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如何荒誕,怎及她身世畸零無依?
原來囚籠本是自找,心早已歪曲,卻又徒留讓人傷害的餘地……
永夜偽裝多年病弱世子的身分,就要被拆穿了?他原來是「她」!
皇權將移,陳國玉袖公主藉游離谷之勢欲入端王府,安國一時間成波譎雲詭之勢,
永夜被游離谷送入端王府,潛伏多年原也為了這一刻,但心中卻仍不免有疑……
游離谷的真正意圖是甚麼?貪的僅僅是財、是勢,抑或這個天下?
而他們始終不願對她放手,究竟是為了什麼?
情義不過虛妄,信賴令人早亡。
她帶著前世的悔恨,想從謎團中走出,想還自己一個自由。
然而,前世今生,千迴百轉,從李林到星魂到李永夜,她真的能掌握自己的自由嗎?
她一直認為自己冷情,卻在尚未察覺時,已在情動中迷失。
那些總在身側令她捉摸不透的男子,
有人曾令她溫暖,有人曾令她心寒,
有人逼她明哲保身,卻又有人讓她情願不顧一切……
謊言計謀竟如轉世原罪,信任依賴頓時化為荊棘,
裂痕的人生與愛情,是否真有那幸福的結局……
作者簡介:
桩桩
江湖上素有「百變故事女王」封號、「溫暖系言情掌門人」地位!七年記者、七年編輯生涯,使其深諳女性幸福百態,《永夜》開創其多元創作風格經典,不僅在晉江網創下九百萬的點閱率,並被媒體譽為「08年最不能錯過的過癮小說」。
章節試閱
【第二十一章】百般設計只為救你
永夜心裡得意,她堵門鬧場,又送了仿製玉袖公主的翠玉,不怕游離谷不給月魄解藥。她已經表現後明顯,不久要去陳國賀壽,要想讓她照計畫行事,就得給她好處。
京畿六衛在京都城一鬧騰,京都城的茶館酒肆馬上更換閒話主題,圍繞端王府、佑親王府出塵的刺客、漂亮的世子以及皇帝三個兒子好不熱鬧。
京城城門已開,集花坊一帶卻多了些軍士,軍容整齊地沿集花坊站了,也不說有什麼事,也不封街,要出入的也不問,惹得一條街上的青樓老鴇緊張不已,這陣仗叫客人如何敢上門?紛紛遣了丫頭去打聽情況。得到的消息卻是說京都治安巡視,叫大家放心做生意。
安國律,青樓攬客不得出集花坊。往日是客人進了集花坊,美人靠上紅袖招,而今日如何讓美人的袖飛出集花坊呢?
集花坊門可羅雀。
牡丹院在京都城開了十來年,一天不開張這是頭一回。
院子裡的公子、小姐難得清閒又心慌莫名。一個人習慣天天掛著假笑,要讓他們不笑,雖板著臉,眼睛也要帶上一分笑才覺得自然。
若說起這裡的紅倌,也不知出了多少絕代佳人,如今掛頭牌的正是元宵節那晚有人送梅花燈的墨玉公子。
墨玉公子年方十六,膚色晶瑩,一雙眼眸更似點漆,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最難得的是伺候客人從不挑剔。
只要出得起價,不管是貌若天仙還是販夫走卒,他一概笑臉相迎。
他的身價是千兩銀子,哪怕是陪客人喝杯茶也一樣。
但是墨玉公子有個習慣,他從不起身迎客。他只待在他的院子裡,等待出銀子的爺主動造訪。
曾經有人下注,以一賠十的賭注,賭墨玉公子在牡丹院門口相迎。
有人便勸道:「公子只需出門亮亮相,這一萬兩銀子就輕鬆到手,何樂不為?」
墨玉公子只悠然說道:「張員外輸的一萬兩,墨玉賠了。」
「紅倌多少是有些脾氣的。」大家只能這樣勸張員外。張員外也豪爽,不僅沒要墨玉賠他一萬兩,反而笑顏逐開地往墨玉院子,喝了十天茶。
然而今天,墨玉公子破例出了牡丹院,站在門口垂手肅立。這舉動引起集花坊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站崗的軍士。
初踏出牡丹院,墨玉隨便一站,風姿卓然,襯著清秀的面容與淡淡的笑容。別的青樓無生意上門,便紛紛探出頭瞧。那些目光中有嫉妒、羡慕、欣賞及驚詫。瞧了半個時辰,好奇心全落在一個問題上:「是誰?墨玉等的是誰?」
墨玉公子從巳時站到申時,滴水未沾,顆米未進,臉上已有疲色。知道整條集花坊的人都瞧著自己,越發不肯示弱,一直保持著優美站姿。心疼得侍候的小廝,跑上跑下遞燙熱的毛巾讓他解疲,嘴裡卻不敢抱怨半句。
日落黃昏,集花坊沐浴在橘黃色的陽光中,屋脊兩端的鴟吻已染上暮色時,集花坊大牌坊下閑閑地走進一個人。
來人穿了件紫綢色繡孔雀羽暗花的輕袍,披著同色披風。走在無人的集花坊大街上,不時左右張望。苦等一天的人們,齊刷刷探出好奇的臉,在對上來人那張毫無瑕疵的臉時,都不由得看愣了。
見此人進來,兩邊軍士刷地立得更齊整,紛紛行禮。見永夜眸光略帶讚賞的掃過,背挺得更直了。
永夜含笑瞧著牡丹院門口那個玉立的人兒,加快腳步,在墨玉盈盈拜下的瞬間,用扇子托了他一下,墨玉順勢站起,喉間溢出低低柔柔的聲音:「墨玉見過永安侯!」
這一聲出口,所有人恍然大悟。
聽說這位小侯爺被賊子挾持,所以京都城才被翻個底朝天。聽說督察院禦史言官們為此事告上金鑾殿,告端王爺動用京畿六衛擾民。皇上一句「永安侯不得有失」便退了朝,聽也不聽言官們囉嗦,直氣得官員們下朝後紛紛聯合大臣們重新進諫。沒想到這位永安侯竟笑嘻嘻地跑來青樓。不僅如此,還動用京畿衛為她清場。
永安侯如何受寵,不言而喻。
墨玉公子為她破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豈料永夜並未入樓,著人端了椅子、支上桌子,在牡丹院門口擺上席面。她笑著對墨玉說:「本侯要避嫌,若進了牡丹院,父王非打斷永夜的雙腿不可!墨玉可介意?」
「能見著侯爺一面,墨玉心滿意足。」說著墨玉執了酒壺,為永夜斟酒。
「我不飲酒的。聽說墨玉公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撫琴一曲吧。」永夜慢條斯理地夾菜入口,覺得牡丹院生意好,不僅是這裡的公子、小姐面相好,大廚的手藝也是一絕。她埋頭吃得津津有味。
墨玉臉上已難掩倦意,笑容卻半分不減,喚小廝取琴,當真就在牡丹院門口撫琴助興。
永安侯一早差人送信,囑他立門相迎,又足足讓他站了一整天才來。墨玉暗嘆,怕是找麻煩來的。可偏偏此人萬萬不能得罪,他有什麼辦法?
