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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為難哪~
一邊是哥兒們,一邊是下屆皇帝,上頭還有個康熙老大,
在歷史與情義之間,我真是難透了欸!
再現韋小寶式的滑頭義氣,周星馳式的機智逗趣,
讓人跟著「偽納蘭」著急兩難,卻又大呼過癮!
現代大學生王曦,被青梅竹馬的冤家聶小青「陷害」,穿越時空到了清朝,成了赫赫有名的俊秀才子納蘭容若……呃,之弟,也是宰相明珠的小兒子:納蘭錫若。
(聶小青妳這個死丫頭,本少爺這回被妳害慘啦!)
「偽納蘭」來到皇宮中充當十四阿哥的伴讀,發現他的「青梅竹馬」竟搖身一變成了老康同志(康熙)的十六格格,而皇子們的鬥爭也從幼年時就開始了……。
他憑著機伶應變一路竄紅,做了老康同志的一等侍衛,奉命和萬年冰塊臉四阿哥(雍正)一起辦差事。但私底下,跟他最要好的哥兒們,其實是一起讀書(順便打架鬧事)的混世魔王十四阿哥;而最罩他的「老大」,則是八阿哥。
(天哪,怎麼偏偏就是後來和雍正爭位最激烈的那兩個啊!)
(我又不能跟你們說,那個萬年冰塊臉才是真主啊!)
周旋於三代帝王、眾多阿哥、公主之中,
他該如何在夾縫生存,一面保住自己的項上人頭,
一面還得煩惱如何保護注定命運多舛的哥兒們……
(歷史上多了我一個冒牌納蘭,會因此而轉彎嗎?)
青梅竹馬的兩冤家,穿越時空闖盪大清盛世,
不只患難與共,更要鬧翻整個康熙朝!
作者簡介:
八喜,本名黎雯,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畢業。2001年開始寫作至今。著有《南北朝風雲》、《蘭陵長歌》。
章節試閱
冬去春來。
納蘭錫若在上書房裡已經消磨了大半年的光陰。有好幾次康熙來到上書房檢查皇子皇孫的功課,他卻被勒令待在偏廳裡,終究是沒有見到本朝的最大BOSS,心裡多少有些失望。
這日又是他最喜歡的騎射課。他開弓射了幾箭之後,只覺得渾身燥熱,便索性脫了大衣服跟小太監去打布庫。他有十幾年柔道的底子,摔那些半桶水的小太監跟玩兒似的,摔了一陣終覺無趣,轉眼恰好看見希睿蔫頭耷腦地從旁邊走過,便張口叫住了他。
「要不要和我玩會兒布庫?」錫若笑瞇瞇地問道。
希睿聞言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來。他上次被打,足足在家修養了一個半月才敢出來見人。他雖然知道這事跟錫若脫不了干係,卻終究不忍心向阿瑪去告他的狀,只說是自己從馬上滾落下來跌傷的,再見到錫若的時候也規矩了很多,只是還會偷偷地拿眼神兒瞟他。錫若見到他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覺得可憎又可笑,倒也沒有再想什麼新招來治他。
希睿確定錫若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以後,臉上變作了興奮的神情,也走到一旁把大衣服脫了,站到錫若的對面來。他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因此已經頗有些大人的樣子,比錫若高出了大半個腦袋。書房裡的其他人見他們要比試,都鬧哄哄地圍了上來,有的竟還興致勃勃地開盤下起注來。不過幾乎沒有人賭錫若會贏。
十四阿哥循聲過來,發現下場子的竟是錫若以後,卻有些急了,一把將他從人群裡拽了出來問道:「你瘋了?希睿是有名的布庫好手,還大了你好幾歲,你無論如何不是他的對手。趁早歇了吧,別給爺丟人了!」隨後趕來的十三阿哥知道怎麼回事以後,也是一迭連聲的勸阻。
納蘭錫若把指關節捏得「哢吧」作響,又扭了扭脖子說道:「放心,我有分寸的。只不過拿他練個手,你們不是都在旁邊看著嗎?想來他也不敢下狠手。」
十三阿哥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不再阻止了,可十四阿哥卻還是連連跺腳道:「你遲早會給你這膽大包天的性子害死!」
「拜託你對我有點兒信心好不好?」錫若見旁邊的人已經鼓噪著要自己上場,便推開十四阿哥朝場子裡走去。斜刺裡遇上了八阿哥擔憂的目光,他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又撥開眾人擠了回去。
換上一身短打的希睿,給人感覺果然有些不同,似乎也被周圍人的熱情帶動得有些按捺不住了,一見錫若進來,又露出了他多日不見的輕薄神情說道:「錫若,你今兒個可得小心點兒。不然失手弄傷了你,我可是會心疼的。」圍觀的人頓時一陣哄堂大笑。
錫若朝天上翻了個白眼,心想果然是幾天不教訓,這小子的皮又開始癢了。當下也就不再廢話,緊了緊袖子示意當裁判的小太監,比賽可以開始了。
只聽見「當――」的一聲鑼響,希睿立刻餓虎撲羊一般朝錫若飛撲了過來。錫若心裡一驚,沒料到這紈絝子弟的動作竟這般迅猛,連忙後退一步把對方的衝勁卸掉,又伸手帶了希睿的胳膊一把,想趁機破了他的勢。
不想希睿回手一搭,反倒抓住了錫若的手,立馬就是一個掃腰。錫若險些就被他壓倒。好他在反應及時,立刻兩膝微屈,移腰反打了希睿一把,卻又被希睿閃身避了開去。兩人一觸即分,再看向對手的時候,眼裡都多了幾分認真之色。旁邊的人卻早已震天響地叫起好來。
錫若掂量了一下對方和自己在力量上的差距,覺得不大可能單憑手技來摔倒他,而且自己這十一歲的身軀,在耐力上也處於絕對的劣勢。對面的希睿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看向他的時候,目中的輕薄之意更盛,卻也不著急進攻,只是耐心地消磨著錫若的體力。場面一時陷入膠著狀態。
