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的吸引力：偷窺
青春期的男孩，很難和自己的性趨力相抗衡；與其壓抑，不如讓他透過合理的方式加以疏導！阿宗來報到時神色有些恍惚，我想要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他卻不斷地閃躲我的眼神。我感到他不希望我知道他所發生的事情。這件事或許是重要的事，也可能涉及他和家庭的隱私，他不願提起，我也沒有理由繼續追問。阿宗的爸媽都是上班族，他還有一個姐姐，書讀得不錯，現在就讀國立大學。阿宗在學校的表現平平；但也沒有什麼特別不好的地方，只是比較愛玩，功課時好時壞的；上課時偶爾會因賴床爬不起來而藉故缺課。
阿宗是因出去玩的時候騎了朋友偷的贓車，他怕牽連朋友，就承認是自己偷的；在審理時他無法對事件做合理交代，最後才承認他替朋友頂罪。即使遇到這樣的事情，他也不覺得嚴重，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是今天他的神情，讓我覺得他遇到了特別的麻煩。媽媽在電話裡又說不清楚，只表示等隔天有輪休，她會到法院。我心裡想，阿宗該不會又因為朋友而牽連上什麼大案子吧！媽媽來時，神情十分難堪。她提到阿宗除了散漫一點，其實是個滿好的孩子，我請她有話就直說，這才知道，阿宗幾天前被鄰居抓到用針孔攝影機，偷拍附近鄰居洗澡和做愛的鏡頭。
阿宗一開始不承認，爸爸也認為阿宗不會做這種丟人的事，但最後卻在阿宗的房間找到攝影機，也從電腦檔案中發現，他不僅僅偷拍鄰居，連姐姐、媽媽的入浴鏡頭也都被他偷拍了。讓爸爸最難堪的，是在眾人面前，看到爸爸在媽媽生日那天，送了一套特別的性感睡衣給媽媽，還有一些做愛前的愛撫動作。爸爸受不了鄰居的嘲諷，用鋁棒打爛了他的電腦和攝影機。爸爸要他當眾向鄰居下跪道歉，鄰居還起鬨要拿狗屎給他吃，才肯放過他。
阿宗知道自己有錯，可是鄰居七嘴八舌的刻薄樣子，把阿宗惹火了。他說，鄰居做愛故意不關窗，還發出很大的聲音誘惑他，難道他們都沒有錯嗎？他承認自己很色、很變態；但被他拍到的人，難道就不色、不變態嗎？爸爸氣不過就要拿鋁棒打阿宗，鄰居也鼓譟著要打死阿宗。阿宗從爸爸手上搶走鋁棒，發狂似的揮舞，激怒了鄰居，一群人圍著要打他。他寡不敵眾，最後從陽台上的欄杆翻爬到鄰居家逃了出來，就這樣幾天了都不敢回家。
阿宗的爸爸也在鄰居冷嘲熱諷下，由里長出面協調簽下了和解書，銷毀所偷拍的影像，每家還賠一萬元給鄰居消災，總共賠了五萬元。爸爸和媽媽、姐姐，這幾天都不敢出門，怕被人家說閒話，全家人都覺得是阿宗惹的禍，害得全家都不能過單純平靜的生活。媽媽十分不解，阿宗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心理有什麼毛病，要不要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呢？「媽媽，安心啦！阿宗很正常沒什麼問題，只是他的膽子比其他人大一點而已！」
媽媽問我，一個孩子，為什麼不能好好讀書，把自己的本分做好，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的確，社會也是這樣期待每一個人，只要守法守紀，每個人都各盡本分，這個世界不就太平了嗎？但這樣的社會從未出現過，不管什麼樣的世代，總有一些人是守著本分，也有一些人，不管什麼樣的法律和秩序，他們都會去違犯。更大部分的人則處於灰色地帶，有時做個守規矩的人，有時卻會觸犯規矩。阿宗會不會成為一個經常侵犯別人、給自己找麻煩的人，關鍵就在於我們如何面對和處理他所做出的事情。
