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席家,一家四口全是男人。
他,席家的大老爺,一家之主的位置已經讓給升任本城父母官的長子席炎,賺錢養家的工作則交給了次子席願,兒子們太過優秀的結果,就是讓他這個事實上只有三十七歲、並且花容月貌的大老爺可以提早含飴玩弄小兒子,頤養天年。
嗜好是收養孩子和聽京城八卦,最愛是甜食和遊樂。在孩子們的溺愛下,大老爺的生活美滿如意──
只是天下事豈有永遠不變的道理,辛苦玩弄、呃、拉拔長大的孩子們一個個漸漸脫離他的羽翼。
長子席炎似乎懷抱著極大的秘密;次子席願的親生父親竟是當朝南安王爺;幼子席天竟然答應了男人的求婚!?
而刻意隱瞞的過往陰影,亦已然悄悄滲入了一家四口平靜無波的生活之中……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城東席家。
就是我的家。一家四口,全是男人。按照當家作主的權威程度排列,順序如下:
席炎,戶主,本城父母官,在外面他最大,回到家裡,還是他最大。
席願,家裡主要經濟來源,經營著一家鏢局兩家酒樓三家賭坊四家道場五家錢莊六家商號七家……總之,是一個除了會賺錢其他什麼都不會的人。
席天,主職花錢,兼職念點書,正在準備報考秀才,雖然考中的機率比當今聖上不用煩勞妃子,突然親自生了一個太子還低。
還有一個,呃……就是我……
清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聽著鳥叫,聞著花香,令人倍覺人生在世,實在是……那個……煩惱多多……
桌上擺滿熱騰騰的早點,三個人圍坐在旁。
左邊這個,身材修長,眉目敏利,舉手投足都魄力十足,但眼波流動之間,卻又似乎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正如猜不透他的年齡一樣。
右邊這個,英武過人,高大威猛,整個神情不怒自威,平時不拍桌子則已,一拍桌子……就得花錢重新買一張……
下首那個,娃娃小臉,慧黠可人,靈動的大眼睛一忽閃,十個人中間就有十個會被騙到,以為這小子很聰明……其實,不說了,家醜不可外揚……
他們三個默默無語地吃著早餐,我卻趴在廳口的柱子旁,怯生生向裡面瞄啊瞄,無聲地歎息。
討厭,為什麼要把飯廳設在我回房的必經之處?這樣子連偷溜回去換件衣服都不行啊。摸摸剛才被人扯壞的領口,聞著一陣陣飄過來粥香,雖然肚子很餓,但我還是沒膽就這副模樣走上廳去。
「你還要抱那根柱子抱多久?」一家之主沉聲發話。
嚇了一哆嗦,啊?被發現了?抓抓頭,無意識地四處看了看,磨磨蹭蹭走上廳,還沒開口,先趕緊陪上一個甜甜的笑臉。
「啪!」席願一拍桌子,「你的衣服怎麼搞的?誰給扯破的?說!」
我向後一跳,心裡因為被吼覺得有些難過,眼睛眨了幾下,湧上一點水氣,扁了扁嘴忍住,看看面前高了半頭有餘的噴火暴龍席願,又瞟瞟兩手捉著油條口中叼著燒餅的席天,最後再把目光轉向穩穩坐著一副深沉樣子的戶主,比較來比較去,還是眼一閉,一頭撲進──席願的懷裡,放聲大哭:「小願……小願……你要給我做主啊……」
席願頓時手忙腳亂,放柔了口氣道:「別哭,你先別哭,告訴我誰敢欺負你?」
人家本來受了驚,心裡難受,既然有人哄,為什麼不哭?嗚嗚哇哇哭個不停,反正席願疼我,最怕見我哭,哭到後來,多半就不會追究我獨自一人偷偷出門的過錯了。
主意一打定,眼淚就像斷了線一般落下來,根本不聽席願慌張的勸哄,靠在他肩窩處,捉了他衣襟來擦鼻涕,正哭得高興,突然看見席天手裡的食物被他吃得只剩半根油條,而其他的餐點早就隨著被席願拍的那張桌子倒臥塵埃,於是趕緊伸出一隻手去:「小天,這半根給我吃。」
席天愣了一下,看看當家人的臉色,只得滿臉不高興地將油條遞給我。我肚子也真餓了,一邊吃,一邊不忘抽噎兩聲,吃完再喝一杯席願重新到廚房端過來的一杯豆漿,歇一口氣,正準備繼續哭,戶主突然發話:「吃好了?」我嚇了一跳,本能地躲到席願身邊,又不敢不答,只好點點頭。