十幾個回合過後,錫若已是累得氣喘吁吁,腳下的步伐也不如開始時那麼靈活了,一個不留神,險些被希睿的腿風掃倒。
十三阿哥在一旁急得跳腳,十四阿哥卻只是臉色陰沉地看著場上,目光竟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錫若無意中轉身觸到十四阿哥的視線,心中警鈴大作,暗道:「今天要是讓這小霸王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自己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一想到這裡,他竟真的興起了冒險搏上一把的決心。
錫若一邊小心地和希睿周旋著,一邊暗想道:「自己的確不是他的對手。看來只能用捨身技險中求勝了……」這時希睿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竟主動發起了進攻。
錫若勉強抬手格了一下希睿遞過來的右手,卻因為抽手不及,被他一口氣反扭到了身後。
周圍的人以為勝負將定,益發大聲呐喊了起來。十四阿哥趨前一步,似乎想要衝進場子裡,卻被十三阿哥一把拉住了。
錫若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竟露出一個笑容來,旋即以足尖做鐮刀狀,由內側在對方足跟上猛地一掃,左足掃希睿的左足,右足同時去掃希睿的右足,一口氣便將希睿掃倒在地。
希睿倒在地上,掙扎著還想反抗,卻被錫若轉過身來,以右膝屈立在他的身後,右手從希睿左肩上穿過轉到他的咽喉下,一把揪住了希睿左後領,同時左手又快速從希睿左腋下穿去,自己的左臂隨之拉高,這時才把左膝蓋從地上立了起來,身體稍微向右方挪了一下,站穩,雙手死死地把希睿勒住了。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卻讓周圍的人都看傻了眼,連喝彩叫好都忘記了。
直到希睿的面皮漸漸紫漲了起來,負責當裁判的小太監才回過神來,連忙宣佈錫若獲勝。錫若吐出一口氣,低聲叫道:「一本!」方才鬆開了手。
這時周圍的人才紛紛喝起彩來,就連教他們布庫的師父也在不停地鼓掌叫好。
十四阿哥臉上的表情一鬆,衝過去拉住錫若問道:「你最後那招,叫什麼名字?哪裡學來的?」
錫若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名字嘛,是叫『片羽絞』,這來歷嘛,現在卻不能告訴你……」
十四阿哥又是歡喜又是惱怒,忍不住拉著錫若使勁搖晃。十三阿哥卻只是看著錫若苦笑。
這時人堆裡又傳出來一聲:「以小搏大,好一場布庫比試。摔得好,搏得好!」
眾人聽見這個聲音,都是激靈靈一個寒戰,隨即就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只有錫若還茫然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在人群當中唯一站著的中年人,腦子裡閃過兩個字:老康?
【摘文2】
「大膽奴才,見了皇上竟還不下跪!」
納蘭錫若扯了扯嘴角,心道「這句話還真是耳熟得有些過分了」,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跟著眾人山呼萬歲。
一雙明黃色的靴子慢慢踱到錫若眼前。他甚至感覺到連旁邊的十四阿哥都瑟縮了一下。錫若強自按下自己蹦起來請康熙簽名合影的念頭,使勁地摳著旁邊的地縫等待康熙問話。
「起來讓朕看看。」卻是一個相當溫和的嗓音,完全沒有想像中的霸氣十足,不可一世。
錫若竭力壓下滿心的顫抖和大叫,儘量平穩地站了起來,抬起頭朝康熙看去。
康熙的兒子們看起來都和他有點兒相像,但卻又彷彿哪個都不像。錫若仔細辨了辨,發覺是康熙那種平靜裡透著深遠自信的目光,是他哪一個兒子都沒有的。
錫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著這千古一帝,唯恐錯過了他臉上的什麼細節似的。旁邊的人都大驚失色,康熙卻也默不做聲地回視著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錫若覺得自己的眼睛都盯得發酸了,才用力地閉了閉眼睛,這時卻聽見康熙問道:「你是容若的孩子……還是弟弟?」聲調裡竟有一絲難以覺察的顫抖。
錫若詫異地睜開眼睛,見康熙仍舊盯著自己看,心裡一哆嗦連忙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話,奴才的大哥是容若。」說罷又偷眼去看康熙的表情,卻見這位十四的老爸一臉悵然若失的樣子,喃喃自語道:「容若……都過世十五年了……」
錫若心裡的小鼓不禁又開始敲了起來。看老康這架勢,是在睹物思人,應該不是鬱悶地想要把他拖出去給砍了……等等,他可不是什麼物件,呸,呸!
過了半晌,十四的老爸似乎懷舊完畢,又恢復了剛來時的神情,一臉溫和地看著錫若問道:「你多大了?」
「又是一個老問題!」錫若在心裡哀號了一聲,不過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話,過完年就十二了。」
「才十二!」康熙一臉驚異地朝身後的老太監說道,「李德全!你瞧瞧這孩子,像不像當年容若的樣兒?」
