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言似青被班上同學封為「睡神」,
靠偉大無私的冷面班長藍念青,將他導回學生本分的正軌。
此時,他已是小有名氣的插畫家,
一直陪伴在旁的藍念青,卻轉職成了他的生活保母!
一週至少兩天的同居生活,讓言似青心癢癢,
深怕哪天自己獸性大發、撲了上去這樣那樣……
反倒是藍念青體貼,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害他越陷越深,
直至某天被班長大人撞見他與陌生男人一夜情──
好吧,出櫃就出櫃,言似青咬牙認了!
沒想到班長大人居然大方接受他的性取向,
而且還幫他上了一整夜的健康教育課……
言似青囧了,
這個他暗戀了十年的木頭直男,是否有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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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他們都是被人忽略下長大的孩子。
所以,他們一直渴望著能夠成為某個人心中的,唯一。
不再第二。
第一章
藍念青從小便是一個不擅言詞的孩子。
生為家中二子的他,上面有一個大哥,下面則有三個弟弟妹妹,使他在家中總是處於不上不下、遭人遺忘的位置。優秀的大哥、任性的弟妹奪去了父母親所有的注意力,也漸漸使他習慣了閉上嘴,不說自己想說的話、不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免給人造成困擾。
他以為這樣沒什麼不好,儘管也有想任性、想吵鬧的時候,但一聽到父母在訓誡弟妹時的那一句:「學學你們的二哥!」便什麼也做不出來,其中甚至也包含了一點點難以覺察的得意吧。
儘管是沉默寡言的孩子,可國中時迅速抽長的身高,加上凡事認真的性格,並未令他在團體中受到排斥,相反的卻受到同儕與師長的信任。從國二以來便一直擔任班長的他,在過去同學的支持下,升高中的第一年也順理成章的成為這個班級的第一任班長。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遇見了那個人。
高中時班上的職務分得較細,他這個班長沒有國中時來得忙碌,大多的時間都在擔任老師和同學間的橋梁。也因為做的是這樣一份工作,所以藍念青才會在老師的求助下,去接觸到那個傢伙。
言似青。
當時他們班上約莫有四十多位同學,上課不到一個月,藍念青已把所有同學的名字和臉統統記了個透澈。但唯獨言似青,他的印象總是模糊的。只記得那個人有一頭蓬鬆的亂髮,老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同時他也是班上第一位得到暱稱冊封的人──睡神,大夥兒一直是這樣稱呼那人的。
只因這一位言同學自開學以來都在睡覺,睡出了名聲,使得老師們非常頭痛,即使私下相談或聯絡家長也都不見改善。眼見期中考的日子越來越近,導師心中擔憂,很怕班上同學的成績就因為這一座「神」而被拖垮。
「言同學是單親家庭,聽說他晚上都在打工,雖然老師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影響到課業總是不好……」
於是藍念青明白了,老師要他這個班長去督促那一位言同學的課業,真有必要私下給他補習也行。他們這一間高中的班導師們私下爭得兇,對自己學生的課業是不遺餘力的在關注,因此對於老師提出的要求,藍念青並不感到意外。
「我盡力。」當時,他是這麼回答的。
說真的,那個言似青是不是來自單親家庭、晚上有沒有打工,和他一點干係也沒有,說得再明白一點,對這個開學以來始終在睡覺的言同學,他可說是很大一點的看不起的。
畢竟現在經濟不景氣,父母親努力工作繳學費,自己就應該好好上課,這種一點也不為父母著想的孩子,說白了就是白目兼自以為是。
若不是因為老師的要求,藍念青絕不會想和這個人扯上一丁點關係。
「言似青。」
中午時分,接收到老師指令的藍念青回到教室來,第一件事便是去叫醒還在桌上夢周公的那人。
言似青咕噥一聲,揉揉惺忪的眼,很用力的打了一個呵欠。「中午……吃飯了喔?」他含糊的問,不過那個叫醒他的人可一點回答他的意思也沒有。「沒關係,我不吃,我繼續睡……」
藍念青沉住氣:「我有事要說。」
「嗯,你說。」言似青揮揮手,整個人還是仆在桌子上,樣子很敷衍。
