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Misery
「巴巴，爸爸呢？」一個金髮藍眼，幾乎是人見人愛的可愛孩子怯生生的問。
一旁，邋遢大鬍子男人正做著魔法筆記，聽見孩子的問話，他一臉無奈的放下筆，回頭望著孩子。
「你再叫他爸爸，他肯定給你呼一巴掌下去。」巴巴理斯無奈的勸告。
自己寢室裡的一大一小都很固執，大的硬要小的叫他師父，小的硬要叫大的爸爸，鬧到最後總是會有虐待兒童的事情發生，然後等伊珊娜發現小的被虐待了，她就會氣沖沖地跑去虐待大的。
格勒這種虐人又自虐的行為，從米哲瑞學會說話後就一直沒停過，不過最後的結果總是大的和小的都鼻青臉腫，然後累得擠在一張床上睡覺。格勒趴著睡的習慣一直沒變，而小米哲瑞趴在格勒背上睡覺的習慣也一直沒變，兩個人的睡姿活像兩隻無尾熊。
這種難得一見的無尾熊睡姿，巴巴里斯一路看到米哲瑞七歲才宣告結束。
米哲瑞七歲時，有一個節日叫做「阿卡蘭瘋狂四人組畢業日」。整座學院開宴會開了三天三夜來慶祝他們四個人的畢業，旁人開宴會，但是他們四個人卻是瞪著米哲瑞，臉紅脖子粗地爭論了三天三夜。
伊珊娜堅持要帶走米哲瑞，理由是米哲瑞若是被格勒帶走了，誰知道他活不活得到明年四個人約定見面的那一天？巴巴理斯也十分贊同這說法。
但沒想到，米哲瑞卻堅持要跟著格勒走，連伊珊娜苦苦勸說都不理，最後他們三個只好眼睜睜看著格勒把米哲瑞帶走。
這一帶走，就讓這三人懊悔了十幾年，因為隔年，格勒真的兩手空空地自個兒來了。
「米哲瑞呢？」
「弄丟了。」格勒只是聳了聳肩。
巴巴理斯第一次參與伊珊娜修理格勒的行列。裘斯也是。
十幾年後，米哲瑞又突然出現了。
但這期間，他到底跑哪去了？這始終都是一個謎……
「爸爸，你在畫什麼魔法陣？」
米哲瑞坐在地上，呆愣地看著格勒畫魔法陣，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魔法萬能的爸爸居然得靠魔法陣來施魔法？這到底是什麼樣的超級魔法呀？
照往例，格勒朝他頭上來了個大爆栗，然後用大吼糾正：「是師父！」
「喔……」米哲瑞撫著頭，決定直接跳過稱呼，繼續關心魔法陣：「這到底是什麼魔法陣啊？」
格勒得意洋洋的說：「是時空魔法陣，我要用來穿梭時空。」
「時空？」
米哲瑞並不是很了解時空的意義，不過他一直都對魔法這回事感到興趣濃厚，不管時空到底是什麼，重點是這魔法居然讓從不畫魔法陣的格勒動手畫起魔法陣，這可讓米哲瑞好奇死了！
不知不覺中，他越走越近，一直到了魔法陣的邊緣……
「搞定！」
格勒伸了個大懶腰，他趴在地上許久，畫魔法陣畫到腰酸背痛，好不容易才完成了。
「好了嗎？」米哲瑞興奮的問：「爸爸，我們可以穿梭時空了嗎？」
格勒揚了揚眉。完成是完成了，但牽扯到時空的魔法確實非常困難，連他都沒有什麼把握成功，所以他並不打算拿自己的命來做實驗。
「先試試再說！」他指揮著米哲瑞：「你隨便拿樣東西，等我說好，你就把它丟進陣裡去。」
「喔！」
米哲瑞東找西翻一陣，最後拖著格勒的長劍，搖搖晃晃地來到魔法陣旁等待格勒的指示。
格勒開始把自己所有的魔力都輸入到魔法陣中，這是個困難的魔法，他並不打算保留，而是全力以赴！
魔力快速地從身體流失，即使是格勒，這樣大量的魔力流失也讓他的臉色發白。雖然感覺並不好受，但隨著魔法陣的發光，格勒的心情卻還是很好的。當魔法陣亮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他也用盡所有的魔力，雖然虛弱到眼前發黑，仍堅持地大吼：「丟！」