李德全聞言細細地拿眼睛相了錫若一陣,重重地點頭道:「回萬歲爺的話,確實是像。老奴方才乍一見,還以為是納蘭侍衛又立在了跟前,竟犯了怔忡。這走近一看,越發覺得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不說康熙剛才發呆,倒說自己看傻了。
這馬屁拍得不露聲色,又合了老康的心事,看來自己同他比起來,道行還差得遠。納蘭錫若不禁在心裡歪了歪嘴角。
這時康熙卻又轉了回來看錫若,細細地問他平日裡讀的什麼書,又喜歡幹些什麼,錫若一五一十照著回答了。最後還是李德全悄聲提醒該去宜妃宮裡用膳了,老康同志方才停下了他連珠炮似的發問,想了想,命人取來一柄玉如意賞給了錫若,又看著他說道:「好,很好。」這才很有領導人風範地朝群眾揮了揮手,擺駕去了宜妃的翊坤宮。
錫若待到康熙都走得不見影兒以後,方才回過味來,卻忍不住仰頭打了一個大噴嚏。
「阿嚏!」
「快把衣服穿上!」十四阿哥一伸手,早有機靈的小太監把錫若剛才脫下的大衣服送了上來。錫若見他還有要替自己穿外套的意思,連忙擺手止住了。方才老康同志那一番親切的問候,已經讓他不知道挨了多少眼刀子,他可不想再讓十四阿哥來給他添上幾把。
十四阿哥眼瞅著錫若穿好了衣服,便一拍他的肩膀意氣風發地說道:「走,找個地方慶祝去!」他跟錫若廝混得久了,也學了不少現代口語。
錫若被十四阿哥扯得小跑了幾步,追上去和他並肩而行以後,嘴裡問道:「慶祝什麼?」
十四阿哥咧嘴一笑道:「慶祝你今日旗開得勝,打得希睿小子滿地亂爬啊!」
錫若聞言卻楞住了,覷著十四阿哥問道:「你跟他也有過節?」
十四阿哥森然一笑道:「我的人他也敢打主意。他真當爺是死的嗎?」
錫若心道:「這句話你要是早大半年跟真正的納蘭錫若說,就不會連累我穿越到這裡來了。」他現在倒也不再認為清朝只是個鳥地方,可是想要回去的念頭也一日未曾斷過。他之所以遲遲沒有再跳一次水塘,其實是擔心聶小青也落到了這裡。倘若他獨自一人又穿了回去的話,他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聶小青,便只好耐著性子慢慢地打聽,有沒有女孩兒跟自己一樣,是落過水又回魂過來的。可是大半年過去了,還是沒有半點兒可靠的消息。人海茫茫,他不由得有些發急。
十四阿哥見錫若又開始跑神,屈起中指「嘣」地彈了一下他的腦門。
錫若捧著腦袋瓜「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有些憤懣地朝十四吼道:「你幹什麼?」吼過已後,他跟十四兩個都楞住了。
錫若心裡暗叫糟糕,這小霸王的脾氣可不是玩的,正想著怎麼緩和一下氣氛的時候,卻見十四阿哥一臉怔怔地問道:「你剛才在想什麼?從沒見你發過這樣大的脾氣。」
錫若楞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又扯了扯衣服下擺,最後還是摸回了鼻子訕訕道:「也沒什麼,就是在想一個許久未見過的朋友。」
十四阿哥又瞥了他一眼,問道:「女的?」
錫若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十四阿哥卻嗤笑道:「這麼小就開始想女人了。等你再大點兒,爺給你挑幾個好的丫頭送過去!」
錫若橫了十四一眼,心想:「我可比你大得多了!」
十四阿哥卻誤以為他不樂意,皺著眉頭說道:「是哪家的姑娘,讓你這麼上心?」
錫若苦笑道:「是個禍害。」
十四阿哥奇道:「那你還這麼惦記?」
錫若低垂了頭,用腳尖蹭著腳下一株剛冒出綠芽的小草,悶聲道:「天天在一塊的時候,只覺得她讓人頭疼,討厭,可是現在……」
十四阿哥左瞧瞧右瞅瞅,搖頭道:「完了,看來納蘭家又要多個情種。」
「什麼情種?」錫若抬起頭,莫名其妙地問道。
十四阿哥歪起腦袋看錫若手裡攥著的如意,問道:「你知道我皇阿瑪為什麼賞你嗎?」
錫若楞了一下,答道:「大約是覺得我布庫打得好?書我可念得稀鬆平常得很,沒有什麼被賞的價值。」
十四阿哥搖搖頭,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錫若的臉,說道:「布庫打得比你好的多了去了。他打賞你,多半是因為你長得太像你大哥。」
「我大哥?」錫若想了想,問道,「他跟你皇阿瑪關係很好?」
十四阿哥沒有正面回答錫若的問題,反倒負手在宮道上吟道:「淚面更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位盡風簷夜雨淋。」
「這是什麼?」錫若睜大眼睛問道,不明白十四怎麼忽地念出一首詞來了。
十四阿哥瞪了他一眼,說道:「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是你大哥容若為亡婦盧氏所題的《南鄉子》!他們兩個少年夫妻無限恩愛,可惜婚後三年你大嫂就過世了。你大哥英年早逝,未嘗沒有這裡面的緣故。」
「哦,哦。」錫若訕笑著說道,「我對這些東西向來不太感冒的。不過這又關你皇阿瑪什麼事呢?為啥連他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十四阿哥抬手又戳了一下錫若的腦門,恨聲道:「你大哥當年就是我皇阿瑪的伴讀!想必當年要比你機靈得多,才讓我皇阿瑪如此惦記!」
錫若這才恍然大悟。也難怪康熙要睹「人」思人了。自己和十四阿哥往那一站,活脫脫就是當年納蘭容若跟老康同志的翻版嘛!害得他還自作多情地以為老康同志對自己那麼和顏悅色,真的是因為他天資聰穎天賦異稟天生異相……
呃,前面的那不是擅長講冷笑話的四阿哥嗎?那自己家的何可樂垂頭喪氣地跟在他後邊幹什麼?莫非是……
得罪了這個隱藏的大BOSS?!