永夜吃得半飽,戀戀不捨地瞧了滿桌好菜,眾目睽睽下離桌走到墨玉身邊,笑道:「我為墨玉撫琴一曲。」
墨玉口稱不敢,人已讓開,站立在側。
永夜看了眼琴,擺出姿勢,右手一滑,揮出一串琴音,那神情氣度如謫仙一般。眾人正等著欣賞永安侯的琴藝,豈料幾聲單調的音彈出後,又是單調地撥弄琴弦。周而復始,聽得眾人目瞪口呆。
此時月兔高升,集花坊各青樓前升起大小燈籠,朦朧望去,那燈籠竟似伸向天的盡頭。永夜看著,目光流露出一絲傷感,牡丹院名不虛傳,數國連鎖大型企業,開除一個員工如同摁死一隻螞蟻。要想和他們討價還價,人家財大氣粗,理也不理。不由得冷笑著想,堵一天門沒用,明天再來就是。她終於停手,施施然站起說道:「時辰不早了,本侯明日再來看墨玉吧。」
老鴇聽得這一句,差點沒昏死過去。這陣仗再持續下去,只有關門歇業的份了。
墨玉卻笑道:「侯爺,一千兩銀子。」
「沒帶銀子,記賬!」永夜想也不想地說。
此言一出,眾人又張大了嘴。永安侯搞這麼大動靜,居然是吃白食!而墨玉公子也太膽大,敢向這位霸道的主兒要銀子。還是初春時節,寒意未去,眾人臉上的汗擦了又擦。不知是為永安侯汗顏,還是為墨玉公子捏把冷汗。
「妓賬概不賒欠!」墨玉低柔地回道。
永夜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一塊翠玉佩扔給墨玉,「通體透綠,大概值個二、三千兩銀子,找人瞧了,省得明兒又找我要錢。皇上賜我五百畝良田,永安侯月俸不過四十石,良田尚未變現,千兩白銀是沒有的,府裡這些玩意倒還多。」
言下之意,每天來牡丹院,還能撐得下去。
墨玉接過翠玉佩,見做工精美,材質上乘,的確值二、三千兩銀子。他心裡發苦,臉上笑容不改,斯文道:「墨玉眼拙,要請樓裡師父過目。」
永夜不耐煩地說:「快去快去。」
墨玉一窒,飛步入內,片刻不到就走出來恭敬地說:「師父道,這玉佩價值二千五百兩。侯爺,這是一千五百兩銀票,樓裡不存,明兒侯爺若是再來找墨玉,再付不遲。」說著遞過一個小木盒。
永夜輕啟盒蓋,只瞟了一眼就眉開眼笑,裡面不僅放著那塊翠玉佩,還有一枚用蠟封住的藥丸。她低聲在墨玉耳邊說:「難怪你要掛頭牌,這忍氣吞聲的功夫,比本少爺強多了。」
墨玉瞳孔猛地收縮,閃動一絲寒芒,卻及時低頭一揖,「侯爺走好!」
「哈哈!牡丹院果然名不虛傳!集花坊果然美人濟濟!不枉我走這一遭。」永夜心裡得意,她堵門鬧場,又送了仿製玉袖公主的翠玉,不怕游離谷不給月魄解藥。她已經表現得明顯,不久要去陳國賀壽,要想讓她照計畫行事,就得給她好處。
回魂給王妃解她迷魂散的藥丸,已經剖開瞧了,裡面裹了只蟲卵,是蠱?是蛔蟲、豬肉絛蟲、血吸蟲或是其他什麼這個世界她不了解的怪物?永夜想起月魄說過他中過蠱,要救他,非拿到解藥不可。
月魄已成棄子,游離谷沒道理再與她翻臉。更何況,回魂必以為她也中了蠱,自然會放心。
接下來該做什麼呢?永夜漫不經心地兜了幾圈,她有種感覺,身後有人跟蹤。
永夜走得很慢,極享受春夜舒適的晚風。跟著她的人是誰?想要做什麼?她笑了笑,在轉過一個街口時,施展輕功迅速躍上房頂,縮躲在風牆後的陰影裡。不多時,聽到風聲掠過,她放鬆自己,悄悄探頭,見來人似疑惑地停了停腳,選擇往端王府的方向而去。
去王府找我?永夜落入沉思,想必是牡丹院的人去找李言年吧?她逛牡丹院並不要緊,要緊的是用玉袖勒索游離谷,得了月魄的解藥。一個從小被游離谷培養的刺客,這樣的舉動只能惹來紀律嚴明的游離谷殺之而後快。永夜嘆口氣,想起當年一時不忍為了月魄站出來的情景。李言年會趕去莞玉院責問她?會提醒她回魂那藥裡有蠱?會告訴她……沒了一個月魄,還有一個風揚兮?
時間不多,她要在李言年找她之前回到王府,便迅速拐進集花坊背後的小巷子。
經過巷口時,她情不自禁瞟了眼那個麵攤,擺攤的是個年輕人。她有些黯然,目光卻盯著巷子深處的小木屋,腳步未停地走去。
站在門口,她輕叩了幾聲:「屋裡有人嗎?」
風揚兮開了門,皺眉瞧著她,有些不解,側過身讓她進屋。
永夜沒有動,從脖子上取出那塊木牌,「你說過,可以憑它請你做件事。」
風揚兮見她將木牌珍重地掛在脖子上,不禁有些感動,拎起木牌笑了,「永夜想要我做何事?」
「做什麼事都可以?」
那張揚著希望與企盼的臉,在燈光下露出孩子般純潔,讓風揚兮瞬間想起幼時向家裡人討心愛之物的情景。只是他總得不到,總是失望,總是把渴望放在心底,慢慢學會再也不提。但是他了解,了解被拒絕後的感受。他製作木牌,就是希望滿足對方一個願望,想看到那種眸子瞬間亮起來的表情。
這讓他滿足。
不等風揚兮回答,永夜低下頭,腳尖無意識地在地上劃來劃去,顯出沮喪與為難,「算啦,不可能的……太麻煩了……謝謝,木牌還我做紀念,不要你幫我了。」
被絲繩吊著的木牌在眼前晃動,永夜垂頭喪氣地伸手去拿。木牌瞬間被提高,她拿了個空。永夜抬起頭,抿著嘴看著風揚兮高舉的手不滿地說:「下回我找個簡單的事情,你幫我做完再收回去吧,現在是我的!」
風揚兮被她逗笑了,爽朗的笑聲從喉間連串爆發,這位被封了永安侯的世子爺,還真像孩子。永夜瞟著他,從她的角度只看到風揚兮因發笑而起伏的胸膛,以及滿臉的大鬍子。永夜退後一步,她不習慣耍心眼時看不見對方的眼睛,這不利於她判斷。
風揚兮笑著把木牌掛回她的脖子,那雙曾在黑夜中閃動著銳利蠱惑讓她嫉恨的眼神,出乎意料的溫和,「我答應你。」
「你不問問我要做什麼事?」永夜想,天底下的大俠都這麼好騙?珍惜他的木牌讓他感動,對他充滿信任感讓他覺得不幫自己就過意不過,再主動搖頭作罷,讓他好奇。她只用了點小招術,風揚兮問也不問就決定幫她。李天佑讓風揚兮幫他,也是這樣?
「我想,你一定不會讓我做很難的事,也一定不會是傷天害理的事。」風揚兮的聲音讓永夜想起前世的老師,滿臉慈愛地對她這個劣等生說,「我相信只要你肯讀書,你一定會考出好成績的」。
永夜有些不捨地摸摸脖子上的木牌,毫不猶豫地取下遞去,「陳王遞國書要我去賀壽,父王做了萬全的準備,但我還是想請你做保鏢,」永夜露出燦爛的笑容,「聽說風大俠十五歲就能與陳國第一高手在散玉關打成平手,有你在,永夜出使陳國會更安全。」
請他做保鏢?這個世子自幼多病,看來對外面的世界很害怕。風揚兮了然的接過木牌又給她戴上,「我本來就想去陳國一趟,我會暗中保護你。這次,不算!」
永夜高興的快暈了,咧開嘴直樂,「那我豈不是賺到了?!你不能反悔哦!」她笑著離開,走了幾步回頭朝風揚兮笑,「你的衣裳選得相當不錯!就是鬍子邋遢了點。」
永夜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縫,一想到自己殺之而後快的人,居然肯做自己的保鏢,讓她很有成就感。
風揚兮也忍不住笑,低頭看看身上才買的黑衣,不錯?天知道成衣鋪子裡沒有花邊、沒有繡花的黑布衣裳,就一個樣。永夜是說自己身材不錯?風揚兮挑挑眉,摸摸鬍子,狡黠地笑了。他覺得陪永夜走趟陳國,一路上肯定感覺也不錯。
回到府中,夜已深。倚紅、茵兒望眼欲穿,見永夜帶著笑容回來,一個勁埋怨。
永夜好說歹說、低聲下氣,才哄得兩人展顏,見她倆進房睡了,才又悄悄下了醉夢散。她想,今晚李言年該來了。
她吹熄房內燭火,片刻之後,李言年果然閃身而入。見永夜端坐在椅子上等他,拉下蒙面面巾冷笑道:「翅膀硬了?敢和谷裡討價還價了?」
「師父說過的,只要我不暴露身分,谷裡不會插手我救月魄。既然他已是棄子,何苦還要他的命?」
李言年深深呼吸。永夜相信,若不是她還有用,李言年現在就想殺了她。她笑嘻嘻地看著他,漫不經心地說:「這計畫說實話原本就不該讓他參與,我就搞不懂為什麼要放月魄在佑親王府,還跟白送似的?難不成佑親王付了谷裡大筆銀子,生怕太子下藥毒死他?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還要擺出一副要整死月魄的模樣?難道月魄是明保佑親王,暗助太子?」
李言年看著永夜黑暗中閃亮的雙眸,不禁有些後悔,這小子從小就心思深沉,在山谷就是個闖禍的主,難為青衣怪和程蝶衣還喜歡上他,處處護著他。谷裡為什麼要派月魄保護佑親王,他知道,卻不想因此壞了自己的大計。永夜的話像根刺,刺得他眼皮直跳,多少年,他忍了多少年就等現在?