一聲清脆的落地聲響起，這讓格勒皺起眉頭，但因為魔法陣的光線太亮了，他實在看不見陣內發生了什麼事，但照理說，劍已經是消失不見，所以根本不會有落地聲才對。
失敗了嗎？格勒的心裡有點不爽，他可是從來沒有失敗過的。
等到刺眼的光線慢慢消失，魔法陣中間果然躺著一把劍。格勒不爽極了，大罵：「搞什麼鬼！我怎麼可能失敗，一定是你太慢扔了！米哲瑞，我要打得你滿頭包。」
格勒惡狠狠的目光在房間中繞過一圈，但卻沒有看到米哲瑞的小身影。他愣了一會兒，抬頭看向門口，門口上了好幾個鎖，都是沒辦法從外面鎖上的，米哲瑞不可能跑出去，但門卻還上著鎖。
難道……
格勒再次回過頭來看著魔法陣，愣了許久。
「哎呀！」
「啊！」
兩個痛呼聲同時響起後，米哲瑞痛得抱著頭，眼淚都在眼眶打轉了。
米哲瑞撞上的男人也嘰嘰歪歪了老半天。
「哪來的臭小鬼？欠揍啊！」
米哲瑞抬頭一看，一個綠髮披肩的男人正怒氣沖沖的瞪著他，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竟然還是件魔法師袍。
「你是誰？」米哲瑞莫名其妙的問。他剛才不是還在爸爸的房間，看著爸爸用魔法陣嗎？怎麼突然多出一個不認識的人來了？
綠髮男人顯然比他更莫名其妙，他沒好氣的回答：「你有沒有搞錯啊！你從天上掉下來撞我的頭，還問我是誰？應該是我要問你是誰吧？該不會是剛學漂浮術的小魔法師吧？」
米哲瑞立刻大聲抗議：「才不是呢！我是很厲害的魔法師，是魔法天才格勒的唯一弟子！」
「呃？格勒？」綠髮男人瞪大了眼，顯示完全不敢相信這小孩說的話。
「沒錯！」米哲瑞的下巴翹得高高的。
這時，另一個聲音響起：「怎麼了？。」
米哲瑞朝另一個聲音看過去，一個長相俊美、黑髮及腰還有著一雙獨特銀眸的男人走了過來，他的頭上還帶著一頂璀璨皇冠。這讓米哲瑞覺得很奇怪，雖然他年紀小，但也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會戴著皇冠的人就只有龍皇。
難道他被爸爸的魔法陣傳到龍之大陸來了？
綠髮的男人搔搔臉，說：「有個奇怪的小孩說他是格勒的大弟子。」
「格勒的大弟子？那不是米哲瑞嗎？」黑髮俊美的男子很是困惑。
米哲瑞就是我啊！他們認識我？米哲瑞的腦筋都一片迷糊了。
「說到米哲瑞，那小孩倒還真挺像米哲瑞那傢伙的，嘿嘿，該不會是他私生子吧……咦？」綠髮男人轉過身，卻再也找不到那孩子了。
一大堆的畫面快速在米哲瑞眼前閃過，好似他正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快速從眼前滑過去。
自己到底在哪裡啊？
米哲瑞迷迷糊糊地看著、看著……他忍不住用手去觸碰那些畫面，才剛碰到其中一個，他就突然「倏」的一聲被吸進畫面當中。
當受驚嚇的他再回過神時，自己又是站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他看見兩方人馬正在對峙，左邊只有一個男人穿著一身紫袍，而右邊卻是好幾個人，但為首的黑髮男子好像在哪看過？米哲瑞認真打量，立刻發現那黑髮男子的獨特特徵，大叫：「啊！那雙眼睛……」
才剛出聲，一雙手卻突然摀住了他的嘴，同時，一股血腥之氣也竄進他的鼻子裡，嗆得他實在難受。米哲瑞抬頭一看，摀住他嘴的人渾身是血，金髮也亂七八糟，衣服被血染得快看不出是什麼顏色，只約略看到黑色、白色……
「噓！這裡你再也幫不上忙了，先走吧。」
金髮的男人似乎視身上的傷如無物，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態，他笑著把米哲瑞往後一推，後者就這麼順勢掉回那個有著大量畫面的空間去了。