【摘文3】
日子過得很快。春節剛過完,一晃就已經到了端午。
錫若在尋著了聶小青以後,心裡已是大定,便成天琢磨著怎麼想法子拉上聶小青,然後一道穿回二十一世紀去。他曾經借著鳧水的名義在明珠府的後花園裡潛過水,雖然把覺羅氏嚇得夠戧,可是他並沒有如願以償地在水底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只是頂著一腦袋的水草浮了上來,心裡卻是說不出來的失望。
端午這天,上書房難得放了一天的假。錫若和十四阿哥約好了去郊外騎馬,一大清早便從床上爬了起來。他吃完早飯以後又盯著池塘發了一會兒呆,何可樂牽了馬過來問他要不要走。錫若站起身來緊了緊褲腰帶,朝何可樂說道:「走吧。」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天青色的箭袖,外套藏藍色鑲白色花邊的坎肩,上面細細繡著百蝶穿花的圖案,一條油光水滑的辮子拖在後頭,越發襯得臉色瑩白如玉,眉目有神。
何可樂牽著馬跟在錫若側旁覷了又覷,忍不住贊道:「四爺真是生了副好模樣。我看快趕上大爺當年的品格了。」
錫若橫了何可樂一眼,怪聲說道:「你今年才幾歲?說得跟親眼見過我大哥似的。這馬屁拍得可真沒誠意。」
何可樂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說道:「奴才可不是拍四爺的馬屁。我雖然年輕,沒有親眼見過大爺的模樣,卻聽我爹提起過,說府裡這幾位爺裡頭,四爺您跟大爺是長得最像的,而且這兩年是越發得像了。要不然長房裡幾位奶奶怎麼會一見著您就紅了眼圈呢?」
錫若怔了一下。他知道何可樂是明珠府裡的家生子兒奴才,從爺爺這一輩起就在明珠家伺候了,何可樂所說的長房裡的奶奶,正是大哥納蘭容若的未亡人。不想自己這張稀裡糊塗撿來的臉,竟勾起了她們的傷心事。他甩甩辮子,翻身騎到馬背上說道:「既然這樣,那我以後少往她們院裡去就是了。省得她們見著我又傷心。」
「您可千萬別。」何可樂騎著一匹騸馬追了上來說道,「回頭叫我爹知道了,還不打折了我的腿?」
「這又是為什麼?」錫若任由馬小跑步走著,轉過頭奇怪地問道。
何可樂擠眉弄眼地說道:「您要是從此都不踏那幾位奶奶的院門,她們不是連個寄情的對象都沒了?」
「你還知道寄情這一說。」錫若抬手敲了何可樂一記。
何可樂摸著腦袋笑道:「天天伺候著爺上書房,撿也撿著了幾句斯文話兒啊。」
錫若笑道:「可惜我卻不是個斯文人。」他見這條路上沒多少人,就放開馬跑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看見十四阿哥牽馬站在約定的路口等著他。
「來晚了。」十四阿哥板著面孔說道。
錫若笑嘻嘻地把韁繩一放道:「沒辦法,我又沒人送我自鳴鐘,哪能這麼準時?」
十四阿哥瞪了他一眼,說道:「回頭爺賞你一座!」說著也翻身上了馬。
錫若朝何可樂吐了吐舌頭,一夾馬腹跟在了十四阿哥那騎後頭。
出了城,錫若再也沒有了顧忌,揚起馬鞭就吼了一嗓子:「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見十四阿哥一副被驚得要從馬背上摔下來的表情,樂得哈哈大笑,撒開馬蹄就朝著前面的小湖泊疾馳了起來。
到了小湖邊,錫若自顧自地甩鐙下馬,汲起一把未受現代工業社會污染的湖水洗了洗臉,又浣了浣手,十四阿哥和其他人才到了。
「你怎麼一騎上馬就跟瘋了似的?」十四阿哥人還沒下馬就抱怨道,「難怪我四哥說你是個膽大包天的。」
「他真這麼說嗎?」錫若干笑了一聲,暗想給未來的雍正大人留下這麼個印象可不太妙。萬一他怕自己將來犯上作亂,先未雨綢繆地把自己給砍了,那豈不是大大地糟糕?
十四阿哥哼了一聲跳下馬來,把馬韁繩扔給跟班,挨著錫若坐下道:「你跟十六妹可是在紫禁城裡出大名了!連我皇阿瑪都把我召過去問,說你是不是喜歡十六妹。」
錫若臉上驀地一紅,結結巴巴地反問道:「喜、喜歡?」隨即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說道,「她現在才六歲呀!我看起來有這麼禽獸嗎?」
十四阿哥又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嘟囔道:「再過兩年誰知道?」
錫若簡直無言以對。看來這古人簡直比現代人還開放呀,才六歲的娃娃就有父兄替她操心戀愛的事情了。
十四阿哥見錫若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扭過頭說道:「你要是真喜歡十六妹,過兩年我就去求皇阿瑪把她配給你。也省得你老在爺跟前魂不守舍的,當差也沒個當差的樣子。」
錫若這回更是一副眼睛瞪到脫窗的表情。跳過一、二、三壘直達本壘?這清朝打工階級的待遇也太好了!管吃管住,還有組織關心終身大事,附贈的還是皇帝的親生女兒!錫若第一次開始嚴肅地考慮起自己是不是乾脆把這裡的「暫住證」換成「戶口本」算了。
正想著怎麼向眼前這位頂頭上司表一表自己的忠心,十四阿哥卻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那不是十哥嗎?他旁邊的那個是誰?」
錫若搭住十四阿哥的肩膀,踮起腳尖看了一眼,瞠目結舌道:「白粉妹……啊,不是,是郭絡羅家的格格!」
十四阿哥瞟了錫若一眼,一揮手道:「走,過去看看!」
錫若雖然覺得去偷聽人家約會不大道地,卻也對十阿哥和白粉妹這對詭異的組合感覺到好奇,跟自己內心稀薄的道德感交戰了一番之後,還是躡手躡腳地跟在十四阿哥後面摸了過去,結果聽到的第一句話就差點兒讓他摔了個嘴啃泥。十四阿哥回過身瞪了他一眼,拉著他躲在了一個小土包後面。
平日裡總是粗聲粗氣的十阿哥,現在卻一臉扭捏地問道:「小月兒,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錫若「哧」地笑了一聲,連忙又捂住了嘴,朝十四阿哥點頭哈腰地示意自己不敢了,卻看見十四阿哥的眼睛裡也滿是笑意。
郭絡羅氏卻低著頭不說話,手裡拼命地擰著一條帕子,半晌過後方才嚶嚀了一句:「十爺叫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事兒?」
十阿哥見她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心裡一發急嗓子又粗了起來,吼道:「你嫌十爺哪點配不上你?還是你心裡有人了?」
錫若聽得暗自搖頭。這個草包十,談起戀愛來還真是一點技巧都沒有。想當初自己準備告白的時候,可是台詞、鮮花和情書,一樣也沒落下,雖然最後讓聶小青這禍害攪了局,可也算是有經驗的前輩了。看在十阿哥最近和自己處得不錯的分上,回頭傳授他一兩招好了……
錫若正胡思亂想,卻忽然聽見郭絡羅氏聲音微帶顫抖,卻又無比清晰地說道:「我、我心裡是有人了。」
錫若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探出頭去看,卻見十阿哥氣得渾身發顫地問道:「你心裡的那個人,難道是我八哥?」
郭絡羅氏先點了點頭,後來又拼命地搖頭,淒聲道:「我喜歡的那個人,他、他比我小!雖然他總是欺負我,把我氣得直哭,可我,可我……」
錫若心裡突然沒來由地一慌,轉過頭,卻見十四阿哥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果然十阿哥緊接著就問道:「那個人到底是誰?今兒個不把話說清楚,爺就不讓你走!」
錫若看著十阿哥怒不可遏的面孔,只覺得手足一陣冰涼。十四阿哥又剜了他一眼,忽然站直了身體,揚聲笑道:「喲,今兒個巧了,十哥也出來散心。」
【摘文3】
十阿哥顯而易見地被十四阿哥嚇了一跳,倒退了一步問道:「老十四?你怎麼在這?」
十四阿哥一手揪了錫若起來,一邊說道:「我和這傢伙出來騎馬呢。遠遠地看見一個人影像是十哥,就過來瞧瞧。一看還真是。」說著又轉頭朝郭絡羅氏笑道:「這不是八嫂的妹妹嗎?怎麼也在這?」
郭絡羅氏鬆了口氣,蹲下身子福了福說道:「給十四爺請安。爺吉祥。」眼風卻掃到了錫若身上。
錫若只當是沒看見,趨前一步也給十阿哥請了安,隨即訕訕地退到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突然發現郭絡羅氏今天沒擦那麼多白粉,竟然……竟然還挺漂亮的!
