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木頓珠的誕生
西藏東北高地,一個寒冷而堅硬的地方,未來的第十四世達賴喇嘛拉木頓珠(Lhamo Dhondup)降生在稻草覆頂的一間泥牆屋裡,那是一九三五年的七月六日。他的誕生就如同烤麵包一樣平凡無奇,雖然未來他的重要性就像耶穌之於聖誕節的意義一般。對西藏人民而言,達賴喇嘛不只是化身的活佛,更是西藏的代表。從這一天開始,西藏的未來、精神力量以及人民,都掌控在這一雙尚未為人所知的小手中。
拉木頓珠的意思是「期望實現神聖」,如同所有西藏人民的名字,只有合在一起才有完整的意義;這與西方人不同,西方人都有可分開的名和姓。他的誕生,並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和一般人一樣。在那個時代、那個特殊的地方出生,他,不過是另一個農家小孩,也許注定要在寺廟中度過一生,如同許多孩子的命運。
他出世時,連最鄰近的家庭也不知道,母親只是走到穀倉把他給生了下來。大部分的家人以哭聲確認他,或者是看到餐桌上多了一張嘴巴而已。隨著時間的流逝,鄰居才知道有個小孩來到世間,並贈送了一些衣服、毛毯和麵餅給他。除了這些裝點門面的東西以外,在塔采(Takster)村子裡,他沒有比其他孩子更特殊,他的祖先也沒有更尊貴。
母親的旅程
荻琪澤仁(Diki Tsering),拉木頓珠的母親,一九○一年出生在瓊卡的村莊,名叫索南措謨(Sonam Tsomo)。五歲的時候,她家遷移到古雅湖的大農莊,也是在安多省。當時西藏女子並沒有受教育,她開始學習家事以及持咒,被教導未來只有婚姻生活和辛勤的工作。身為一個佛教徒,她知道,通往富足而完滿的道路含藏著痛苦,而她信奉這個教條。
西藏的父母非常保護年輕女孩,荻琪澤仁的父母把她看守在家附近,很少准許她遠離露台或花園。七歲時,她除了打理自己,也被期待能為家人調製奶茶、烘培烙餅——然而要完成這些廚房的工作,她需要一張椅子才能搆得到爐灶。
十三歲時,如同西藏習俗的規定,家庭安排她嫁給蔣揚澤仁(Choekyong Tsering)。雖然新郎家希望能立即成婚,但女方家堅持必須等到她年滿十六歲才行。當那一年到來,占星家決定了大喜的日子——如同占卜西藏文化中其他重要節日,與西藏神話和精神根源要有高度的結合。因為,許多傳統習俗也都是配合著婚姻的盛典。
在婚禮前,荻琪澤仁的姻親送給她一些嫁妝;依照習俗,婚後,新娘只能穿著夫家手工編織的衣服。離開娘家的那天,母親焚燒她的舊衣櫥,並在儀式上做狀衝向火焰哀泣,以示失去女兒的極度痛苦。
索南措謨出嫁的旅程是一趟危險的行程,她在馬背上九個小時,前往坐落在安多省塔采村的蔣揚澤仁的農莊。她抵達夫家那天,獲贈了一條白色的哈達表示對她尊敬,但並沒有看到新郎。她被一大堆儀式的歌聲和食物款待,在見到將來的丈夫之前,還要再熬兩天。那一天,索南措謨的名字改為荻琪澤仁,意思是「幸運之海」。
家庭的承諾
在傳統西藏,新媳婦的生活是嚴酷的,有時一天要工作二十個小時。像許多西藏媳婦一樣,荻琪澤仁在肉體和精神上被婆婆虐待,在家庭中被期待擔任奴僕般的勞工,圍繞著莊稼和家畜團團轉。經過幾年辛苦勞役,在家中的地位才改善,最後當她卸下媳婦的頭銜之後,她也熬成婆——當家了。
率直而誠實的個性,使得蔣揚澤仁總是過得很愜意。他性子急躁,但心地善良從不記恨。他喜歡賭兩把、騎快馬,也知道如何治病,但卻很少做莊稼。當他的雙親故去,荻琪澤仁當家,蔣揚澤仁也成為農莊的主人。
拉木頓珠出生時,這對夫婦已經有了四個小孩——澤仁多瑪生於一九一九年,圖登吉美諾布生於一九二二年,嘉樂頓珠生於一九二八年,洛桑桑天生於一九三三年。在拉木頓珠之後還有兩個:杰尊貝瑪生於一九四○年,丹增秋吉生於一九四六年。雖然荻琪澤仁總共生了十六個小孩,但只有七個度過幼年期存活下來。
