟,含在口裡怕溶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只是,那輕如鴻毛的重量,也讓張徹一不悅的擰起眉頭。
「快去弄點東西來餵她,她看起來像是餓壞了。」他懷疑,以往照顧她的人,是不是從沒讓她好好吃過一頓飯。這小丫頭看人的眼神,簡直像是看見生肉的小野獸,饞得快要流口水了。
自個兒的饞樣被人一語道破,她連忙垂下腦袋,克制著不再對他露出「飢渴」的表情。
不行不行,她得克制一點,千萬不能露出馬腳!
否則,要是讓任何人看出她藏在心裡,那不純潔的企圖,到時候別說是跟張徹一朝夕相處了,她說不定還會慘遭「退貨」,在第一時間,就被扔回社會局裡去。
不過,話說回來,直到他提起那個「餓」字,她才發現,自個兒是真的餓了。
從早上到現在,她就像陀螺似的忙東忙西,一會兒收拾行李,一會兒又跟社工姊姊們擁抱道別,根本沒時間用餐,五臟廟到這會兒還空空的呢!
咕嚕嚕──咕嚕嚕──
清晰又響亮的聲音,代替了回答。
秀娟自責得想去跳樓。
「天啊,我居然忘了問妳是不是用過餐了!」為了彌補這天大的過失,她衝進廚房裡,七手八腳的從冰箱裡端出鍋子,擱到瓦斯爐上頭。「啊,好燙!」慘叫聲響起。
張振嘆了一口氣,擱下報紙,起身走進廚房幫忙,就怕等會兒菜還沒上桌,整棟屋子已經被老婆燒了。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兩人獨處。
「那個──大、大哥──」她小聲的喚道,輕輕扭動身子,小腿亂晃。「可不可以讓我下來?」既然「秤重」完畢,他總可以鬆手放人了吧?她又不是臘肉,不用懸在半空中晾著啊!
張徹一意會過來,大手一放,把她擱回地板上,逕自轉身坐回沙發,沒發現那雙漂亮的眼睛,正偷偷摸摸的盯著他猛瞧。
哇,不僅是臉孔長得俊帥,就連他的身材,也頗有看頭呢!
那瘦削的身軀坐進沙發裡,長腿在腳踝處交疊,姿態看來從容閒適。即使在這寒風颼颼的冬天,也只穿著無袖球衣,結實的臂膀,裸露在冰冷的空氣中,看來精瘦而有力,能讓任何女人垂涎欲滴──
啊,糟糕,口水又快滴下來了!
書眉深吸一口氣,連忙撇開視線,避開那強大的誘惑。接著,她邁開腿兒,咚咚咚的跑到行李箱旁,先把行李箱小心翼翼的推倒,再拉開拉鍊,小手在裡頭摸索半晌後,終於捧出一台笨重而陳舊的傻瓜相機。
「大哥。」她怯生生的喚道。
「嗯?」他挑眉,覺得這個頭銜,聽起來還頗為順耳。
雖說他「惡」名在外,不少讓人頭疼的不良少年們,往往聽見他的名號,就雙腿發軟。但是,進了家門,他那粗魯陰鬱的性子,倒是有所收斂,黑眸也不再銳利得讓人心慌。
「這是我爸爸留給我的相機。」她吃力的扛著相機,走到沙發旁,無限渴望的看著他。「請問,你、你願意讓我拍些照片嗎?」他身高過人,就算是坐著,在她眼裡看來,還是高大得像座小山。
「我不喜歡拍照。」他居高臨下的俯視,睨了她一眼。
「喔──」小臉垂了下去,沮喪得像是世界末日剛剛降臨。
一股濃濃的罪惡感,霎時間湧上心頭,張徹一擰著眉頭,瞪著那個可憐兮兮、泫然欲泣的小不點兒,覺得自己像是剛踹了一隻可憐的小動物。
半晌之後,他低咒一聲,才不情願的開口。
「妳喜歡攝影?」
噢喔,有希望了!
