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部
睡美人
謹記這一點,最美麗的事物往往最無用。
──摘自《威尼斯之石》第一集,作者約翰•魯斯金,十九世紀英國藝術史哲學家 (John Ruskin,1819-1900)。
犯罪社
打扮和穿衣服常常是下午最困難的事情。
來自范倫鐵諾大樓的請帖上說要半正式的服裝,可是「半」這個字實在很麻煩。就像沒有派對的晚上一樣,「半」這個字有太多的可能性。對男孩們就已經夠糟了,因為那表示有可能是指一件外套加領帶(更不用說,領帶還要搭配特定的衣領),也可能只是一件素色純白的長袖襯衫(不過只有夏天的午後才能這麼穿),或是任何一種長外套、背心、燕尾服、蘇格蘭短裙,或是精緻體面的毛線衣。不過對女孩子來說,這個定義就暴增了好幾倍,新美人鎮這裡對事物的定義常常都是模糊不清的。
塔莉幾乎寧願它只是個正式晚禮服或是半正式禮服的派對而已,那種正式派對的禮服雖然穿起來比較不舒服,而且大家喝醉前也玩不起勁,不過至少要選衣服的時候不用想得這麼辛苦。
「半正式,半正式。」她喃喃地唸著,目光在昂貴的衣櫃前游移不定,塔莉用眼睛隨意點了一下滑鼠鍵,旋轉式衣架唧唧作響,來來回回地轉動著,它努力要跟上塔莉眼睛的速度,使得衣架上的衣服也跟著搖來晃去的。沒錯,「半」這個字絕對是個很爛的字眼。
「這根本不算一個字吧?」塔莉大聲地說道。「半?」她唸著這個字時,嘴巴覺得很怪,因為昨晚狂歡的關係,現在她感覺自己的嘴巴就跟綿花一樣的乾燥。
「只能算半個字。」房間答道,它可能自以為很聰明。
「圖表。」塔莉低聲唸道。
她倒回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感覺整個房間好像快要旋轉起來了。這實在不公平,竟然要想出半個字的意義。「快讓它消失吧!」她說。
房間誤解了她的意思,逕自把衣櫃的門關了起來。塔莉實在沒力氣跟它解釋,其實她是指她的宿醉。感覺就像有一隻肥胖的貓在她頭頂上爬來爬去似的,沉悶、惱人,卻又固執地不肯離開。
昨天晚上她和帕里斯跟一群犯罪社的成員一起去溜冰,去嘗試漂浮在納弗帝運動場上方的新溜冰場。那片漂浮在半空中的薄冰由網架支撐,薄得讓人能看透它,上面有許多詹寶尼機(譯註:重鋪冰面的機器)像緊張的水蠍在溜冰人群中快速穿梭,使冰面保持透明的狀態。溜冰場底下的運動場所施放的煙火,使它看起來像某種不斷裂開的彩色玻璃,每隔幾秒鐘就會變換一次顏色。
他們全都必須穿上高空彈跳護傘,以防萬一有人把溜冰場撞破了。當然沒有人真的撞破過溜冰場,不過,只要想到這個世界可能隨時都會突然裂開或坍塌,光這個念頭就足以讓塔莉忍不住拼命想多喝幾杯香檳。
薩納幾乎可算是犯罪社的社長,他覺得在這裡很無聊,於是把一整瓶香檳酒倒在冰面上。他說酒精的冰點比水還低,所以這樣可能會讓某個人穿透溜冰場,掉到煙火裡去。不過他倒掉的香檳似乎還不夠多,所以無法拯救塔莉的頭倖免於難。
她的房間發出了某個特別的聲音,表示有個犯罪社員來訪了。
「嘿!」
「嘿,塔莉。」
「雪宜-拉!」塔莉使勁用手肘將自己撐起來。「我需要幫忙。」
「派對的事嗎?我知道。」
「半正式究竟是什麼東西呀?」