他深深呼吸,平息了心裡湧動的恨意與無奈,平和地說:「我來是想告訴你,之所以谷裡能給月魄解藥,是因為已經不需要用他牽制你了。回魂說,你已經中了蠱毒,你不會想知道毒發後的慘狀吧?」
永夜目中露出驚恐之色,一手捂著胸,指著李言年道:「你們,好毒!」
李言年看到永夜露出的驚恐模樣,皺了皺眉,這實在不像永夜的作為,難道他沒有吃回魂的解藥?果然,永夜低聲笑了:「我知道,一般說來,只要我不背叛山谷就不會毒發,甚至可以活到老死,對嗎?」
「呵呵,你很聰明。」李言年這才消除疑心,「還有,這次任務若有半點差池,風揚兮就會知道誰是他一直要找的人。而我也會告訴端王,你是個假貨。」
「我明白,師父。首先我對端王世子的身分很喜歡,現在我還是永安侯。將來端王的財產都是我的,有權有錢當然好過當刺客。其次,我打不過風揚兮,刺客最怕的就是一身正義的大俠,不是嗎?」永夜說得乾脆,李言年覺得心涼,自己教出個什麼樣的徒弟?
狠辣、冷靜,看似輕輕鬆鬆,卻把山谷多年的計謀一一道出。
「還有……」永夜眼珠一轉,「你不用再想把月魄捏在手裡要脅,我主動奉上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請了風揚兮護送我去陳國。這消息可值錢了,以後若是我有什麼異動,你只要告訴風揚兮我的身分,準把他氣得吐血不殺我難解他心頭之恨。我對游離谷夠忠心吧?」
李言年一怔,她的確忠心,忠心得讓他害怕。想想自己的大計,他嘆了口氣:「畢竟師徒一場,任務結束,我會給你解藥,讓你當個富貴王爺。」
「永夜多謝師父,天大的恩情哪。」永夜笑顏逐開。
「前往陳國,雖然有風揚兮在,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你要提防一個人。」
「誰?」
「陳國第一高手,左將軍易中天!他與公主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愛慕公主已有多年。散玉關之戰如果勝了,他會向陳王求娶公主。」
易中天?永夜呆了兩秒,這個名字帶來的衝擊比海嘯還強。她猛地低下頭忍笑,直忍得渾身發顫,和易中天搶公主,有趣!
李言年奇怪地看著她,突然問了句:「你認識他?」
若不是夜深人靜怕擾人清夢,永夜真想放聲大笑。她喘口氣,努力用最平靜的聲音說:「當今天下三分,聽聞易中天最喜點評三國,只要一說起這個話題,他便極有興趣。聽說,只是聽端王說過而已。」她輕咳了聲,清清嗓子又道,「師父別怪我笑,一員陳將,是不敢做出帶公主私奔的事,何況公主一心急著嫁進端王府。他想趴在牆頭等紅杏,當心會被公主當成賊來打。嘿嘿,爭不過我的。」
「少年自大!風揚兮不過和他戰成平手,他在陳國威望頗高,我怕你有命去沒命回來。你一死,公主自然嫁不成。」李言年見永夜胸有成竹,也淡淡地笑了。只要玉袖來安國,殺了端王,佑親王沒了倚仗,想要拉太子下馬,太難。
「如果我死了,兩國豈不是又要開戰?陳國才戰敗,再起戰火,百姓願意?激起民憤,易大將軍威望再高,陳王定也不會由著他亂來。師父不必太擔心,這任務星魂一定會順利完成的。」
「那為何要請風揚兮出手?」
永夜望著李言年笑了,「有這麼個保鏢,師父覺得星魂有必要去冒險?易中天想找我決鬥也不行,不過,若找我拼拼詩詞還可以。」
李言年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明知風揚兮四處找他欲殺之而後快,卻把他請來做保鏢。李言年想起多年前,永夜指點月魄黑吃黑活著出小樓的事。眼前的永夜笑嘻嘻地望著他,燦爛的笑容、無辜的表情,這麼漂亮的孩子死了真是可惜。
李言年嘆了口氣:「想讓易中天與風揚兮鬥個你死我活?若讓風揚兮發現你利用他,你會死得很慘。」
永夜眨了眨眼,「這不是師父和谷裡一直都希望的嗎?對星魂會更放心才是!」
李言年一怔,他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沉默片刻後:「你好自為之!」
他走後,永夜鬆了口氣,一頭倒在床上。她很喜歡在夜深人靜時想事情。黑暗中那雙眼眸像午夜貓眼似的明亮,一抹笑容慢慢在嘴角扯開,像極了才偷到魚的貓,賊笑不已。
【第二十二章】身分被揭穿
李天佑真的愣住了。女……駙馬?永夜?他心裡驀地湧出狂喜。永夜不是男的!這個答案比他知道自己要出宮建衙、被封了親王失去太子位,還來得突然與震驚。
李天佑第二日來到端王府,見端王面帶笑容便知永夜無礙。他想起前日的情形,心裡有些渴望見到永夜,便拿出一個禮盒,笑道:「皇叔,這人參已近成人形,給永夜補補身子。」
「是啊,永夜這身體養了這麼些年,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太壞,就是虛了點。皇上遣他赴陳國賀壽,我正愁這事呢……算了,皇命難違,她也該出府見識見識。說不定,這一路下來,身體反而好了,成日蜷在王府精神還更差。」端王隨手把人參遞給侍從,示意天佑坐下談話。
永夜要去陳國賀陳王壽,會在八月中秋迎娶公主……天佑無端想起玉袖公主的清麗,與永夜也算是一對佳偶,心裡不知為何竟有些不舒服。聽端王感嘆,便笑道:「其實不一定要永夜去吧?皇叔不方便講,天佑去稟告父皇,多少看在永夜體弱多病的分上,另找人送賀禮去。」
端王搖搖頭,「聖旨已下,皇上金口已開,陳王已知永夜會前往,臨時換人,倒顯得我國誠意不足。散玉關的百姓才經歷戰爭,需要休養生息。」
「皇叔一心為國,此心可昭日月。可是去陳國千里迢迢,怎放心讓永夜一人前往?」這一去陳國,少則兩個月,多則近半年。李天佑有些不捨,自己又不能離開京都,一時間竟有些犯難。
端王瞧他神色,眼裡禁不住飄過一絲陰翳,天佑這麼緊張永夜?念頭只往這裡一轉,就站了起來,「不用擔心,我遣豹騎林將軍一路護送。想來陳王也不敢為難她。游離谷的小子,你把他帶走吧。」
「不急,我去瞧瞧永夜。」李天佑說著向端王拱手一禮,便想往莞玉院去,臉上已漾出笑意。
這個皇侄不比那二位,心機深沉不說,還慣於表面溫和。端王見多了李天佑恭順的時候,難得見他如此沉不住氣,不由得暗暗心驚,只擔心他瞧出永夜是女的,才真是壞了大事,便笑著說:「走吧,我也正想去瞧瞧她。」
二人邊走邊聊,端王看著滿院春色,突問道:「太子明年會娶薔薇郡主,天佑也該娶妃了。皇上不催你,是心疼你,希望你能覓到一位心儀的女子。但是無後不孝啊,天佑又是長子,我這個做叔叔的看著也著急。你若再不立妃,皇上明年也會在太子大婚前賜婚。」
天佑愣了愣,還沒想好該如何回答,已瞧見花林間坐著的那抹紫色身影,情不自禁地說:「若皇叔生的是女兒,天佑一定誠心求娶!」
他只顧欣賞永夜的風姿,沒看到身旁端王擔憂的表情。
「噓!小聲點,被永夜聽到非大發脾氣不可!她最恨別人說她柔弱!」端王眼中憂色更重,輕聲提醒。
天佑嘆了口氣,嘀咕道:「永夜就是脾氣大!」說著走進院子。
「少爺!王爺與佑親王來啦!」倚紅一路小跑,喊著永夜。
永夜起身回頭,見端王與李天佑進來,眉尖輕蹙即鬆,微笑道:「父王!怎麼和大殿下一塊過來?」她看到端王站在天佑身後朝她瞪眼睛,再看李天佑一臉溫柔,心裡呆了一下卻又想大笑。
她這位老爹不僅反對月魄,對李天佑也提防得緊,好在知道母親的魅力,不然她真懷疑端王愛上她了。
永夜的笑容像極身上穿的淺紫綢袍,美得如夢如煙。李天佑心中又是一跳,為什麼他到今天才發現永夜美得勝過女子?眼風掃過身側的端王,忍不住疑慮重重,心思千迴百轉,竟脫口而說:「永夜今日真如畫中人……嘿,精神很好哪!」
他及時收口,訕笑著望著永夜,越看越覺得他眉目如畫,牡丹院的頭牌——墨玉公子也遜他三分。薔薇美貌與玉袖齊名,自小愛慕永夜,永夜卻避之。昨日聽聞他擺開架勢去會牡丹院的墨玉公子,難道,他喜歡的是那種清俊少年?