在我的立場，阿宗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是學習的機會，我需要阿宗爸媽和姐姐的協助，幫助他從這個事件中學習，否則他還會在類似的事件中跌倒。「我們要先認同阿宗他不是故意的，我們要先了解他，這樣才有機會幫助他！」「他怎麼不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這件事是不對的，而且他已經有幾次偷看姐姐和我洗澡被發現的經驗，他怎麼會不知道做這種事，會讓人家討厭呢？」媽媽有些激動，她也是被害人；但她是個媽媽，對孩子的好奇和侵犯，都有著較大的包容，所以，她只是質疑我的看法，並未動怒。
「我剛剛所說『不是故意的』，並不是說阿宗明知道是壞事卻又去做，而是阿宗無法和自己的性趨力抗衡，他無法理智的控制自己。就像那些名人鬧的緋聞，他們難道不知道這些事會造成自己及別人的傷害嗎？他們當然知道，但他們卻情不自禁！」「這樣是指男人犯的錯都可以原諒，不必追究囉！男人為什麼都不想想女人的想法呢？」媽媽可能想到了先生曾有的外遇而受傷的經驗，她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媽媽！妳會希望阿宗再犯類似的錯嗎？他這時候需要了解和協助，而不是報復和懲罰。」
在與性有關的罪行中，所面對的處置往往都是譴責、體罰、羞辱，甚至是隔離，但得到的效果卻是不一定的。外遇的先生經太太諒解，就會因此安守做丈夫的本分，不再想別的女人了嗎？阿宗的父母曾為外遇的事件所苦，我想如果在處理阿宗的事件時，能讓爸媽對性有比較深的認識，或許可以幫助他們的婚姻關係。在談到這件事時，媽媽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原先她只是單純的認為有什麼爸爸就有什麼兒子，爸爸好色難怪孩子會做這樣的事。
這次的偷拍事件，她也是受害人之一，偷拍的內容讓她覺得十分委屈；她述說自己為了婚姻、家庭和孩子，都盡力在滿足她先生對於性的無理要求。她看到那些鏡頭之後，覺得自己很卑微，不知要如何面對孩子和自己。她先生有時要她打扮得像個檳榔西施，有時則要她扮演受虐待的女人，她都勉強接受；但有次先生竟要求她和家裡養的狗做愛，她快氣瘋了，真想拿刀子把他先生殺了。她為這個家，每天累得像一條狗，又要工作，又要忙做家事，她先生卻什麼忙都不幫，滿腦子只想著性。阿宗的媽媽說，她先生應該娶一個妓女，隨時都等著和他做愛，最好整天都不要下床，做愛做到死，他最高興。
媽媽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但一個女人為了讓先生得到性的滿足，多年來忍耐配合，這些話是她隱藏多年的痛。為了阿宗的事，讓她有機會把心裡的話講出來，過程雖然激動了些，但講完之後似乎輕鬆了許多。我猶豫了一會，跟她說她的先生也沒什麼問題。他的行為是許多男人都有或曾經幻想過的，如果男人不會這樣，就不會有那麼多的SM道具和色情VCD了。
男人對於性，是一種趨力，它並不是一顆快樂丸，發洩只是在紓解了內在的壓力而已。男人希望做愛能得到如同快樂丸的效果，得到真正的滿足；但不管他怎麼努力、不管有什麼許多美麗的幻想，當他發洩完，他會像洩了氣的皮球，等個幾天，精囊再次充滿，他的腦子裡又會活躍著各種奇特的幻想 。所以，有些男人就會不斷的嘗試新花樣。性幻想會讓男性得到部分壓力的紓解，等他真正得到性的時候，他就會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滿足，又會想要新的花樣了。
許多的色情影片，為了滿足男性的幻想，總把女性塑造成對性充滿著飢渴，但是這和女性的需求並不一致。許多太太非常辛苦，往往為了確保先生的愛或家庭，必須依先生的幻想配合演出，許多時候都會造成心理上難以言喻的陰影。很少有先生會知道，另一半會因為這樣的要求而受傷；更少有先生會了解自己真正想要的，不只是性的滿足，而是內心對愛的渴望。