藍念青彷彿聽到腦中有一根弦斷裂的聲音。他二話不說,一把拎起言似青就走,他自國中以來便是體育社團的常客,到高中早已練就了一身高強的武藝,這個動作自然一點也難不倒他。
只是意外的,這人的體重根本不是一般高中男生會有的,很輕。
把人拎到洗手間,藍念青手一甩,言似青差一點撞到洗手檯,整個人的睡意也在瞬間沒了:「你、你你你……你幹嘛?!」
「洗臉。」他只說了這兩個字。
「等一下,為什麼我要……」
「洗、臉!」他又說了一次,這一次壓低了聲音,偉岸的身軀幾乎要壓在言似青的身上。
識時務者為俊傑,言似青也不是笨蛋。
「好好好,我洗、我洗。」乖乖的扭開水龍頭汲水洗臉,言似青一肚子莫名其妙。自開學睡到現在已一個半月,從沒人有那個熱情和毅力叫醒他,真不知道今天這人是吃錯什麼藥了。
胡亂抹了抹臉,言似青甩甩頭,甩去臉上的水珠,沉重的腦袋因而清醒了許多:「怎麼,班長大人找我有事?」
和一般高中男生不同,藍念青才十七歲便已長成了一八五的頎長身高,加上他又熱愛運動,身上肌肉儘管隱在寬大的制服下依然看得出結實。他的五官端正,表情嚴肅,身上制服一絲不苟,頭髮也理得十足俐落,簡直就是師長和同學眼中的「好學生」兼「模範生」代言人,和自己根本就是兩個世界嘛!
「……」而這個好學生也上下打量了言似青一番。老實說,這個睡神長得並不差,算是現在小女生喜歡的秀氣型,眼眶四周因睡眠不足而顯得有些浮腫,左眼下的淚痣更令他看來有一股惹人憐愛的味道。
不過,那和他無關。
「再半個月就要段考了。」
「啊?所以咧?」言似青瞪大了眼,這種事有必要把他拖到這兒來洗臉之後再告知嗎?「行事曆上有寫,我知道。」
「重點不在這。」
啊?「那在哪?」
他是多少有耳聞這個班長說話怪怪的,不過今天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他真是認同到不行。
藍念青認真的清了清喉嚨,說出了他以為的「重點」:「你要唸書。」
唸、唸書?!「你……」
瞪大眼,言似青呆了一秒,繼而忍不住的大笑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哪兒冒出來的火星人啊?要、要我唸書?!你腦袋有沒有問題啊?哈哈哈哈哈……」
藍念青皺眉,看著言似青捧腹足足笑了有三分鐘,等到他笑得差不多了,他才又說:「我不覺得好笑,唸書是學生的本分。」
言似青一聽,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又噴出來:「哈哈哈……很、很好,班長,你是新時代的好青年,拯救國家民族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哈哈哈……」
藍念青這下子眉皺得更深,他是真的不懂自己的話好笑在哪裡。浪費了中午複習功課的時間,與一隻鴨子說了半天和雷一般的話,若不是自小以來過分的責任感作祟,他現在真想馬上轉頭離開。
畢竟這個言似青實在不是一般的朽木。
「總之,你要唸書。」他還是這一句話。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唸、我唸,我唸書,可以了吧?」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出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這般不對勁的人,言似青當真笑得差一點要斷了腸子。
「很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這一廂的藍念青即刻轉身就走,很高興自己不用再和這個睡神打交道下去。
他的目的已然達到。
而這,就是他們第一次的接觸。
只不過,這個世上的意外總是太多,凡事並不會盡如人意。
會唸書,言似青是這樣承諾過自己的。可沒人規定言似青不能反悔。
離中午藍念青的「告誡」才不到一堂課,言似青又在自己的課桌上睡死了。
坐在他不遠處的藍念青看了,說沒有火絕對是假的,但他很擅長隱忍自己的脾氣,他也知道,對付非常之人有時就必須使出非常之手段。
於是等到下課鐘一打,藍念青便收拾了自己的隨身物品,朝向言似青所在的位置進攻──他提著書包和坐在那人後面的同學換了位置,準備來上一場長期抗戰。
「噹噹噹──」上課鐘響了,正睡得香甜的言似青感覺到背後有人在戳他,他略感不耐,也許又是老師的要求吧,不過一般只要不搭理也就會放棄了。才這麼想五分鐘,背後那一種被人戳刺的不適感卻越來越深,他覺得煩,只得起來轉身想叫那個混蛋住手。