永夜在游離谷回魂處治了半年病……李天佑的臉色頓時難看,回魂的徒弟……永夜肯定認識月魄!可是端王說他不會武功,而且他和月魄私下有來往,就一定會知道書房有毒。永夜不可能是那個黑衣刺客,可是,他見了月魄不相認,分明有私情!
李天佑腦中迅速閃過月魄一襲白衫、英俊出塵的模樣,心情頓時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
「我來瞧瞧你好了沒,這會兒就去提了月魄回府處置。永夜,你要不要與我同回王府,好出口惡氣?」說話間李天佑已收了那些念頭,臉上露出謙和的笑。
答應,還是不答應?端王看了永夜一眼,示意她不用去。
永夜眨了眨眼,「斷手斷足太血腥了,我怕!」
「我是那麼殘忍的人嗎?想到他使蜈蚣咬我,還敢挾持你,怎麼也要出了這口氣,給他個教訓。」
「大殿下這麼想替我出氣,永夜不去就太不給大殿下面子。父王,我去去便回。」永夜只愣了愣就決定去,她還是不放心。
端王極其無奈,心裡又有些後悔,永夜對那小子實在太照顧,然而話已出口,他也不便攔著。便喚道:「倚紅,妳再拿件鬥蓬,好生伺候著少爺。早去早回,過兩日便要起程赴陳,妳答應過我的,要多在府中陪妳母親。」
「永夜答應下的事絕不會忘。」她垂頭不敢看端王的眼神,她答應過讓月魄離開安國,以後不再和他有瓜葛。可是,從此就不見他了嗎?永夜心中突生出一絲不捨。她轉念又想,如果月魄能平安脫離游離谷,以他的醫術開間醫館平安過日子,也未嘗不是種幸福。想起那張英俊的臉,總是想要保護她的心思。永夜心底有一絲溫柔的情緒,被隱隱牽動。
依然是佑親王府的水榭。
依然送了月魄進那湖心亭。
依然,永夜與李天佑隔水坐了。
湖岸成行楊柳垂枝如絛,輕飄飄似受不住風吹,籠了一樹翠色,倒映在藍色的湖水中,樹便活了過來。像極了一群正在跳舞的女人,腰肢扭動如蛇,長髮隨風而飄,只把柔美二字如詩文般舞了出來。
今天,看的又是怎樣的戲?永夜覺得她不看也清楚。抿了口茶,心中恨道,只要月魄不殘不死,你就折騰吧,看我的心硬還是你狠。
「戲如人生!」李天佑優雅地坐著,興致勃勃地看定永夜,目光從她低頭露出的玲瓏後頸移到唇微啟。他嚥下茶水,突然問:「永夜,你唱過戲嗎?」
永夜挑了挑眉,表示不解。
「戲看得多了,忍不住就喜歡跟著哼幾句。永夜若是也喜歡,咱倆還能換裝演一齣。不過,你就適合旦角。」
永夜低聲笑了,「大殿下私下說說便罷。皇上可最恨迷戲子,聽說前朝康和帝沉溺其中不理朝政,引來他國覬覦……」
不等她說完,李天佑驟然色變,端起茶碗用茶蓋拂過茶沫,掩飾心驚,「是啊,不然,本王也不會因為死了三個掌刑內侍就被攆出宮。」
誰說大殿下溫和有禮、待人寬厚?變臉比翻書還快,記仇的心思可以用去背書考狀元。永夜不屑地想著,臉上堆出驚嘆,「父王說,早出宮建衙有利於大殿下培養勢力,看如今的朝廷像分水嶺般分成兩派,忠心大殿下的官員不知有多少。難道當年那三個掌刑內侍真是大殿下……」目中已露出不敢置信之色。這事是她點撥太子天瑞所為,她還不清楚?就想讓李天佑堵心。
李天佑被永夜的話堵得難受,偏偏不動聲色。當年吃的啞巴虧,連皇上也覺得他虧了,所以任由他們兄弟各建勢力,睜一眼閉一眼,不動搖安國根基便罷。他心裡明白,雖說是由得他們鬧,但有端王坐鎮朝中,誰也鬧不到金殿上去。
天佑淡笑道:「天理昭昭,總有真相大白之日。」說完拍了拍手。
湖心亭門窗大開,月魄一如那日站在亭中,月白色長袍上血跡依然,身旁站了兩名侍衛。
「永夜,你想怎麼教訓他?」
「大殿下教訓門客立規矩,自然比永夜在行,我瞧著便是。」
李天佑微笑看著她:「你說,在他額間刺了奴字,讓他時刻記得可好?」
李天佑你敢這麼做,我會在你臉上也照樣刻上王八兩字,讓你死了當皇帝的心!永夜暗暗咒駡,臉上不由得露出不忍。打幾鞭子、幾板子都沒關係,想在月魄臉上刺字?永夜想,今天她也沒帶多少暗器,不外幾十把飛刀外加百枚鋼針罷了。
這絲不忍,瞧得李天佑妒意頓起,嘴邊飄過一絲狠意。話語一字字從牙縫裡蹦出似的,「永夜捨不得他那張臉?原來你真喜歡美貌男子!」
永夜嚇了一跳,李天佑在說什麼?難道李天佑認出自己是女的?她想起前世的自己,隔了十八年,做男子的感覺消失殆盡。李林留給她的只剩些往事和一直存在的殺手經驗。永夜有點心虛地掩嘴咳聲,寬大的袍袖瞬間遮住半張臉。
李天佑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微笑道:「永夜既然喜歡,我怎麼會做讓永夜難受的事?」
「大殿下待永夜真好。」永夜也笑,不動聲色地想拿開手。李天佑手中用勁,她便不動了,任憑他的手指在手腕上輕輕撫摩。不知為何,對上李天佑溫柔至極的表情,她總覺得手腕上似有蛇吐信。
「永夜身體不好,難得出門,卻養了一身好肌膚。怎麼起雞皮疙瘩?冷?」
倚紅馬上抖開披風給永夜搭上,藉機想讓大殿下鬆開永夜的手。
李天佑伸手給永夜繫上,順勢又握住永夜的手。
玲瓏的腕骨,手指上傳來嫩滑的質感,他突然有種衝動想瞧瞧永夜脫光衣服的模樣,目光從那雙纖細的手一直望向永夜半垂的臉。額頭、眉眼、嘴唇、下頜無一不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永夜的臉色,蒼白黯淡無光,卻又另添一種病弱之姿。
可惜……端王的兒子,皇上封的永安侯,他不敢。李天佑戀戀不捨地放開手,強壓下心底湧出的那股衝動,望向站在湖心亭裡的月魄。
身上受了傷,滿身血污,頭髮披散,卻依然沒有消退那出塵的風骨。他不能對永夜有什麼想法,難道他就可以?
李天佑冷冷說道:「丟湖裡清醒清醒,記住喝的是誰的水!」
兩名侍衛架起月魄就扔進了湖。
下水的瞬間,永夜瞧見月魄腳上銬了粗粗的鐐銬,怕他浮起來掙扎嗎?永夜的心抽搐了下,定定地望著湖心亭。她突然笑了,覺得自己真夠冷血,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李天佑瞟過永夜的臉,居然帶了絲笑容,他深深嘆服。薔薇如此待永夜,他沒有半點心動,如今瞧月魄被折磨,他還是不動聲色。這麼多年,極少見他有生氣或難受的時候。當年被端王幾板子就打暈,也沒見他流過一滴淚。他是對月魄無情,還是原本就冷血?
