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應該只有黑與白。
我們都是灰色的,自一出生,體內就裝載著相同分量的光明與黑暗……
池袋太陽城前面的「女孩之路」堪稱御宅族的天堂,不但有漫畫、動畫、模型,還有許多合法及非法的相關商品專賣店。這次,真島誠遇上的正是混跡在這條路上的「灰色彼得潘」。他雖然只是個小鬼,卻自有一套做生意的本領,將又笨又色的大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從他們身上挖來大把大把的銀子。不過,池袋可不像小飛俠的永無島那般舒適又安全,這門獲利頗豐的生意不知不覺引來了追逐銅臭味的瘋狂海盜,灰色彼得潘受到極大的威脅……
作者簡介:
石田衣良
本名石平庄一。1960年生於東京,成蹊大學經濟系畢業。七歲時就想當作家,卻因為成功之路不容易,且對人有輕微的恐懼症,先在別的行業轉了幾圈,做過地下鐵工人、保全、倉管,還待過廣告公司,最後以自由文案工作者活躍於業界。寫作時喜歡聆聽古典音樂,所以作品非常具有音樂性,流暢起伏,高潮迭起。
1997年以《池袋西口公園》獲得《ALL讀物》第36屆推理小說新人獎。2001年的《娼年》及2002年的《骨音》分別為第126回及第128回直木賞候補作,2003年以《4TEEN》獲第 129 屆直木賞。作品題材廣泛,包括青少年犯罪小說、經濟犯罪懸疑小說、情欲小說、愛情小說等都是其創作領域。
《池袋西口公園》一書於1997年7月出版後,9月即躍上日販暢銷書籍排行榜第一名的寶座。同年12月,該書獲得日本推理小說新人獎,並於次年被改編成電視劇,系列小說也繪成漫畫,在日本青少年之間引起一股池袋西口公園熱潮。
譯者簡介:
江裕真資管人暨企管人,以翻譯為樂、為師、為業、為志。譯有《波上的魔術師》、《肅清之門》、《推理小說》、《不公平的月》等小說,《旅行與人生的奧義》、《新.企業參謀》、《M型社會》(合譯)、《瞄準御宅族》、《軟性製造》等趨勢與商管書,《孫子兵法的經營智慧圖解》、《圖解力》、《韓非子圖解》等實用書。
各界推薦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以真實街景「池袋西口公園」為小說舞台,用溫暖關懷的筆觸,描繪少年偵探兼專欄作家真島誠與其同伴變異的成長,寫盡我們都曾經歷或正在經歷或即將經歷的青春歲月裡,那股在底層流竄的恐懼、欲望、狂妄,以及無處宣洩的衝動。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以真實街景「池袋西口公園」為小說舞台,用溫暖關懷的筆觸,描繪少年偵探兼專欄作家真島誠與其同伴變異的成長,寫盡我們都曾經歷或正在經歷或即將經歷的青春歲月裡,那股在底層流竄的恐懼、欲望、狂妄,以及無處宣洩的衝動。
章節試閱
女孩的眼睛是明亮的黃綠色。眼眸有兩張榻榻米那麼大,裡頭還有星星。不過眼睛在她那大得嚇人的臉部本來就占了三分之一的表面積,所以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在她笑開懷的大嘴裡,有著又紅又圓的舌尖,以及和小冰箱差不多大的白色牙齒。她就這樣以害羞地拋著媚眼的表情,俯視著太陽城前面的廣場。
她穿的是螢光粉紅的女僕裝。這種款式是誕生於維多利亞王朝時的英國、在二十一世紀的日本迎接全盛期。雖然布料往上包到顎下的地方,以盡量不露出肌膚為原則,但由於腰身緊束到極點,因而強調出她豐滿的胸部。及膝的裙子下緣那多到不行的皺褶與皺褶間,空間大到夠一個小孩玩躲貓貓了。腿上穿的是白色網格的絲襪。紫色的頭髮隨風飄動,形成無數道綿延1公尺的波浪。
日本傲視全球的二次元美少女,占滿了太陽城對面十二層建築的整個壁面。每當夕陽一照,就連感受性不怎麼敏銳的我,也都深受感動,認為未來的藝術一定就像這樣,既輕巧又巨大,然後又薄到一個不行吧。
喂,你應該也喜歡動畫或漫畫吧。因為,我們僅有的些許教養,主要不就是來自於動漫的分鏡、故事以及角色的魔法嗎?