本來正和十阿哥寒暄的十四阿哥看了錫若一眼,突然伸腿踹了他一下,斜睨著他說道:「十六妹讓你給她帶的花環,你做好了沒?」
錫若心中一凜,連忙答道:「還沒呢。過會兒就去找花。」
十四阿哥卻笑道:「你多小心伺候著點兒吧。十六妹黏你黏得這麼緊,我皇阿瑪對你印象也不壞,將來準跑不了你的一個十六額駙。」
錫若不覺楞住了。郭絡羅氏聞言卻猛地抬起頭來,圓睜了眼睛看著他,眼睛裡又是驚訝又是憤怒,眼圈卻漸漸地紅了起來。
十阿哥也多少看出了點兒端倪,狠狠地瞪了錫若一眼之後,一把拉起郭絡羅氏說道:「我們走!十四弟,回頭再跟你聊!」
十四阿哥彷彿什麼事也不知道,笑嘻嘻地說道:「十哥慢走。」
錫若待十阿哥和郭絡羅氏走遠,不禁歎道:「你這又是何必……」
十四阿哥笑容一斂,硬聲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非大丈夫所為!你要真想把十六妹娶回家,就不要動納妾的心思。」
錫若又是尷尬,又有些氣十四阿哥的自作主張,臉一沉甩袖便走。
十四阿哥先是漠然地跟在他後面走,過了一會兒見他徑直朝放馬的地方走去,大有騎上馬就走的架勢,連忙加緊幾步趕到錫若身前,一伸手說道:「你不能走!」
錫若抬起頭,一雙桃花眼裡放射出十四阿哥從未見過的淩厲光芒,竟一伸手掃開了對面的十四阿哥,冷然道:「讓開!」
十四阿哥冷不防吃了這個排頭,不覺大怒,一回身箍住錫若的後背就往下摔,結果反被錫若伸腿一勾,狼狽地跌倒在地上。
「反了你!」十四阿哥從地上一躍而起,又朝錫若撲了過去。兩個人頓時扭打成一團。周圍的侍衛小廝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見兩個人滾作一團又不好拉開,只能拼命地叫他們停手。
等到最後兩人氣喘吁吁地住了手時,都已經全身上下沒幾塊好皮了,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十四阿哥的嘴角還腫起老高。如果單從打架結果上來看,應該是錫若稍占上風,不過他也沒撈著多少便宜,右眼上黑了一圈。
兩個人跟鬥雞似的互相瞪了一會兒,就在侍衛們準備上來把他們隔開、以防他們又開打的時候,卻忽然一齊大笑了起來。
「算你狠。揍爺的時候手下也毫不留情。」十四阿哥一邊笑一邊說道,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疼得一齜牙。
錫若雙手撐在背後,苦笑道:「其實還是大不如前了。要不然你現在的模樣會更慘。」
兩個人說罷,站起身來握手言和,卻都勒令自己身邊的人不准把打架的事情說出去,隨後又雙雙走到湖水邊洗了洗。
錫若瞇起眼睛,端詳著十四阿哥的臉說道:「你這樣子不能進宮。先跟我回趟家吧。」
十四阿哥斜睇了他一眼說道:「現在知道怕了?打我的時候怎麼想不起來怕?」
錫若訕笑道:「是你先動的手嗎,我不過是本能反應……」
「這麼說還是我的不是?」十四阿哥的眼睛又危險地瞇縫了起來。
錫若不敢接他這茬,只乾笑著牽過了兩人的馬,剛想騎上馬背,卻被十四阿哥一把拉住道:「別忙。乾脆打發人去你府上取趟藥吧,我還想在這裡待會兒。」
錫若聞言點頭道:「也好。」便打發了何可樂回去拿治跌打損傷的藥,想了想又叫住何可樂,吩咐他再送兩身齊整的衣裳過來。
十四阿哥愜意地在湖水邊的草地上躺下,錫若看他那副淒慘的形容,忍不住笑出了聲,結果被十四阿哥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把扯了他也躺下了。
過了一會兒,就在錫若以為十四阿哥已經睡著了的當口,卻忽然聽見他語氣幽幽地說道:「從小到大,我還沒跟人正經打過架。」
錫若聽得一楞。沒跟人打過架也是什麼值得傷感的事麼?他料定十四阿哥還有下文,便只是「嗯」了一聲往下聽,誰知道十四阿哥卻又不說話了。
錫若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主動說道:「我小時候……嘿嘿,隔三差五地就跟人打架。」
「為了什麼?」 十四阿哥睜開眼睛問道。
錫若默了默。他沒法說自己是因為過世的父親才跟人動的手,便胡謅了一個理由說道:「大概是為了搶什麼東西吧。我都忘了。」
十四阿哥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忽然又說道:「有時候我挺羡慕十三哥的。」
錫若不覺奇怪道:「你羡慕他做什麼?他是個沒娘的可憐人。」
十四阿哥搖頭道:「他雖然沒了親娘,卻有四哥時時關心照顧他,九哥、十哥有八哥照料。只有我,雖然看似得寵,其實卻沒有一個真正知心的兄弟。五哥和九哥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情分卻比我和四哥要好得多了……」說著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錫若聽得一楞。他在現代的時候是獨生子,又有章曉光這樣的兄弟,所以十四阿哥所說的情況他完全沒法體會。他想了又想,把十四鬱悶的原因歸結為他和四阿哥溝通不良,而溝通不良的原因,他只能總結是因為這兄弟兩個都太悶騷了,簡直就是「愛在心底口難開」的典型,明明對對方都存著一份關心和親近之情,卻死活也表達不出來,就算勉強表達了也是驢唇不對馬嘴,讓旁邊的人看著都累。
錫若正琢磨著如何幫十四阿哥和四阿哥改善一下兄弟關係,也好報答一下十四阿哥對自己的「知遇之恩」時,十四阿哥又忽然說道:「以後八哥要是叫你幹什麼事,你覺得辦不了或是辦不好的就來回我。我來替你想辦法。」
錫若傻楞楞地說道:「八爺沒叫我辦什麼事啊?」