在整個家庭知道拉木頓珠轉世身分之前,命運榮寵了家中的另一個孩子。大哥圖登吉美諾布被第十三世達賴喇嘛提升到更高的地位,十三世達賴喇嘛圖登嘉措是西藏當時的政治和宗教領袖。雖然圖登吉美諾布的影響力不及尚未出生的弟弟,但是他的地位也受到西藏人民的尊敬。
當圖登吉美諾布被認證是當地寺廟的喇嘛轉世之後,榮寵恩賜了這個孩子。轉世是藏傳佛教很重要的原理,西藏人幾乎都是藏傳佛教徒,他們相信意識連續不斷,延續肉體生命,直到成佛。如果一個人的意識能夠決定轉世的時間和地點,就被稱為「祖古」(tulku),或是一個化身喇嘛,意指「活的人天導師」。祖古又被冠以「仁波切」的頭銜,意指「人中之寶」,大多是出家比丘,據說他們都會留下一些徵兆,引導人們去尋找他的轉世。只有達賴喇嘛能夠認證轉世的仁波切。 前世的塔澤仁波切是蔣揚澤仁的舅舅,他是塔爾寺(Kumbum)的住持,該寺坐落在塔采村近郊。塔爾的意思是「千佛之殿」,是安多地區最重要的寺廟。約在一四四○年建立,寺廟中心是紀念宗喀巴的出生地;宗喀巴是藏傳佛教最大派系格魯派的創始者,格魯派的意思是「道德的追隨者」。
當年老的塔澤仁波切過世之後,蔣揚澤仁的母親就期盼媳婦能夠生下一個男孩,希望是她哥哥的轉世。當她的媳婦第一胎生下女兒的時候,蔣揚的母親非常憤怒。十三世達賴喇嘛的顧問找到另一個小孩,認為是塔澤仁波切的轉世,但不久這個孩子就早夭了。大家不清楚為什麼達賴喇嘛遲遲沒有認證的理由,等到這個孩子夭折之後才接受了達賴喇嘛的先見之明。當圖登吉美諾布出生後,他的祖母興高采烈,在他過完第一次生日不久,十三世達賴喇嘛送給他的父母一封信,任命這個孩子為塔澤仁波切,也宣佈他是前世方丈的轉世。很快的,他就被送到塔爾寺開始過著僧侶的生活。
巨大的影響,簡陋的家
在一九二○年代初,提早受宗教訓練是西藏的習俗,雖然這在大家庭被視為是起碼的標準,但大多數父母窮得無法負擔,不過,他們通常至少會送一個孩子到寺院去。雖然在偏遠地區修行很罕見,但在西藏首都拉薩,大家庭的父母常會送女孩到女尼庵院。在這些寺院,孩子不僅衣食無缺,還能接受教導、讀書、寫字和佛法,或是佛陀的聖教。
留在家裡的男孩要跟著父親到田莊工作,學習莊稼和畜牧等農事;女孩繼續學習家事並準備結婚。在古代,女孩的出生被視為是個麻煩甚至是個禍害,因為女孩對營生沒有任何幫助,只有耗費。在貧窮的家庭裡,女孩一出生後常有被淹死的情況。
這種輕視生命尊嚴的理由,是源自於極度艱困的遭遇和普遍的死亡。一次,因為鄰近的中國發生嚴重饑荒,一對帶著死去嬰孩的乞丐夫婦出現在蔣揚澤仁農莊門口。荻琪澤仁供給他們食物,並問他們是否需要協助埋葬嬰兒。當她了解到他們並無意埋葬嬰兒,而是要吃掉時,荻琪澤仁立刻清光家中所有的貯藏品,把糧食全給了這對夫婦。這個慈悲的特質將由小拉木頓珠來完成,將來他會知道他的偉大使命,他就是大悲觀世音的化身。
這個孩子在中國邊境的藏東地區展開生活。位於商旅隊的路途中,塔采一開始是個黑色帳蓬的遊牧村,帳蓬是以犛牛的毛所編成。犛牛原生於中亞山區,是一種狂野、粗毛的牛。一條溪流流經村莊,遊牧民族發現這是一塊好牧場,可以種植大麥、燕麥和蔬菜,最後在此定居下來。在拉木頓珠降生的這一年,塔采已是個有三十戶居民的小村落。
每一戶都信仰藏傳佛教,西藏傳統是屬於大乘佛教。這個派別期望能證悟最高階的涅槃,從人道中解脫。他們尋求根除因果所產生的惡業和煩惱,最後成佛。每一個眾生都可以達成,但要經過好幾世的努力。