「喜歡。」書眉咚咚咚的跑回來,哀怨的神情一掃而空,小腦袋用力連點幾下,清澈的雙眼更是閃亮如天際的晨星。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表情,就算是最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拒絕。
張徹一不言不語,默默瞅著她,素來不願意入鏡的鐵則,在那雙哀求的眼兒下,竟然也像遇著太陽的冰山,一點一滴的融化。
「算了,妳動手吧!」他不耐煩的揮揮手,難得的破了戒。只是,那張俊臉黑了一半,難看得不像是準備供人拍照,反倒像要承受什麼可怕的酷刑。
書眉發出歡呼一聲,要不是彼此初見面,還有些生疏,她甚至想撲上前去,奉送幾個感激的吻。
按快門的聲音接連響起,閃光燈更是閃個不停,她把握機會,透過鏡頭捕捉張徹一那僵硬而有些不自在的神態,心裡更是連連讚嘆,眼前的帥哥真是上天的傑作。
沙發上的俊男模特兒不動如山,一雙銳利的黑眸,冷淡的看著鏡頭,別說是微笑,或是擺出什麼撩人的姿勢了,他光是坐在那兒,允許她拍照,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她自動自發,像蜜蜂似的繞啊繞,從每個角度取景,上下左右的猛拍,不放過任何珍貴的鏡頭。
直到底片用盡,書眉才依依不捨的停手,一臉幸福的撫摸著相機,彷彿那是什麼無價之寶。
噢,卯死了!她肯定是鎮上唯一能替他拍照,卻沒被他吼得跪地求饒、流淚乖乖交出底片的人。啊,她得盡快把照片沖洗出來,然後──然後──
「書眉,飯菜都熱好了嘍!」廚房裡傳來叫喚。
她揚聲回應,再轉頭甜甜一笑。
「大哥,謝謝你。」
張徹一冷淡的點點頭,單手隨意的拍著籃球,黑眸中透露出些許光芒。那抹光亮,軟化了他嚴肅的輪廓,那些為他瘋狂的少女們,要是有幸能看見他如今的表情,肯定連魂兒都要飛了。
書眉臉兒一紅,不敢久留,連忙抱著相機,往飯菜飄香的餐桌走去,填補那空虛許久的五臟廟。
身後那顆籃球,不斷拍擊在地板上,咚咚、咚咚的節奏,像極了她興奮而喜悅的心跳。
★★★
下午四點鐘,高中校門口熱鬧非凡,學生們成群結隊,結束一天的課程,踏著暮色歸去。
熙來攘往間,書眉揹著書包,捧著紙袋,一步步的往校門走來。肩上及手上的負荷都太過沈重,她走得很是吃力,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休息,只差沒有四肢並用,趴在地上用爬的。
終於,當人潮散盡,糾察隊也準備收工時,她終於氣喘吁吁的到達終點,站在校門的陰影下,抱著紙袋頻頻喘氣。
這類的勞動活動並不是頭一遭,寄住張家的這兩個多月來,只要一逮到機會,她就猛往這間高中跑。
或許是小皮球當久了,也或許,是張家的確提供了優異的環境,她沒有半點適應不良的問題,輕而易舉的成為張家的一份子,非但能分擔家務,對於張徹一的生活起居,更是照料得格外用心。
每天,書眉放學回來,就會自動自發的為他洗衣服、為他作便當,還為他整理房間。
張家夫婦起先以為,她是感恩過了頭,想提供免費的勞動服務,後來卻發現,她是真的樂此不疲。屢勸不聽後,他們只能讓步,接受她這項「神秘」的嗜好。
沒有人知道,書眉半點都不覺得辛苦,她從這些行為中,得到的「收穫」,可是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想著想著,一隻小手慢慢往書包摸去,悄悄的掀開一角。她咬著唇兒,瞄見裡頭五花八門的「貨物」,立刻心花怒放,瞬間忘了所有疲勞,眼兒更是甜笑得瞇成兩道彎月──