「你──」言似青駭住了。
「上課不要睡覺。」那人的表情嚴肅,還是這一句話。繼而他舉起了手:「老師,我帶言同學去廁所洗把臉。」
難得看這一座睡神也有醒來的一天,老師自是沒反對。藍念青如虎添翼,直接了當扯著那人走到廁所去。
正逢上課時間的男生廁所十分安靜,冰冷的磁磚和刺鼻的味道算不上太舒適,言似青狠狠瞪著這個打擾自己和周公划拳的混蛋,這下是真的火了。
「你到底想怎樣?」
不想怎樣。「你要唸書。」他還是這一句話。
言似青瞠目,隨即明白了自己和這人決計是溝通無效。他無奈,決定使出柔情攻勢:「那個啊,班長,我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子,能考上這一間高中也是運氣好,矇來的。我媽不許我休學,但我對唸書是真的沒興趣啊!」
他說了一半謊話,當初考上這一間高中是自己努力不懈的結果,只是他現在沒有那個動力了,也覺得沒有必要,每天上學只不過在盡義務而已。
藍念青定定瞅了他一會,他不是沒遇過唸不下書的同學,所以他知道自己多得是方法。「那我教你。」
「啊?」
「放學留下來,我教你,所有你不會的地方。」他面無表情,並沒有那種施恩者或是感到麻煩的姿態,純粹只覺得自己是在盡作班長的義務。
這下子言似青的嘴張得更大了。「可、可是……我要打工耶!」
「你打工是六點,老師說過。四點到六點,綽綽有餘。」藍念青執著的眼緊緊盯住他的:「我來教你。」
憑什麼我要給你教啊?!內心是這樣OS,可面對藍念青那一張十足有氣勢的臉,言似青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現在很確定,這個高大又不擅言詞的班長若不是太負責任,就是腦筋有病!
他嚴格的覺得,後者居多。
藍念青向來是一個說到做到的孩子,於是當天下午四點半,他捉住本想偷偷落跑的言似青,來到了老師特別准許他使用的自修室。
言似青老大不願意,也想過乾脆和這個班長打一架了事,但看看藍念青的身材再瞧瞧自己的……呃,識時務者為俊傑,一隻瘦皮猴對上一隻黑金剛,其中的勝利值饒他再笨也算得出來。
更何況,言似青並不笨。
「好了,拿出來。」一坐下,班長大人開口便是這樣一句話。
拿?拿什麼?「課本?」
「對,還有你的筆記。」
拜託,還筆記咧!有課本就不錯了。言似青慢條斯理掏出開學已一個半月卻依然嶄新的課本,然後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歇手等待藍念青發落。
「筆記呢?」瞥了一下桌面,除了基本科目的課本外,看不見其他東西。
「沒有那種東西。」言似青伸了一個懶腰,平日這個時間該是他補眠了一天最有精神的時候,可今天他受到嚴重迫害,睡眠不足,身體疲憊得像在抗議藍念青不人道的對待。
而他也看到班長大人的眉毛因自己的回答直了。「沒有?」
「對,沒有。」
藍念青似乎有些傻眼。「那你在課堂上塗塗寫寫的到底是什麼?」
下午的課言似青因自己的「管制」而無法入睡,最後似乎是妥協了一般拿出紙筆開始抄寫,藍念青本以為他在抄筆記而鬆了一口氣,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喔,那個啊!」言似青這下子恍然大悟,搞半天是誤會啊!「我在畫圖啦!」
噹噹噹噹──藍念青呆住,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是他太看得起言似青這一塊爛木頭了,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哪可能說變就變?
思及此,他有些脫力了。「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學校的?」
「為了什麼喔……為了混時間吧?」言似青裝作認真的思考了半晌,反正為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並沒有那個心。「我說了我不想唸書啊!十七歲,這麼美好的時光拿來唸書多浪費?說真的我也不在乎拿不拿得到文憑啦!大不了一輩子這樣混到死。」他說得一派輕鬆。
這下子藍念青的頭更痛了。「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他有些……不,很大一些的無力感。
「欸,很正常啊!我們本來就是不同的個體,沒有人可以完全理解另一個人的想法的。」言似青笑了笑,現在換他掌握了主導權,若能順勢讓這一位認真過分的班長大人放棄他的改造朽木計畫,就一切完美啦!