聽不懂我的意思?
我想說的事很簡單。雖然東京只有秋葉原以「御宅族天堂」著稱,但池袋也有多如牛毛的動漫店或色情電玩專賣店。在太陽城前方有條路叫「女孩之路」 ,裡頭就有很多這種店。有賣新漫畫與二手漫畫的店、模型或動漫週邊的專賣店,還有合法與非法的蘿莉控 商品專賣店。小時候愛看動漫的少年少女現在長大有了錢,就跑來把這裡的街道與流行變成這副模樣。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
這次要講的是,混跡在這條御宅族街上的「灰色彼得潘」的故事。他只是個小鬼,卻很會做生意。光靠他一個人,就把又笨又色的大人們玩弄於股掌間,從他們身上賺來白花花的銀子。
不過池袋可不像小飛俠那個夢幻島一樣,既安全又整潔。原本應該算做得極其完美的生意,卻不知不覺引來了嗅到銅臭味的瘋狂鯊群。連加勒比海盜都來了,不過沒有迪士尼樂園的版本那麼可愛就是。
長久以來聽我講故事的好事的你,應該都知道我拿小孩與老人最沒辦法吧。一旦他們有求於我,即使有點勉強,我也不會不出手幫忙。這次我的雞婆度或許大到有點誇張,請各位不要見笑。
你應該也有過那種單純到不行,想遠離這世界、一個人活下去的時候吧。而且還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抬頭挺胸。
但在你的心裡,其實很希望有個人來愛你、來緊抱你。這種孩子般的彆扭心情,為什麼不只存在於小時候,連長大之後也還會存在呢?
各位兄弟姐妹,你們的心情我懂。
這是因為,大家心中不成熟的部份雖然會磨得愈來愈少,但還是會一輩子黏在我們沒長大的屁股上。
從十一月初開始,東京的街道就到處都洋溢著聖誕歌曲。仔細想想,距聖誕節還有將近兩個月,日本人卻被迫大量聆聽這些根本不是自己信仰的宗教音樂,真是個寬厚的民族。
我覺得,全球的基督教徒或伊斯蘭教徒,很應該學學日本人這種「隨便怎樣都好」的態度。中東與美國每隔兩個月就交替閱讀可蘭經與聖經,這點子如何?我想應該有助於了解彼此。各種一神教 教徒間永無止境的爭執,已經讓我看不下去。
即使進入十二月,池袋的街道也還是像秋天一樣溫暖。由於氣溫僅次於熱帶的夏天,今年冬天我的穿著照例也是暖冬打扮。過長的牛仔褲、裡外兩層的長袖與短袖襯衫,以及纏在腰上的開襟毛衣。街頭休閒風再混著裡原宿品味的打扮。不過太過女性化的那種穿法我就不喜歡了。
當時我所走的,是首都高速公路池袋線的高架橋下、夾在外觀呈銀藍兩色的豐田Amlux與白色的太陽城之間那條有如溪谷底部的道路。雖然它名叫「女孩之路」,但平常的白天幾乎看不到任何女御宅族。在那條路上,開了很多家動漫產品店。
我想去的,是七層樓全都賣動漫產品的「漫畫的宇宙」。它的外牆上畫著碩大無朋的女僕圖案,我想你一定也有印象吧?這可是池袋有名的女僕大樓。
我以一如往常的路線在店裡閒晃。瞧過三樓的新出版漫畫後,我前往五樓仔細翻閱輕小說。我真的沒想到,現在的輕小說寫得真是有趣得不得了。最後我走到陳列動漫人偶與塑膠模型的最高樓層,略事休息。
這一層特別有一些價值好幾十萬圓的高級品,或是由知名模型高手仔細塗裝過、有如藝術品般的傑作。全都是一些我買不起的東西。不過這次來我還蠻期待的,因為有人認真地把我國中時迷過的2D格鬥遊戲裡的角色做成了模型。
我在透明壓克力盒從地板往上堆到天花板的某個牆角慢慢地觀賞著展示品,一邊慢慢地走著。由於是下午不早不晚的時間,除我以外,只有一個穿著附近私立學校制服的小鬼。
我仔細觀察著使出「天昇腳」後在空中靜止不動的春麗。在壓克力盒裡的燈光照射下,人偶看來就像是永生不滅。那是持續施展、直到永遠的必殺技。
小鬼站在我身旁,看著由下數來第四層的壓克力盒。
「這隻人偶、叫什麼?」