正當書眉縮在角落偷笑時,一個籃球隊員剛從停車棚裡走出來,發現她的行跡,立刻熱情的過來搭訕。
「嗨,小眉,妳怎麼又來了?」爽朗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穿著七號球衣的向剛,友善的對著她微笑。
她嚇了一跳,連忙蓋住書包。
「嗨、嗨──」她作賊心虛,一手還壓著書包,就怕被別人發現,裡頭另有乾坤。「我是替大哥送球衣來的。」她鎮定的彎唇微笑,慶幸自個兒反應夠快,否則書包裡的東西一旦曝光,她肯定要吃不完兜著走。
幾個高大的青年陸續圍攏過來,穿著五號球衣的那個,戴著金邊眼鏡,看來斯斯文文,卻一開口就語帶挖苦。
「連小女孩你都不放過?」
「我可沒有意圖染指國家幼苗。」
「我知道,你想染指的,是我家裡那個。」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在書眉頭上聊了起來。這些人都是籃球隊員、張徹一的拜把兄弟,其中幾個,她很是眼熟,卻永遠記不住他們的名字。
一來,是張徹一回到家裡,就甚少提及在校情形;二來,是這群籃球隊員,在她眼裡看來,同樣的瘦削、同樣的俊帥,差別只是在於氣質上的冷淡或熱情,她只能勉強用球衣號碼來認人,要是脫了球衣,她肯定又認不出誰是誰──
一顆籃球突然凌空射來。
「離她遠一點。」張徹一跨步走來,身上還穿著制服,黑眸望向人群中的小不點。「怎麼又是妳?」他皺眉。
「爸媽都在忙,所以我就自作主張,替你把球衣送過來了。」她畢恭畢敬的說道,還雙手捧著紙袋奉上,像個伺候少爺的小婢女。
其實,就算是張家夫婦有空,她也會努力爭取,把握任何接近張徹一的機會,追在他屁股後頭打轉。
「喂,隊長,為啥你老是不帶球衣,偏偏還要麻煩小眉特地送來?」眼看隊長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忍不住仗義執言。
嘖嘖,有這麼可愛的妹妹,每逢友誼賽當日,就不辭辛勞的送球衣來,隊長非但不懂得珍惜,竟然還冷著一張臉呢!
張徹一還沒開口,書眉倒是搶著說話。
「不會麻煩的,我很願意替大哥──」她急急忙忙想解釋,但是話還沒說完,粉臉兒就變成了紅蘋果。
大夥兒互看一眼,全都心知肚明,知道是隊長魅力無窮,不但讓眾多少女芳心暗許,就連這九歲的小女娃兒,竟也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還自願當起小女傭。
張徹一接過紙袋,探手從裡頭拿出球衣,瞧見裡頭簇新的衣裳,兩道劍眉又擰了起來。
「怎麼又是新的?舊的那套呢?」
「呃,那一套、那一套──」她回答得吞吞吐吐,臉兒愈垂愈低。
「也被風吹了?」
最近也不知颳著什麼怪風,不是把他的衣服颳得不見蹤影,就是吹落水溝裡。他放學回家時,總會看見簇新的衣服,跟一臉愧疚的書眉。
小女孩怯怯的點頭。
「那天風很大,整竿的衣裳都被吹進水溝裡。我雖然撈回幾件,但是衣料都浸了泥水,根本洗不乾淨。」她吸吸鼻子,一臉的自責。「大、大哥,求求你別生氣啊,我另外拿零用錢,替你買了一些新衣服。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出錢的,這是我的錯,是我──」愈說愈傷心,她紅唇一扁,臉兒埋進雙手裡,開始嚶嚶啜泣。
眼淚還沒溢出眼眶,那票籃球隊員們已經忙成了一團,全都急著湊上前來,搶著要安慰她,寬厚的大掌在她頭上笨拙的輕拍。