「站到那裡去,回答我的問題。」本城父母官威嚴地指了指廳角的一個地方,開審。
我磨啊磨啊地走過去,站好。
「今天早上做什麼了?」
「出……出去了……」
「幾個人?」
「一……我一個人……」
「出去幹什麼?」
「買……新出爐的……蛋烘糕……」
「買蛋烘糕幹什麼?」
「買來吃……」
「買到沒有?」
「沒有……」
「為什麼沒買到?」
「剛出門,在街口那個地方,碰到一個胖子,帶著幾個人,他們看見我,那胖子就流口水,想摸我的臉………」
「摸到沒有?」聲音中已隱含怒氣。
「沒有。我一躲,他就抓住我的領口,然後我掙開,就往家裡跑,他們在後面追。」
「後來呢?」
「那個胖子跑不快,沒追上,我進了家門,他們就沒敢進來……」
當家的點了點頭,盯著我看了半天,直看到背心冷汗直冒,方問道:「記得家規第二十三條麼?」
「記得。」
「說來聽聽。」
「離開家門一百尺以內,須有一人或一人以上陪同;離開家門一百尺以外,一千尺以內,須有三人或三人以上陪同;離開家門一千尺以外,但仍在本城範圍內,須有七人或七人以上陪同;離開本城範圍,須經戶主特批,指派特定人員隨從……」我倒背如流。
「自己說違反了沒有?」
「違反了……」
「怎麼辦?」
「罰站……」
「罰站多久?」「半個……不……一個時辰……」
「嗯。」戶主滿意地哼了一聲,站了起來,穿上官袍,回頭對席願道,「小願,你去查一下那個膽大包天的胖子是誰,居然敢在我揚州地界上,當街調戲我揚州太守的爹!」
「是!」席願大聲應諾,「包在我身上。那小子活膩了,自從咱們把滿城的花花公子挨個打成豬頭以後,有好幾個月沒人敢朝咱爹流口水了,這多半是個外地來的!」
兩兄弟商量著做好了出門的準備,一個去官衙,一個去視察產業,臨走都回頭叮囑我:「爹,你在家乖乖的哦。」
「好。」我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口很久很久……
「爹,這是大哥叫人買給你的蛋烘糕。」席天遞了一個熱熱的油紙包過來,歪著頭看我吃。
「小天,你在這裡幹什麼?」
「大哥叫我監督你罰站。」
我想了一想:「小天,你今天的功課是什麼?」
「默寫《禮記檀弓篇》十遍。」
「會寫嗎?」
「哦,」我親愛的三兒子小臉皺成一團,「不太會……」
「那爹爹幫你寫,回頭你跟大哥說,爹有很乖地罰站好不好?」
「啊?」席天小嘴微張著,腦筋有點不夠用,「可是大哥知道會不高興的。」
「你可以不告訴大哥嘛,你不說我不說,他在外面怎麼會知道?」
席天想了一想覺得有理,便跟著我去了書房,殷勤地磨墨鋪紙遞筆倒茶。
「乖。」我誇道。失敗的父親啊,養到這麼大,也只有這個兒子還像是一個兒子的樣兒了。
將毛筆從右手換到左手,開始龍飛鳳舞,壓根兒不用擔心筆跡之類的問題。不瞞大家說,我家席天的字……醜醜歪歪的樣子,跟我左手寫的一模一樣,厲害如席炎,也絕對分不出來。
十篇禮記檀弓寫完,還沒到中午。席天坐在窗邊,正學得刻苦,結結巴巴地念:「子曰,有朋……自……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小天,這裡應該念『悅』,不是說,是高興的意思。」我糾正道。席炎這個狀元也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也算滿腹經綸了。
席天皺著臉把書放下:「爹,人為什麼要念書?」
「念書可以考秀才、舉人、進士,然後可以當官啊。」
「為什麼要當官?」
「當官有俸祿拿,可以養家糊口,買吃的穿的。」
「可二哥不當官也有錢養家啊。」
我想想也對,便說:「小天,你不想念書就不念吧。爹教你打算盤,將來跟你二哥學做生意也好。」
席天丟了書跑過來,我拿算盤教他撥珠的指法,再讓他背口訣。
背了好半天,席天苦著臉說:「爹,我記不住。我不要學打算盤了。」
我憂心忡忡地看了這個小兒子一眼,怎麼辦?他今年十六歲了,文不成武不就,將來能幹什麼啊?