男性在受性趨力影響時，思維常常會受到打擾，會在「想要」和「自責」中掙扎，大多時候理性會勝過性趨力，但某些特定的情境下，性趨力會失控。阿宗的行為也是如此，他從偷窺得到滿足，也以為能在這裡持續獲得滿足；但同樣的情境重複幾次之後，就滿足不了他了。他只好另尋其他的刺激來滿足。阿宗沒有宣洩性慾的管道，偷窺只是讓他的手淫經由視覺、聽覺的刺激，得到比較大的滿足而己，一旦他發洩了，這些東西會有一段時間對他失去誘惑力。
一個沒有性伴侶的男人DIY時，會用一些方式讓自己比較容易達到高潮；但這並不表示男人一旦結婚、有了性伴侶就不會想偷窺了，他依然會對偷窺有著濃厚的興趣。因為偷窺伴隨著的緊張情緒，是和另一半做愛時享受不到的；但對一個已婚的成年男人來說，有比較多的經驗和知識抑制他的幻想。
當性獲得滿足的時候，可能有段期間，色情VCD之類的東西會被扔掉；但穿著清涼暴露或美豔的女人，仍會吸引著男人的注意力。性的吸引力總是在男性的內在蠢動著，它只會被隱藏而不會被終極的解決和控制。大部分男人都很容易掉入桃色陷阱，還未陷落的原因，不是這個男人有什麼特別的定力，而是「他」運氣比較好，與那樣的情境錯身而過。事實上，一個男人必須保持高度的警覺才能免於身陷桃色風暴。
阿宗的媽媽情緒稍微平復了些，但她嘴角牽動著，欲言又止。我試著說出她的想法：「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妳是不是想說這句話？」她笑了出來。的確，許多家庭和婚姻，都因為男人的性而被打亂和破壞了。男人不是不珍惜辛苦建立的家庭，而是他有許多性的幻想， 讓他無法理性的思考和判斷。如果能夠像古代帝王毫無限制的為所欲為，不要說是三妻四妾，男人可能要幾十個或幾百個女人吧！
歷史上的帝王不就證實了「性放任」的男人，其實還是難以滿足的嗎？男人他不是故意要騷擾、侵犯、傷害女人的，他是被生物的性本能所操控了。男人需要更多的學習和自我了解，才能和「性趨力」和平共生；但是男人大都不願意求助和學習，所以，他們就一直在同一條路上，重複的跌倒和受挫，製造了困擾給自己和周遭的親友。男人雖然不是故意的，但他卻有責任要學習自覺和自我提升。
阿宗需要爸爸、媽媽及姐姐的幫忙，協助他盡快恢復正常生活。為了這件事，家人受了許多委屈，阿宗也不好過；如果可能，讓他暫時住在親戚家中，等一段時間之後，大家情緒平復了，再回到家裡來。大家對性方面的犯罪，都會加上一些自我的經驗和情緒，當事件發生的時候藉機發洩。阿宗犯的錯是許多男人都可能犯的，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嚴重的事，反而認為這是阿宗認識性的好機會。「性需求」和「性衝動」是一個男人正常的生理反應，如何讓自己得到紓解，又不觸犯到社會的規範，這是阿宗要學習的。更重要的是，不要因為此事的發生，而讓阿宗對性產生負面的聯結。
家人應該停止譴責阿宗，從小都沒人教他認識正確的兩性關係，這件事家人也有責任的。如果因為阿宗這次的行為讓全家人重新認識和解讀男人；爸媽能有和諧的性生活，姐姐結交男友或結婚時，能更了解男人性的情結，那麼這次的事件也不是毫無意義的。媽媽聽了之後，釋懷多了。很難想像，在如此開放的社會，只要遇到與性有關的事件，我們就會變得緊張和不安；性是我們生命的一部分，有什麼理由如此的壓抑和禁忌呢？「做女人比較吃虧！可憐！」
阿宗的媽媽走的時候講了這麼一句話。其實，什麼是公平，真的很難論定。男女天生就是不同，在動物界中，雄性為得到交配的機會，必須彼此拚搏，雌性則要擔負生養的責任。老天爺的安排偏心了嗎？在某些時候，男性的確佔了優勢；但從性的角度，男性終生都要被性慾所牽制，這很難解釋清楚，我只能站在她的立場給予一些安慰的話。「在我們傳統的社會和家庭中，對女人的確有些不公平！媽媽您辛苦了！」