「永夜,若是你真的喜歡他,我讓他跟了你可好?」李天佑小心地試探。
「不用,他醫術高明,下毒的功夫也不錯,我可不想成天吃飯都提心吊膽。」永夜一口回絕,心裡卻暗數到六十一。一分零一秒,一個不會內功的人憋氣時間一般在二到三分鐘內,而月魄還受了傷,他撐得住嗎?
李天佑盯著他笑了,「也是,是我考慮不周,這樣的人若不能忠心,留著實在讓人不放心。」
他招招手,永夜暗暗鬆了口氣。只見侍衛用力一拉,一條白影從水中飛出,濺起大片水花。月魄重重摔倒在湖心亭中,腰間纏了繩子,月白色寬袍貼在身上,咳得翻江倒海。
永夜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自己的目力。她清楚地看到月魄每咳一聲,一絲血便從嘴裡咳出,不多會兒,原本血污的月白袍子上又濺上新的血點,在濕衣上暈染成一團團淡淡的粉紅。眼前也泛起一層淡淡紅霧,一種鑽心之痛襲來,她就只能這樣看著他嗎?
「永夜,怎麼了?臉色這般難看!」李天佑關切地問道。
永夜的目光落在湖面上。一圈圈漣漪蕩過,月魄估計是沉了底,掙扎時帶起一些水草漂在水面,湖面慢慢又恢復了平靜。她淡淡地說:「我沒見過這樣的刑罰,相信,應該比父王的鞭子更讓他難過。」
「永夜既然這麼說,那麼讓他認個錯便是。聽著,你認錯發誓忠於本王,本王就饒了你。」李天佑說道。
他的聲音很平和,甚至稱得上溫柔。永夜卻知道,隔了幾丈水面,能這樣斯斯文文地把話送到月魄耳邊,是用上了內力。
月魄咳聲漸停,大笑道:「少他媽廢話!」
永夜忍不住想笑,她想起小時候月魄就是這種火氣來了會罵人的性子。原來藏在他內心深處,看上去出塵溫順,骨子裡的脾氣卻還是沒改。能大聲罵人,應該還沒事。她心裡更急,從府上到這裡已近一個時辰,難道影子還沒來?
李天佑見永夜笑,臉一沉喝道:「看來是沒泡清醒!」
月魄再次被扔進水裡,永夜盯著水面,看月魄掙扎帶起的漣漪一圈圈蕩開,又想起自己放進魚池裡誘魚的那條蚯蚓,幾經折騰,還沒讓魚吃就奄奄一息了。籠在袖子裡的手已握緊成拳,隨時就能給李天佑致命一擊。再等等,她心裡數著數,計算著月魄能憋氣的時間,目光盯著水面看得極認真,目力所及之處,一株水草慢慢被水流帶遠了,她緊握的雙拳慢慢放鬆。
「永夜既然不要,他這般桀驁不馴,留著倒真是個麻煩,還須防著他反噬。不得不說,游離谷出來的人,哪怕是被放棄之人,都是高手。不愧是天下第一刺客組織!」李天佑想起夜闖書房的黑衣人,感嘆不已。
永夜這才奇怪地問道:「大殿下身邊為何會有游離谷的人?好像還是送給你的禮物似的。」她一直想弄清楚這個問題。究竟是游離谷要派人進佑親王府,還是真的有人委託游離谷出任務,是李天佑撒謊,還是李言年也不知情?
「我也不清楚,有一天他便來了,說是接了東主的委託,專來保護我。我當然只能收下,何況,他醫術高明,且擅毒。有一次還靠他差點擒住一個刺客……」李天佑說著目光下移,看到永夜的腳。「永夜十八了,身材單薄,腳也小。」
永夜猛然聽到這句,下意識地收了收腳,見李天佑目光飄過懷疑,便狠狠一掌拍案大叫,「大殿下也要嘲笑永夜嗎?再單薄,也比玉袖公主高出半顆頭!不久將去陳國賀壽,若是陳國大臣這麼說,永夜就顧不得翻臉了!」
李天佑嚇了一跳,這才想起永夜將去陳國,八月將娶公主。若他是女的,端王就犯了欺君大罪,挑起兩國交惡,這兩項罪名足以砍頭了,不由得有些懊惱。轉念又想,是男的又如何?自己想要,難道他還跑得了?將來……李天佑的目光不再看向湖面,轉過身認真地看著永夜:「永夜,說實話,我對豹騎林將軍的功夫不是很放心,你去陳國,我有些擔心。」
如果不是月魄在水裡悶著,如果真的只是喝茶賞景,也許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情,算得上真摯吧。可惜,李天佑你不是善類,要是相信你臉上的溫和,以為你是謙謙君子,我就不用對付游離谷,屍骨也早不知沉哪去了。
永夜的目光也沒有再往湖裡瞟上半點,滿不在乎地笑了,「敗軍之國,用長公主和親,怕是沒膽敢對我下手。別說下手,就是辱我半句,我看陳王也不敢。」
「我只是擔心,要不,我讓府中幾名功夫好的侍衛也隨你去。」
永夜遺憾地笑道:「只可惜大殿下不能離京,若能得大殿下同行,一路不愁寂寞,又安全。不過……風揚兮風大俠願意護送永夜,加上豹騎精銳,大殿下就不必擔心了。」
李天佑眸間飛快掠過一絲驚詫,若不是永夜目力精人,倒真看不出來。永夜得意地想,沒想到吧,你的得力幹將現在為我所用,你會不會和風揚兮打起來?
「如此甚好,我也就放心。」李天佑淡淡地說了句,這才想起月魄,抬抬手讓侍衛將月魄拉起來,「差點忘了水裡還有人在清醒腦袋,別淹死了讓永夜害怕。」
永夜一聽,手迅速蒙住眼睛,嘴裡念叨:「聽說淹死鬼很可怕,肚子會很大。天哪,我都說了我不敢看這麼可怕的事,大殿下太壞了。」
李天佑哈哈大笑,伸手扯開永夜的手說道:「永夜你真是可愛!害怕的話就把頭轉過來看我……」
永夜很聽話地轉過頭,看到李天佑一句話沒說完,臉色已經變了。
只聽咚的一聲巨響,李天佑霍地站起,盯著湖心亭。永夜心裡暗笑,抬頭看著他,聲音顫抖,「真……真的……淹死了?」
「傳令下去,沿秦河下兩岸仔細搜索,給我封了牡丹院!」李天佑沒有回答永夜的話,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意。
永夜這才悠然回頭,只見湖心亭中心擺了塊湖底大石頭,並著那堆鐐銬繫在繩上。月魄早已不見蹤影。
「啊!必是游離谷的人救走他!」永夜不忘落井下石,栽贓游離谷。
李天佑又喝道:「不用封牡丹院了,細細去搜人!」
「為什麼不封牡丹院?」永夜奇怪。
因為你父王說過不能動牡丹院!李天佑的這句話無論如何不能告訴永夜,便苦笑著說:「游離谷金字招牌,人已交給我,自己看不住人,卻找上門豈非自討無趣?這等丟人現眼的事,還是暗中查訪免得讓別人看笑話。」
永夜嘆了口氣,同情地看著李天佑,又加了把火,「是啊,太子只要知曉大殿下半點不是也會大做文章,沒準還會說大殿下管治不嚴,當成笑料……」
「他嘛……太子殿下是將來的國君,他要笑話我做臣子的,只能聽著罷了。」李天佑嘴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月魄得救,永夜對待在佑親王府再無興趣,對李天佑一揖告辭,帶了倚紅施施然離開。
李天佑看著永夜的背影,再看看倚紅的背影,眼裡懷疑之色更重。想了想,換了衣服也離開了王府。
轉過抄手遊廊,天井之後有座垂花門,進門之後眼前一亮,一大片碧藍的湖水似抖動的綢緞,輕柔光滑。有道九曲石橋架於湖上,盡頭是座攢尖頂的亭子。
夜色降臨,沿九曲石橋直至亭子擺開了長長的燈籠,燈光耀在水面上,與月光爭輝。遠望去,幾乎要疑是蓬萊仙境。
而亭子裡正坐了端王夫婦與永夜三人。
侍從自覺地退出亭外。很多年前,端王找回世子後就立了規矩,凡與世子用飯時,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言年不止一次地想知道三人用飯時說了什麼,永夜便笑,「師父何不潛在水中偷聽一回?」
李言年果然做了一次,結果聽到王妃無比嬌憨的語氣,與王爺無比溫柔小男人的腔調,恍然大悟。威嚴的王爺、端莊溫柔的王妃,為永夜爭風吃醋,如何敢叫侍從聽了笑話?
