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看見事物本身:極度真實
【五角的街頭,與「你的」街頭】
還是孩子時,克提斯•傑克森(人稱五角)就已經擁有一種顯性的驅動力:野心。他想要一切看來永遠不會屬於他的東西:金錢、自由和權力。
環顧他長成的皇后區南區街頭,克提斯看到殘酷、令人沮喪的現實就這麼大膽地回瞪他。他可以去上學、努力讀書,但這麼做的孩子成就也不高——不過就是一輩子從事低薪的工作罷了。他可以投向犯罪賺快錢,但走這條路不是早夭,就是把大把青春花在牢裡。他可以藉由嗑藥逃離一切,但一旦走上這條路,就再無回頭可能。他看到過著他夢想生活的人:混混、藥頭,他們擁有符合他野心的轎車、華服、生活方式及權力;因此,十一歲時,他便決定走這條路,成為他們當中最了不起的街頭霸王。
但是,當他愈是深入這個世界,他就愈瞭解現實比他想像得還殘酷、嚴苛。藥蟲客戶全都古怪乖戾、難以理解;角頭老大為了爭奪有限的地盤,會忽然間就在你背後捅上一刀;經營此地帶的大藥頭既暴力又粗魯,如果你表現得太好,就會有人想搶走你擁有的東西。警察無所不在,走錯一步就會讓你身陷牢籠——他怎麼可能在混亂當中出頭天、同時避開所有不可避免的危險?這似乎辦不到。
某天,他和一個名叫「老實」(Truth)的老江湖聊起這賽局當中的麻煩面,「老實」說了一件令五角永生難忘的事。他說:不要抱怨環境艱難,事實上,如果你知道自己在幹嘛,街頭的艱困生活是一種賜福。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世界,混混必須全神貫注地監看身邊發生的所有事——他必須對街頭有感覺:知道誰是麻煩、哪裡可能有新機會。他必須看透人們丟給他的狗屁倒灶:比方說權力角力賽、低劣的想法。他必須檢視自己、看到自身的限制和愚蠢;這一切將把他的眼光磨得像刀鋒一樣銳利、讓他成為看到一切的敏銳觀察者——這就是他的力量。
他對克提斯說,我們面對的最大危險並非警察或某些棘手的對手,而是「心軟」與「鬆懈」。他說,我見過這種事發生在許多混混身上。如果一切順利,他會開始認為好光景會一直維持下去,便把注意力從街頭移開;如果情況變糟,他會開始祈求一切都將好轉,然後想出一些蠢方法來賺簡單的快錢。不論如何,他都很快就會倒台。如果你無法掌握街頭現實,可能也會害死自己。
接下來幾個月,他反覆思考老實對他說的話,這些話開始嵌入他的腦袋與心中;他決定把這位街頭前輩的忠告轉化成奉行不悖的準則:不信賴任何人;要隱藏自己的意圖,甚至連朋友夥伴都不能透露。不管生命給他的是高潮或低潮,他一定要成為絕對的現實主義者,讓他的街頭眼光保持銳利,並且精準。
接下來幾年,他成為當地悟性最高的街頭霸王之一,經營一小撮替他好好賺錢的幫派分子。未來看來大有可為,但一時的不察使他被警方盯上;十六歲時,他被判在紐約北方一處恐怖的更生中心監禁九個月。待在這個陌生之處,再加上有時間反省,忽然間,老實說過的話襲上他心頭。現在不是沮喪氣餒或是作夢的時候,反而該針對他自己以及他所生存的世界修正他的街頭眼光:要看透本質,不管它有多醜陋。
他擁有無拘無束的野心,想要真正的權力,讓他擁有可以發展的基礎。但是稱霸街頭這行沒辦法混這麼久——那是年輕人的賽局。當這些街頭小霸王過了二十歲,他們的行動就會慢下來,然後碰上麻煩,不然就是全跑去做低薪的工作。讓他們盲目不知現實的,是當下的金錢以及生活方式;他們以為一切都會永遠如此。他們太過害怕,因此不敢做出任何其他嘗試。這跟你聰不聰明有關係;不管你爬得多高,終究會碰到天花板。
他得清醒過來,趁著還年輕、還能夠實現野心的時候抽身。他不能害怕。因此,以這些反省為基礎,他決定要孤注一擲、投入音樂界。他要找個導師,一個可以教導他行內規矩的人;他得盡力學習關於音樂和商業的一切。他沒有後備計畫:不成功,便成仁。