她大笑了一下,「塔莉-娃,妳的消息實在太不靈通了。妳沒收到新的訊息嗎?」
「什麼訊息?」
「這個訊息好幾個小時前就發出來了。」
塔莉瞥了一眼她那個與電腦連結的戒指,現在它還擱在她旁邊的桌上呢!她晚上是從來不戴戒指的,這是她從醜人時就一直保留下來的舊習慣,因為她以前常常會在晚上偷溜出去。擱在那裡的戒指微微地震動著,現在仍設在睡眠時的無聲狀態。「哦,我剛剛才起床。」
「喔,不要管什麼半正式的東西了,他們把宴會的服裝改成花俏的禮服了,我們得想出一些特別的宴會服才行哪!」
塔莉看了一下時間:快要下午五點了,「什麼?那不就只剩下三個小時而已?」
「是呀!我知道,我為了禮服的事情把整個房間全都翻遍了,真是丟臉死了!我可以過去嗎?」
「歡迎!」
「五點好嗎?」
「沒問題,順便幫我帶早餐過來,再見。」
塔莉把頭再倒回枕頭上,她的床現在就跟浮板一樣旋轉著,今天才剛要開始,她卻已經感覺筋疲力竭了。
她戴上戒指,悶悶不樂地聽著留言,留言說,如果沒有穿著酷炫服裝的人別想進門。三小時內要想出一套奇特的服裝來,其他人一定早就開始費盡心思要如何標新立異了。
有時候,她覺得當一個真正的罪犯比做這些事情要簡單多了。
她在拖盤上吃著早餐:龍蝦蛋餅、烤吐司、馬鈴薯煎餅、玉米炸麵糰、葡萄、巧克力鬆餅、血腥瑪麗── 一整袋卡路里清潔錠也恐怕也除不掉這麼多食物的卡路里。負載過重的盤子在半空中顫抖著,就像第一天剛到學校的小孩一樣抖個不停。
「嗯,雪宜,我們是要扮成小飛船去還是怎樣?」
雪宜咯咯地笑著,「不要啦!不過妳的聲音聽起來怎麼沒精打采的,妳今天晚上一定要表現得酷炫一點哪!所有的社員都會來投票讓妳進入犯罪社呢!」
「真是好極了,要酷炫一點。」塔莉嘆口氣,從餐盤中端起血腥瑪麗,頓時減輕了拖盤的負擔。她啜飲了第一口之後,皺起眉頭,「不夠鹹。」
「沒問題。」雪宜說道,把點綴在蛋餅上的魚子醬挖起來,放進酒裡攪拌了幾下。
「哎呀,好噁喔!」
「魚子醬配什麼都好吃啦!」她又挖了一湯匙,直接往她自己的嘴裡送,還閉上眼睛慢慢地嚼著那些小魚卵。她轉動了一下戒指,開始播放音樂。
塔莉又再喝了一點血腥瑪麗,這樣一來,至少房間感覺就不會旋轉得這麼厲害了。這時巧克力鬆餅開始變得更香了,接下來,她再移到馬鈴薯煎餅這部份,然後再吃龍蝦蛋餅,她也許還試吃了一點魚子醬。早餐這一頓向來會讓塔莉覺得她必須要多吃一點,以便彌補她以前在荒野中少吃的部份。早餐大吃一頓能讓她感覺更有活力,彷彿只要吃下一大堆城市的美味佳餚,就能消除過去幾個月所吃下的燉肉和義大利肉醬麵的味道似的。
這曲音樂是新的,使她的心臟跳得更快了些。
「謝謝妳!雪宜-拉,妳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沒什麼,塔莉-娃。」
「那麼妳昨晚到底是去哪裡了?」
雪宜只是笑了一下,好像她做了什麼壞事似的。
「是什麼?新男朋友嗎?」
她搖搖頭,眨了眨眼睛。
「妳又去整型了,對不對?」塔莉問道,雪宜只是咯咯地笑著。「妳真的去了?妳一星期最多只能動一次的手術呀!妳還真是脫線到了極點耶!」
「不要緊的,塔莉-娃,只是個小手術而已。」
「在哪裡?」雪宜的臉看起來沒什麼不同呀!難道新的手術藏在她的睡衣底下嗎?