這些佛教家庭都有佛堂,安置著佛像和經書,以及舍利塔。圓頂的舍利塔根據佛堂的規模可大可小,裝著過世喇嘛的遺物。每天供給鮮花和酥油燈(小碗盛裝著犛牛油和一根燈蕊),以供養諸佛菩薩。佛龕在城市和鄉鎮、宮廷和農莊到處都可以見到,它們只有一個存在目的:減輕心理壓力、讓人得到心靈的指引。
拉木頓珠家的農莊很小,雖然他們不是鄉下人,但也不是富有的貴族。他們種植大麥和蕎麥,這是西藏主要的農作物,另外還種有馬鈴薯。灌溉在此地並不存在,農夫依靠雨水澆灌農作物,常常因為乾旱或冰雹而蒙受損失。生活是艱困的,但由於終身追隨佛教傳統,對大多數的安多人而言,擁有堅強的家庭和頭上的一片屋頂,這樣的恩賜已經夠了。
蔣揚澤仁的農舍坐落在山坡上的三戶房舍中間,在塔采村的偏尾處,由石頭和泥土所建造,單層的房舍還有石牆圍繞,為了安全起見,並有一道門會在晚上關閉起來。平坦的屋頂用青綠色的瓦排列而成。有一個稀有的承霤,是用杜松木鑿成一個中空半圓形,做為承接雨水流到庭院的檐槽。房舍的前方是一面沒有窗的牆,只有一道木門,門面裝飾著三叉魚叉和龍。毗連的天井有一棵樹和一根三十尺高的旗竿,旗竿上懸掛寫滿了祈禱文的白色天馬旗(佛教徒相信每次天馬旗在風中拍打,他的祈禱就隨風飄向天堂)。除了一隻黑白相間的小狗和一隻西藏獒犬,其他的動物都不許進入天井。
房舍的內部,門口鋪設了一張羊皮,使得開關的時候不至於發出聲響。一進門就是廚房,這是全家人花最多時間的地方;天花板上,橫樑吊著一個上釉陶土做的貯水池。房子的北角是大人的房間和一間佛堂;西邊是牛舍、一間儲藏室和一間客房;南邊角落是馬棚,豢養有八頭牛、雞、綿羊、山羊、馬和犛牛,還有七頭犛牛和母牛混種的卓摩(dzomos)。荻琪澤仁在擠牛乳時,常會餵小拉木頓珠一碗溫熱的牛奶,在他快滿兩歲時,就被指派負責撿拾雞舍裡的雞蛋。
生活用的家具很貧乏,除了幾只色彩亮麗的櫥櫃和睡覺的地方——稱為炕。通常是由泥磚堆成高起的中空平台,填滿了乾草或乾糞、木材,可以燃燒取暖。炕上鋪上一層或多層的毛毯、床單,睡起來會舒適些。
在早期的歲月,拉木頓珠和母親睡在這樣的炕上,稍長後,他就和兄弟姊妹睡在廚房火爐邊的木頭地板上。所有室內的房間都鋪有木板,除了廚房的非起居空間是泥土地板。在房間與天井之間的走道則鋪著平滑的石頭。
藏人的日常生活
家中的農牧生產通常只夠溫飽,他們自己負責所有的營生,平常會請五個長工,農忙時節則請十五到五十個臨時工。由蔣揚澤仁監督他們,荻琪澤仁有時也在田間幫忙,她主要負責家務和小孩。
當累積有剩餘的產品時,蔣揚澤仁就拿到市集上去換取茶葉、糖、棉布和其他自家沒有生產的貨品。這種以貨易貨的制度是西藏偏遠地區的一種生活方式,即使是過境的遊牧民族或附近城鎮的人,也會以他們的馬匹來換取農作物。蔣揚澤仁選馬和養馬的功夫遠近馳名。
經過繁忙的一天,家人安頓下來吃一餐,烘過的大麥粉或糌粑一向是西藏人的主食。糌粑用手指捻成小球狀食用,配合喝酥油(犛牛油)茶或青稞酒,也可以磨成粉狀食用。吃糌粑雖然是西藏人每天的例行事,但也讓人有點畏怯。一個外地人這樣評論:「糌粑是絕好的大麥粉,一放進嘴裡立即就吸收所有的水分,迫使你要趕快去喝些飲料。我發覺用手指簡直無法吃它。」糌粑加上肉類和蔬菜,也可以做出美味的燜菜。
酥油茶是西藏人的國飲,平均每人每天要喝上六十杯,做為營養補充。對於西藏高階層的人來說尤其重要。製作酥油茶,是將牛油(由犛牛奶做成)和紅茶葉以及鹽混合攪拌,一直到完全融勻為止。因為茶葉是從壓縮的茶塊中刮落,一些犛牛糞會黏在極小的顆粒中。一個訪客如此描述:「因為犛牛油的緣故,酥油茶像雞湯更勝於茶。它的味道有麝香的氣味。」
糌粑與酥油茶每餐都有,和水餃、薄玉米麵湯被視為傳統的西藏食物。藏人每天吃兩餐,後面一餐供應肉類——羊肉或是犛牛肉,鄉下人有時候吃生肉。魚被認為是骯髒的不能吃,由於土地貧瘠,除了馬鈴薯,蔬菜極為缺乏。西藏的食物並非那麼甜美可口。
