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FBI的探員,個性一向溫和有禮的藍沐恩,卻怎麼也無法通過局裡醫師的心理評估。
他自覺沒什麼過去的陰影,
就算他曾有一位不負責任的親身母親;
就算他是個同性戀,而且戀情從不曾得到過好結果;
就算他正暗戀著那個應該是異性戀的上司海爾;
但那又如何?這能說明他就會有自殺傾向嗎?
可當面對能投射自己童年經驗的兇手;面對上司近乎性騷擾的肢體接觸;
藍沐恩發現,他的確無法控制自己。
就像心理醫生說的一樣,
在遇到雷克斯.海爾之後,他的一切似乎都在這個人的掌控之中。
章節試閱
藍沐恩事後仔細反省了下當時的反應。
說實話他不是沒有幻想過這種事,但絕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所以當他的上司雷克斯.海爾突然朝他撲過來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身下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和身上溫熱的身體形成反比。
他微側開臉避開海爾輕吐在自己臉上的氣息,緊緊相抵的胸膛似乎連呼吸起伏都感到困難。
「你心跳有點快,有什麼問題嗎?」海爾一向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就在耳邊響起,微涼的唇輕觸耳際的時候,幾乎引起渾身的戰慄。
藍沐恩深吸了口氣,鎮定的開口,「我想不管是誰突然被自己的上司壓在地上,都會有點緊張。」
海爾略抬起臉,只是幾吋的距離,藍色的深沉眼眸盯著他,用著幾乎就要碰上的他的唇開口,「如果你注意好自己的背後而不是注意我,或許我也不用在這種時候壓著你?」
他不是很想深思海爾這句話有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我只注意自己背後,我怎麼掩護你?」
微微扯動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是海爾常見的表情,「那你要是受傷了,我現在去哪裏找人掩護我?」
他翻了翻白眼,這種時候跟海爾爭論這種事情毫無意義。「好吧,我的錯,現在怎麼辦?」
砰地又一顆子彈飛過來,掃過他們頭頂,還壓在他身上的海爾迅速低下頭,而他則略為狼狽的別開頭閃開可能會有的接觸。
「還有幾顆子彈?」海爾略撐起上身,移了下位置,透過那張掩護他們的矮小工作檯想看清遠方二樓的形勢。
下身的摩擦讓藍沐恩幾乎想呻吟出聲,只能咬緊下唇暗罵了好幾聲。
有時候他覺得雷克斯.海爾是故意的。
但如果自己不是該死的同性戀而且剛好暗戀他這個該死的上司,也許現在這種情況並不會讓他感到宭迫。
他可不想在這種地方這種狀況因為海爾『疑似』性騷擾他而挨子彈,他在心底多罵了幾聲他母親絕對不想聽到的髒話,單手甩開彈夾看了看,「三顆。」
前方是一片黑暗,海爾並不確定對方槍手的位置,他確定自己還有二顆子彈,但後援的人也差不多該到了。
「你左我右?」海爾低頭望著一臉不悅的藍沐恩。
「嗯。」藍沐恩點點頭應了聲,他只希望海爾快點離開他身上就好。
海爾從藍沐恩身上滑開,二個人對看一眼,便分別從工作檯左右飛竄出去。
暗處的槍手停頓了下不知該往哪邊開槍,藍沐恩舉槍朝著二樓閃過亮光的地方發射,心底卻是暗驚,他覺得射程也許不夠。
砰砰砰三聲。
藍沐恩一個翻身閃到樓梯口邊的掩敝處,微探頭確認海爾的方向。
抬眼見到二樓一個高大的身影朝他揮揮手,他吁了口氣才走出來,跟正從另一頭邊靠近的海爾對望了眼,確認對方沒事才安下心。
「你們沒事吧?」從外面跑進來的是安妮塔.艾佛森,他們組裏唯一的女探員,和整隊突擊小組人員。她提著長槍套著防彈衣的身體看起來格外嬌小。安妮塔打量他們一陣,確定沒人受傷才開口,「裏面收獲可大著呢。」
「裏面有幾個人?」海爾帶頭走了進去。
「上面一個,裏面三個,外面二個。」安妮塔邊說邊把防彈衣脫下來拎在手上。「大概五磅的海洛英磚。」
原本只是普通的線報,在郊區的廢棄大樓有毒品交易,還以為只是幾克的小交易,沒想到意外的讓他們抓到大魚。
安妮塔見海爾走遠,抬頭望著藍沐恩,「你臉色不太好,怎麼了嗎?」
「……沒什麼,妳搭擋呢?」藍沐恩苦笑了下,把槍收回槍套裏,替安妮塔拿過她的防彈衣。
「在裏頭。」安妮塔理解的笑笑,拍拍他的肩。
丹尼.布萊克,是海爾小組的第四個成員,也是安妮塔的搭擋,他此刻正用他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高大身軀壓迫著個跪在地上高度只到他腰間的黑人。
「嘿…布萊克,這些真的不是我的,我是幫人來拿貨而已,我們是老朋友了…幫幫忙吧…」
丹尼抓起桌上一塊白色的粉磚在手上秤了秤,搖了搖頭揮揮手讓人帶走犯人。
「老大。」丹尼望著走向他的海爾。「這些都是高級貨,那小子沒膽也沒門路買這些。」
海爾點了根煙,「說了誰的嗎?」
丹尼搖搖頭,「他不敢說,不過他那一區毒品來源都是柯林斯家的。」
「這批貨倒是抄得挺意外的,柯林斯家一定會有動作。」海爾看著跟在後頭走過來的安妮塔和藍沐恩,「先收隊吧。」
安妮塔聽令離開,丹尼停頓了下又開口,「不過…他剛剛說了件事。」
海爾望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他說有條好消息可以報給我,最近會有一大批的新型軍火進來。」丹尼回答的語氣有些遲疑。
「什麼時候?從哪裏?」藍沐恩凝著眉,大批的軍火可不是隨便一個小毒販可以知道的消息。
丹尼聳聳肩,「他不知道,他說他見到樣品,是幾枝衝鋒槍。」
藍沐恩跟海爾互看一眼,海爾點點頭,「先確認消息,如果那小子說的是真的,他大概活不過進監獄,看著點。」
「知道了。」丹尼點點頭跟著離開。
藍沐恩想了想,正要開口的時候,海爾回頭盯著他先開了口,「你知道你上個月的心理評估還是沒過嗎?」
怔了下,藍沐恩暗自嘆口氣點點頭。
海爾盯著他半晌才又開口,「搞定他,不要浪費時間在心理醫生身上。」
「知道了。」藍沐恩應著,等海爾走遠才又嘆口氣,想著他每個月一次的折磨又要開始了。
【第一回】
他從來就擺脫不掉母親在他面前自殺的陰影。
即使他想,也總有人不斷提醒他,例如那些他從小看到大的心理醫生,不管是不是換了醫生,結果對他來說都是相同的。
「A…ability…B…brave…C…care…」停頓了下,藍沐恩望向坐在他身前,正凝視自己的男人。
對方笑笑,抬手讓他繼續,他只好繼續羅列腦子裏可以想到的詞彙,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有規律的輕輕敲著,同時眼神在房間內四處飄移。這間房間並沒有因為換了主人而改變,深咖啡色的原木書櫃和同色系的辦公桌,連上面擺放的文件和書籍似乎都沒有改變,改變的大概只有房間的主人而已。
「D…determination……E……effort……還要繼續嗎?這遊戲從我八歲玩到現在,我快要沒字可以用了。」他盡量用輕鬆的語氣面對眼前總是一派悠閒的男人。而對方只是保持一貫的笑容,「你覺得夠了就停下來。」
他並不覺得不耐煩,這種對話內容他早已經習慣,他只是微笑。「那,再來呢?史塔克醫生。」
「藍,我說過叫我伊恩。」伊恩.史塔克的口氣總是親切和氣。
「我以為現在算是公事時間。」藍沐恩望了下手上的錶,笑了笑坐直身體,他不想在這個人面前顯得太過放鬆。
「是的話你就不會急著想走了。」伊恩直視他,「你對工作很有耐心。」
藍沐恩盯了他半晌,最後吁了口氣放棄,「好吧,那接下來呢?伊恩?」
伊恩重新勾起笑容,「談談你的工作吧。」
「還是一樣,沒什麼特別的,我也不能跟你討論案件內容。」藍沐恩攤了攤手回答。
「談談你的上司如何?」伊恩停頓了下,像是在觀察藍沐恩的反應。
「……你是故意的嗎?」藍沐恩瞪著他。
「你指哪一點?」伊恩聳聳肩,臉上寫著無辜。