的確言似青說得沒錯,可藍念青就是怎樣也無法接受他的說法。
「我以為唸書是學生的本分。」他很嚴肅的說。
「那是你以為又不是我以為。」言似青很輕佻的回答。
藍念青沉默了,他搞不懂言似青的腦子是哪一塊出了問題。他們學校是市內出了名的升學高中,來這兒的學生多是安分守己,為下一階段的考試而認真向學、用功唸書。唯獨這個言似青不一樣,他徹頭徹尾就不是他們學校的一分子,而是一個十足十的異類。
藍念青只覺得自己碰到了異形。
「好了好了,班長大人你也不要太沮喪,這個世界需要你幫助的人多得是,不差我一個。不如你饒了我、我也饒了你,我們彼此互不干涉,這樣你也不用因為不能理解我的想法而苦惱了,不是嗎?」
或許真是這樣會好一些,當事人自己沒那個心,他這個局外人在旁邊怎樣敦促也得不到任何效果。他不如乾脆向老師道歉,說自己無能為力,叫老師另請高明算了。
可想是這麼想,藍念青知道自己辦不到。
不是他自負,而是他們這個班級中,真正能叫老師委以如此重任的人,的確只有自己。或者說,這是他證明自己存在的一種方式──藉由被別人所需要來明白自己是被在乎著的。
只是當時的藍念青並未想到這一些,他只是很單純的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而已。
「不行……」於是藍念青低語,那聲音簡直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言似青還來不及問他什麼行不行,他人就被藍念青給狠狠壓回椅子上。他呆住,莫名其妙,然後下一秒他聽見藍念青如此低語:「我一定要讓你唸書。」
「啊?」
「我一定要讓你唸書。」藍念青又重複了一遍。
言似青目瞪口呆,直了眼望住這個表情執著認真到不能再認真的班長,這下子是真說不出話來了,這個世界上怎會有這般執拗的人?!
於是,言似青痛苦的青春歲月開始了。
過去對他而言上課的時間是解脫,因為他可以脫離那個家,隨自己喜好做他任何喜歡的事,像是睡覺、畫圖、看小說……總之只要不是唸書便行。但現在不一樣,因為他的身邊出現了魔鬼,一個每天想盡方法整死自己的魔鬼。
「這是今天上課的筆記,你回去抄一份,明天帶來給我看。」時間是放學後,地點依然在那一間老師特許的自修室中,班長大人掏出他的上課筆記放在言似青面前,彷彿皇恩浩蕩。
可言似青承受不起,他打工回家都幾點了,哪來這個閒工夫?
「我沒時間……」他囁嚅,不過他知道自己的掙扎只是徒勞。
果不其然──
「時間是人找出來的。」藍念青冷酷的回應。
其實說真的,言似青大可不必理會藍念青的壓迫,可問題是班長大人背後的真正主使人是老師。他可以裝聾作啞睡死裝作不知道,但不可能真的反抗老師。學校是社會的縮影,總有一些事是他必須、而且不得不妥協的,包含了上學這件事。
在各種不可抗力的因素下,言似青最終還是認命了。
苦惱的抓了抓頭髮,手中三三兩兩掉落的髮絲叫他嘆一口氣:他快壓力大到圓頂禿了!嗚嗚嗚……
「你好了沒?」魔鬼的聲音在耳,言似青只想吐血。
「班長大人,您老人家行行好,放過我行不行?」他只差沒聲淚俱下的跪下來祈求,率性歸率性,畢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到底也做不出什麼了不起的反抗來。
但藍念青一點也不為所動,他這人的個性就是一旦決定的事便義無反顧的貫徹下去,不論何事都一樣。「你寫好了沒?」他指著桌上的參考書。
言似青無奈,他六點要去打工,不可能真和藍念青拖到天荒地老,只得乖乖認分的寫。「好了好了,你拿去!」
藍念青接下,言似青今天的功課是數學參考書,他一邊對照答案一邊批改,臉上表情顯得有一些意外,因為沒有一題是錯的,算式、方法都完美無缺。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字太醜,不過寫數學沒人會管你字跡好壞,看得懂便行了。
