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算總帳：葛林斯班時代
（一九八七年到二○○六年）
葛林斯班(Alan Greenspan)擔任聯邦準備理事會(Federal Reserve)主席將近十九年之後，國內各界對他造成的影響開始有了不同的聲音。有些人主張葛林斯班帶來了繁榮的時代；可是另外有一派卻看法正好相反，認為葛林斯班的決策導致這個全國最大的金融體系幾乎破產。哪一派的主張才是正確的呢？
華爾街要是有鑿子的話，葛林斯班微笑的臉龐老早就登上南達科塔拉希莫山（Mt Rushmore）的總統石雕之列。從一九八○年代末期開始直到近年，這位麥哲倫(有位崇拜葛林斯班的新聞記者給他冠上這樣的封號)的種種作為應該不會有錯才對。他設定利率水準(誠如葛迷所堅持的，從來沒有錯過)。他主導的經濟體似乎不曾陷入衰退或危機之中。就算偶有顛簸，葛林斯班的聯準會也會端出熱騰騰的美元新鈔和更低的利率來舒緩痛苦。
葛林斯班破除一般中央銀行首長陰鬱、焦躁的形象；以他一貫彬彬有禮、低調、和藹可親的態度待人。聯準會歷任主席都必須參加國會的聽證會，葛林斯班即使面對反對人士的糾纏不休，也不會動怒。他大可責罵別人或是感到憂心忡忡(通常是針對聯準會無從掌控的事情)，不過他的個性實在很陽光。舉凡是電腦革命、金融創新、以及貿易與投資的全球化，在他看來都是無窮的契機。別擔心，他這樣跟美國保證。華爾街也衷心認同他的說法。未來一片光明燦爛。新印的美鈔和低利率對於刺激投資資產和房地產的效果都好得很。
可是真相卻不是如此。儘管葛林斯班在自己的著作《我們的新世界》(The Age of Turbulence)之中鮮明的自我批判（self-critique）色彩，他在一九八七年八月十一日起到二○○六年一月三十一日擔任聯準會主席這段期間，所做的大多數決策其實對你我都沒有好處，也沒有讓這個國家步上康莊大道。其實美國絕大多數人將會發現到，在葛林斯班的領導之下，未來這幾年的日子更難過了。
有些人可能會這樣問，「他是聯準會主席，怎麼可能會錯？」我的回答是這樣的，「葛林斯班的問題出在，他選的利率水準總是過低，接著為了化解決策錯誤造成的混亂局面，又更進一步調低利率。」結果在他執掌聯準會期間，美國股市開始呈現膨脹，接著房地產市場也出現泡沫化的跡象。這兩個巨大的泡沫在十年當中先後出現。葛林斯班擔任聯準會之前，這個國家除了一九七九年末到一九八○年初期大宗商品以及貴金屬市場曾一度陷入混亂之外，五十多年來從來不曾出現泡沫化的問題。
像葛林斯班這樣的中央銀行首長根本不能算是銀行家。如果以為聯準會的業務和其各地分行有任何雷同之處，那可是大錯特錯。中央銀行首長其實是扮演中央規劃者的角色。就如同中央規劃(central-planned)或是控制經濟(command economies)的官僚領袖一樣，他們精挑細選利率水準，把小數點後兩位的數字調整過後，便教銀行體系把他們自以為正確的利率活生生硬吞下去。
說來諷刺，美國雖然貴為全世界最龐大、最成功的資本主義國家，作法居然跟昔日的共產主義政權雷同，讓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這一小群人主掌這個國家規模高達十三兆的經濟體。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中央規劃委員會歷年來失連連更是惡名昭彰——不難想像，這麼一群人為美國經濟體選擇的利率水準實在很難恰到好處，反倒是出錯的可能性要高得多。儘管如此，這些中央規劃官僚就算發現選錯利率水準(不管是基於什麼原因)，都可以一模一樣的流程再挑一個新的。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不過他們似乎樂在其中。
聯準會的任務理應審慎、穩定以對。聯準會自己的官方網站(www.federalreserve.gov)對大眾列舉他們的三大責任：
1. 追求充分就業(full employment)以及穩定物價，影響經濟體內的貨幣和信貸條件，以執行這個國家的貨幣政策；
2. 監督以及規範銀行機構，以確保這個國家的銀行與金融體系的安全穩健，並保障消費者的信貸權利；
3. 維繫金融體系的穩定，並控制金融市場可能的系統風險(systemic risk)。
雖然追求物價穩定和充分就業，在某些特定時局會彼此衝突，但以上這段話聽起來還是夠直接有力。聯準會秉持的任務相當明確，可是實際執行起來卻複雜得多，可沒有乍看之下這麼簡單。說到這裡，葛林斯班的判斷錯誤連連，實在讓人不禁要問，他為什麼會做出這些決策？是不是說他其實想要進行財富重分配，在這個國家吃老本的當頭，把中產階級口袋的鈔票分給有錢人？畢竟，他的這些泡沫讓從旁襄助的這些人獲得驚人的財富，可是一般大眾和美國整體而言都元氣大損。他只是為了達成這個使命嗎？
事後諸葛很簡單，任何人都可以跟葛林斯班一樣擺出萬事通的姿態，重寫自己的歷史。不過葛林斯班說過的話可都是有記錄可循的，我對自己同樣也有記錄。我於一九九六年代中期開始在網路上撰寫有關股市發展的專欄，至今依然持續不墜。只要是長期忠實讀者都可以作證，我離萬事通的程度可差得遠了。我也有看錯的時候。我當初發現到股市的泡沫愈來愈大，直言最後會有災難性的收場——沒有想到這樣的結局比我預測的還早了四年！而且，我從來不曾假裝知道這個國家需要的利率水準是什麼。
這些專欄當中，許多都是針對葛林斯班的決策、以及我反對的理由；另外也記載股市歷年發展大事。想當然爾，只要回顧這些專欄文章，便可評斷葛林斯班在這段狂野年代的所作所為。我們會在本書各章加以介紹。更重要的是，我們將會引述葛林斯班擔任FOMC主席時期的會議紀錄，並與他對媒體和國會的公開發言兩相對照。本書會把葛林斯班擔任聯準會主席將近二十年來的這本帳算清楚，我相信，事實勝於雄辯。
綜觀金融體系發展歷程，市場行情震盪起伏在所難免。價格狂飆之後，又從雲端重重摔到人間；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美國股市和房地產市場的泡沫可不是自己冒出來的。這些市場的扭曲令社會大眾付出慘痛的代價；可是從某種程度來說，美國大眾至今依然沒有看清楚事實，這完全是聯準會——葛林斯班的聯準會一手煽動和資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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