「你明知故問,我過去跟你談海爾的事是因為你是我朋友,不是我的心理醫生,你現在怎麼能回頭問我這件事?」藍沐恩皺起眉,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我已經知道了,而且我現在是你的心理醫生,難道你要我裝作不知道嗎?」伊恩微嘆了口氣回答。
藍沐恩看起來一臉不悅,「你不能公事公辦嗎?我沒有告訴過『心理醫生』的事就不要拿來問我。」
「藍,不管是身為你的醫生或是朋友我都是要來幫助你的,我沒有辦法裝作不知道。」伊恩耐著性子,放軟了語調回答。
「你當我是朋友就不該申請接休斯的位置。」藍沐恩站了起來,開始顯得有些煩躁。
伊恩微皺起眉頭睨著他,「嘿,這麼說對我不公平,你也知道休斯的位置是我的目標,而我冒著利益衝突的可能接你的案子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不想把你留給其他白痴。」
「我根本就不需要人幫助,休斯到死都不放過我,我這輩子連做菜切到手指都會嚇壞玫琳,你認識我這麼久,你覺得我是個會自殺的人嗎?」藍沐恩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的朋友。
「藍,沒有任何事是絕對的,休斯的論點也許你不能認同,但他有他的想法,而我有我的,以朋友的立場我當然不認為你會走這條路,但是以心理醫生的立場,我必須說你有需要人幫助的地方。」
藍沐恩沒有回答,只攤著雙手,他想知道伊恩.史塔克還能說出些什麼。
伊恩放棄似的擺了擺手,「好吧,你要我說的,你的感情生活一團混亂,你是同性戀,你沒有見過父親所以戀慕年長的男人,但是你總是挑上不對的男人,你不願意像你的母親但是你跟你母親一樣習慣逆來順受……」
「夠了!」藍沐恩打斷他的話,「我的母親是玫琳,我的父親是凱文,我不記得也不在意我的生母和生父,八年在我目前的人生裏還佔不到三分之一,你們這些心理醫生卻老是要放大那段時間來證實我往後的人生有多困難,問題是那八年對我來說從來就不重要,我在意我自己往後的人生,我在意凱和玫琳,不要再拿我已經沒有記憶的生父母來攻擊我。」
伊恩直視著藍沐恩,「藍,你的問題就在於你不願意承認…」
「我說夠了。」第二次打斷伊恩的話,他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在藍沐恩的養父凱文.艾姆斯的老朋友休斯.萊克過世前,他一直是藍沐恩的心理醫生,從他到艾姆斯家開始,一週一次,然後是一個月一次,直到他成年後不想再見到休斯為止。但是他選擇當警察,進了FBI,而說巧不巧的是,休斯是當時FBI的心理顧問之一。是休斯簽了名讓他通過心理評估順利進入FBI,代價則是繼續一個月一次的心理評估,他不知道該感謝還是怨恨。
深吸口氣,藍沐恩把情緒壓下,他不想把氣出在朋友身上,「伊恩,是朋友的話幫個忙替我簽張再也不需要心理評估的證明。」
伊恩嘆口氣,他跟了休斯.萊克七年,因此認識藍沐恩並且還成了朋友。在萊克醫生因病退休過世前,他要求伊恩的就是『繼續看好藍沐恩』。他讀過藍沐恩的檔案,知道他的童年狀況,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七年下來,他必需承認,他的恩師對藍沐恩有某方面的偏見。
不管是以朋友的身份或是心理醫生的身份,他都不認為藍沐恩會自殺,這是他對抗恩師那些說法的最佳鐵證,但藍沐恩有其他的問題。
「藍,我是你的朋友,你以為去挖朋友舊傷是我的嗜好嗎?承認你需要幫助,你自己明明就清楚……」伊恩話沒說完,從藍沐恩身上傳來嗶嗶嗶的聲響,他馬上不滿的叫了起來。「嘿!你知道進我辦公室得關手機的。」
藍沐恩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從口袋裏抓出手機。「只是簡訊而已,你知道我關手機海爾會宰了我。」
伊恩翻了翻白眼,他當然知道藍沐恩那個兇殘的上司,依他所見,最需要心理輔導的應該是他那個上司,雷克斯.海爾。
看著傳來的簡訊,藍沐恩皺起眉頭,晃晃他的手機,「抱歉,我該走了,安珀警報。」
伊恩面不改色的抓起他的行事曆,找個地方圈了起來,「好吧,我下星期三還有空。」
藍沐恩瞪了他一眼,「伊恩…」
「別跟我爭,你知道這算公事。」伊恩攤著手回答。
「隨便你,我得走了。」藍沐恩無可奈何的揮揮手,轉身出了門,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裏。
他快步走向電梯。這裏的大理石地板總是明亮得可以當鏡子,他記得小時候只要坐在門口等休斯,他就會偷偷把水打翻,然後多踩幾個腳印在地板上。有次他離開要回去的時候,看見一個老婦人,辛苦的拿抹布彎著腰把他踩髒的地板擦乾,他就再也沒這麼做過了。
電梯門噹地一聲開啟打斷他的思緒,他用禮貌的笑容讓一位女士出來,然後迫不及待的走進去。狹窄的空間裏有淡淡的香水味,他皺眉按下關門鍵,在電梯門關上前伊恩擋住正要合起的門,側身閃進了電梯,他在心裏暗暗嘆氣,努力不要表現在臉上。
「我送你,公事時間結束了。」伊恩笑著,按下關門鍵。
藍沐恩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伊恩停頓了會才開口。「好吧,你要生我的氣到什麼時候?」
盯著電梯上方發亮的數字,藍沐恩只希望數字能跳得快一點,「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剛剛不是告訴你發佈了安珀警報?」
「我是指從我接了休斯的位置之後。」伊恩望著他,神情充滿無奈,「你這三個月來真的一個月只見我一次。」
電梯裏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藍沐恩吁了口氣承認,「好吧,我的確不太高興。」
伊恩很誠懇的望著他,「相信我,你不會願意讓一個陌生人讀你的檔案,再重新觀察研究你一次。」
藍沐恩嘆口氣,「……我知道。」
伊恩笑起來,「那?可以恢復偶爾和我喝杯酒的日子嗎?」
藍沐恩望著他,停頓了會兒才開口,「伊恩…你是我過去唯一談心的對像,如果你把我們談話的內容運用在我的心理評估上,你要我怎麼像過去一樣跟你聊天?」
伊恩皺起眉,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他伸手按著開門鍵讓藍沐恩先出去。「我們認識七年了,你剛認識我就知道我的目標是休斯,你知道我遲早要接手他的辦公室,你也支持我,難道你支持我的目的是我一得到那間辦公室就能簽一張你再也不需要心理評估的公文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藍沐恩走出電梯,迎面而來微涼的空氣讓他鬆了口氣。他照著早上的記憶,快步走向他的車,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和著回音迴盪在地下室,他開始覺得有些後悔,他應該在休斯過世的時候就申請更換心理醫生,但他卻沒有那麼做。
「可是你剛剛是那麼要求我的。」伊恩在他身後開口。
藍沐恩停下腳步,真正地嘆了口氣,他討厭這停車場,不管怎麼樣他沒有一次可以在這裏順利找到他的車。
「藍,如果你連我都拒絕的話,你一輩子都會被鎖在過去的陰影之中。」伊恩的語調聽起來很平靜。
藍沐恩回頭望著他的朋友,很無奈的開口,「我要怎麼讓你相信我沒有你所謂『過去的陰影』。」
「和我談它,談你的童年,我可不是指你所謂『快樂』的那一部份。」伊恩跟著藍沐恩在停車場裏繞,他知道藍沐恩要花點時間找他的車。
藍沐恩回頭瞪著他,語氣嚴厲,「你怎麼能暗示我跟凱和玫琳過的童年不快樂?」
伊恩聳聳肩,「因為玫琳告訴我,她很擔心你從來不告訴她你覺得難過或痛苦。」
「那不就表示我過得很快樂?」藍沐恩不可置信的瞪著他,邊掏出車鑰匙按下搖控器。