我轉過頭去,一頂霜降灰的制帽帽舌,正往上方指來。看得到上頭有東池袋名校三原學院的校徽。圖案是由三枝鋼筆的筆頭構成的正三角形,眼熟到不行。那是一所從國小可以直升到高中的私立升學學校,也以學費昂貴出名,不過和向來都讀公立學校的我完全無關就是。
「你不知道嗎?這是快打旋風的春麗。格鬥電玩的女主角。」
這尊人偶是出自於某位職業模型師之手,所以標價超過七萬圓。小鬼「噢」了一聲,看著壓克力盒內部。他穿著短褲與金色鈕扣的外套,再揹個黑色的雙肩書包。一定是國小部的。
「你常用春麗這角色嗎?」
在我讀國小高年級到國中的時候,遊戲中心的格鬥電玩很熱門,根本不是現在可以想像的。我裝出一副很厲害的樣子對小鬼說:
「不是什麼我常不常用的問題。以前會有各地好手集合到池袋的遊戲中心來,展開錦標賽。我也曾經拿過優勝喔。」
「噢噢,這樣啊。」
這個身高只到我側腹左右的小鬼,重新戴了戴他的細黑框眼鏡。他沉默了一下後,就出聲叫了店員,讓我很不爽。
「不好意思,我要買這個人偶。」
正在櫃台裡包裝新人偶的店員連忙跑了過來。
「好的,您要買編號72的人偶沒錯吧?」
小鬼點點頭,店員便從腰上掛著的那串鑰匙中選了一把很像玩具的鑰匙,打開壓克力盒。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腳踢得直直的春麗,開口問我:
「請問是由您付款嗎?」
怎麼可能,我從來沒帶七萬圓現金出門逛街過。
「我和他沒關係。」
小鬼抬頭看著我,微微一笑。那是有錢人臉上那種游刃有餘的笑容。我實在很不想對小鬼使出快打旋風裡邪惡魔王Vega的必殺技「Psycho Crusher」,只好硬逼自己露出窮鬼般的微笑。小鬼對店員說:
「我自己付錢。隨便包一下就行了。」
小鬼拉開黑色書包上的鎖,打開同樣黑色皮革的錢包。我抵擋不了自己沒品的好奇心,看了看錢包裡有什麼。萬圓紙鈔像沒用過的褶紙一樣整齊地放在裡面。略胖的御宅族店員說:
「請到收銀台來。」
穿著霜降灰短制褲的小鬼向我點了點頭,一臉無謂地跟在恭敬地抱著春麗的店員後面。不知道各位能否理解,我們的世界到現在還是割裂為「有錢人」和「沒錢人」兩大塊。可怕的貧富差距時代。
已經過了二十歲、老大不小的我,眼睜睜看著小學生搶走了好吃的獵物。我可不能再在水果行裡顧什麼店了。或許我也該開始自己的IT產業比較好。
這樣子的話,別說買什麼人偶了,就連經營陷入困境的職棒球團,或是外牆上畫著超大女僕的大樓,搞不好都能說買就買。我就是這種在掏錢買彩券前,就先作夢思考一億圓該怎麼花的人。
我真的是沒救了。
Zero One約我見面,是在那之後三天的事。地點是他的辦公室,位於東池袋的Denny’s。是那條動漫之路再過去一點的二十四小時營業店面。坐在靠窗最內側四人座位的他說:
「終於也輪到小誠走運啦。」
講得不清不楚的。我看著Zero One那顆光頭。從額頭一直延伸到頭頂那兩條鈦合金「天線」還是和以前一樣,但臉上卻多了不鏽鋼的飾品。與其說它是人的臉,不如看成是掛了太多銀飾的聖誕樹。我沒作聲,他又講了:
「這次是保證賺得到錢的工作。對方先付一半,前金十五萬圓。」
我真想吹口哨。因為以前來找我處理麻煩的全是一些沒錢的窮人。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嘴硬地唱反調。
「太危險的工作我不接唷。」
Zero One把玩著穿在眉緣、看來很重的眉環。
「不是那方面的啦。你就先聽聽對方怎說吧。我想你一定會接的。」
這位池袋的包打聽、北東京首屈一指的駭客老兄自信滿滿地說道。我極其不爽地說:
「你眼前吊著那種很像甜甜圈的東西,不覺得視野變差了嗎?你身上到底穿了幾個環啊?」
Zero One一笑,頭部的皮膚絞在一起,表情變得像隻溫柔的怪物。他以沙啞的聲音說:
