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常識6
天然的就「安全」！
行醫這些年來，我遇過很多病人左右為難，不知自己該接受已有確證的醫療建議，還是該用某些「天然」療法來維護健康。若某項產品是「天然的」，那就表示它安全、對你有好處、副作用少、會讓你長壽嗎？未必。菸草不也天然嗎？卻是個眾所周知的慢性殺手。砒霜也是。但大家還是說，「史妮德曼醫師啊，我不想吃藥，有沒有什麼天然的可以吃啊？」
行醫的早期，我還不太知道該怎麼回答這種問題。當年我在小岩城的病人，幾乎都拿我開給他們的處方，而且照著囑咐做，並不會轉而尋求非傳統療法。但我搬到舊金山以後，病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會告訴我，他們正用些這個或那個我從沒聽說過的草藥或補充劑，而我會勸他們不要吃，告訴他們那不過浪費錢，他們放進嘴裡的那些東西根本毫無價值。但我當時犯了個大錯，就是他們蒐集了那麼多證據之後，才決定要服用那些東西，而我卻沒有藉由蒐集更多證據，來說服他們不要服用那些東西。
有天，我腦袋裡的燈泡突然亮了：我應該花點工夫研究補充劑這爆炸性領域，不能存著鴕鳥心態，任憑自己的病人暗藏不露的拚命吞維他命解毒、提神，一點也沒打算跟我說他們真正的病史（我必須知道才能替他們治療）。那時我感覺，我這醫師當得不好，因為我不願意傾聽，病人是自己在治療自己，而不是跟著我一起做治療。我終於明白，是我虧欠病人。
於是我開始閱讀、跟醫師討論、參加課程，希望能多學一點。我傾聽病人的話，並且把眼罩取下。我想知道病人在服用些什麼，而且我想讓他們知道，我心胸開放。
很多人覺得服用補充劑讓他們受益良多，有人則覺得這不過浪費時間和金錢。事實則是，有些時候補充劑能輔助治療，有些時候卻可能跟醫師施行的療法和用藥相衝突。還記得我第五章提到的那個病人林賽嗎？像她這樣的癌症患者，很容易成為虛幻希望和承諾的擄物，他們迫切想做點什麼能預防疾病、能強壯自己的事。而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林賽診斷出得了癌症並經過治療後，會窮盡一切方法，試圖讓疾病不再復發。她母親曾跟我通風報信，說林賽吃了很多東西，又是大量維他命、又是煎補藥的，這讓作母親的很擔心，她想確認這些東西沒有害。於是約下次門診時，我要林賽把她那些「藥」全帶來給我瞧瞧。結果她來的時候，帶了滿滿一大購物袋，東西倒出來時，你會感覺她把健康食品店所有東西都買下來了。裡頭有維他命、能量飲料、乾草藥、膠囊、藥丸、藥粉、藥膏和外用藥水。我發現有些東西的單位劑量太高，但大體來說，對身體沒有傷害，不過，我不太相信這些東西能治好她的癌症。此外，她大量吞服補充劑，身體卻根本吸收不了，這些東西雖經過她的身體，卻無實質效益，不過製造出昂貴的尿液。還有一個問題，也是我最擔心的，就是林賽吃太多補充劑，以致忘了要好好吃頓真正的食物或享受一餐，這會危害她的健康。她太執著這些誇大不實的成藥，以致忘了自己還有生活要過。
我建議她把大部分補充劑丟到垃圾桶，只保留幾樣自己喜歡的，然後離開醫院後，好好買杯巧克力奶昔喝。結果，她眼淚奪眶而出，大大鬆了口氣。那天下午，她喝了一杯超級大的泡泡奶昔，「真好喝，」她跟我說。
自然療法古早就有
林賽陷入你我難免也會踏入的陷阱，那就是自己動手治病。這現象所以愈來愈普遍，原因不足為奇。補充劑積極打廣告，內容引人入勝，它宣稱有療效、有科學上最夯的「神奇」成分，從治關節炎、癌症到保證減重樣樣都行，大家也就這麼聽進去了。雪上加霜的是，大家對侵入性療法、高昂醫藥費、處方藥副作用愈來愈憂心，而管理式醫療下那些過勞、疲憊的醫師冷漠的治療態度，也讓人不敢恭維，因此你就看到，愈來愈多人擁抱所謂的自然療法。
自然療法不是什麼新鮮事，其實，它古早就有了。遠古時代，醫病的人用啤酒洗傷口、用蜥蜴大便做膏藥、用咒語和護身符驅邪。接著來到希波克拉底這位希臘醫學之父的時代，他也有套自然療法，認為「人人都有適度營養和運動，這就是最安全的健康之道。」這些我們當然懂，但最先說的是希波克拉底，而說「首先要做到不傷害人」的，也是他。