他眼角餘光瞥向很不耐煩的言似青,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隨便亂寫,但發現一有錯誤就要接受藍念青不厭其煩的教導之後,他便認分了。藍念青因此心下明白,這人並不如自己口中講得那樣差勁,他不是不會,只是不想。
他一頁一頁的翻,忽然間他翻頁的動作一頓,停在了參考書的某一頁上。那頁是之後才會上到的段落,答題欄仍是空白的,可在頁面上的某一個角落,被人以鉛筆輕輕的描繪出了一方塗鴉。
藍念青怔住,他認得塗鴉上的景色,那是由言似青的座位望出去的操場景致。軟綿綿的雲下是一片寬闊的操場,有樹有草,那樣美好的景致以鉛筆描繪得栩栩如生,他看著,情不自禁開口:「這是你畫的?」
言似青一愣,也隨著藍念青的視線瞄到了那一頁。藍念青發誓,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向來滑頭的言似青……臉紅的樣子。而且超級戲劇化,只見他的臉像是「轟」的一聲被炸到,手忙腳亂的搶下藍念青手中的參考書,幾乎是惱火的:「不要亂看好不好!」
藍念青覺得莫名其妙,「是你自己畫在上面的,不是我亂看。」
靠……邊咧!言似青有理說不清,羞憤得趕忙拿出橡皮擦想擦去,卻被藍念青阻止:「幹嘛擦?」
「我高興擦不行啊?!」言似青吼回去。可是藍念青的動作快一步,他奪走參考書,不讓言似青擦去那一片乾淨的景色。
「你畫得很漂亮,擦了很可惜。」他直言,儘管畫在參考書上的行為他實在不苟同。
一句話馬上又叫言似青啞巴吃黃蓮,他難得結巴的:「那、那、那只是我、我隨便畫的……」
隨便畫?「你確定?隨便畫可以畫得這麼漂亮?」
這下子言似青的臉更紅了,他早知道這個班長說話從不修飾,可沒想到連稱讚都是這麼直接的。
「真、真的是隨便畫的啦……」
藍念青投以不信的眼神,不過當事人這樣堅持他也無話可說。
只見他皺了一下眉頭,很是不解的:「你這人真奇怪,明明不笨卻裝作自己是笨蛋,明明畫得很漂亮卻又說自己只是隨便畫……這樣不坦率的人生不覺得很累?」他沒有惡意,只是不明白。
可言似青卻在這一秒白了臉,本來不好意思的表情瞬間變成了木然,像是心中最難堪、最不想面對的東西被人毫不留情的當面揭穿。莫名的一股強烈的不愉快纏繞上他,也顧不得撈什子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廢話,言似青當場抄起書包,「匡啷」一聲推倒椅子疾步離去。
「等一下……喂!」一切發生得太快,一頭霧水的藍念青來不及阻止。他趕著起身,卻只來得及目送言似青的背影在走廊的另一端消失。
估計追不上的他並沒有浪費力氣拔腿去追,可思及方才言似青蒼白的臉色,藍念青百思不解:莫非他說錯什麼了?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阿青,你還好吧?」
在言似青正感到煩躁,一名打扮入時的女性在他身後出現,她的身材姣好、裝扮得宜,五官也十足亮麗。除非她掏出身分證來給你看,否則還真叫人瞧不出她竟已四十好幾。
「我沒事。」裝出一抹笑,言似青揮揮手要女子別做多餘的擔心。
女子只一笑,也沒多說什麼。「再十分鐘就要開始了,你準備一下。」說完她便留下言似青一人,翩然離去。
她是言似青打工的地方,也就是「冷晶畫室」的老闆冷晶。言似青咋了咋舌,他一個星期有三天在這兒打工做繪畫模特兒──半裸的,儘管他對裸露自己的身體並不感興趣,但薪水不低,而且相對在沒有學生的時候,冷晶准許他自由的使用畫室內的器具和顏料。
對連最基本的畫布也買不起的窮學生而言,這一份工作對言似青的確有著不可多得的吸引力。
他脫去衣衫,望著鏡子內單薄而瘦弱的身材,很納悶自己究竟是哪一點吸引了冷晶的注意?當初他只是心情不好,跑進來看看畫,想不到就這樣被老闆大人一句「我喜歡你的身體」而給留住了。
這一副蒼白瘦削的身體到底哪裡好啊?要找模特兒,也該找班長大人那種身材健美的吧?