媽媽走後，我聯絡了阿宗。他似乎很期待我能為他找到出路。他犯下的錯不是單一事件，而是許多情結的糾結。我約了一個可以長談的時間和他見面，對於這樣的事件，我不能讓他認為這是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合理化自己的行為；但又不能讓他過渡的自我譴責而坦然接受自我的性趨力。放縱性慾、毫無節制對人是無益的；但逃避或壓抑也不健康，如何找到平衡點，讓阿宗把對性的注意力，分散在生活和課業上，對他才是比較正面的作法，畢竟人不是靠性而活的，他必須把大部分時間花在學習之上。
「阿宗！這段期間你一定過得很苦喔！」阿宗垂著頭，這些天來他心中一定有著不同的想法和感觸在翻湧。他會自我譴責，也會出於防衛本能的抗辯，甚至會有自我毀滅的念頭。因性而生的情緒是錯綜複雜的，我要如何幫阿宗理出一個頭緒呢？「你嘗到當男人的辛苦了。上輩子你可能是女人，受盡了男人的苦，許了要當男人的願，現在你是男人，光要把性慾搞定，就讓你吃盡苦頭了喔！」
我沒有任何的責備，反而有些心疼。阿宗沉默不語，也不知該回應我什麼。我先告訴阿宗，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是自我成長的機會，我們不能改變過去，卻能在未來找到一個自我調適的點，讓生活不致因為性而混亂。我明白的告訴他，性不只是折磨青少年，性也同樣困擾著成年及已婚的人。他可能很羨慕那些被偷窺的人，有性伴侶可以發洩性慾；但他們也要為了性付出許多代價，認真工作或努力討好性伴侶，他們做愛和阿宗的自慰，所得的滿足並沒有太大差異。
阿宗似乎是用幻想來得到發洩，但這些人難道不是嗎？他們真的只是靠性行為來滿足嗎？他們也是靠著不同的幻想來獲得滿足。差別在於，阿宗是靠手幫忙，他們則有性伴侶罷了。男性的一生會有大部分的時間被性的意識所佔據，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如此，阿宗所犯的錯，任何一個男人都可能會犯；但他付出了那麼高的代價，他學到了什麼才是重要的。阿宗面對我直接的言詞，先是漲紅了臉，後來被我的描述逗笑了。
他說他這幾天都躲在一個朋友家，這位朋友曾經和他一起偷拍、觀看影片。他們深怕會被警察抓去，甚至害怕會被一堆記者採訪，如果是這樣，他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不安，因為焦慮，他們盡可能合理化自己的行為。他們就趁家人外出時，一起看色情VCD，用自慰讓自己放輕鬆。當他們放鬆時，他們就覺得這些大人太自私也太虛偽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還不是偷看黃色小說、小電影；現在當了大人，「性慾」可以得到滿足時，就忘了自己以前的痛苦。
大人自以為很有智慧，但在房間裡褲子一脫，那種淫蕩的模樣和A片又有什麼不同呢？每個大人都假裝自己對性沒有興趣，一副很高尚的樣子，但在做愛時跟那些狗也沒什麼不同。他們的爸媽也是一樣，因為這件事，他很難再去尊敬他們。鄰居要他吃狗屎，爸爸竟然不吭一句，這些大人才真該去吃狗屎，人前一個樣，人後又是一個樣。他有些心寒，他想到這些人光著身體在做愛的樣子，他們才像色情狂。 阿宗越講越激動，我鼓勵他把內在的感受全講出來。
一個青少年有著強烈的性衝動，性的網站與書刊限制十八歲以下不得觀看，成年人卻可以。他覺得很不平衡，如果這些對十八歲以下的孩子有不良影響，對大人就不會嗎？爸爸還不是受A片影響，和媽媽大玩角色扮演。隔壁的王老師最讓他噁心，平日一副聖人樣子，結果居然在看從學校沒收來的色情漫畫和VCD，還強迫太太一起看；還一邊做愛一邊看A片，甚至拿班上女學生的大奶和太太做比較。阿宗有次偷看女同學的丁字褲，王老師還打他一巴掌，罵他下流無恥，阿宗憤憤不平，如果自己真的被移送法辦，他就找記者把這些事全抖出來，看誰比較色，比較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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