「嘿,十歲的孩子連騎腳踏車摔倒都會哭,你被人打到骨折卻還笑著跟玫琳說你自己摔的。」伊恩記得玫琳邊說邊掉淚的樣子,沒有任何一個孩子的童年該是這樣過的。
「我當時是個孩子好嗎?哪個被領養的華裔小孩不被欺負,我不想讓玫琳擔心。」藍沐恩終於看見他的車在另一頭,他覺得十分煩躁,一是這個話題,二是他要是比海爾晚到就好看了。
伊恩只是緊跟在身後。「你可以告訴她你覺得痛,你半夜發燒到40度,痛到昏過去你也沒叫她一聲。」
藍沐恩站在車邊,搖搖頭望著不放棄的伊恩,「好吧,你現在連玫琳也咨詢過了是嗎?」
「她自己來找我的。」伊恩停頓了下,望著藍沐恩的神情他軟下聲調開口,「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個失敗的母親。」
「她不是,她是天下最好的母親。」只要提到玫琳,藍沐恩總是覺得溫暖,「我總是這麼說的,為什麼她不相信我。」
伊恩嘆了口氣回問他,「你呢?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只是想幫你。」
藍沐恩靜了會兒,看看他的錶,「我該走了。」
「藍!」伊恩在他上車前拉住他的手臂。「雷克斯.海爾。」
藍沐恩無奈的望著伊恩沒有開口,他大約知道他想說什麼。
伊恩接著說下去,「這是身為朋友的建議,離他遠點,他絕不會是什麼好對象,扯上他只會變成你人生第三個感情失敗的例子。」
藍沐恩輕掙開他的手,瞪著他低聲快速的回答。「他只是我上司,我記得我當時告訴你的原話是,我很慶幸跟了他,他是個值得尊敬而且了不起的上司,我可沒說我愛上他或是我想爬上他的床。」
伊恩毫不退縮的回望著他,「因為在此之前,我只聽你這樣讚美過二個人,那二個前後都成了你的情人而且結果都很差。」
藍沐恩瞪著他半晌,最後只再開口,「你的咨詢結束了嗎?我可以走了嗎?」
伊恩無奈的攤手退了二步,讓他上車把車開走。
望著急駛離去的藍沐恩,伊恩知道他的朋友看來還會繼續生他的氣,而且非常非常的久。
◇
打開車上的警笛,藍沐恩用最快的車速行駛到目的地。現場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警察和探員正在四處尋索,四、五隻警犬徘徊在路邊努力嗅著,記者已經蜂擁而至準備報導。
藍沐恩下了車走進現場尋找自己的同事,目前出動的警力比他想的要多,這個社區離他養父住的地方並不遠,大概只有二個街區的距離。
前方站著的二個探員是隔壁組的,見他走近,嘲笑似的開口,「唷,不是艾姆斯探員嗎?聽說你的心理評估沒過,怎麼?你的自殺癖還沒治好?」
藍沐恩笑了笑沒理會,正打算無視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抬頭看見正朝自己走近的同事安妮塔。
「你媽昨天告訴我,說你到八年級還尿床,不知道現在治好沒?」安妮塔一襲合身的黑色褲裝,帶著一臉豔麗的冷笑,睨著方才開口譏諷的人。
那個人的笑容僵在臉上,想要發作卻也不敢,只好悻悻然轉身走人,比起溫和的藍沐恩,全局的人都知道惹上這個女人只有給自己找麻煩的份。
藍沐恩忍住笑咳了聲,「什麼狀況?」
「莉迪亞.邁克斯,六歲,她到院子裏餵狗,可是一直沒進門,母親過十分鐘出來看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到目前為止失蹤三個小時……」安妮塔看了下手腕上的錶,順手紮起她一頭微捲的黑長髮,「二十八分,有目擊者看見一輛陌生的旅行房車停在前面路上約二十分鐘,目前正在追蹤那輛房車。」
「丹尼呢?」藍沐恩走向失蹤女孩的家,四下打量了幾眼,確認他沒看見安妮塔的搭檔。
「昨天行動結束後,晚上在酒吧裏釣了個火辣的床伴,我已經留言三次了。」安妮塔聳聳肩有些無奈。
「他最好在海爾之前到。」藍沐恩苦笑著走進失蹤女孩的家。
這附近幾個街區都算相當平和寧靜,因為過去二個街區,住的大部份是退休警察,不太有什麼事件發生。就這麼大白天的,在警察出沒的地方,一個小女孩被抓走是很難想像的事。
是計劃好的,還是臨時起意?
藍沐恩邊想邊觀察這棟房子,這幢建築物和一整排下去的每一棟都一樣,屋內的桌、椅、和書櫃擺飾看起來也都和自己成長的那間屋子看起來差不多。
藍沐恩看著櫃子上滿滿的照片,父母親的,爺爺奶奶的,年輕一點的黑白照大概是其他長輩,還有嬰兒的照片,一對小兄妹的。
藍沐恩凝眉,望著那張小男孩的照片,他發現自己認得這個孩子。
「藍,我們有個問題。」安妮塔突然湊到他身邊低聲開口。
「我認得這個孩子。」藍沐恩拿起那張照片,回頭望著安妮塔,正想再開口的時候,看見從裏面走出來的,是隔壁組的老大──尼爾.布朗。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我們收到安珀警報的通知。」藍沐恩不動聲色的把照片推回櫃子上。
「這個案子是我的,你們可以回去了。」尼爾示意他們離開。
「可是我收到的指示是這個現場,海爾還沒到,你知道他的脾氣,別為難我們。」藍沐恩溫和地微笑,攤著手的樣子看起來很無奈。
尼爾望了他半晌,他的確知道雷克斯.海爾的脾氣有多硬,「到外面去幫忙搜索,這裏我的小組在處理了。」
轉身進去的背影明白表示出對他們的拒絕,安妮塔抱著雙臂,低聲開口,「失蹤女孩的母親是梅絲議員的姪女,尼爾搶功倒搶得快。」
「先不談這個。」藍沐恩的目光朝屋內巡了圈,然後示意安妮塔跟他離開。
他走到屋外的草坪上,左右環顧著走向屋後的院子。屋後的大樹上有個樹屋,藍沐恩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安妮塔,把領帶鬆開些,爬了上去。
攀在樹屋上,藍沐恩展開笑容望著裏頭的大男孩。「嘿,傑森,記得我嗎?」
縮在最深處的男孩望著藍沐恩然後點點頭,「…你是藍,艾姆斯家的…」
「你以前送報的時候都會帶咖啡給我。」藍沐恩溫和笑著,朝他伸出手,「你想下來談談嗎?」
傑森搖搖頭,只抱著腿縮在樹屋內。
「那我可以上去嗎?」藍沐恩望了下這間樹屋,看來十分堅固。
傑森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藍沐恩小心的爬上去,鑽進樹屋後坐到男孩身邊,伸手攬住他。「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傑森點點頭,「…莉迪…不見了。」
藍沐恩摸摸他的頭,「你看見誰帶走莉迪嗎?」
傑森搖搖頭,然後把頭埋進併攏的膝蓋上,悶悶的開口。「……本來是我該去餵狗的……」
藍沐恩暗自嘆了口氣,「那不是你的錯。」
傑森沉默幾秒才微微抬起小半顆頭,帶著祈求的眼神。「你會找到莉迪嗎?」
藍沐恩停頓了下,溫和地微笑,「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
傑森看起來似乎比較安心了些,「我沒看見誰帶走莉迪…我聽到媽媽在叫她,她沒有回答,我探頭出來看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藍沐恩拍拍他,「你見過這幾天有誰跟莉迪說過話嗎?或是有什麼人在附近閒逛的,什麼跟平常不一樣的事都可以。」
傑森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很努力在思考,最後才抬起頭來,「…儲藏室的怪人,有人在跟他說話。」
「儲藏室的怪人?」藍沐恩皺起眉來。
「嗯,平常沒有人要跟他說話的,可是昨天,大前天都有人來跟他說話。」傑森歪著頭想,這大概是最近唯一一件不一樣的事。
「呃…儲藏室的怪人是?」藍沐恩苦笑著開口問,孩子們總是給許多他們不明白的人取各式各樣的暱稱。
「住在艾倫太太家儲藏室裏的男人,艾倫太太把他鎖在儲藏室裏面,大家都叫他儲藏室的怪人。」傑森說著,把身子探了出去,指著對街的房子。
藍沐恩跟著探頭出去,往下一看,正好對上海爾往上看的目光,還有安妮塔吐吐舌頭,纖細的食指往喉嚨一劃的模樣,他苦笑著縮回身子。