突然覺得餓了,歎一口氣,道:「小天,你去看還有多久可以吃午飯?」
席天蹦蹦跳跳跑開,過了一會兒就回來了:「爹,大師傅說還有半個時辰。」
「還有半個時辰啊,時間夠了,小天來,爹給你講一句人生的哲理。」
「哪一句?」
「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在身。」
「沒意思,小天不要聽。」
「那你要聽什麼?」
「我要聽大哥上個月怎麼查破那個無頭奇案的故事。」
「這個爹不會。」
「我會啊。衙門裡的張大哥講給我聽過。爹你要聽嗎?」
「要。」
於是吃飯前的這半個時辰就在席天的講述中度過。我的大兒子真是能幹啊,當爹的驕傲得滿臉放光。
午飯後我繼續思考席天將來的出路問題,琢磨著像他這樣頭腦簡單四肢又不發達的孩子能幹什麼。
「爹,你要不要吃涼糕?」
「要。」
席天高高興興地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地捉一隻蝴蝶,渾然不覺老爹爹為他操碎了一顆父母心……咦?這涼糕真好吃……
「小天,涼糕在哪裡買的?」
「大哥一個朋友送的。」
「你認識是哪個朋友嗎?」
「認識。」
「那你下次叫他多送一點來。」
「好。」
蝴蝶飛得靈動,席天根本捉不到,卻開心地不得了。
「爹,太陽大了,你坐到亭子裡去。」
「是。」
亭子周圍有流水,涼意陣陣,真是舒服。記得以前在小炎都還很小的時候,夏天小草屋裡熱得像蒸籠,我整夜不睡給他們三個趕蚊子,一個個還是被咬得滿身包,心疼死人啊。
「小天,你捉蝴蝶的方法不對。再說你捉來幹什麼?」
「非得要幹什麼才能捉嗎?」
「這也不一定。」
「那我不幹什麼。可以接著捉嗎?」
「可以。」
席天繼續竄來竄去,看得我眼發花,眼皮一搭一搭,視野也越來越模糊,頭慢慢就抵在石桌上了。
「爹……」
「什麼?」
「去床上睡。」
一點兒也不想動。懶懶地。就在這裡睡有什麼不好。
「福伯──去叫二哥回來!爹又在石桌子上睡了。我抱不動!」席天在耳邊尖聲大叫,嚇得我跳了起來。
「太爺。」管家福伯趕過來。
「是。」
「二爺每天忙著呢!咱們在家裡得讓他省省心。」
「對不起。」
「還想睡嗎?」
「想。」
「到屋裡去睡。小安,給太爺掃涼席!」
睡完午覺,約莫記得自己今天中午思考過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可想來想去想不起是什麼,只得作罷。
席天因為哥哥們快要回來考查功課,拼了小命在背書,那隻蝴蝶停在他書桌插瓶的花枝上,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小天,爹出去走一走。」
「好,誰跟著?」
「阿牛、阿發和小珠。」
「去哪兒?」
「轉角那個菜場。」
「幫我買個糖人回來。」
「好。」
「錢給你,買兩個。」
「兩個只要一文錢,多了一文,退給你。」
「謝謝。」
出門轉左,日頭已經西斜,動作得快點,雖然不違反家規,但席炎回家我不在的話,他又要擺臉色看了。
「太爺……」
「什麼?」
「帽紗拉上,遮嚴實點。」
「可是天氣好熱。阿牛啊,我等會兒請你們吃冰,你們別告訴大爺我不拉帽紗。」
「謝謝太爺。我要吃紅豆冰。」阿牛說。
「我也要紅豆冰。」阿發說。
「我喝酸梅湯就可以。要兩碗。」小珠搖一搖珠圓玉潤的手臂,呵呵地笑。
菜場周圍往往都是熱鬧的集市,賣什麼東西的都有,百逛不厭。席炎每個月用小金豆子發零用錢給我,很多人找不開,我又捨不得叫人家不找了,所以逛了半天也沒買到什麼東西。請阿牛他們吃冰的時候,也碰到同樣的問題,最後還是阿發付的錢,我很不好意思,再三說回府向席天借銅錢來還他,並暗暗叮囑自己下次出門前要先向福伯兌換零錢。