十四阿哥又閉上眼睛,語氣緩緩地說道:「你現在還小,可你終歸是納蘭家的人……總之八哥和太子的事你儘量少摻和,其他的阿哥們也別去招惹,老老實實地跟著我就對了。」
錫若聞言有些了然。十四阿哥是擔心自己被捲入到皇子們的黨爭當中去,一個不小心那就是粉身碎骨掉腦袋的事。雖說他本來就無意參加這場兄弟間的角逐,心裡卻還是有些感動,同時又對十四阿哥小小年紀,思慮就已經如此之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十三歲,那在現代還是懵懵懂懂、剛剛開始對女生有感覺的年紀啊。他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又在幹嗎?寫大字?練習柔道?還是捉弄聶小青?……
錫若想著想著,輕笑了一聲說道:「我們可真是兩個世界的人。」
十四阿哥眉頭動了動,似乎又想要睜開眼來,卻被錫若一伸手蓋住了,耳旁傳來錫若溫和的聲音說道:「睡一會兒吧。你想得太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沒路也可以踩出一條路來嘛。我們那裡有個很牛的人說過喲,世間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十四阿哥聽錫若絮絮叨叨地說著,慢慢地竟真的墮入到夢鄉當中去了。
【摘文5】
十四阿哥香甜一覺睡起,只覺得渾身舒泰,連臉上和身上的傷處似乎也沒那麼疼了。他一睜眼發現錫若也睡在旁邊,身上蓋著一件侍衛的馬褂,自己身上卻蓋著他的外衣。
他默不做聲地注視了眼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一會兒,伸手把錫若搖醒了。
「嗯,什麼時候了?」錫若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問道。
十四阿哥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在懷裡掏了半天,摸出一塊金色的懷錶遞給錫若道:「你自己看。幸虧剛才沒打壞。」
錫若有些驚訝地把懷錶接了過來,打開錶盤看到上面那圈熟悉的羅馬數字時,不禁咧嘴一笑問道:「哪裡得來的?」
十四阿哥活動了一下筋骨之後,回答道:「前兒個生日,我皇阿瑪賞給我的。」
錫若嚇得雙手把懷錶捧了回去,說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要。領了你的心意就是了。」心裡卻道:「乖乖,要是一不小心弄壞了這個,那可是殺頭的罪名。我大好青年要是死在一塊表上,未免也太冤了。隔壁修鐘錶的牛大哥會笑死的。」
十四阿哥卻瞪了他一眼,說道:「爺賞你的你就接著。哪兒這麼多廢話!」
錫若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懷錶揣回了兜裡,想了想又揪出來放在荷包裡,最後還是覺得不妥,索性繞在了手腕上,又把錶盤攥在手裡,心裡才覺得踏實了。
十四阿哥見狀皺眉道:「你這樣要怎麼騎馬?」
錫若楞了一下,摸著鼻子說道:「難道要我把表銜在嘴裡?」
十四阿哥又好氣又好笑,抓起錫若的手腕把懷錶解了下來,憤憤道:「回頭我再找一塊不是御賜的給你!」
錫若笑嘻嘻地說道:「那敢情好。」
十四阿哥瞪了他一眼,罵道:「牛皮糖!」
錫若笑著搖了搖手,悠然道:「是棉花糖。最最稀鬆平常,一扯就破的那種。」
十四阿哥默了一下,說道:「卻是千絲萬縷,扯不清楚。」
錫若垂了垂眼睛,嘴邊仍舊帶著笑意說道:「有時候扯開了未必是福。糊塗好,難得糊塗。」
十四阿哥怔忡了一下,張口道:「你……」
錫若卻從地上一躍而起,叉著腰笑道:「何可樂回來了!」
兩個人換上何可樂送來的衣服,又上了一回藥。錫若說道:「你該回宮去了吧?晚上不是還有皇室的家宴?我也該回去吃大餐了。」
十四阿哥忽然叫道:「糟糕,我忘記跟你說了。皇阿瑪今天要宣你進去陪宴。」
「什麼?」錫若瞪著熊貓眼怪叫道,「我這樣子怎麼進去啊?」
十四阿哥眼睛一瞪說道:「我還不是一樣!」
那邊錫若卻露出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眼珠子只是骨碌碌地亂轉,最後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道:「我們下次打架,還是別打臉了吧……」
「還有下次?」十四阿哥故意做出一副生氣的表情說道,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錫若摸了摸被十四阿哥打腫的眼圈,苦笑道:「偶爾打打,有利於身心健康。」
兩個人說笑著上了馬,到早上碰頭的地方分了手,各自回家去收拾。等到兩人在宮裡重新碰頭的時候,發覺對方臉上的腫塊都消下去不少,便相對取笑了一番,連袂往皇帝設宴的乾清宮行去。
剛到乾清宮門口,迎面便來了八、九、十幾個阿哥。八阿哥驚訝地掃了十四阿哥跟錫若一眼,指著他們的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十四阿哥和錫若對視了一眼,齊聲道:「從馬上跌下來的。」
九阿哥端詳著錫若臉上隱隱的黑眼圈,轉頭朝十阿哥笑道:「他這一跤可跌得真準。想是還被馬蹄蹬了一下?」
十阿哥卻只哼了一聲不說話。九阿哥倒有些怔住了。
八阿哥走近一步看了看錫若,皺眉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錫若摸了摸臉苦笑道:「我會儘量躲在旮旯裡的。」