「傑森,我該走了。」藍沐恩笑著摸摸他的頭,「你做得很好,我要你別擔心莉迪,仔細的再想想這幾天有什麼不一樣的事發生,然後只要想起來就隨時告訴我好嗎?」
「你會一直待在這兒嗎?」傑森睜著圓圓的眼睛,向藍沐恩投以祈求的目光。
「可能不會,不過你可以打電話給我。」藍沐恩笑著,拿出他的名片遞給傑森。
「…我有危險也可以打給你嗎?」傑森眨眨有點濕潤的眼睛。
「當然。」藍沐恩按住他的肩,溫和地朝他微笑,「不過現在這三個街區裏到處是警探跟FBI探員,你不會有危險的好嗎?」
「嗯。」傑森像是瞭解了般的點點頭,藍沐恩摸摸他的頭才離開樹屋。
跳回地面之前,趁著樹屋的高度他看見遠方熟悉的車正快速滑進現場。
「什麼狀況。」海爾望著他,語氣跟神情都顯示出他不太高興,至於是為什麼藍沐恩不太確定。
開口前他跟安妮塔交換了個眼色,確定海爾還沒問過丹尼,「屋內布朗的小組在處理,上面那個是這家的長男,傑森.邁克斯,他說對面那戶儲藏室鎖著個人,這幾天常常有人來找他,其他沒什麼特別的事。」
海爾回頭瞥了眼對街的屋子,「沒有別的消息嗎?」
藍沐恩聳聳肩,「如果你能讓布朗滾出那間房子的話,或許會有其他的線索。」
「嗯,丹尼呢?」海爾的手機響起來,他抓起來只隨便瞧了下。
「來了,我讓他去附近探一下狀況。」藍沐恩回答著,正好丹尼快速的衝了過來。
海爾回頭望著即時站到他身後的丹尼,後者不慌不忙的開口,「那輛可疑車輛在六個街區外被追蹤到,目前正在圍捕。」
海爾點點頭,「那沒我們的事了,這裏是布朗的現場,二十分鐘前美國銀行被搶了。」
安妮塔沒說什麼,跟著丹尼走向他的車,藍沐恩則怔了下,「可是…」
「車我來開。」海爾打斷藍沐恩想開口的話,朝他伸出手。
藍沐恩有點不甘願的,把鑰匙遞給海爾。「…雷,我認識那個孩子。」
海爾只看他一眼,淡淡的開口,「你知道我們不適合插手女童綁票案。」
藍沐恩想說什麼,卻又忍了下來。他當然知道為什麼,因為安妮塔的狀況一向不適合辦這種案子。過去三次她都在逮捕犯人後被申訴毆打人犯,其中一次還令犯人重傷,差點被告上法庭,要不是她背景夠硬,早被踢出局裏了。
藍沐恩皺著眉,想了想才又開口,「那都是性侵案件,邁克斯太太是梅絲議員的姪女,也許這次只是為了贖金。」
打開車門,海爾睨了他一眼,「三個小時,夠他們打電話要贖金,不會開著作案車醒目的滿街跑。」
藍沐恩嘆口氣,跟著上了車,海爾說的是事實。
把車開出現場,海爾才又開口,「你想辦這個案子的話,就快點把搶案解決。」
「知道了。」藍沐恩微嘆一聲,想著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發生的案子特別多。
可不是常常在同一天,鄰近幾個街區就有搶案和綁票案同時發生。
◇
「4點6口徑,像是MP7。」丹尼蹲在地上撿起顆彈頭,朝銀行大理石牆上的坑坑洞洞望去,直達天花版。「40發長彈匣。」
「看來是生手。」藍沐恩指著那一排彈孔,「MP7後座力輕,但沒用過的人還是會被嚇到,沒辦法馬上停手。」
「犯人有二人,戴著滑雪面罩都拿著衝鋒槍,二個人身高差不多,約五呎八,其中一個犯人叫西蒙,這二個搶匪感覺年紀很輕。」安妮塔抓著她的PDA跟海爾報告。「目前沒有人受傷,正在估算搶走的正確金額,大約有二十萬,。」
「得手這麼容易,他們一定會搶第二間,發佈消息讓附近的銀行注意。」海爾望了下來支援的警察,比平常少三分之一,因為安珀警報的關係,大部份警力都在支援兒童失蹤案,更何況是議員的親屬。
「來不及了。」丹尼走過來,「他們剛搶了第二間,富國銀行。」
「那就會有第三間,讓附近所有銀行注意,多派些警力支援。」海爾凝起眉迅速走出銀行。
警報聲一直迴盪在耳邊,似乎從早上開始就沒停過。
「MP7可不是生手隨便想搶銀行就拿的到的傢伙。」藍沐恩望著開車的海爾。
「美國銀行跟富國銀行只差一條街,再下來離最近的銀行是哪一家?」海爾睨視藍沐恩一眼。
「聯邦銀行,在右轉第三個紅綠燈左邊。」藍沐恩一怔,隨即回答。在海爾急速右轉之前拿起無線電順道抓緊車門手把,「安,先繞到聯邦銀行。」
『知道了。』
伴著警笛聲,車子飛快滑到聯邦銀行前幾公尺,一連串的槍聲和銀行內迅速逃竄出來的人群,證明海爾猜的是對的。
車子插在路邊,海爾飛快下了車,藍沐恩抓著無線電大喊,「連續搶劫案的犯人在聯邦銀行,現場需要支援。」
「海爾!」注意到海爾走遠的身影,藍沐恩丟下無線電,衝到後車廂抓出防彈衣扔過去,然後自己邊套上防彈衣邊追上海爾的腳步。
閃過急速衝出的人群,藍沐恩引導他們安全離開,海爾則已經衝了進去。
「該死!」藍沐恩咒罵了聲,有時候他真的覺得海爾比安或丹尼還會惹麻煩。
抓起槍跟著衝進去,藍沐恩矮下身子從銀行側門溜進櫃檯同時觀察著。海爾蹲在稍為前面那個櫃台邊,藍沐恩示意一個嚇得發抖的女士安靜。
二個搶匪,一個站在櫃台上神情十分緊張,一個正押著銀行經理裝錢。
「快點快點!!」櫃檯上那個搶匪相當緊張的走來走去,邊大聲嚷著,「明明就說搶二間就好!你看吧!警察來了。」
「動作快點!不然我殺了你!」下面那個搶匪把槍抵在銀行經理的頭上,銀行經理只更快速的把錢塞進袋子裏。
藍沐恩壓低身子拿出手機打了個簡訊出去給安妮塔,這二個八成還是孩子,什麼計劃也沒有就衝進來搶劫,要是有個什麼萬一,他們很難活著出去。
外面傳來的警笛聲越來越近,藍沐恩探頭看了下,警方已經包圍住整個銀行外側。
海爾回頭遞給藍沐恩一個眼神,然後脫下了防彈衣。
藍沐恩瞪著海爾,他知道海爾想做什麼,但是他沒辦法阻止。
該死!!
防彈衣上的FBI字樣會洩露身份,海爾把防彈衣塞到櫃檯下,悄悄移了方向到櫃檯另一邊。
同時外面響起廣播聲。
『這裏是洛杉磯警方,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投降,沒有人會受傷!』
「該死!」櫃檯上那個搶犯十分慌張,舉起槍就想扣下板機。
「不要開槍!」海爾突然開口,雙手舉高慢慢站了起來,緩慢而穩定的開口,「你開槍他們就會衝進來,你還想活吧?」
「不要動!」櫃檯上那個搶犯慌張的看著另一個。
另一個把裝滿錢的袋子從經理手中搶過來,揹在身上,「別聽他的,我們快走。」
「外面到處都是警察,你們走不掉的。」海爾慢慢走到那個慌張的搶匪面前。
另一個背著沉重的錢袋,似乎到現在才發現外面到處都是警察,他慌張的把槍指向海爾,「你不要再過來了!你是警察?」
海爾高舉雙手轉了個圈,「別緊張,我什麼武器都沒有。」
藍沐恩非常緊張,要是那個孩子一個慌張開了槍,他不敢想後果。
他小心翼翼的順著櫃檯內側走到另一頭,可以看見海爾和二個犯人的地方。
「聽著,現在放下槍還來得及,還沒有人受傷,投降的話檢方會從輕量刑。」海爾低沉的嗓音一向很有說服力。「你們還未成年吧?你們已經搶了三家銀行,要是再傷到人的話,會被當成年人受審。你們知道監獄的日子有多難過嗎?更何況是你們這樣年輕的孩子,我相信你們夠聰明知道把槍放下。」
「不要再說了!」背著錢袋的搶匪把槍指向海爾。
「等等等等,西蒙,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另一個慌張的開口。
「住口!你這個白痴!!」叫西蒙的那個氣得大嚷,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嘿!不要叫我白痴!」他一把又推了回去。
海爾朝藍沐恩望了一眼,同時朝那個西蒙身後衝過去,一手用力勒住他的頸子,一手壓住他的槍。
另一個把槍慌張的指著海爾的時候,藍沐恩衝出來用搶對準他,「不要動,放下你的槍!」
西蒙的身材並不算高大,被海爾的手臂勒住幾乎快不能呼吸的掙扎著。
「小鬼,把槍放下,你沒有朝人開槍的膽子,更何況是對著你的朋友。」海爾勒住西蒙把他擋在身前。
另一個槍匪很慌張,急促呼吸著不知道該把槍瞄準海爾,還是拿槍對著他的藍沐恩。
藍沐恩平靜的開口,「把槍放下,在沒有人受傷之前,什麼都可以談,聽話。」
犯人看著好像掙扎到快要沒氣的西蒙,顫抖著把槍放下,「夠…夠了…你…你不會真的想勒死西蒙吧…」