正玩得高興,阿牛說:「太爺,時間不早了,大爺快從衙門回來了。」
我看看日頭,沒錯,只好買了糖人,讓阿發拿著,依依不捨地向家裡走去。
其實菜場離家裡,還沒超過一千尺,過一條小巷子就是。剛進巷口,就聽到細細的嬰兒哭聲,讓人想起當我家那三個人還粉嫩可愛的時候。
「誰家小孩?」小珠問。
「好可憐……」我上前抱起來,「這麼小就被爹娘扔了。不哭不哭,叔叔抱你回家,吃糖哦。」
我哄小孩是老手,一下子就不哭了,咧開粉嫩的小嘴衝我樂。
抱著孩子向家裡走,這趟出門沒白出,席炎雖說很不喜歡我撿東西回家的習慣,但是這個寶寶那麼可愛,他也一定喜歡。
「太爺……」
「太爺你不能……」
「太爺你再想想,大爺會……」
不理身後三個冷血者,逕自逗著孩子回家。
剛到家席炎跟腳就回來,先問福伯:「家裡沒事吧?」
「………」福伯擦擦冷汗。
目光轉向我:「爹,你身上怎麼水淋淋的?」
「我在給貝貝洗澡。」
「貝……貝什麼?」
我趕忙跑回房把撿來的小寶寶抱來遞給他看:「就是他,席貝貝。他好可憐,幸好被我撿到,剛剛給他洗澡,他很喜歡玩水呢,跟小願小時候真像。」
席炎眉梢冒出火星:「這孩子從哪裡撿來的?席貝貝?居然連名字都取好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這時府門外一陣嚎啕大哭聲,一個老頭,帶了對青年男女由阿牛領著進來,那女的邊走邊哭。
我忙抱著席貝貝退到屏風後去,免得耽擱戶主辦正事。
我家席炎是出了名的聖明父母官,深受揚州百姓愛戴,愛戴的結果就是一有什麼為難事兒都來找他哀告,被人追到家裡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從屏風的縫隙看過去,那老老少少三個人一上廳就全跪在席炎面前。
「給太守大人磕頭。」
「起來。有什麼事?」
「大人啊──」那老者一聲長號,「老朽姓張,世居揚州,門風清白,代代書香,家無不法之男,族無再婚之女,七代單傳,子息艱難……」
「你到底有什麼事?」席炎有些不耐煩。
「大人息怒,這個是老朽的犬子,這個是兒媳,他們兩個成親五載,三個月前才終得麟兒。今天媳婦準備回娘家,出門突然想到一件東西落下未帶,便將小孫兒放在門檻旁回去拿,不料一錯眼的功夫,孩子竟然不見了!」
「什麼?」席炎怒道,「我揚州一向安康,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竟有人敢光天化日在人家門前偷孩子?」
「是啊大人,我媳婦也是因為揚州城一向太平,沒有賊人,所以才一時大意了……」
「你放心,本府一定加派人手,就算搜遍全城,也會幫你家找到孩子!」
「這個倒不用了……」老者有些為難,似乎不知如何措辭般道,「大人,其實當時我家鄰居就坐在門口納鞋底,她都看得清楚,抱走孩子的……好像是貴府上的……老太爺……」
我聞言手一抖,席貝貝哇哇哭起來。「孩子,我的孩子!」那個少婦頓時跳了起來,跑到屏風後將席貝貝生生奪進她懷裡。
席炎額前青筋亂跳,我努力縮啊縮啊縮成小小一團,可惜沒辦法讓自己變消失。
「大人你別生氣。我鄰居聽到了,老太爺沒有惡意,他也只是誤會這孩子是棄嬰……大人這樣的人家看得中我們的孩子,本是小民的榮幸,無奈世代單傳,沒辦法……」老者賠笑著從中勸解。
「福伯,拿一百兩銀子來,給張家老伯和張哥張嫂壓壓驚。」席炎忍了氣,轉頭吩咐道。
「大人這怎麼好意思……」
「應該的。」
「那就謝謝大人賞賜了。老太爺若喜歡我家水根,儘管來看。」
「我還有家事,就不留你們了。」
「是是,大人您忙,小民們告退了。」
張家老漢帶著兒子兒媳出去,席貝貝也就這樣被他們抱走。眼淚剛在眼眶裡滾了幾滾,就看見一雙氣得發紫的眼睛直射過來,同時還有磨牙的聲音伴奏。
好恐怖。
小願你為什麼還沒回家?