「十七個。品質都還算不錯啦,你看。」
他把迴紋針黏在眉環上給我看。
「這是特別訂做的,可以當磁鐵用,很方便哩。」
我一臉厭煩地看著在自己眼前晃著迴紋針的包打聽。
「知道了啦。趕快把迴紋針拿下來吧。不然別人連我都當成是怪胎了。那我和對方約什麼時候好?」
Zero One微微一笑,以有如瓦斯漏氣的聲音說道:
「馬上去找他吧。事情似乎蠻緊急的。委託人現在在淳久堂書店旁邊的星巴克等你。我已向他吹噓說你是池袋最有能耐的人了,你可要使出渾身解數啊。」
他話一講完,似乎就對眼前的我沒有任何興趣了。Zero One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並排在這個家庭餐廳桌面上的兩台筆記型電腦去。
算了,反正這傢伙本來就是活在0與1的位元世界中,而不是活在我們的現實世界中。
池袋的星巴克真是多到爆。但對我來說,星巴克和羅多倫、Pronto或Veloce等連鎖咖啡店都沒什麼差別。有時尚感的店本來就會讓我覺得不自在。我看了菜單半天,好不容易才點了一杯摩卡瑪奇朵。
拿著附上奇怪蓋子的紙杯,我走上二樓。那傢伙坐在十二月午後那熟透了的陽光所照射的沙發座位上,對著我招手。他穿著霜降灰的短褲。竟是那個戴眼鏡的臭屁小鬼。本想繞過去坐他右邊的,後來決定在他對面坐下。反正聽聽他說什麼也沒損失。
「呵呵,原來如此。這位就是真島誠呀。」
「我不是這位也不是那位。你呢,叫什麼?」
他坐在單人座沙發的正中央說:
「小野田稔。」
「幾歲?」
他重新戴好眼鏡,露出不滿的神色。
「大人總是馬上問我幾歲、問我幾年次。這種事很重要嗎?我只不過想好好找個人委託工作而已。那你又幾歲?」
我看著他認真的臉。確實,我幾歲和他要講的事並無關係。
「我知道了。我幾歲確實和你要委託的事沒有太大關聯。不過既然你來找我商量,應該就是很棘手的事吧。這樣的話,我還是必須知道你是不是未成年,以及如果你未成年,是不是已經過了十四歲。所以,你幾歲還是有關係的。」
我凝視著小鬼的臉。最近的小鬼為什麼頭都比較小呢?我可沒聽過有什麼能讓頭蓋骨縮小的出色基因呀。
「這樣你還看不出來嗎?三原學院國小部五年級。不過我接下來要講的事,請你向我父母保密。」
就在我們認真談事情的時候,他的視線游移起來,從我背後由左至右,自陽台一直往樓梯的方向看過去。我也稍微回頭看了一下。搞不好有什麼危險人物在跟蹤這小鬼。
但靠在樓梯扶手上的,是拿著手機在講的女高中生。長得蠻普通的。腿也和電線桿一樣粗。不過在她深紅色的勞夫.羅倫開襟毛衣下方,是短到不能再短的格子裙。大概只有文庫本那麼長而已,差不多剛好蓋住內褲底部。
「你喜歡那種女生啊?」
短褲小鬼以輕蔑的口吻說道:
「真不知道那種人到底哪裡好?大人真是讓人不解呀。好像只要說自己是女高中生,就很有價值一樣。腿那麼粗,裙子卻要穿那麼短。這全都是男人們的錯。只因為她們年輕,就不斷向她們獻殷勤、討好她們。」
這個小學生講的話還真是出乎意料地正經。
「既然這樣,你幹嘛看她們?」
小稔一手抓起綠色手機。
「我問你,一加一等於多少?」
他用手機內建的相機拍了我。沒有快門的聲音。就這樣寂靜地結束攝影。他把液晶畫面秀給我看,然後按回上一張照片。小小的液晶螢幕中,鮮活地浮現由下往上拍的女生裙底風光。雪白雙腿間的小花樣內褲。由於拍的時候裙子的細褶搖晃到,照片有點模糊。小鬼意興闌珊地說:
「這就是我的生意。」
我訝異地說道:
「你是怎麼消掉快門聲的啊?」
小稔露齒一笑,從短褲口袋拿出另一台手機。他兩手各拿一台,得意地說:
「這支是講電話用的。這支綠色手機是拍照專用的,所以我把連接到喇叭的電線切斷了。工作專用的唷。」
「你拿偷拍的底褲照片拿來做生意啊?」
為了偷拍而使用違法改裝手機的小學生。二十一世紀的孩子們,到底要進化到什麼程度啊?我實在是跟不上他們了。