藍沐恩伸腳踢走他放下的槍,拿出手銬來銬住他的手。海爾鬆了手,西蒙直直跪倒在地上,雙手護住頸子不停大口的喘氣。
藍沐恩瞪了海爾一眼,接過海爾扔過來的手銬,銬住西蒙。
大批警察進來處理後續之後,安妮塔走向藍沐恩,「你說的沒錯,他們的車停在轉角巷子裏,找到前二家銀行的錢了。」
「嗯,幸好沒有人受傷。」藍沐恩凝眉開口。
「我昨天好像也這麼說過,你看起來不太好,沒事吧?」安妮塔拍拍他的手臂。
「我哪天被海爾嚇死一定要算我因公殉職。」藍沐恩翻了翻白眼,撿起那孩子丟在地上的槍械,「果然是MP7,只是二個孩子而已,哪裏來的這種大傢伙。」
「要是有管道讓這些青少年隨手可得這種武器還得了。」安妮塔皺著眉說。
「就算真有管道也不是這二個孩子買得起的。」藍沐恩深吸了口氣,「今天街上實在太亂了。」
「先回去再說吧。」安妮塔站起來,朝銀行外走去。
把槍交給鑑識人員,藍沐恩走向海爾,沒好氣的開口,「車我來開。」
海爾沒說什麼的把鑰匙扔給他,和他一起走向方才停車的地方。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海爾開了車窗點了根煙,看起來心情倒不錯。
「要是我把防彈衣扔了跳到拿著MP7的犯人面前你不先斃了我才怪,我為什麼不能因為你做這種蠢事而先斃了你省得我擔心。」藍沐恩瞪他一眼,不滿的開口。
「因為我才是老大。」海爾難得微笑地開口,「那二個只是孩子,沒膽子朝人開槍,意外不算的話,不會有問題。」
「那要是有意外怎麼辦?」藍沐恩又狠狠瞪他一眼。
「那是我需要擔心的,不是你。」海爾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我說過很多次了,必要的時候,顧好你們自己就好。」
藍沐恩掀了掀唇想反駁,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有時候,他覺得有自殺廦的人是海爾,他總是不要命似的去闖各種危險,天知道他到底怎麼通過心理評估的。
緩緩吁口氣,藍沐恩靜了會兒才開口,「雖然你才是老大,但至少我們是搭擋,你是不要人擔心你,還是不要我擔心你?」
「我要你注意自己的背後,你要能顧好自己我就不用分心去注意你。」海爾把煙緩緩吐出去。
「我可不記得我做了什麼讓自己危險的事,剛剛站在那孩子槍口前的人可不是我。」藍沐恩不滿的抱怨。
「要我提醒你昨天的事嗎?」海爾笑著,「還是你很喜歡被我壓著?」
藍沐恩再瞪了他一眼,他一點都不想再回憶起昨天的事。
「你知道你為什麼搞不定那個心理醫生嗎?」海爾側著頭,笑得很悠閒的望著他。
藍沐恩睨視他一眼,搖搖頭。
「因為你只看的見別人的危險,看不見自己的。」海爾再吸了口煙,緩緩吐出來的煙霧瀰漫在車裏。
「你在這種狀況下做的任何判斷,都是自殺行為。」
這句話之後一直迴盪在藍沐恩的腦海中,過了很久很久,當他單手吊在六樓的高樓上,仰頭看著朝他伸出手的海爾時,他才真正瞭解,對自己來說什麼叫做自殺行為。
【第二回】
「真的真的真的,槍是人家送的,我沒有騙你!」西蒙.彼特大聲嚷著。
「你自己用腦子想看看,誰會沒事好心送你槍讓你搶銀行?還是你答應他分多少?」藍沐恩坐在桌上好笑的開口。
「他、他沒有說要分…」西蒙吶吶的回答。
「沒有要分幹嘛那麼好心?你知道你拿的槍一把要多少錢嗎?」藍沐恩笑著,拖了張椅子坐下。
「我說的是真的!我也知道沒這種好事,可是湯米一直說想試看看,我看那個人也沒有想要什麼的樣子,把槍送給我們,告訴我們怎麼逃怎麼做就走了,我想既然槍都在手上了……我們沒有殺人的打算,只是…只是想試看看而已…想跟GOW一樣拿著槍打看看而已…」西蒙抱著頭趴在桌上,「我說的是真的!」
藍沐恩望了眼牆上的鏡子,攤攤手表示這孩子問不出什麼結果。
「我沒有說謊,是那個人說先搶美國銀行再搶富國銀行的,可是西蒙不滿足,他說聯邦銀行就在附近…」湯米.路易斯縮在椅子上,身高六呎三的丹尼靠坐在桌旁,十分有壓迫感。
「所以都是西蒙主使的?」丹尼敲敲桌子。
「……不是,一開始是我說想試看看的…不是西蒙的錯,不過是他說想搶聯邦銀行的……」湯米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都是那個人害的,那個把槍送給我們的人,說他只是剛好不要了,送給我們,連怎麼搶銀行都告訴我們,我們觀察過,真的跟他說的一樣…我才想說可以試看看的…我們沒有要傷人的意思,真的就是想跟GOW一樣酷而已…」
安妮塔端著咖啡走進監控室裏,遞給海爾一杯,「有結果嗎?」
「謝謝。」海爾接過直接放在桌上。「GOW是什麼?」
「電玩。」安妮塔攏攏她的長髮,「一個戰爭英雄帶著他的小隊對抗外星惡魔的遊戲。」
「這些孩子扮演戰爭英雄,卻去搶銀行?」海爾皺著眉看向左右二間偵訊室。
「不是電玩的問題,那些孩子只是想拿槍掃射而已。」安妮塔冷笑了聲。
藍沐恩離開偵訊室走進監控室,「這個小鬼蠢得可以。」
海爾望著丹尼那間開口,「不過二個人的說法是一致的,有人拿槍送給這二個小鬼讓他們搶銀行。」
「天底下哪有這種事,MP7又不是一把二十元。」安妮塔端著她的咖啡輕啜了口。
「安,妳去看看昨天那個毒犯怎麼了,問問他說的那批軍火的事。」海爾突然開口。
「你覺得可能是真的?」安妮塔問。
「預防萬一。」海爾望了她一眼。
安妮塔點頭離開監控室,藍沐恩凝著眉頭,隨手端起海爾身邊的那杯咖啡,「就算真有大批軍火進來,為何要免費送給這二個孩子?」
海爾睨視他一眼,「不曉得,不過…那杯咖啡是安煮的。」
藍沐恩一口含在嘴裏要吞也不是要吐也不是,苦味和焦味還有過甜的糖味一起混在口中。
好不容易吞下去,藍沐恩咳了幾下,端著那杯咖啡不知道該倒到哪裏去,抱怨的開口,「幹嘛不早說。」
「你以為我幹嘛不喝。」海爾好笑的望著他。
藍沐恩探頭看看安妮塔不在,走出監控室決定往茶水間倒。
他順手拿出心愛的茶葉泡了茶安慰一下自己,回監控室的時候,給海爾也帶了一杯。
丹尼還在跟西蒙奮戰,這孩子似乎比另一個聰明點。
藍沐恩喝了口熱茶,微嘆口氣,「你相信嗎?這二個孩子都申請到大學了,想在最後的暑假打份工然後瘋一下,搶銀行一次完成他們二個願望。」
海爾沒有回答,只是走到門邊輕敲敲門,示意丹尼出來。
「你怎麼想?」海爾抬頭看著丹尼。
「應該把射擊電玩列入一級違禁品。」丹尼皺緊眉頭回答,「不過我覺得他們說的是實話。」
「所以,有人白送這二個孩子槍,教他們去搶銀行?」藍沐恩搖搖頭,「這太不可思議了,讓他們搶銀行的目的是什麼?事後回去分一杯羹?要是失敗了也不用承擔風險?」
「這樣的話二把手槍就夠了,不需要買二把MP7。」丹尼搖搖頭。
「或許是在測試武器。」海爾望向那二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也或許有別的目的。」
「如果是在測試武器的話,賣家跟買家一定在附近,不過讓這二個孩子測試也有點蠢,想顯示這把槍簡單得連小鬼都能用嗎?」藍沐恩又嘆口氣。
「丹尼,我要知道槍的來源。」海爾仍盯著那二個孩子。「移交這二個孩子之前,我要跟檢察官談談。」
「知道了。」丹尼點頭離開監控室。
「還有救嗎?這二個孩子。」藍沐恩望著海爾。
「試看看。」海爾一口喝光藍沐恩帶給他的茶,抓起外衣,「走吧。」
「去哪?」藍沐恩放下杯子跟他走出監控室。
「還有一個孩子要救。」海爾到藍沐恩的辦公桌直接拿了他的鑰匙,「莉迪亞.邁克斯。」
藍沐恩笑起來,隨海爾離開了辦公室。
◇
莉迪亞.邁克斯失蹤至今八小時。
海爾帶著藍沐恩走進邁克斯家的時候,理所當然不會受到歡迎。
「海爾,這是我的現場。」布朗一臉不悅的走到他面前。
「我只是想幫忙。」海爾展現出至少算是有誠意的笑容。
布朗瞇起眼睛打量海爾。「我看起來像是需要人幫忙嗎?」
海爾只是聳聳肩,閒聊般開口,「你應該知道這件案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早上退讓是因為我不想多惹麻煩,可是我現在閒了,要找你麻煩也不是什麼難事,我知道你要什麼,你也知道我要什麼,各取所需不是很好?」