小炎?不要走過來……不要……
救命啊──
席願回來的時候,我正筆直地站在中廳,面前攤開厚厚一本家規,一條一條地念著,每念完一遍,守在一旁的席天就拿小刀在柱子上刻一槓。聽到二兒子的腳步聲,我可憐巴巴地抬起頭,沒費什麼勁,眼睛裡就霧氣濛濛,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受虐的氣息。
「這又是怎麼了?」席願見到這個場面,果然吃了一驚,問他弟弟。
「爹做錯事,他偷了個人回家,大哥回來的時候正在洗澡……後來,大哥氣壞了。」席天說。
我含淚瞪了席天一眼,這小孩,怎麼教都不會說話,什麼叫偷人?
「爹,」席願把臉直湊過來,「您膽子不小,竟敢偷人,還洗鴛鴦浴?這就怨不得大哥生氣了。大哥呢?還有被偷的那個人呢?不會出人命了吧?」
「大哥在批公文,被偷的那個人還給人家,已經抱走了。」
「抱走的?被大哥打得那麼慘?」
「大哥沒有打他,他自己不會走路。」
「不會走路?爹你偷個殘廢人幹嘛?」
我又瞪一眼,我家席貝貝才不是殘廢呢。
「二哥你別跟爹說話,大哥說他沒念完二十遍家規不許開口說任何話。」
「已經念了多少遍了?」
「九遍。」
席願看看我,我趕緊眨眨眼睛,淚珠兒搖搖欲墜,這孩子頓時心軟。
「爹你渴不渴?」
「……」
「要不要喝茶?」
「……」點頭。
席願端了一杯茶餵我喝,喝完之後我就覺得很餓。
「爹你餓了?」
「……」再次點頭。
「爹餓了的話,大哥應該很快就出來了。」席天說。
果然,話音剛落,席炎就走出來,威嚴地站到我面前。我忙低頭認罪。
「爹,你知道自己錯了嗎?」
小雞啄米式點頭法。
「錯在哪裡?」
「……」
「你可以說話了,說,錯在哪裡?」
「我不該亂撿小孩子回來。」
「以後該怎麼做?」
「要撿小孩子之前必須先弄清楚他是不是被人家丟掉的,如果不是,就不可以撿。」
戶主點了點頭,臉色稍霽。
席願有些迷惑不解,福伯好心小聲地解釋事情的始末給他聽。
「人家只是把小孩在門檻上放一會兒,他就給撿回來了?」席願吃驚地問。
「是啊,是啊。」席天一面點頭,一面向廚房方向張望。
「爹。」席願嚴肅地叫我。
「嗯,」我把家規小心捧在手裡,討好地向席炎笑笑,轉向二兒子。
「記得你曾經說過……」
「啊……」
「我和小天都是人家不要了丟在外面的小孩……」
「對。」
「被您老人家善心大發給撿回來養大的?」
「是啊。」想起當時的情形,我還忍不住心酸,「你們好可憐哦,還那麼小就被爹娘丟了不要,我既然看到了,當然要撿回來。」
席願頓時滿面黑線,怒火之盛,不亞於一個時辰前的他哥。
「小願你怎麼啦?」我怯生生地問,這孩子為什麼要吐火啊?
橫眉豎目瞪了我半天,席願突然洩了一口氣,無奈地道:「算了,計較不了這麼多了。遇上你,算我……」
「請問可以吃晚飯了嗎?」席天插進來問。還是小兒子貼心啊,知道爹爹餓了。
我高高興興向飯廳走,走了兩步,看看戶主的臉色,又退回原處站好。
「去吃飯吧。」席炎繃了繃,沒繃住,笑了一下,挽住我的手。
第一章
城東席家。
就是我的家。一家四口,全是男人。按照當家作主的權威程度排列,順序如下:
席炎,戶主,本城父母官,在外面他最大,回到家裡,還是他最大。
席願,家裡主要經濟來源,經營著一家鏢局兩家酒樓三家賭坊四家道場五家錢莊六家商號七家……總之,是一個除了會賺錢其他什麼都不會的人。
席天,主職花錢,兼職念點書,正在準備報考秀才,雖然考中的機率比當今聖上不用煩勞妃子,突然親自生了一個太子還低。
還有一個,呃……就是我……
清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聽著鳥叫,聞著花香,令人倍覺人生在世,實在是……那個……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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