事實上正是如此。永夜每回吃飯總捨不得多吃,王妃總想方設法做各種美食誘惑,且以肉食為主。她私下總想永夜若長開身材,就不能再扮男人。自從永夜滿了十六歲,王妃對珠寶的收集就有些偏執,一有機會與永夜在一起就拿出來誘惑她。
而那些精巧的玩意也讓永夜愛不釋手,卻只能戀戀不捨地放下。每到這時,永夜就會想,這是女人天性。
端王對王妃的小把戲阻止了一次,卻阻止不了兩次。不管他是曉以大義還是正經八百地和永夜談正事,王妃總會插進幾句讓他恨鐵不成鋼的話來。
然而今晚,王妃閉了嘴,端王也閉了嘴。
永夜吃了會,才發現二人可憐兮兮地坐在旁邊不吭聲。她閑閑說了句:「倚紅都說了?」
「永夜啊,妳的手怎麼能讓大皇子隨便摸來摸去?這將來可如何是好?」王妃馬上擔心地接嘴。
難不成讓我把手砍了以示清白?永夜惱了,筷子一放,板著臉道:「趕緊收拾行裝,最好明晨就出發!省得李天佑成天疑神疑鬼,他樂此不疲,我受不了!」
端王妃看了端王一眼,白牙咬在紅唇上,露出極可愛的誘人表情。
「娘,那是小女兒才做的動作,以後只准在父王面前這樣!」永夜很受不了端王妃無人時的嬌憨。
滿意的笑容在端王臉上綻放,「二十年前我就說過這話了。瞧,永夜也這麼說!」
「可是,要離家幾個月……」端王妃不捨,直望著端王,希望他能進宮找皇帝、太后挑明,永夜不是世子,她憑什麼要為安國做這麼大犧牲!她都十八歲了,哪家郡主十八歲還待字閨中?
「正好啊,我除了游離谷就在京都,還沒去過別的地方,多準備些銀子,在家靠父母,出門靠銀子!」永夜打斷端王妃的話,笑顏逐開地望向端王。
永夜的話正合端王心意,他攬住王妃的肩,柔聲道:「永夜可不同於別的郡主,有機會讓她走走看看多好。還記得當年,我們去北邊西番國遊玩的事?妳興奮成什麼樣了?我記得妳說過將來有機會一定遊遍天下,還說若是有了孩子,將來也帶她一塊去,妳說……」
端王的聲音像催眠曲似的,永夜看到王妃的眼神慢慢變得朦矓,淡淡的紅暈從雪白的肌膚裡透出來,人已軟倒在端王懷裡。她搖頭,女人靠哄真不是說假的,將來若是有人這樣哄她,她會怎樣?一念至此,永夜手臂上爆出一層細細的小粒子,肉麻!
離桌起身,迅速與端王交換個眼神,永夜躡手躡腳地離開。
進得房門,吐了口氣。明天,最遲後天,一定離開。
月魄需要混在她的車隊裡走,端王不希望李天佑發現她是女的。今天李天佑神色有疑,永夜也不想再留下冒險。
此番去陳,聖旨下達後,端王已著手準備,說走就走,乾淨俐落。
永夜一覺睡醒,見倚紅也背上包袱,她有些奇怪,「妳也要去?」
倚紅抿嘴一笑,露出揶揄的神色,「少爺到哪兒,倚紅自然也到哪兒。王爺、王妃特意叮囑倚紅,要照顧好少爺。」
永夜被她看得狼狽不堪,悲憤之心頓起,原來倚紅是父王安插在她身邊的,難怪一直不肯嫁。那麼茵兒和攬翠呢?而且這三人都不會武功,所以才能瞞過自己和李言年。論心機,她和端王差得不是一般的遠!這個消息,讓永夜對自己扮男裝的效果又打了無數折扣。
她臉上卻帶著笑,踮起腳捧住倚紅的臉,柔聲道:「難為倚紅對永夜一片癡心,守身不嫁。就算將來公主進門,也一定讓她好生叫妳一聲姐姐。」
倚紅一呆,永夜已扭了她一把,笑著揚長而去,「不錯,父王不僅臉皮厚,而且老奸巨猾,我左算右算就沒算出他還有這一招,叫我不收妳都不行啊!」
「少爺真是沒正經!」倚紅啐了一口,喜滋滋地去搬行李。
端王書房內,永夜恭敬地遞上一杯茶,端王接過細品,眉宇間帶著盡享天倫之樂的滿足感。
「永夜,游離谷的刺客你識得多少?」
「一個,月魄。」永夜神態安然。在端王內院待著時,是她最放鬆的時候,易容洗去,露出如玉容顏。
端王啜了口茶,讚嘆地看著她,一身淺紫寬袍的永夜風采奪人,他很得意也很驕傲。有這麼出色的孩子,做父母的怎能不引以為傲?更何況,她是如此聰明、懂事。
「聽過星魂這個名字嗎?傳說這個星魂擅使輕功暗器,且狡猾狠辣,連風揚兮都栽倒在他手上。這些年,京都聞小李飛刀色變,不知道他可真的是姓李?」
永夜皺了皺眉,什麼意思?她端茶細品,睫毛都沒顫動分毫。父王是在試探她,還是已經知情?永夜迅速否定這一判斷,游離谷絕對不會讓他暴露。「父王想說什麼?」
端王緩緩說:「妳既然不認識他,為何會讓他救走月魄?」
永夜張大了嘴,居然有人在她面前玩栽贓陷害?「我沒有!」
端王這才露出驚訝,不是星魂?永夜也不認識這個刺客,他皺了皺眉,「月魄不是妳救走的?妳急著今日赴陳,不就是想將他挾帶出京都?」
「是我找人救他的,但不是星魂。」
端王拿出一張紙遞給永夜,上面畫了一個蒙面男子,還有月魄的畫像,寫著佑親王懸賞一萬兩白銀緝拿的字樣。
永夜苦笑,「我不知道。」
「不是妳就好,萬不能讓皇上知曉妳與游離谷聯繫這般緊密。」端王說到皇上二字時,聲音輕得似茶飄起的霧氣。
皇上知道我是女的,也知道我被游離谷以真換假,換成了世子,皇上還下旨讓我娶公主,卻不能讓皇上知道我與游離谷聯繫緊密……永夜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
必定是端王說她少年不懂事,被歪打正著送回來,卻瞞了皇上許多事。她突然有些慶幸,沒有告訴端王她就是星魂。也許,有一天,她能讓那個名字消失得乾乾淨淨。
「倚紅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我們認了妳之後。」
永夜站起身笑道:「父王做事,高深莫測,永夜嘆服!只是,我相當不喜歡!不喜歡!」說完氣惱地轉身就走。
再對她好,瞞她的感覺還是不好。
「妳是惱自己沒看出來?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算計到。妳,難道沒有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時候?」端王平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永夜怔住。
她的確是帶著輕狂之心。有著前世的記憶、有豐富的殺人經驗、有細緻的心思,她並不把這個世界的人放在眼裡。然而,端王給了她一個教訓,一記直勾拳打得她狼狽不堪。自以為倚紅她們並不知情,自以為是地為攬翠可惜。她想起月魄,想起李天佑的目光,想起風揚兮的武功,還有李言年的奸猾。自己真的能把一切都算計得乾乾淨淨?