十四阿哥卻一挺身說道:「待會兒你就坐在我旁邊。有人問起就推到我身上。怕什麼?」
八阿哥卻皺眉道:「他要是推在你身上,那才是真的麻煩。到時德妃娘娘豈能饒得過他?還是讓他跟著我較為妥當。」言下之意對錫若跟十四阿哥打架的事已經了然於胸。
十四阿哥啞口無言。八阿哥說的確實有道理。
錫若見狀,連忙朝八阿哥一躬身笑道:「那就多謝八爺了。」
十阿哥卻在前面不耐煩地催著八阿哥進去赴宴。八阿哥朝錫若微一頷首道:「那就快進去吧。」
錫若點點頭,一聲不吭地跟在八阿哥後面進了乾清宮,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這才抬起頭打量起這座自己在三百年後曾經參觀過的宮殿來。此刻雖然已經是晚上,可是滿屋子兒臂粗的蠟燭卻照得乾清宮裡亮如白晝,裡面不知道還加了什麼香料,讓四周隱隱浮動著一股香氣,和錫若在二十一世紀見到的那座空曠寂靜的宮殿,感覺截然不同。
這是錫若第一次參加皇宮裡的宴會,因此多少有些緊張,好在這次並不是非常正式的宮廷宴會,康熙又吩咐下來不用太過拘束,所以皇子們的表情都顯得比較輕鬆。
錫若所坐的位置是在八阿哥身後,右邊斜對著十四阿哥,正對面卻是十三阿哥的位置。十三阿哥和他有段日子沒見了,入席的時候見到錫若還微微楞了一下,隨後不太明顯地指了一下自己的眼圈。錫若只是朝著他笑了笑,見四阿哥也在十三阿哥身邊落座,連忙把臉別開了。
過了一會兒,萬眾矚目的老康同志終於從外面走了進來,於是所有的人都離席請他升座,然後各就本位給他行了一個拜禮。錫若只覺得新奇有趣,也夾雜在一群親貴子弟當中,裝模作樣地給老康同志行禮。
錫若抬起頭來的時候,剛好和微笑著掃視全場的老康同志碰了一下眼神,後者在見到他的時候目光略停了停,錫若連忙把頭又低了下去,心裡打著小鼓暗想道:「他可千萬別問我臉上這傷是怎麼來的,不然欺君也是死,打了皇子也是死,我的小命可真就懸了。早知道先在這裡辦份人壽保險了。就不知道這時代有沒有地方買保險……」
錫若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吃下去的東西也是食不知味。老康同志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對誰都是言笑晏晏、語調溫存,因此底下的這些皇子們也就漸漸地放開了,幾杯酒下肚連猜拳行令的都有了。康熙的兒子多,錫若偷眼打量了一下,覺得都能湊出好幾桌的麻將來了,再加上他的那堆女兒跟大老婆小老婆們,錫若掐指算了算,大概得有一整團的人數,不覺吐了吐舌頭。
又過了一會兒,皇阿哥裡開始有人提著酒瓶子拼酒,首當其衝的一個就是十阿哥。他先是和周圍的幾位皇子喝了一圈,一回身瞥見錫若,竟拎著酒瓶子朝他走了過來。錫若心裡一動,連忙站起身來。
十阿哥已經喝得滿臉通紅,搖搖晃晃地把酒瓶子往錫若桌子上一頓,粗聲粗氣地說道:「給十爺倒酒!」同桌的其他人一看氣氛不對,忙都找個藉口閃開了。
錫若見十四阿哥和八阿哥都被人纏住了不得脫身,只得在心裡苦笑了一下,拿起酒瓶給十阿哥斟了一杯酒,又舉起自己的酒杯和十阿哥的杯子碰了一下,說道:「錫若敬十爺一杯。」說罷仰起脖子喝了個涓滴不剩。
十阿哥瞪著滿布血絲的眼睛看著錫若,恨聲道:「你這小子到底哪點好?為什麼十四弟喜歡你,八哥喜歡你,皇阿瑪喜歡你,連她都……」說罷竟「啪」的一聲把薄薄的酒杯捏碎了。
錫若被酒杯的爆裂聲嚇了一跳,皺起眉頭說道:「十爺,您的手流血了。」
「不用你多管閒事!」十阿哥大吼道,竟抬手把捏碎了的酒杯朝錫若臉上砸去。
錫若偏了偏頭,只覺得頰邊一疼,下意識地抬手一摸,卻是一手的鮮血,不覺有些嚇住了。
「老十住手!」
「錫若!」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這是怎麼回事?」
錫若眼看著離座朝這邊走來的康熙,心裡只能想起四個字:宴無好宴。
【摘文6】
兩個人各自在馬廄裡尋了一匹好馬。錫若翻身騎上以後,不顧十三阿哥在後面如何呼喊,打馬就朝草原深處狂奔而去。他迎風疾馳了一會兒,倒覺心緒開闊了許多,便放開了韁繩讓馬慢步小跑,不想迎面卻來了十公主和她那個曾經把毽子踢在四阿哥頭上的宮女彩雲,各自騎了一匹小馬,看樣子也正在草原上溜達。
錫若原本想掉頭避開,卻聽見彩雲在對面喊道:「那不是納蘭侍衛嗎?」
錫若心中一歎,連忙滾鞍下馬,就地向十公主請了一個安。十公主抬手讓他起來,卻騎在馬背上不言聲,只是瞅了他一會兒,眼眶又微紅起來。
錫若心裡暗自叫糟,轉了轉眼睛笑說道:「奴才剛和十三爺打北邊來,見著一樁趣事。」
彩雲覷了覷十公主的神情,連忙介面笑道:「納蘭侍衛見著什麼有趣的事兒了?也說給我們公主聽聽。」
錫若笑瞇瞇地說道:「奴才跟十三爺見著兩隻獾子打架,覺得好玩便走近了去看。想不到那獾子還會說話!」
十公主一時也聽楞了,吸了吸鼻子問道:「那兩隻獾子說什麼?」
錫若牽馬走在她的身側,尋思著說道:「一隻獾子說,「前兒個隔壁家的劉老獾娶媳婦兒。我站在洞門口看了熱鬧,誰知道一陣大風刮過,竟把新娘子的蓋頭吹了下來。我抓緊時機瞅了瞅,嘿,那劉老獾家的新媳婦兒可真漂亮!」
十公主撇撇嘴說道:「你又騙人。哪有獾子會說話,還會娶媳婦兒的?」臉上卻沒了剛才的悲戚之色,已是轉了笑顏。
錫若看得心中稍慰,越發打疊起了精神笑道:「公主別急,後頭還有更奇的呢。另外一隻獾子聽了前一隻獾子的話,卻扁了扁嘴說道,這有什麼?前天我在草原上打洞,打到盡頭的時候鑽出去一看,剛好趕上大清皇帝康熙爺嫁女兒。我鑽到新娘子蓋頭底下一看,嘿,那才真叫一個漂亮哪!簡直就是王母娘娘跟前兒的七仙女下凡!」