西藏的傳統服飾有點像和服的長袍,稱為秋巴(chuba),曾經是藏人全家穿著的服飾,配合許多現代的衣服,今天的秋巴樣式就更多元化了。「秋巴在腰間以一條寬布帶繫住,用不同顏色的線織成,以紅色最為顯著。這些袍衣是羊皮、羊毛布或是絲質的。」西藏作家拉摩仁波切這樣寫道,「秋巴的穿法可長可短,只要調整腰帶即可。婦女的穿著可以長及足踝,男士則一般穿到膝上。」冬天的時候,秋巴通常用獸毛或厚棉做襯裡以保暖。在拉薩,婦女在秋巴上會圍一件顏色鮮艷的圍裙,各地方的習慣不同。在秋巴裡頭,是棉質或絲質的滾邊裙子、褲子,而男人則是穿羊皮褲。
鞋子也是各地不同。雖然男女都穿及膝的靴子,但各省的顏色和樣式都不一樣。有平底、犛牛皮底的,有毛氈、棉布、皮革製的,它們在背面開口,可以很輕易脫下,上頭則用鞋帶繫緊。
珠寶不只是飾品,而是西藏婦女的必要裝備。傳統上,女人在每一根手指都戴上戒指,耳朵則刺兩個直徑八分之一英吋的耳洞,可以掛很重的金銀耳環。有時她們一次掛四到五串的項鍊,以珊瑚或綠松石裝飾。因為西藏遠離海邊,貝殼類也是很珍貴的裝飾品。
如同衣飾一樣,西藏的語言也是各地有不同的方言。西藏的文字有自己的字母,直到書寫體出現時仍有獨自的語言;書寫體是根據印度的梵文筆法,於七世紀時發明的。因為許多西藏文字無法立刻翻譯成英文,西方的藏文拼音常有不同。達賴喇嘛說,早年在塔采的生活多半不記得了,他的第一個記憶是有關駱駝和公共廁所。他以自修學來的英語告訴美國有線電視網CNN:「在我工作的時候,一隻巨大的駱駝接近,我立刻逃跑。」他笑著說,那打斷了他「沉重的工作」。
這個小故事意味著他隨和、親切的特質。身為觀世音菩薩的化身,他出生的名字——拉木頓珠或「期望實現神聖」的精神,流遍他的生命。他出生時的許多徵兆,都暗示著注定要實踐更崇高的目的。
達賴喇嘛身分的跡象
在他出生之前,拉木頓珠的家庭經歷了一段艱苦歲月。首先,家中豢養的十三匹馬感染致命的傳染病,造成動產及財務上的重大損失。接著,不但沒有降雨,冰雹摧毀了農作物,帶來持續三年的饑荒。有些家庭遷移到其他地方,拉木頓珠一家還留在塔采。靠著塔爾寺喇嘛好意,給予他們的一些扁豆、米、豌豆,這個家才度過危機。
在拉木頓珠出生前兩個月,蔣揚澤仁得了奇怪的暈眩症,每次他站起來的時候就會失去意識。然而當荻琪澤仁生完拉木頓珠回到房中時,她的丈夫下床了,不明怪病不藥而癒。當她告訴丈夫剛生下一個孩子,蔣揚澤仁欣喜若狂,說他是不平凡的小孩,而且立刻就決定把這個孩子送到寺廟裡。
不久,一對烏鴉棲息在農舍的屋頂上。佛教徒相信烏鴉是護法神大黑天的化身,並在好幾世達賴喇嘛出生時都曾經伴隨過。當第一世達賴喇嘛根敦珠巴出生不久,他的父母遊牧紮營而居,被掠奪者侵犯,來不及帶走所有的小孩以及食物,只好把剛出生不久的他藏起來,第二天回來找時,發現一隻大烏鴉正保護著他。第七世、第八世和第十二世達賴喇嘛出生的時候,烏鴉也出現在一旁。拉木頓珠被認證為達賴喇嘛之後,烏鴉又出現在他家的屋頂上,這也被認為是他身分的一個徵象。
有關這個幼童生活的其他事蹟,似乎也指出了這一點。「他常常收拾好他的衣服和小東西,」荻琪澤仁寫道:「我問他在做什麼?他總是回答:打包,準備要到拉薩去,而且會帶我們一家過去。」
她詳述這孩子的一些非凡特質,例如除了媽媽、他不允許別人碰他的缽。他不喜歡好爭論的人。在還沒滿兩歲的時候,他曾經試圖拿棍子打違規的人。他也不喜歡菸,如果有人點菸他會生氣。達賴喇嘛的家人覺得他的專制,是一種注定要做大事的徵兆。
而他的確是。但這孩子的旅程還沒開始。在拉薩,他的偉大命運才準備開始要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