見她低頭默然,端王又有些心疼,放柔聲音說:「妳一直做得很漂亮,連父王都服氣,不用自責。若不是認了妳,父王也沒瞧出端倪。」
「這算不算打了一巴掌再給顆糖吃?」永夜氣未平。
端王微笑,「妳若喜歡,父王天天給妳吃糖。」
永夜嘀咕:「別哪天你把我賣了,我都不知道。」
「賣女求榮的事情我說不定也會做,妳要有個心理準備!」
永夜捂著耳朵暴走,「當心我離家出走,再不認你們!」
端王沒再說話,看著永夜溫柔地想,該提前為她找個地方了,離家出走後總得有個窩可以落腳。可是上哪兒找能讓她滿意、讓自己和王妃也滿意的窩呢?端王有些頭疼。
車隊經西角樓大街直行。得知永安侯出使陳國,由於對端王的敬重、對永安侯相貌的好奇,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對車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永夜獨自坐了輛馬車,對外面的人聲鼎沸充耳不聞。
十輛馬車,她坐了一輛,倚紅坐了一輛,三車行李,五車禮品。一百名豹騎精銳,隊伍浩浩蕩蕩。圍觀送行的百姓很多,車隊從辰時出發,直走到巳時才到朱雀門。
「停!」一個聲音在城門響起。
不多會兒,已由當年的驃騎將軍升任昭武都尉的林宏,親自來到馬車前稟報:「侯爺,大殿下來為你送行!」
城門送行?怕是來瞧我有無帶月魄出城吧?永夜一笑,掀起轎簾下馬車。果然見李天佑一身親王服飾,玉樹臨風站在城門口。
「大殿下如此盛情,叫永夜如何敢當?」永夜笑容可掬地行禮。
李天佑大步上前扶住,趁勢握了永夜手腕,「永夜要走這麼久,我實在不捨,就送永夜至城外十里亭吧!」
永夜心裡暗暗叫苦,嘴裡連聲推辭:「大殿下折煞永夜了。聽說,太子早已在十里亭相候……」
「這不更好?我與太子、永夜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又有同窗之誼,自當一起送別!」李天佑說這話時,已上馬車,並向永夜伸出了手。
永夜無奈,有氣無力地吩咐道:「起程!」
車轎一動,永夜便笑,「其實也沒什麼可擔心的,有這麼多禮物,有豹騎,有風大俠暗中保護,大殿下實在太過擔憂。」
李天佑淡淡地笑了,突然出手一把將永夜拽進懷裡。不等永夜出聲,低聲在她耳邊說:「妳不會武功的,掙不過我。」
永夜呆住。
她若是會武功,就會讓李天佑證實她是黑衣刺客;不會武功自然也只能被他拉入懷中,誰叫她一直扮病弱……永夜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氣惱。她眼中閃動著憤怒,「大殿下是想讓所有人知道,你膽大包天敢輕薄端王世子,皇上親封的永安侯,陳國玉袖公主的駙馬?」
李天佑低聲笑了:「妳盡可放聲大喊,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輕薄於妳。記得當年父皇見皇叔臉上的掌痕,說的就是肌膚之親。到十里亭至少還有一個時辰,咱倆同在一輛馬車上,妳說父皇又會說什麼呢?」
永夜腦袋嗡嗡作響,嘴裡飄出的聲音都不像她自己了,「大殿下再胡言亂語,永夜就不客氣了。」
「父皇告訴我了,我只是心疼妳……」李天佑的聲音像魔咒,震得永夜動彈不得。為什麼裕嘉帝會告訴他?因為他是裕嘉帝心目中真正的皇位繼承人?告訴他所有的計畫,讓他配合。永夜覺得犯了天大的錯誤,端王怕將來欺君所以告知皇帝。她應該早阻止的,事情一結束,她就離開,也好過被李天佑占便宜!
「小夜……」李天佑摟著她,頭窩在她頸邊呢喃,「我很開心,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卯時我就在城門等妳了。我不敢去王府,怕皇叔不高興。他好像不太喜歡我與妳親近……」李天佑發出一聲悶哼。
永夜一個肘拳打在他肚子上,靈活地一扭身便掙脫他。她沒有用內力,她前世的殺手經驗證明,沒有內力同樣可以殺人。
李天佑一怔,知是用了巧勁,也不再靠近,只微笑地看著,把永夜臉上閃過的惱怒羞憤、氣急敗壞一一收進眼底,「抱妳入懷的感覺很好,我一直都想抱,卻一直也不敢。小夜,妳說過,最信賴於我。這些年妳拒絕薔薇,走訪最多的地方便是我的親王府。我明白妳的心意,去陳國路途遙遠,妳一定要早點回來。風揚兮答應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妳會平安的。」
「李天佑,你再不滾下馬車,當心我翻臉不去陳國。去他媽的娶陳國公主,老子現在心情壞了!還有,別他媽喊得這麼肉麻!別忘了,你是我的堂兄!」前番虛與委蛇的話,被李天佑當做她為他動心的暗示,永夜真想一頭撞死在豆腐上。她心情極壞,什麼偽裝都顧不得了,粗口順著就往外冒。
李天佑有些驚詫,笑意更濃,「這才是妳的本性嗎?小夜?我很喜歡。堂兄喜歡堂妹……有何不妥?」
「停車!」永夜大喊一聲,她原以為李天佑不過發現她是女的罷了,沒想到在這古怪的地方居然連堂兄妹不能通婚也不知道,心裡隨即泛起一陣噁心。
車隊停下,林都尉策馬行來,「侯爺何事?」
永夜正要回答,氣息從背後湧動而來,不過眨眼工夫,李天佑的手已摟住她的腰。永夜閉上眼深呼吸,「磨磨蹭蹭還要走多久才到十里亭?太子等急了可不好!」
「是!」林都尉應了聲,催促隊伍加快腳程。
「小夜,妳生氣也好過病弱的時候。」李天佑一用勁把永夜箍在懷裡。永夜恨不得用刀將他兩隻膀子砍了。
那種陌生的男性氣息從後背透過來,讓她害怕。月魄抱過她,但她只覺得溫暖。李天佑的擁抱,讓永夜汗毛直豎。
「你,放手!」她幾乎是咬牙切齒。永夜第一次沉不住氣地想暴露武功,將李天佑狠扁一頓。
李天佑輕笑一聲鬆開雙臂,退到旁邊歪靠在軟枕上,支著頭睨視永夜。昨天他入宮,真是意外收獲。他不過說了句「永夜的身體不適合娶公主」,裕嘉帝回答他:「只是讓陳國公主嫁來安國罷了。」
「父皇的意思是?」
「一個公主想嫁我兒,擾亂我安國朝綱,豈能讓她如願?端王世子,朕親封永安侯足以與她匹配。只不過,哼,嫁個女駙馬!還賠上大筆嫁妝!」裕嘉帝看上去精神很亢奮,臉上泛起一層興奮的潮紅,像是等待很久終於等到一個天大的好時機似的。
而李天佑卻真的愣住。女……駙馬?永夜?他心裡驀地湧出狂喜。永夜不是男的!這個答案比他知道自己要出宮建衙、被封了親王失去太子位,還來得突然與震驚。他呆了很久,才問:「父皇知道……」
裕嘉帝這才發現失了口,臉色霍然就變,負手在殿內來回走了很久,才低聲說:「你隨我來。」
回想與父皇的密談,李天佑有些心疼地看著永夜,自己意外挑明看來唐突了。他柔聲說:「抱歉嚇著妳了,小夜。若是妳不習慣,我給妳時間可好?將來妳總要恢復女兒身……」
「滾!」
李天佑臉一肅,掀起轎簾,招手讓侍衛帶過馬來。他想了想,回頭說道:「妳犧牲這麼多,將來我必不會負妳!」
說完一個漂亮的姿勢躍上馬,隨車隊前行。
誰為你犧牲了?永夜悲憤得仰頭哈哈乾笑兩聲,渾身虛脫地癱倒在馬車上,罵人的心思都沒了,只想睡一覺。才閉上眼,聽到馬蹄聲響,林都尉在轎車外稟報:「十里亭已到,太子為侯爺送行。」
「大殿下?」永夜現在心情不好。
「何事?」李天佑柔聲問道。
「我要睡會兒。」
李天佑忍俊不禁,臉上驀地散發出喜悅的光來。永夜肯讓他庇護、肯讓他去應付太子,這說明她在慢慢適應、慢慢接受他。