布朗瞪著海爾半晌,雖然海爾從來就是個惹禍精,但是對面對媒體和向上級爭功沒有興趣,如果讓他插手可能很麻煩,不過破了案還是算自己的,要是出了問題,海爾也從來沒有不擔責任的紀錄。
布朗沒有思考太久,「疑犯的車還在追,繞了八條公路還在兜圈子,五個街區內登記在案的戀童犯全查過一輪了,目前沒有可疑的,你想做什麼就做,不要妨礙我就好。」
海爾點點頭表示同意,看向藍沐恩,後者開口,「我想跟傑森.邁克斯談談。」
布朗聳聳肩,「我的人試過了,這孩子問不出什麼,而且邁克斯太太禁止我們跟他談話,你想試就自己試看看吧。」
布朗沒再理會他們的離開,藍沐恩略凝起眉,他大概可以想像這些人把傑森嚇成什麼樣子,才會被邁克斯太太禁止談話。
海爾帶著藍沐恩走進客廳,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看來布朗的小組還是朝犯人想要贖金的方面進行,海爾隨便抓了一個探員問,「犯人來過電話嗎?」
那個探員搖搖頭,「沒有,電話、信件包裹、電子郵件什麼都沒有。」
海爾點點頭,跟那個探員要了份附近登記在案的戀童癖名單。
藍沐恩只看見邁克斯先生焦急的坐在沙發上,沒看見邁克斯太太或是傑森,他轉向廚房的方向,燈是亮著的。
「我去和邁克斯太太談談。」藍沐恩低聲跟海爾交代後走向廚房。
廚房只有邁克斯太太一個人,她很忙碌的煮了一壺又一壺的咖啡,做了堆滿廚房工作檯的三明治,一邊偷偷拭著淚。
這讓藍沐恩想起玫琳,他的養母。
他的養父凱文.艾姆斯是個警察,有次凱文和他的搭擋跟犯人槍戰後追蹤失去連絡,警方擔心他們被犯人劫持,家裏擠滿擔心凱文的同事,玫琳只是忙碌的招呼大家,周到到連有人想起身倒杯水都不用,她用這種方法來讓自己不要擔心,不要把事情往壞的地方想,相信凱文會回來,當時十三歲的自己,只是沉默的幫忙,注意不要讓玫琳累倒。
等凱文安全無傷回來後,玫琳病了好幾天。
他微微嘆口氣,在邁克斯太太試圖端起一大盤三明治時走過去幫忙。
邁克斯太太嚇了跳,紅著眼眶展現有教養的笑容,「謝謝您,您想吃點什麼嗎?還是來杯咖啡?」
「我自己來好了。」藍沐恩溫和地回以微笑,幫她把三明治端到桌上,然後自己倒了杯咖啡放在一邊。
「邁克斯太太,對於發生的事我感到很難過,我們會盡一切力量來幫助您。」避開莉迪亞的名字和案件、受害者等字眼,藍沐恩很誠懇的開口。
邁克斯太太拭去馬上就滑下來的眼淚,勉強維持笑容,「謝謝您,…我好像早上沒見過您?」
「我是自願來幫忙的,我跟傑森是朋友。」藍沐恩笑著掏出證件給邁克斯太太看。
「艾姆斯…您是艾姆斯隊長的…。」邁克斯太太似乎想起了凱文。
「是,我是他養子,我假日在養父家的時候,傑森送報都會幫我帶杯咖啡。」藍沐恩微笑回應,他記得傑森偶爾會載著小小的莉迪在路上飛快騎著。
邁克斯太太笑了起來,「我知道,您就是那個一杯咖啡五元不用找的好心人,他很開心的存了不少零用錢,一到假日就迫不及待的看你回來沒。」
藍沐恩點頭笑著,「他會多騎一圈確定我在,然後去幫我買咖啡。」
「莉迪總吵著要傑森載她去,艾姆斯太太會給她塊餅乾,她老說艾姆斯太太的餅乾好好吃…」邁克斯太太的眼淚又滑了下來,她用雙手掩住臉,深吸幾口氣,「……對不起。」
藍沐恩點點頭,歉然的笑著,等她冷靜點後,才又開口,「邁克斯太太,我想跟傑森談談。」
邁克斯太太猶豫了下,「……傑森睡了。」
藍沐恩沒有放棄,「您知道他睡不著,他對莉迪失蹤有愧疚感,他需要幫助,我不是來逼問他什麼的。」
邁克斯太太還是很猶豫,藍沐恩接著開口,「不過我相信他確實看見什麼,傑森的觀察力很傑出,您應該記得半年前發生在這個街區裏的連續縱火案,是傑森的機警才保住這一整排漂亮的房子。」
邁克斯太太笑了起來,她當然記得,當傑森告訴她有個人很奇怪的時候,她開始還沒太在意,但是為了不讓孩子有不被重視的感覺,她走出來察看,才驚覺那個人意圖縱火,她衝回屋裏報警,按下保全警鈴,後來那個人很快就被抓到了,她沒有讓傑森上報,不想她的孩子隨便曝光在媒體上,但是她好好的獎勵了他一番。
這件事身為探員的藍沐恩會知道是正常的,她吁了口氣,看著藍沐恩,「請跟我來。」
邁克斯太太領他走上二樓,藍沐恩邊上樓邊用目光找到海爾,不著痕跡地朝他示意,海爾點點頭,把注意力放回那份戀童癖名單上。
藍沐恩走上二樓,二個孩子的門口都貼了可愛的手繪名牌。
邁克斯太太含淚笑著,摸摸莉迪亞的門牌,「她跟他哥哥一起畫的。」
藍沐恩只能安慰的對她微笑,跟著邁克斯太太走到傑森房門口,她輕敲敲門。「傑森?我進來了。」
走進房裏,床上並沒有人,旁邊地上的一頂帳蓬內閃著微弱的光芒,藍沐恩望著邁克斯太太,待她點頭後才走近那頂帳蓬蹲下,輕拉開本來就沒有拉上的開口,笑著看向裏面。「哈囉,傑森。」
傑森縮在帳蓬內,已經快要是個大男孩,這頂帳蓬對他來說似乎小了點,藍沐恩笑了笑,「傑森,你的帳蓬太小我進不去,你要出來嗎?」
傑森像是思考了下才爬出去,藍沐恩會身看邁克斯太太,她朝藍沐恩笑了笑就離開房間微帶上門。
「你找到莉迪了嗎?」傑森坐在地上用期盼的眼神望著藍沐恩。
「抱歉,還沒有,不過我想要你的幫忙,你願意幫忙我一起辦這個案子嗎?」藍沐恩環抱他的肩陪他坐在地上。
「嗯!」傑森用力點點頭。
藍沐恩讚許的摸摸他的頭,「你記得你早上告訴我的,那個儲藏室怪人的事嗎?」
「嗯,他就住在那。」傑森爬起來,走到窗邊伸手指著對面的房子。
這一整排街區的房子長得都差不多,對面那家有個地下儲藏室,從草坪上可以看見一扇小小的氣窗,裏頭微微亮著盞小小的燈,白天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現在才看見那扇氣窗上裝著鐵欄杆,這倒是十分少見。
藍沐恩想起很小的時候,在他遇到凱文之前,他跟母親還有跟母親同居的珊住在一起,母親總是唸著要珊在窗上裝鐵欄杆,說這樣才安全,在她的國家大家都這樣,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兒小偷這麼多,大家還是開放著門窗讓人爬進來,珊只是苦笑著婉言拒絕她。
現在想起來,他已經不記得珊姓什麼,全名是什麼,只記得她叫珊,他問過珊為什麼不讓母親裝她想要的欄杆,珊只苦笑著摸摸他的頭說,美國是個自由的國家,只有瘋子跟壞人才會被關在鐵欄杆內。
「儲藏室怪人就住在裏面,不過他現在不在。」傑森接著說。
「不在?你看到他出去了?」藍沐恩回過神來,望著傑森。
「沒有,不過他總是把茶杯放在窗檯上,下午警察都來了以後,杯子就沒動過了。」傑森回答,「我問過艾倫老太太為什麼要把他鎖在地下室,艾倫老太太說他生病了,所以要關起來。」
藍沐恩皺起眉看著傑森,「你記得那個和儲藏室怪人說話的人嗎?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是白人?黑人?」
「大前天下午大概四點的時候,我下課回來看見他在跟怪人說話,昨天下午也是四點的時候,都在我剛好要去幫伍迪先生除草的時候。」傑森低下頭仔細想了會,「他不是白人…也不是黑人,像今天早上跟你說話的那個,個子好高的那個探員先生一樣。」
藍沐恩笑著,「黑色頭髮?黑眼睛,比較黑一點的皮膚?」
傑森用力點點頭,「不過他沒有那麼高…他大概比你還要矮一點。」
藍沐恩讚許的點點頭,「你以前看過那個人嗎?在大前天之前?他開著車來嗎?穿什麼衣服?」
傑森搖搖頭,「以前沒有見過,他穿著像比薩先生一樣的制服,載著帽子,沒有開車,他是從下一個街區走來的。」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我要你如果再看見他的話,不要聲張,趕快回來告訴任何一個探員先生好嗎?」藍沐恩認真的望著他開口,他不希望連這個孩子也有危險。
「嗯,我知道了。」傑森遲疑了幾秒才又開口,「是他抓走莉迪的嗎?」
「我不知道,不過任何訊息都有可能幫忙找到莉迪,所以不管是什麼小事,都要查看看才知道。」藍沐恩摸摸他的頭,「然後,你該上床睡覺了。」
「我睡不著……」傑森低著頭半晌,才抬起頭來拉著藍沐恩的衣袖,「你可以保證你會找到莉迪嗎?」