他以孤注一擲的能量經營一切:他轉入音樂界,創造出一種狂放剛猛、反應街頭現實的聲音,藉此為自己掙得一席之地。在舉辦一連串持續的混音帶試聽活動之後,他獲得阿姆的青睞,唱片合約隨之而來。現在的他似乎已經實現兒時的企圖心,他有錢,也有權,人們都喜歡他,所到之處受到眾人的奉承,大家都希望變成他成就的一部分;他可以感受到這一切正在發生,有佳評如潮的媒體、阿諛奉承的追隨著——這一切開始湧進他的腦海、磨鈍了他的視野。表面上一切順利,但現實是什麼?現在的他,比以往更需要清澈、透視的眼光,來看穿所有把戲及誘惑。
他愈是觀察,愈是瞭解音樂產業的現實和街頭一樣嚴苛。經營唱片公司的高階主管冷酷無情,他們用甜言蜜語讓你分心,卻毫不關心身為一位音樂家的你未來將會如何;他們希望從你身上吸乾每一分榨得出來的錢。一旦你沒這麼搶手,就會發現自己慢慢被丟到一旁;因為你曾經嘗過成功的滋味,因此這衰敗就顯得更加痛苦。事實上,你不過是他們賽局中的一顆小棋子。街頭霸王對於自己未來擁有的權力和掌控程度,還比饒舌歌手大得多。
那產業本身呢?因為人們接受盜版音樂或不同形式的交易,唱片的營業額不斷下降;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舊有的經營模式必須淘汰。但是,同樣一批看來精明不已的高階主管,卻害怕面對這項現實。他們緊緊抓住過去,要把每個人一起拖下水。
五角可不要。他要往不同的方向移動,避開這種命運;他要打造出一個多元的商業帝國,而音樂不過是達成理想的工具之一。他的決定來自密切的判讀,他偵測到音樂界的環境變遷也將影響所有商業層面——就讓其他人仰賴他們的企管碩士學位、他們的資金和他們的人脈吧!他只想仰賴在短短幾年內就把他從美國底層帶入巔峰的街頭眼光。
【沒在怕的態度】
你或許會想,塑造出五角及為他定下行為準則的街頭,和你成長的環境有落差——但這只是表面,顯示你其實深深渴望幻想的催眠,以及你非常害怕面對現實。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和皇后區南區一樣殘酷危險;在這個全球化、競爭激烈的環境中,為了自己,每一個人都得學做個無情的街頭霸王。
老實的話同樣適用在你和五角身上:你最大危機就是心軟、目光遲鈍。當情況變得棘手、當你厭倦苦差事,你的心很容易就落入空想;你希望事情會以某種順心如意的方式發展,然後,慢慢地、微妙地,你躲進自己的想法和慾望中。如果事情順利,你會心滿意足,以為現在擁有的一切將會一直持續下去;你不再全神貫注。在你終於領悟之前,已經被不斷發生的變化所吞沒,你身邊的年輕人紛紛熬出頭、挑戰你的地位。
要瞭解:你比五角更需要這套守則。他所在的世界既嚴酷又危險,逼得他打開雙眼、面對現實,而且永遠都不會忽視它們。你的世界看來舒適得多,沒這麼暴力,也沒有太多直接的危險;這反而讓你猶疑不定,讓你的雙眼被夢想的迷霧所遮閉。競爭動能(街頭、商業世界)事實上一模一樣,但那顯然舒適許多的環境讓你很難看清這一點。現實自有其力量,你可以忽略不顧,但這股力量終究會找到你;你若無能面對,這力量就會毀了你。現在正是時候停止猶疑、真正覺醒,你要盡可能以冷靜、殘酷的角度好好評估自身、你身邊的人群以及你要走的方向。一點恐懼也不能有。
用以下方式想一想現實:你身邊的人通常很神祕,你很難完全弄清他們的意圖。他們的外表通常很虛偽,巧妙操控的行動並不符合他們高尚的言語或承諾。這一切都讓人迷惑。要能看見人們真實的面貌、而非你以為他們該有的樣子,代表你必須要能更瞭解他們的動機,以及能戳破他們展示給這個世界的表面、看清他們真正的性格。有了這些情報,你在生活中採取的行動就會更有效。