雪宜的長睫毛又拍動了幾下。
塔莉往前靠過去,凝視著她那雙完美的眼睛,她睜大著眼睛,露出點綴在上面的細緻珠寶,她的心跳不斷加快。來到新美人鎮已經一個月了,塔莉到現在還會對其他美人的眼睛感到驚奇不已。他們的眼睛看起來好大,總是對別人頻送秋波,因為興致勃勃顯得炯炯有神,雪宜那對感情豐富的雙眼彷彿在低聲地說著:我在認真地傾聽。妳深深的吸引著我。在這對眼睛裡,彷彿全世界只有塔莉一個人,雪宜全心全意都放在她的身上。
雪宜這個樣子讓她覺得更怪,因為塔莉在她們還是醜人的時候,在整型手術把她變成這個樣子之前就己經認識她了。
「再靠近一點。」
塔莉深吸了一口氣,整個房間又開始旋轉了,但是這次卻是愉快的感覺。她做了個手勢,讓窗戶變得更透明一些。在日光的照射下,她看到了雪宜眼中新增加的飾品。「哦,做得蠻漂亮的。」
比其他嵌在眼睛裡的發光體更清晰亮眼,十二個微小的紅寶石圍繞在雪宜兩個瞳孔的邊緣,柔和的紅光映襯著翠綠色的虹膜。
「很酷炫對吧?」
「是啊!可是,等一下……左下方那個好像不大一樣,對不對?」塔莉用力瞇起眼睛來看,每個瞳孔裡好像有一顆珠寶在閃動,一個微小的白色燭光在深銅色的眼睛裡閃閃發光。
「因為現在是五點鐘!」雪宜說:「了解了嗎?」
塔莉想了一下,才想起美人鎮中心的那個大鐘塔。「嗯,可是它是在七點鐘的位置,五點不是應該在右下方嗎?」
雪宜不悅地說道:「因為它們是朝逆時鐘方向轉的,傻瓜。我是說,不這樣的話就很無趣了。」
塔莉不由得爆出一陣大笑。「等一下,妳的意思是說,妳的眼睛裡嵌了珠寶,它們還會報時嗎?而且它們還是逆時鐘轉動的?一樣東西有這麼多功能不會太多了點嗎?雪宜。」
塔莉說完之後立刻後悔了,雪宜臉上的表情顯得悲傷極了,這些愁雲慘霧把剛剛那些光采全都吸走了。她看起來好像快要哭出來似的,只差沒有紅腫的眼睛和紅鼻子而已。新的整型手術向來都是很敏感的話題,幾乎就像新的髮型一樣。
「妳不喜歡。」雪宜輕聲埋怨道。
「當然不是了,就像我剛剛說的一樣:真的很漂亮。」
「真的嗎?」
「真的很漂亮,而且它會倒著轉也很好。」
雪宜的笑容又回來了,塔莉鬆了一口氣。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通常只有剛來的新美人才會犯這種錯誤的,而她已經成為新美人一個月了!為什麼她說話時,還是常常會冒出很爛的話語來?要是她今晚說出像剛剛那樣的話來,也許某個犯罪社員會投反對票給她,只要有一票不通過,那她就不能加入了犯罪社了。
到時候她就會變成孤單一人,幾乎就像再次逃離城市一般。
雪宜說道:「也許我們今晚應該打扮成鐘塔去參加派對,以示對我新眼球的尊敬。」
塔莉笑了起來,知道這個爛笑話表示雪宜已經原諒她了。畢竟她和雪宜曾經一起經歷過很多的事情。「妳跟帕里斯和佛斯特談過了嗎?」
雪宜點點頭,「他們應該會打扮得像罪犯的樣子。他們已經想到好點子了,不過打算保守秘密。」
「這樣實在很差勁耶!好像他們真的是壞男孩似的,其實他們只是在當醜人的時候偷溜出去過,也許頂多只是從河上飛過來這裡幾次而已,他們甚至還不曾去過煙城呢!」
這時音樂剛好結束,塔莉的最後一個字落入突來的靜寂之中。她努力想著,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可是這些話卻像夜空中的煙火一般消失了。下一首曲子好像隔了很久以後才出來。
等音樂開始播放之後,她終於鬆了一口氣,說道:「罪犯的裝扮應該很簡單,雪宜-拉,我們可是本鎮的頭號罪犯呢!」