「把這些照片燒到CD-R之後,再上網賣。我做過各種實驗,發現客人比較喜歡低畫素的手機CCD所拍的照片,而不喜歡高性能數位相機所拍的照片。因為低畫素照片比較有真實感。而且價格也是,定價愈高、賣得愈好。」
我訝異地看著這個上名校國小部的紅頂小商人。
「你連定價也做實驗啊。」
他開心地點點頭。
「嗯。每張三千圓與七千圓的相同照片,下單買七千圓照片的客人多了一倍以上。大家似乎誤以為,照片賣得愈貴,內容就愈棒。」
我可要自我反省了。大家很容易盲目以為,東西賣得貴是因為它的成本也很貴。真是資本主義的神話。
「這樣不是很好嗎?看來你生意做得不錯嘛,春麗的人偶說買就買。」
小稔露出憂鬱的表情。他開始玩弄起沙發旁放著的制帽。臭屁的紅頂小商人看起來突然變成他這個年齡的一般小學生。
「但我的秘密被一些奇怪的人知道了。」
好極了。我本來還在擔心,神是不是不公平地只給這個小鬼完全的幸運。我向小鬼露出大人那種「小事一椿啦」的笑容。
「那麼,這樣你會有什麼困擾呢,小稔?」
「都是我們班的大山害的。」
小稔小聲地說道。我想像著在班級活動中遭受恐嚇的小稔。怎麼讓我有種開心感。讓小鬼稍微嘗點苦頭,對他來說或許是不錯的良藥。
「大山有個哥哥翔太在高中部,說要幫忙我工作,煩得很。」
把手伸向小學生非法生意的高中生。原來弱肉強食不只會發生在IT產業或球團經營呀。
「那傢伙的工作能力強嗎?」
小稔搖搖頭。
「他根本沒膽偷拍,也不會用電腦,又不知道怎麼設計才比較容易拍成。你知道我們學校都是直接升到高中的吧。即使中途跟不上別人,還是當得了高中生。」
小稔嘆了氣,抬頭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的眼。
「你應該也覺得,自己這種生意並不是什麼正當買賣吧。即便如此,你還是要一直販賣偷拍照片光碟下去嗎?」
小稔聳聳肩。這動作還真適合他那身升學學校的灰色制服,很帥。
「我並不打算一直做這種事下去。等我再大一點,我要自己開公司。但沒人會雇用小學生,小學生也不能登記開公司。」
他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用到錢呢?我決定不去追究客戶的個人隱私。每次我都關心過度了。
「那,問題出只在這個叫翔太的傢伙身上嗎?」
小稔憂鬱地說:
「不只。翔太還有兩個同夥,叫重行和浩一郎的。」
名校吊車尾的不良少年三人組是嗎。這次的對手,和拳擊賽裡的蚊量級一樣好對付。不過即使因此輕鬆賺取這小鬼的謝金,我也完全不會受到良心呵責就是。真是太幸運了。
「那些人說了什麼?」
「如果我把好處分一點給他們的話,就不向我爸媽或學校爆料。還說如果事情曝光,我就必須退學,家裡也會出大事。即使我現在收手,他們手中還是留有我以前的光碟在。」
這樣會變成生意做不下去、也無法全身而退。真的是很困擾。
「那如果當成是上繳的稅金,分他們一點錢如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稔的臉色變了。他以進入變聲期前的高亢語調大叫:
「他們要我分一半的錢出去!法人稅的稅率也才百分之三十而已,一點力也沒出的翔太那幫人,又憑什麼分走我一半的利潤!」
誠然如小稔所言。不費吹灰之力就分到一半利潤,豈有此理。這小鬼雖然是靠偷拍裙底風光謀利,但對於很多事情他頭腦卻是清楚得很,真是不可思議。小稔抬頭看著我的臉。他隔著鏡片的雙眼,露出最近的孩子少見的透明感。
「阿誠哥你是池袋首屈一指的麻煩終結者對吧。拜託幫我想辦法擺脫翔太他們。一次解決就好,不要拖很多次。要我付封口費也行。」
我好不容易把摩卡瑪奇朵喝完了。
「你可以出到多少?」
小學生毫不猶豫地回答:
「上限是每人十五萬圓,三人共四十五萬圓。」