你從事的行業現況是另一層次的現實。此時此刻,表面上可能一切風平浪靜,但變化就在那個世界裡不斷激出漣漪、危機即將出現。你對於事情該怎麼做的假設,很快就會過時。這些改變和問題並非清晰可見,如果能在問題太嚴重之前看透一切,將會使你擁有強大的力量。
看見躲在表象背後的現實,這種能力並不是靠教育或聰明才智就行了。滿腹經綸、塞飽資訊的人,並沒辦法真正感受到周遭發生了什麼事;實際上,這種能力是個性和無懼的函數。簡單來說,現實主義者不怕檢視生命裡的嚴苛條件。藉由敏銳地關注細節、他人的意圖、隱藏在光鮮亮麗表面背後的黑暗現實,他們磨利了自己的眼光。就像肌肉是鍛鍊出來的一樣,他們用更強烈的態度培養出看透的能力。
這不過是你必須做的抉擇而已。在生命中你隨時都能轉向現實主義;這根本不是一套信仰系統,而是一種觀看世界的方法。現實主義說的是每一種環境、每一個個人都不同,而你的任務就是衡量出其中的差異、然後採取適當的行動。你要把眼光定在這個世界,而非你自身或是你的自尊上;你看見的東西會決定你的想法及行為方式,當你信仰某些被人珍惜的想法,而完全不管眼睛看到什麼、耳朵聽到什麼,決定就此永遠信仰下去——此時的你就不再是個現實主義者。
想見識這股無懼力量付諸行動的結果,就請看看諸如林肯總統之流的人物;他可能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總統。他沒受過太多正式教育,在一個艱困的環境當中成長。年輕時,他喜歡把機械拆開來再拼回去;他是一個徹頭徹尾務實的人。擔任總統期間,他發現自己必須面對美國史上最嚴肅的危機。他身邊都是內閣成員與顧問,這些人要不是努力吹捧自己,就是大力推廣個人信奉的某些刻板意識型態;他們既情緒化又狂熱,而且認為林肯總統很懦弱——他似乎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做決策,結果還常常與他們提供的意見相左。他信賴如尤里西斯•格蘭特(Ulysses S. Grant)之流,一位酒鬼兼有社交適應障礙的將軍。和林肯總統合作的那些人,都是那些被他的顧問群認為不同群的政敵。
當時他們並不瞭解,林肯總統是不帶成見看待每一個環境的。他做的選擇完全出於實際觀察。他是一個敏銳的人性觀察家,之所以和格蘭特交往,是因為他認為格蘭特是唯一有能力做出有效行動的將軍。他用結果論來判斷一個人,而非基於友善與否或政治價值;他對人物及事件的謹慎權衡並非懦弱,而是極致的力量、一種無懼的特質。以這種方式行事,他謹慎地引領美國度過無數的危機。這不是我們讀慣了的歷史內容,因為我們比較喜歡在偉大的想法和戲劇性的姿態中深受感動;但是,林肯真正的才華在於他能強力地把焦點放在現實面上、看見事物的本來面貌。他是實際主義力量的活見證。
或許有人認為,人可能因為見到太多的現實而感到沮喪,但是實際上完全相反。清楚地知道你要往哪裡去、人們到底有何意圖,以及你身邊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股透徹會轉化成信心與力量,使你更覺輕鬆;你會覺得和環境連結得更緊密,彷彿蜘蛛緊緊貼在牠的蛛網上。當生命出了錯,不論何時,你都能比其他人更快校正自己,因為你很快能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就算面臨最嚴峻的時刻,你該如何善用一切。一旦你嘗過這股力量,就會從密切融入現實中找到更多滿足、超越耽溺在任何空想的感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