雪宜和塔莉試裝了兩個小時,要求牆上的洞吐出許多服飾,然後一直試穿個不停。她們想到要扮強盜,可是卻不大清楚真正的強盜都長什麼樣子。牆上的螢幕播放過的電影裡那些強盜,其實那些人看起來並不像罪犯,只是像白痴而已。海盜的裝扮就酷炫多了,可是雪宜不想在她的新眼球上帶一個眼罩。另一個點子是扮成獵人,可是牆上的洞沒有像槍這類的東西,連假槍都沒有。塔莉想到歷史上那些有名的偵探,後來發現那些偵探大部分都是男人,而且裝扮一點都不時髦。
「也許我們可以扮成鐵鏽人呀!」雪宜說道:「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些人一直都是壞蛋的角色。」
「可是我在想,他們大部分的裝扮都跟我們一樣,只是長得醜一點而已。」
「我不知道,也許我們可以砍幾棵樹,還是燒一些油什麼的。」
塔莉笑道:「拜託,這只是戲服而已,雪宜-拉,又不是要展示生活方式。」
雪宜攤開手臂,又瞎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想要表現得酷炫的樣子。「也許我們可以用煙燻出一些刺青?或是開一輛鐵鏽人的汽車?」
不過牆上的洞無法給她們香菸,也無法給她們車子。
但是這樣還是蠻好玩的,跟雪宜一起試穿衣服,互相嘲弄、大笑,把衣服丟到回收孔裡。塔莉很喜歡看新衣服的樣子,即使是很傻氣的也很有趣。部份的她還記得以前的事情,以前看著鏡子時,總是很痛苦,因為她的兩眼太接近了,鼻子也太小,頭髮總是亂七八糟的。現在好像是某個絕色美女站在塔莉的面前,跟著她的一舉一動移動著──這個人的臉,比例完美勻稱,即使還在嚴重宿醉當中,她的皮膚還是會發亮,身材有絕佳的比例和絕美的肌肉。這個美人銀亮的眼睛,無論她穿什麼都很搭。
可是這個美人對衣服的品味卻很爛。
兩個小時之後,她們兩個躺在床上,天花板又開始旋轉了。
「每樣東西都爛斃了,雪宜-拉,為什麼每樣東西都這麼爛呢?要是我不能想出一套酷一點的衣服的話,他們永遠都不會投票給我的。」
雪宜拉起她的手。「別擔心,塔莉-娃,妳已經很出名了,不需要這麼緊張兮兮的。」
「妳說得倒輕鬆。」儘管她們兩在同一天出生,可是雪宜比塔莉早好幾個禮拜成為美人,她成為正式的犯罪社員至今已經快一個月了,幾乎比塔莉早一個月進入犯罪社。
「不會有問題的,」雪宜說道:「任何一個曾經跟特勤局交手過的人都是天生的罪犯。」
當雪宜說到這裡時,某種感覺穿過塔莉的全身,像被子彈打中的感覺,實在蠻痛的。「儘管如此,我還是很討厭沒有酷炫的裝扮。」
「這都是帕里斯和佛斯特害的,誰叫他們不肯告訴我們,他們要穿什麼衣服。」
第一部睡美人謹記這一點,最美麗的事物往往最無用。──摘自《威尼斯之石》第一集,作者約翰•魯斯金,十九世紀英國藝術史哲學家 (John Ruskin,1819-1900)。犯罪社打扮和穿衣服常常是下午最困難的事情。來自范倫鐵諾大樓的請帖上說要半正式的服裝,可是「半」這個字實在很麻煩。就像沒有派對的晚上一樣,「半」這個字有太多的可能性。對男孩們就已經夠糟了,因為那表示有可能是指一件外套加領帶(更不用說,領帶還要搭配特定的衣領),也可能只是一件素色純白的長袖襯衫(不過只有夏天的午後才能這麼穿),或是任何一種長外套、背心、燕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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