藍沐恩怔住,他無法做任何保證,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不是還活著。
可是傑森的眼神充滿了期望與無助,他無法說他不能保證。
藍沐恩苦笑著,「傑森,我保證我會盡力……」
「我知道你會盡力…」傑森眨眨眼睛,像是快要哭出來,「我是要你保證你會帶莉迪回家!」
藍沐恩吁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他很誠懇的看著傑森,「我知道了,我保證,我會帶莉迪回家。」
「嗯!我相信你。」傑森用力點點頭,抹掉快要滑下來的眼淚,展開了笑容。
藍沐恩摸摸他的頭,輕笑著,「好吧,我該走了,你快點去睡。」
看著傑森飛快衝到床上去蓋好被子,藍沐恩笑著離開房門,正要關上房門的時候,他聽見傑森小小聲的開口。
「…藍…謝謝你…」
藍沐恩只是笑著揮揮手,然後關上房門。
邁克斯太太站在門外,靠著牆拭著眼淚,從莉迪亞失蹤起,她就沒停過掉淚,她打起精神看著藍沐恩,「謝謝你。」
「沒什麼。」藍沐恩笑著搖搖頭,要走下樓的時候,邁克斯太太有些遲疑的又開了口。
「艾姆斯探員…」
藍沐恩回頭,看著她猶豫的神情,溫和的朝她微笑,「叫我藍就可以了。」
邁克斯太太點點頭勉強笑了下才開口,「真的…謝謝你…我很不願意這麼想…不過就算莉迪有萬一……」
話沒說完她掩住臉又忍不住失聲哭了出來,藍沐恩嘆口氣,拍拍她的肩卻沒說話,他知道不管是什麼話都無法安慰一個焦急的母親。
她深吸了幾口氣,又努力的說下去,「…不管如何……就算她…有什麼萬一…也請您無論如何要帶她回來,這麼晚了,她怕黑又怕冷…請你幫幫她。」
「我會的。」藍沐恩望著邁克斯太太,「無論如何,我都會把妳女兒帶回家,請妳要支撐住。」
她再度深吸了幾口氣,「我會的…真的,謝謝你。」
藍沐恩苦笑著,「我什麼都還沒做,請不要謝我。」
「至少你願意承諾…沒有人…沒有人肯答應我們會帶莉迪回家…」她又哭了起來,「他們的態度都好像莉迪回不來了…就算是安慰也好,我只想聽見有人告訴我他會帶莉迪回家。」
看著終於忍不住哭泣的邁克斯太太,藍沐恩暗嘆了口氣,輕扶著她的手臂,「我們下樓喝杯茶吧,別吵醒傑森。」
她哽咽的點點頭,讓藍沐恩扶她下樓。
走過樓梯轉角,海爾就靠在那看著他,藍沐恩無奈的回望他一眼,把邁克斯太太帶進廚房,替她倒杯熱茶,才和海爾離開了邁克斯家。
◇
夜風十分涼爽,走在屋前修整漂亮的草坪上,藍沐恩睨了海爾一眼,「你想罵就罵吧。」
海爾似笑非笑的開口,「我何必浪費時間罵你,反正承諾的後果你自己要承擔。」
海爾側頭斜睨著他,「所以,告訴我一個需要罵你的理由。」
藍沐恩卻笑了出來,聳聳肩,「因為你是老大,總是要罵人的,而且你罵了我的話,我會感覺好一點。」
海爾跟著笑起來,「好吧,你蠢斃了。」
「謝了,我好多了。」藍沐恩笑著走過馬路到對門的艾倫家。
「你想去找那孩子說的怪人?」海爾跟在後面看藍沐恩的行動。
「嗯,我覺得這人有點問題。」藍沐恩走到那扇裝著鐵欄杆的小氣窗前蹲下,想看清楚裏面的狀態,窗邊果然放著個超大馬克杯,但是裏頭過於昏黃的燈光和許久沒有擦過的氣窗讓視線變得模糊,並且充滿死角,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只好放棄的爬起來
海爾看看那扇窗,側頭望著藍沐恩,用像是機智問答般的口吻開口,「什麼樣的人會被關在儲藏室內卻沒有人在意呢?」
「有人曾經告訴過我,會被關在鐵欄杆裏的只有壞人跟瘋子,基於壞人應該得待在監獄,那大概就是瘋子了。」藍沐恩想了想又聳聳肩,「不過我們也有精神基構,應該不能隨便把瘋子關在家裏,如果是虐待的話,竟然沒有人報警也是件怪事,所以八成是外表很正常,但的確有病的人。」
海爾點點頭,揚了揚他拿在手上的名單。
藍沐恩嘆口氣,「我想也是,在這種住宅區裏,你放他出去怕他傷害別人,也怕別人傷害他……但這可不是鎖起來就可以解決的事。」
「先不論他是不是該被鎖起來,他有不在場證明。」海爾開口,「莉迪亞.邁克斯失蹤的時候,他一直在儲藏室中。」
「這扇窗什麼也看不到,誰能證明他真的在裏面。」藍沐恩皺眉掃了那扇窗兩眼。
「因為目擊者見到那輛可疑車輛的同時,她也見到那個人正好把杯子放在窗邊。」海爾指指那個超大馬克杯。
「只憑這點的話有點薄弱,會不會是別人偽裝的?」藍沐恩不太相信。
「布朗的人去問過話,是本人沒錯,他說他什麼也沒看見,也出不去,那把鎖可蠻堅固的。」海爾繞過儲藏室,微弱的月光下,那把巨大的鎖閃閃發光。
「你不覺得配這把鎖的鐵鍊看起來新了點?」藍沐恩側頭望著海爾。
「也許鐵鍊銹了所以換了條新的。」海爾有趣的看向他,「你認為他是共犯?」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這個人一定有某種關聯。」藍沐恩老實的回答。
「即使他已經有不在場證明?」海爾接著開口。
「如果他有共犯的話,不在場證明很好製造,只能證明帶走莉迪的不是他,但未必不是他指使的。」
海爾站在那裏望著他,他們二個人都在站黑暗中,只有薄弱的月光映照著,但是他不用看清楚藍沐恩的臉,也可以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只是笑了笑,「那孩子說什麼時候看見有人跟這人說話的?」
「下午四點左右。」藍沐恩也是一樣,跟了海爾幾年,從工作中培養出來的默契,他總是能馬上知道海爾下一步動作,所以他知道海爾在想什麼。「這裏是住宅區,那種時間路上都是等校車的母親跟孩子,應該有別人注意到他。」
「那為什麼沒有別人注意到呢?」海爾看起來還頗有耐心的跟他問答。
「因為他穿著比薩先生的制服。」藍沐恩也順著他難得的好心情。
「也許他就是個送比薩的呢?」海爾似乎是笑了。
「好吧…我承認那只是種感覺,你也憑直覺辦案,為什麼一定要我說出個理由,有多少次你沒有理由就動手的。」藍沐恩有點無奈的回答。
「因為那是『我』的直覺,不是你的。」海爾睨了他一眼,雖然這麼回答,卻還是走向艾倫家主屋。「不過你可以自己證實看看你的直覺,但聽說這家太太可不太好惹。」
藍沐恩笑著,走向前去按了門鈴,還不算太晚,應該還不到大人就寢的時間。
過了一陣子,門上的窺視孔打開,藍沐恩微笑著出示證件。
開門的是一位老婦人,「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艾倫太太?」藍沐恩有些遲疑,這位老婦人的年紀不像他要找的人。
「那是我女兒,您有事嗎?。」老婦人回答。
「我們想跟……。」藍沐恩看了下剛剛從海爾那裏拿來的名單,「…楚比,想跟他談談。」
「可是…你們下午已經有人跟他談過話了?」老太太有些疑惑,也很謹慎的開口,「楚比一直都在裏面,鑰匙在他媽媽手上,他出不去的。」
藍沐恩溫和的跟老婦人解釋,「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跟他談談是不是有看見什麼,好讓我們找回莉迪亞,妳記得那可愛的女孩吧。」
老婦人沉默了會兒,「我知道了,我去叫我女兒。」
門被關上,聽的見老婦人緩慢的走步聲,藍沐恩吁了口氣,「艾倫太太跟母親還有孩子一起住嗎?」
「丈夫是職業軍人,戰死在伊拉克,她搬回來跟母親一起住。」海爾倚在牆邊回答。
一串咒罵聲和用力的腳步聲傳來,藍沐恩想那大概就是難纏的艾倫太太。
門被用力的打開,一位女士身上滿是濃厚的酒味,髮絲零亂穿著睡衣看來怒氣沖沖的樣子,「你們到底要怎麼樣?全街的小女孩失蹤都要找上我兒子嗎?!」
藍沐恩皺起眉,試圖溫和的解釋,「艾倫太太,我只是想再跟他談談,也許他看見……」
「他什麼都看不見!你以為我為什麼把他鎖在那!這樣他就連一個小女孩的頭髮也撿不到了!要我殺了他你們才能放過我嗎?」艾倫太太只是歇斯底理的吶喊著。
「露西…妳不要這樣…」老婦人猶豫著要不要靠近。
「艾倫太太,請您冷靜一點,我只是…」