發現自己竟不自覺想起那個令他十足不快的罪魁禍首,言似青搖頭。反正她老大喜歡,他有錢賺又可以免費使用畫材,沒什麼好抗議的。索性把衣服脫了個徹底,拿起大毛巾遮住重點部位,一如往常的往畫室學生所在的教室去。
「阿青,你坐在那兒,右腳再伸直一點……對,左手撐住下巴做出思考的表情……很好,可以了。」她拍拍手,向周圍的學生宣布:「時間一樣是兩個小時,今天至少要將底稿完成。」
言似青在冷晶的指示下,坐在中央一台子上裝出沉思的模樣。坦白說做繪畫模特兒是一件苦差事,兩個鐘頭的時間他得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甚至要面對各式各樣的注目禮。畫室的學生清一色都是女的,儘管在那一道道的視線中並無任何多餘的雜質,但光是被人注視這一件事便讓人很不自在了。
兩個小時的時間言似青無事可做,只能思考,而人一旦開始思考就會情不自禁的開始去想自己並不願想的事。一如現在的言似青,腦中不情願的浮現起下午時他和那個人的衝突來。
呵,說是衝突,班長大人肯定一頭霧水吧?言似青也知道當時的自己衝動了些,說真的班長大人也沒做什麼,純粹只是他一個人的神經質發作而已。
就是那一句吧,那一句「你這個人真奇怪」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了他的胸口,刨出了他一直不願去面對的現實──
言似青是家中二子,他上有一個優秀又能幹的哥哥,下有一個溫順到不行的妹妹,夾在兩個乖寶寶中間的他就像是家裡的異端分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總是摸不清自己在家中的定位究竟在哪裡。
他的父親早逝,母親是一個十足能幹的女強人,她一個人拉拔三個孩子長大,其中心酸言似青也不是不瞭解,可他們母子間的衝突總是太多,誰也不肯為了彼此的想法妥協。或者說,言似青已經厭膩了妥協的總是他這一方。
高中的事也是那樣,言似青自小的志願便是畫畫,他想讀美工,可家中經濟和母親的期待讓他選擇了用功唸書並考上有名的升學高中。當時母親是怎麼跟他說的?「考上那間學校,我就讓你學畫」──所以他考上了,可母親卻像是食髓知味,又換了另一套說詞:「這種時候學畫能幹什麼?先把書唸好再談。」
是啊是啊,大人總是這樣的,言似青明白。他們總有一百套對自己有利的說詞,這個不行了換那個,一個接一個的把自己孩子耍得團團轉,言似青當下真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所以他開始放縱自己,不再妥協,只專心做他自己喜歡的事。
也許有人會說這是小孩子的天真,但那又怎樣?他本來就是小孩子,若長大只會讓自己變得恁般狡猾,那他寧可一輩子不長大。
突然間,他的腦中浮現出藍念青那一副認真的面孔──「我以為唸書是學生的本分。」
言似青眉一跳,不料自己竟又想到了那個傢伙。他面無表情卻在內心嗤之以鼻。本分?去他的本分!
他現在的本分只有一個──
就是活得像自己。
楔子
他們都是被人忽略下長大的孩子。
所以,他們一直渴望著能夠成為某個人心中的,唯一。
不再第二。
第一章
藍念青從小便是一個不擅言詞的孩子。
生為家中二子的他,上面有一個大哥,下面則有三個弟弟妹妹,使他在家中總是處於不上不下、遭人遺忘的位置。優秀的大哥、任性的弟妹奪去了父母親所有的注意力,也漸漸使他習慣了閉上嘴,不說自己想說的話、不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免給人造成困擾。
他以為這樣沒什麼不好,儘管也有想任性、想吵鬧的時候,但一聽到父母在訓誡弟妹時的那一句:「學學你們的二哥!」便什麼也做不出來,其中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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