給我的前金好像也是十五萬圓。我好奇地試著探詢:
「為什麼是十五萬圓?這金額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灰色制服的小學生沉默地搖搖頭。我們交換了彼此的手機號碼後道別。小稔說他家住雜司之谷,小孩子從這兒走路應該十分鐘就到了。我一面聽著讓人產生莫名感傷的「我看見媽咪親吻聖誕老公公」,一面在淳久堂一角目送他背著黑色雙肩書包離去的背影。
優秀的生意人果然不同凡響。那天晚上,小稔就打電話到我家,說已經和高中部的三個人約好要碰面了。第二天放學後,約在目白站前的麥當勞。
我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設想。這只是和高中生起爭執而已,並不是太難處理的事吧。他們只是貴族高中的學生而已,如果向學校檢舉小稔所做的事,他們向小稔勒索的事也會曝光的。
如果這樣他們還想勒索下去、不願收手,那只要讓他們看看可怕的東西就行了。任何活在池袋的小鬼,都不可能沒聽過G少年的傳說。雖然我不太喜歡借用別人的名號來做事,但萬一碰到什麼事,我會二話不說向G少年的國王崇仔借個名氣用用。說起來,過去我免費幫他好幾次忙,我想他應該不會為此感到不悅吧。如果他真的生氣,大不了請他吃頓好的就是了。管他是哪種國王,如果整天只和隨從喝酒,也是蠻掃興的。我和崇仔之間,可不存在任何組織的規則。
在約定的時間到來前,我好整以暇地在西一番街的水果店顧店。沒什麼客人、天氣又好,真是溫暖的12月。就這樣什麼也不想地站在站門口,實在是很舒服。擺在收銀機旁的CD錄放音機播放的是莫札特的歌劇傑作《魔笛》。一會兒是夜之女王,一會兒是捕鳥人,一會兒又是什麼祭司的,登場人物我是完全搞不懂。由於故事受到共濟會(Freemasonry)思想的影響,有很多地方不知道在演什麼。不過還是感覺得到,裡頭充滿著童話般的快樂氣息,以及優美的旋律。正適合閒適的十二月午後聆聽。
「阿誠,這也是聖誕歌曲嗎?」
比較沒有這方面素養的老媽聽著三名少年的合唱問道。我一面蹲在店門口堆著王林蘋果,一面回答:
「不,那是莫札特,和聖誕歌曲沒什麼關係。莫札特你聽過吧?」
老媽以雞毛撢子的末端打著拍子說:
「噢噢,就是那種放給乳牛聽之後會讓牠們的出乳量變多,或是放給孕婦聽會讓嬰兒的頭腦變好的音樂吧?」
穿著厚重羽絨外套的老媽以難過的眼神看著我。
「可惜在生你的時候,沒有好好聽這種音樂。」
我只有高工畢業並不是任何人的錯。雖然差點就要毫無意義地和老媽大吵一架,但因為已經到了要出門的時間了,最後我還是姑且無視於她的挑釁。但如果聽莫札特當胎教真的有用的話,不知道我會不會也去讀三原學院,然後靠偷拍燒光碟賺一把?
不過那至少會是還不壞的校園生活吧。也很有池袋的感覺。
女孩的眼睛是明亮的黃綠色。眼眸有兩張榻榻米那麼大,裡頭還有星星。不過眼睛在她那大得嚇人的臉部本來就占了三分之一的表面積,所以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在她笑開懷的大嘴裡,有著又紅又圓的舌尖,以及和小冰箱差不多大的白色牙齒。她就這樣以害羞地拋著媚眼的表情,俯視著太陽城前面的廣場。她穿的是螢光粉紅的女僕裝。這種款式是誕生於維多利亞王朝時的英國、在二十一世紀的日本迎接全盛期。雖然布料往上包到顎下的地方,以盡量不露出肌膚為原則,但由於腰身緊束到極點,因而強調出她豐滿的胸部。及膝的裙子下緣那多到不行的皺褶與皺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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