到了我們這時代，多數消費者都認為，天然產品無害、安全。為何如此？我想，我知道原因。比方來說，藥草是天然的，凡植物的花、葉、莖、種子、根、果實、皮或任一部分，可取其味、藥性或香氣而用者，都可稱作藥草。「藥品」（drug）這字源於中古英文的「drogge」，意思是「使其乾燥」，因乾燥的植物常拿來當藥用。你可能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在用藥草了，比如，只要泡杯茶喝，就是在用草藥方。
消費者以為，政府單位會比照處置藥品，透過審核，把這些天然產品測試一番，看它們是否安全、有效。但事實並非如此。一九九四年，補充劑製造廠商強力遊說，國會於是有所回應，通過「飲食補充品健康和教育法案」，修改對該項產業的規範。現在，你在貨架上看到的維他命、礦物質、草藥和其他「天然」成分產品，上市前統統不用經過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審核。當年的法案有個但書，裡頭要求製造商必須保證補充劑裡的成分安全，但這條款直到最近才開始落實。食品藥物管理局已下令製造商必須測試產品的純度和成分組合，大廠目前已經開始這麼做，小廠只要二○一○年之前符合規定就可以了。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迫切需要知道某些補充劑到底是不是真的安全、有效。營養補充劑取自天然的成分，很難註冊到專利，藥廠因此在研發方面興趣缺缺，不肯花大錢仔細研究這些補充劑的安全和效用。既缺乏研究，很多主流的醫師就不會接納這些東西。
目前已經知道有些藥方有危險性，甚至會致命。一九九○年，有一種叫做色胺酸（一種胺基酸）的助眠補充劑因為製程汙染，導致幾千人服用後得了罕見的肌肉疾病，至少三十人因此送命，美國政府只好禁掉這藥。二○○四年，食品藥物管理局禁止販售含麻黃鹼的膳食補充劑，原因是它有導致心臟病、中風和死亡的風險。我還記得之前一年，我看到過其中一起死亡病例的資料，上頭說巴爾的摩金鶯隊的二十三歲投手巴契勒（Steve Bechler）死於中暑，但有位醫療檢驗師卻認為，他的死多少跟服用麻黃鹼有關係，這樁悲劇也提醒了我，天然未必就「安全」。
二○○四同一年，出版《消費者報導》（Consumer Reports）的非營利組織「消費者聯盟」提出警告，要美國大眾避免服用「十二種骯髒」（dirty dozen）補充劑，原因是這些東西可能致癌、引發心臟疾病、腎臟病、傷肝，甚至導致死亡。榜上有名的是：馬兜鈴（又名蛇根草）、紫草、雄烯二酮、小槲樹、石蠶、醉椒、苦橙、內臟與腺體萃取物、半邊蓮、胡薄荷油、黃岑以及育亨賓。
有些補充劑的警語標示著：顧客留心，貨物出門概不退換。這幾年，多家私人研究室測試了補充劑的品質，結果卻發現，部分製造商根本沒做到他們在產品標示上所承諾的，例如，廣告說含有軟骨素、鋸棕櫚和輔酶Q-10這些成分，實際上卻沒有。這幾種成分都很貴，而且很多都是來自中國，中國在使用草藥方面已有悠久歷史，但大家從最近的新聞報導裡可知道，他們在食物和補充劑方面的安全記錄很差。類似測試還發現，有些補充劑遭到像鉛、殺蟲劑和細菌這些可能傷害人體的成分污染；有些甚至發現裡面含成藥。你買到的東西，可能不含它廣告上寫的成分，反倒含些你沒想買的。
大家都把希望寄託在新出來的藥方和療法，但實在不能這樣。不管是補充劑還是藥品，任何治療法都有其短缺之處，所以一定要審慎，用常識來判斷。只要找出事實根據，把可靠的和吹噓的區分開來，有些補充劑是值得用的。在這兒，我要告訴你某幾樣我喜歡的補充劑，以及幾樣該避開的，好讓你解開謎團，知道哪些選擇對你來說既有用、又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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