「看你們想怎麼樣都隨你!要是他跑出去殺了任何一個小女孩也都不關我的事!」艾倫太太根本沒有在聽藍沐恩說話,只是從口袋裏抓出鑰匙往藍沐恩丟去,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藍沐恩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做,一個閃避不及鑰匙從他臉上劃過,掉在地上,他伸手抹了抹臉,熱辣辣的痛。
「對不起,您沒事吧,我去拿藥。」老婦人慌張的跑了進去。
藍沐恩苦笑,「果然有點難纏。」
海爾皺起眉走到他身前,伸手捉住他的下巴轉過他的臉,大姆指劃過他傷口下方,藍沐恩差點想叫出來。
痛,而且呼吸困難。
他忍著那種刺痛,有點無奈的輕撥開海爾的手,「沒什麼,小傷而已。」
老婦人慌慌張張的跑回來,拿著消毒綿花和貼布。「真的很抱歉,露西她平常不會這樣的…她…」
老婦人遲疑了,藍沐恩理解的笑笑,自己接過綿花擦清理傷口,「我知道,她只有喝了酒才會這樣。」
老婦人怔住,看到藍沐恩神態自若的把貼布撕開,微嘆了口氣,「孩子,我來幫你吧。」
老婦人歉疚的微笑,接過貼布幫他貼在左臉頰的傷口上,「請你原諒她。」
「我不在意,您不用操心。」藍沐恩只是拍拍她的肩,回身撿起地上那一串鑰匙。
老婦人伸手拿了過去,「我來吧,你一支支試要試很久。」
她帶著藍沐恩跟海爾走過去,老婦人的視力不佳,但是手指在鑰匙上摸個幾下就找到鑰匙,伸手摸著鐵鍊開了鎖。
藍沐恩見她吃力的想把門打開,苦笑著開口,「我來吧。」
他把地下儲藏室的門拉開,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太清楚裏面,藍沐恩望了海爾一眼,從窄小的樓梯走了下去,「楚比.艾倫,我是FBI探員,我想跟你談談。」
儲藏室並不大,大概三百平方呎,藍沐恩一走下去就知道,楚比.艾倫並不在這裏。
他環顧四周一圈,聽見老婦人叫喚著,「楚比,探員先生來找你。」
藍沐恩見她想下來,連忙揮手制止,「請您不要下來。」
海爾探頭,看見藍沐恩的神情,知道人已經不在這裏了,他掏出口袋裏的手套套上,抓起那條鐵鍊和鎖,扶著老婦人的手臂帶她走遠了些。
「您怎麼稱呼。」海爾開口詢問。
「瑪麗.渥特。」她回答,邊擔心的望著地下儲藏室從門口微微探出的燈光。
「渥特太太…」
「請叫我瑪麗。」瑪麗老太太親切溫和的開口。
「瑪麗,妳認得鑰匙和鎖還是原來的嗎?」海爾抬起手上的東西,好讓她可以仔細看。
瑪麗老太太摸索出她口袋中的眼鏡戴上,但是夜晚視線不佳,她伸手要摸卻被海爾阻止,「請不要碰它,這是證物了。」
瑪麗老太太怔了下,看著一直沒動靜的地下室,有些慌張起來,「楚比…楚比怎麼了嗎?」
海爾用略為平和的語氣開口,「他沒事,他只是不在那裏而已。」
「怎…怎麼可能…」瑪麗老太太驚呆了,「下午其他探員先生來的時候,他還好好待在下面的……」
她楞了半晌,又仔細瞧了瞧那把鎖和鐵鍊。「……鎖和鑰匙沒錯,我摸了就知道,這條鍊子…好像亮得多,但是我的眼睛不中用了,這麼晚我看不清楚。」
「艾倫太太能分辨嗎?」海爾冷淡的開口。
瑪麗抱歉的搖搖頭,「她只要喝了酒就什麼也搞不清楚…她也從來沒開過鎖,都是我照顧楚比的。」
海爾望著瑪麗語氣軟了下來,「她打過妳嗎?」
瑪麗笑起來,苦澀的搖搖頭,「不,她沒有打過我,也沒打過楚比,她只是想麻醉自己,想忘記自己生過這個孩子而已。」
海爾點點頭,輕拍她的肩,「妳先回屋裏吧,暫時別接近這裏,我等會兒會讓人封鎖這裏。」
瑪麗遲疑了會,才點點頭轉身準備進屋,沒走幾步又停下來,回頭望著海爾,「是…楚比帶走小莉迪的嗎?」
海爾搖搖頭,「我們還不能確定,也許楚比只是不想被鎖著所以趁機逃走,但是在這種時候我們無法排除他的嫌疑。」
瑪麗點點頭,有些艱難的開口,「…我很抱歉…是我沒看好他…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沒辦法控制…他…他病了。」
海爾沒有說話,他還在思考,剛剛走到他身後的藍沐恩接過話。
「那不是妳的錯,我會找到他的,如果他犯了錯,就該到能幫助他的地方。」藍沐恩溫和的安慰她,「妳回去休息吧,不用擔心這些。」
瑪麗點點頭,感激的望著他,然後轉身回屋裏。
海爾側頭望了藍沐恩一眼,「他早該到能『幫助』他的地方,而不是被一把沒用的鎖困在這。」
「那不是她的錯。」藍沐恩盯著瑪麗佝僂的背影,「她無法違抗她女兒,只能盡她的力量去照顧她的孫子。」
看著藍沐恩的神情,海爾繼續說道,「你母親也這樣?喝了酒就忘記有個兒子?」
藍沐恩面無表情的樣子只維持了一瞬間,他笑起來,側頭望著海爾像是在閒話家常,「你見過玫琳就不會這麼說,她連啤酒都不喝,她就跟邁克斯太太一樣,是個好母親,她的餅乾是整個街區最有名的。」
海爾盯著他看了半晌,沒再說什麼,回頭看看那個儲藏室,「有發現什麼嗎?」
藍沐恩回身走往地下室「你可以下來看看。」
海爾跟著藍沐恩走進儲藏室,四週觀察了下,裏面東西少得可憐,除了張床,一張桌子,幾本舊書,一些生活用品以外,他什麼都沒有。
「你看看這個。」藍沐恩就著條手帕把抽屜打開。
裏頭有幾本素描簿和相簿,海爾把一隻手套扔給藍沐恩,單手把素描簿打開,畫的都是街區玩耍的孩子,在打球的男孩,跟狗玩耍的女孩,甚至是推著嬰兒車在路上散步的母親們,「很正常,看不出有性暗示的部份。」
他翻了幾本都一樣,另一個抽屜內裝有幾本相簿,是年輕的艾倫太太和一個小女生的照片,相本中的艾倫太太和女兒笑得十分燦爛,和方才那個把鑰匙扔在藍沐恩臉上的女人完全不同。
「楚比.艾倫有姐妹嗎?」海爾皺著眉,他手上沒有楚比的詳細資料。
「瑪麗太太沒有提起,我回去調一份詳細的資料出來。」藍沐恩掀開楚比的床單,一陣難聞的汗味傳開,看起來大概有幾週沒洗過了,他伸手在床墊下摸出另一本素描簿。
「海爾…」他打開後嘆息著喚了海爾。「你看。」
那本素描簿上畫的全是莉迪亞,前半本是各種模樣在街上玩耍的莉迪亞,後半本是穿著各種不同的衣服、像是在角色扮演的莉迪亞。
「我想後半本的莉迪亞是他想像出來的。」藍沐恩開口。
海爾拿起手機,按下速播鍵。「我是雷克斯海爾,我需要一隊鑑識人員。」
報了地址,海爾和藍沐恩走出那個悶熱難聞的地下室。
藍沐恩深吸幾口夜空涼爽的空氣,「看來真的變成我們不適合介入的案子了…」
海爾看看時間,這女孩已經失蹤十小時了,「我讓安支援丹尼的軍火調查……」
話沒說完,看見邁克斯家突然衝出四、五個探員上了車疾駛而去。
藍沐恩跟著衝了過去,在最後一輛車開走前伸手按住那人的車窗,「什麼狀況?」
「可疑車輛在十號公路被攔截到了。」那個探員隨口回句話就加速將車開走,藍沐恩連退了二步。
海爾走到他身邊,似笑非笑的開口,「我賭那個女孩不在車上。」
藍沐恩望了海爾一眼,深深的嘆了口氣,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海爾常常是正確的。
藍沐恩事後仔細反省了下當時的反應。
說實話他不是沒有幻想過這種事,但絕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所以當他的上司雷克斯.海爾突然朝他撲過來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身下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和身上溫熱的身體形成反比。
他微側開臉避開海爾輕吐在自己臉上的氣息,緊緊相抵的胸膛似乎連呼吸起伏都感到困難。
「你心跳有點快,有什麼問題嗎?」海爾一向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就在耳邊響起,微涼的唇輕觸耳際的時候,幾乎引起渾身的戰慄。
藍沐恩深吸了口氣,鎮定的開口,「我想不管是誰突然被自己的上司壓在地上,都會有點緊張。」
海爾略抬起臉,...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