他不是沒想過,如果永夜的身分暴露,沒準兒想娶永夜的會是太子天瑞。皇叔的權勢、張丞相的人脈、簡直就是一座金礦!薔薇不想嫁太子,聖旨到靜安侯府後,聽說薔薇吵鬧不休,靜安侯只得將她關在府中待嫁。與其娶一個不想嫁自己的人,倒不如娶永夜,更何況,永夜的美麗是如此驚心動魄。就算太子已有薔薇,還有天祥呢?那個遠在秦河的老三,聽說威武不亞於端王當年風采。
不論是為了父皇與皇叔的計策,還是為了永夜,李天佑打定主意絕不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他催馬上前,見十里亭禁衛森嚴,亭中坐了一道明黃的身影,正是太子。
李天佑細細地觀察天瑞,與皇后相似的輪廓,五官分明的臉上帶著一層淩厲,並不像自己和天祥看上去柔和。他微笑著上前行禮,「臣見過太子殿下!」
「大哥免禮,永夜呢?」天瑞最受不了天佑這種虛假做作,皺著眉虛扶一把直入主題。
天佑回望了下永夜的馬車笑了笑,「永夜體弱,出城走了近兩個時辰現在車上歇息。你我兄弟難得見面,不如喝茶等她。」
天瑞哼聲:「架子好大!孤懷疑車隊中混有刺客,他不會是被刺客挾持了吧?」說話間眼神瞟著天佑,說不出的嘲弄。
永夜在我府中被我門客挾持,也由不得你來笑話!李天佑心裡已起怒意,想想昨晚宮中密談,笑容浮起迅速掩蓋了目中怒意。他溫和而愧疚地說道:「是我管教門客不利,好在永夜沒有大礙,不然,皇叔遷怒,我受不起。」
天瑞的目光盯著車隊,壓根沒聽進去天佑的話,略一示意,東宮左衛率迅速分出一隊人,迎上車隊。領頭將官高呼道:「奉東宮太子諭,疑有刺客混入車隊,所有人放下武器,查完後放行!」
永夜聽到這句話,心裡一驚,再也躺不住,掀起轎簾走了出來喝道:「聖旨何在?」
左衛率面面相覷,那將官哼了聲道:「永安侯沒聽明白?是東宮太子諭!」
「你過來!」永夜朝那人勾勾手指。
那將官小步跑上前,永夜站在車轅上,見他跑近,隨手拿起車夫的馬鞭一鞭抽下。將官猝不及防,被一鞭抽個正著,鞭梢掠過臉頰,力道雖弱,仍印上一道紅痕。
永夜緩緩說道:「這是出使陳國的隊伍,除非是皇上下旨,任何人敢搜就是對皇上不敬。你是東宮左衛率,可知此舉會陷太子於何等境地?本侯給你一鞭,是要把你打清醒!林都尉,再有人敢動車隊,砍了!有什麼本侯擔當!」
「是!」豹騎全挑的是精兵,齊刷刷地抽出佩刀,氣勢逼人。
東宮左衛率平日仗著禁軍身分對京畿衛素來張揚,這會兒被當眾抽了一鞭,頓時炸了鍋,也紛紛亮出兵器。
天瑞聽見永夜說話,心裡暗罵一群飯桶,知道自己心急了,便走出亭外對永夜笑道:「怎麼回事?」
「見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為何要搜出使車隊?」永夜禮到,臉卻板著。
「呵呵,永夜多慮了,孤是擔心永夜安全,他們會錯孤的意思了。都把刀收了!像什麼話!」李天瑞說著,眼睛卻在馬車周圍瞟來瞟去。
永夜皺眉,李天瑞究竟是想找什麼人?難道他也要抓月魄?她的目光看向李天瑞背後的天佑,下巴微揚,滿臉不屑之色,意思是這點小事也擺不平還想追我?
天佑微微一笑,上前低聲在天瑞耳邊問道:「真的是找刺客?」
天瑞眼中翻滾著怒氣,終於忍不住喝道:「李永夜,父皇已經下旨,薔薇明年及笄就將是我的太子妃。你若有半點妄想,就是抗旨!」
怪不得李天瑞不顧禮儀要搜出使隊伍,薔薇想必是不想嫁,乾脆逃了。永夜大驚,回頭喝道:「給我搜!看薔薇郡主是否藏在隊伍之中!太子殿下,臣確實不知準太子妃離家出走了,永夜這就陪太子親自去查車隊。」
永夜的神色不疑有假,李天佑也吃了一驚,突然想起薔薇自幼對永夜傾心,若是得知永夜出使陳國,她要離家逃婚,沒準兒就跟著來,難怪太子要候在十里亭。
他心裡暗笑,就等著找出薔薇交給天瑞,也省了她纏住永夜暴露身分,一雙眼睛卻在尋找著月魄的蹤跡。無論如何,永夜認識月魄卻不肯明告之,總讓他心中有疑。聽永夜吩咐搜查,便也陪著天瑞去查看馬車。
十輛馬車查完,一無所獲。
天瑞臉色更為難看,對永夜說:「永夜一路走好!早日娶回玉袖公主!返程時,孤親帶近衛相迎十里亭。」
永夜好笑,太子是恨不得讓自己現在就娶了公主,好令薔薇死心。她對兩位皇子團團一揖,「多謝太子,將來還請太子殿下來府中喝杯喜酒!大殿下,永夜就此別過!」
李天佑伸手來扶,永夜哪裡肯再讓他碰,正好在李天佑伸手瞬間迅速轉過身,吩咐道:「起程!」
天佑尷尬地收回手,一點兒也沒生氣,反而溫柔地說:「永夜一路平安。記著捎信回來。」
天瑞奇怪地看了眼天佑,又見永夜五官越發迷人,心裡陰笑,盤算著將來是否再用一次大哥好男風的話設計他。
車隊緩緩離了十里亭。天瑞陰鬱地望著隊伍不語,天佑笑著說:「永夜對薔薇一直沒有那個意思,二弟莫要怪她。」
「我就看不出這個永夜哪點好!長得跟個娘們似的,手無縛雞之力!」天瑞不屑地說道。翻身上馬,帶領衛率回城。
隊伍漸漸消失蹤影。李天佑佇立凝望,長亭外春色無邊,青草碧綠似毯,陽光和煦,心情從來沒有這麼明朗過。他低聲道:「小夜,那一天不遠了。」
這一刻,李天佑心中相思已起。
【第二十一章】百般設計只為救你
永夜心裡得意,她堵門鬧場,又送了仿製玉袖公主的翠玉,不怕游離谷不給月魄解藥。她已經表現後明顯,不久要去陳國賀壽,要想讓她照計畫行事,就得給她好處。
京畿六衛在京都城一鬧騰,京都城的茶館酒肆馬上更換閒話主題,圍繞端王府、佑親王府出塵的刺客、漂亮的世子以及皇帝三個兒子好不熱鬧。
京城城門已開,集花坊一帶卻多了些軍士,軍容整齊地沿集花坊站了,也不說有什麼事,也不封街,要出入的也不問,惹得一條街上的青樓老鴇緊張不已,這陣仗叫客人如何敢上門?紛紛遣了丫頭去打聽情況。得...
目錄
【第21章】百般設計只為救你
【第22章】身分被揭穿
【第23章】相見時難別亦難
【第24章】將計就計
【第25章】黑吃黑
【第26章】坐山觀虎鬥
【第27章】冰涼的事實
【第28章】背後一刀
【第29章】山中方十日
【第30章】牡丹院的小麻子
【第31章】宮鬥
【第32章】木屋鬥智
【第33章】被他賣了又被他救了
【第34章】永安郡主
【第35章】李言年的淚
【第36章】與太子定了親
【第37章】出嫁出走
【第38章】平安醫館
【特別收錄】作者的話
【第39章】重操舊業
【第40章】安家的買賣
【第41章】一個耳光和一個吻
【第42章】竹蓆的祕密
【第43章】安家三公子
【第44章】流淚的佛像
【第45章】西泊秋祭
【第46章】永夜傾城
【第47章】古怪的小鎮
【第48章】游離谷主
【第49章】魂飛魄散
【第50章】沒有鬍子的太子
【第51章】飛天的翅膀
【第52章】色誘
【第53章】自投羅網
【番外篇】風揚兮
【番外篇】月魄
【番外篇】李天佑
【番外篇】薔薇郡主
【番外篇】玉袖公主
【番外篇】安小四
【第21章】百般設計只為救你
【第22章】身分被揭穿
【第23章】相見時難別亦難
【第24章】將計就計
【第25章】黑吃黑
【第26章】坐山觀虎鬥
【第27章】冰涼的事實
【第28章】背後一刀
【第29章】山中方十日
【第30章】牡丹院的小麻子
【第31章】宮鬥
【第32章】木屋鬥智
【第33章】被他賣了又被他救了
【第34章】永安郡主
【第35章】李言年的淚
【第36章】與太子定了親
【第37章】出嫁出走
【第38章】平安醫館
【特別收錄】作者的話
【第39章】重操舊業
【第40章】安家的買賣
【第41章】一個耳光和一個吻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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