「啊,別哭別哭。」
「那不是妳的錯嘛!」
「是啊是啊,不過是幾件舊衣服,遲早還不是必須扔了?」
「喂,面紙啊!哪個人快拿包面紙過來?」
十來個人高馬大的青年們,為了這個可愛的妹妹,全都亂了手腳,有的為她遞面紙,有的對她又拍又哄,只求她能破涕為笑。別說是讓她掉眼淚了,只要她柳眉一皺,大夥兒的心口就像是給揪住似的,憐愛得不得了。
不同於眾人的緊張,張徹一倒是冷眼旁觀,沒有加入安慰大隊,杵在一旁沒吭聲,淡漠的視線,在那張淚容上遊走,沒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
凌雲雙手交疊,微笑看著隊長。或許是家中也有個妹妹,對小女娃兒的眼淚,他早已免疫。
「你真的動了肝火?」
「沒有。」
「既然沒有,為什麼臉色還這麼難看?」他好奇的問道,眼中閃過莞爾。
黑玉似的眸子掃來,瞄了好友一眼。接著,他沈默的探手,從紙袋裡掏出鐵製的便當盒。
「啊,她還替你作了便當呢!」凌雲讚嘆道,順手把盒蓋打開。「才短短兩個月,她不但摸熟你的喜好,還注意到你的特殊體質,把你不能吃的食物全剔除了。」
這精心設計的可口菜餚,卻沒能贏得張徹一的感動,反倒讓兩道飛揚的劍眉擰得更緊。
「這也是新的。」他下了結論,冷銳的視線,牢牢的鎖住無辜的可愛小臉,黑眸的深處,悄悄閃過一抹令人費解的光芒。
這兩個多月來,舉凡衣服、球鞋、課本、毛巾或是漱口杯,只要是他碰過的東西,都像是被施了詛咒似的,全在持續而迅速的汰舊換新中。
更可疑的是,只要他開口追問,書眉就搬出各類稀奇古怪的藉口,顧左右而言他,或是自責的啜泣,最後再變出嶄新的東西來替換。
只是,同樣的把戲耍久了,總是會露出馬腳,更何況張徹一敏銳得像匹狼,任何細節都難逃他的雙眼,想騙過他,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起了疑竇後,他一改先前的縱容,冷靜的從旁觀察,逐漸發現,那張看來無辜的小臉,在大夥兒不注意時,總會閃過調皮狡詐的笑意。
凌雲挑起眉頭。
「啊,這倒是有趣了,那陣怪風總不會連你的便當盒都吹走了吧?」他莞爾的問道,也察覺出不對勁。「那些東西都被她藏到哪裡去了?」
「我會查出來的。」張徹一的口吻很平淡,眼光卻冷戾得嚇人。
「你會處罰她?」
「視情況而定。」
兩個人在一旁交談,而身為主角的書眉,卻渾然不覺,仍靠著楚楚可憐的臉蛋,以及泫然欲泣的模樣,擺佈那群充滿愛心的青年們。
看著張徹一的臉色愈來愈難看、眼神愈來愈陰鷙,凌雲在心裡搖頭,望向書眉的眼神,也充滿著同情。
啊,看來,這個小丫頭要倒大楣了呢!
楔子
市中心的繁華地段上,聳立著一棟藍色大樓。
大樓的造價驚人,內部裝潢得富麗堂皇,能在此租賃的,都是國內外赫赫有名的企業。電梯的黑色大理石外牆,標示出各家公司所屬樓層。其中,「福爾摩沙」就佔去了三個樓層。
噹!
電梯停在九樓,電梯門往兩側滑開。
陳舊的厚底靴子跨出電梯,櫃檯小姐連忙起身,還沒能開口,來人已經霸道的闖了進去。
辦公室內忙碌異常,他卻視若無睹,走到會議室前,逕自把門推開。
木門撞上牆壁,發出轟然巨響。會議被迫中斷,飄揚在室內的悅耳嗓音驀地停止,所有人都轉過頭,錯愕的看向門口。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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