十公主笑得在馬上直哆嗦,眼看著就要摔下來。錫若連忙放開了手裡的韁繩,小心翼翼地接了她放到地面上,待她站穩以後就立刻鬆開了手。
十公主笑了一陣,轉眼卻看見錫若臉頰微紅地站在旁邊。草原上的微風掀起他的袍角,越發顯得風流倜儻,眉目如畫。十公主想起他那日在康熙面前的話,不禁又是一陣悲從中來,便只低頭拉著自己的衣角不說話。
十三阿哥騎著馬一路小跑過來,見到這副情景,不禁暗自皺了皺眉頭,卻故意裝作不知情地從馬上跳了下來,笑看著十公主說道:「十五妹,看見你十三哥,怎麼也不過來問個好?」
十公主聞聲便走到十三阿哥身前福了福,低聲道:「十三哥辛苦了。十三姐她……她可還好?」
十三阿哥伸手摸了摸十公主的頭,溫聲道:「她挺好的。倉津待她不錯,婚禮也很熱鬧。她還讓你不要太掛念她。」
十公主淒然一笑道:「好?有什麼好?我們的額娘已經不在人世,只怕到死都難再見著十三姐一面。」
十三阿哥也不說話,只是一伸手緊緊地把十公主攬在了懷裡。
錫若在一旁看得心中發酸,便強顏歡笑道:「溫恪公主雖然遠嫁,可是博爾濟吉特氏也不是外人,比起漢代的昭君出塞,那是強得多了,也不見得這輩子就回不了紫禁城了。說不定什麼時候皇上或是宮裡頭的哪位娘娘想她了,就把她接回來住上一陣子也未可知。」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卻也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其實是微乎其微,便朝十三阿哥使了個眼色。
十三阿哥會意,放開十公主說道:「今晚有篝火盛會。皇阿瑪特地准許後宮的內眷們一道出席。十五妹也放寬心懷,好好地樂上一樂吧。」
錫若手搭涼棚看了看遠處的天色,回身說道:「不早了。十三爺和公主還是早點回去準備一下晚上的宴會吧。奴才也該回皇上那兒當差去了。」見十三阿哥和十公主都沒有反對,便騎上馬自去了。
入夜時分。康熙和他的後妃兒女們一道,浩浩蕩蕩地來到早已燃起篝火的會場。錫若瞅了個空子跑到福琳身邊,卻見福琳正賴著成妃身邊撒嬌。他在心裡嗤笑了聶小青這個偽少年兒童一聲,卻朝福琳身邊的小宮女碧璽招了招手。
碧璽一眼瞄到錫若,立刻俯下身和福琳說了句什麼。福琳果然轉過頭來,瞥見錫若時,臉上的神情卻是似嗔似喜。這些日子錫若一直在康熙身邊侍駕,因此他們幾乎沒有見面的機會,此時見了自然都是滿心歡喜,雖然連一句話都沒說上,心裡也還是甜絲絲的。
這時成妃卻突然轉過臉來,在見到錫若的時候微微一楞,立刻露出責備的神情來。錫若吐了吐舌頭,趕緊又溜回了康熙身邊。
這時宴會已經開始了。錫若對這幾百年前的聯歡晚會不是很熱衷,便只埋頭和自己身前的小羊腿奮戰。托老康同志的福,他吃到的都是最肥嫩的羔羊肉,喝到的也都是草原上最好的奶子酒,見到的……呃,也都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
OK。他承認。就算隔了那麼老遠,他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福琳殺人的視線,於是把頭低得更低一點,再低一點……
「你的頭再低一點,就要伸到盤子裡去了。」
「噗!」
他上輩子……呃,不知哪輩子肯定是跟四阿哥有仇!他現在都已經快忘了四阿哥原本被自己列為目前的「二號巴結物件」和若干年後的「頭號巴結物件」的事了,全因自己被這個「冷笑話王」捉弄的次數實在太多,而且每次都是讓他恨不能直接跑出去跳金水河的那種,對此人的怨恨已經超過了對他的懼怕,對他的無奈也早已超過了對他的景仰,對……
「你就算再怎麼看我,也不會從我臉上看出一朵花來的。雖說花非花,霧非霧……」
靠,誰說這四阿哥寡言少語的來著?直接拖出午門去斬首示眾!
「我說胤禛哪。你怎麼老是跟錫若說話?快吃肉,都該涼了。」
總算老康師父還有點良心。嗚嗚嗚,我以後一定對你誓死效忠……呃,有時候看看情況就好啦。
「回皇阿瑪,兒臣最近都在吃齋,所以只能陪個興兒了。」
靠,原來如此!自己吃不了肉,也讓別人吃不安生。嚴重鄙視!
錫若朝天翻了個白眼,又特地把香氣四溢的烤肉盤子往四阿哥的方向挪了挪,還把酒杯也往那邊擺了擺。讓他看得到,吃不著,饞死他,哼!
四阿哥表情漠然地看了錫若一眼,忽然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道:「肉食者鄙……」
「皇上,奴才申請換個座兒……」
「你那個座兒不是挺好的嗎?吃得香,看得好,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康熙一臉奇怪地問道。
因為你兒子太煩!
冬去春來。
納蘭錫若在上書房裡已經消磨了大半年的光陰。有好幾次康熙來到上書房檢查皇子皇孫的功課,他卻被勒令待在偏廳裡,終究是沒有見到本朝的最大BOSS,心裡多少有些失望。
這日又是他最喜歡的騎射課。他開弓射了幾箭之後,只覺得渾身燥熱,便索性脫了大衣服跟小太監去打布庫。他有十幾年柔道的底子,摔那些半桶水的小太監跟玩兒似的,摔了一陣終覺無趣,轉眼恰好看見希睿蔫頭耷腦地從旁邊走過,便張口叫住了他。
「要不要和我玩會兒布庫?」錫若笑瞇瞇地問道。
希睿聞言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來。他上次被打,足足在家修養了一個半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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