但這次的畫面倒是變成上下移動的了。米哲瑞感覺不到地板的存在，但是卻也不會掉下去，他努力滑動四肢到處移動，滑動一會兒感覺無聊了，就又把手腳插進某個不知名的畫面。
這次他滾了兩圈，然後穩穩當當的坐在座位上，有點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只看見周圍的人也或坐或站，但是奇怪的是這些人的腳下或者是屁股下卻是透明無物，連外邊的景色一覽無遺！
米哲瑞戰戰兢兢地低頭一看，果然！自己屁股底下哪有東西啊？不過他卻是端端正正的坐著。
「太•好•了！」
米哲瑞被一個高呼聲吸引過去，只見一個綠髮的少年正興奮的和另一個男人談話。
綠髮少年也不知道和黑髮男低聲說了什麼，只見他一臉陶醉的抬起頭來說：「抓到他去領賞金的話，我就有好一陣子不愁吃穿了。」
另一個黑髮男子看向米哲瑞這邊，一開始，米哲瑞還以為他們在看他呢！但是注意一看才發現他們原來是看著坐在他旁邊的男人。
旁邊這名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讓米哲瑞覺得很眼熟，男人沒有看他，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雖然如此，但金絲邊眼鏡男的眼睛卻是看著剛剛那兩個男子，他犀利的金色瞳孔中還露出不屑，嘴邊更是帶著邪邪的笑容。
這表情真有點像爸爸。米哲瑞忍不住這麼想，只是這男人的長相和爸爸可大不相同。
「在最近的地方下車。」黑髮男子既像是在和同伴說話，又像是在對金絲邊眼鏡男說話。
聞言，金絲邊眼鏡男微微一笑，又再度把米哲瑞往後一推，把他推回了無邊無盡的畫面中。
幾度進出這種場景後，米哲瑞到底也是格勒養大的，早就開始推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想到格勒說他畫的是時空魔法陣，米哲瑞就大概推算出結果了。
自己恐怕是在眾多時空中來回穿梭了吧？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來跑去的，而什麼時候又可以停下來呢？
雖然有點擔心，不過米哲瑞畢竟還小，對於這樣的情況，好玩的心情比擔心要多很多。他一下子鑽進這個畫面，一下子又跑進那個畫面，玩了幾次都能順利回來後，他玩得更肆無忌憚了，往往才剛回來，就又投到另一個場景。
過了許久，米哲瑞玩得有些累了，靜靜地坐在一片黑暗中，眼前只有畫面不斷流轉，雖然畫面中有許多人，但是米哲瑞卻覺得很孤單。他常常還沒開口說話就又被傳回來了，所以根本沒接觸到畫面中的人。
「我會不會回不去？」
這時，米哲瑞終於有點擔心了，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雖然他也會魔法，但是離時空魔法陣這種東西可遠得很。
事實上，除了格勒，恐怕還真沒有人弄得出時空魔法陣這種驚世駭俗的東西了。
「怎麼辦……爸爸怎麼還不來……」
突然，一隻白皙的手從一堆畫面中穿出來，抓住米哲瑞的腳踝，猛地一拉，米哲瑞連尖叫都來不及就撞進一個人的胸膛。
他馬上抬頭一看，一個穿著長袍的男子正微笑看他。
「你是誰？」米哲瑞愣愣的問。
男子饒有趣味地打量著他，回答：「我是摩卡。」
米哲瑞皺緊眉頭，不高興的喊：「摩卡？你在騙五歲小孩嗎？我告訴你喔，我七歲了，沒那麼好騙的，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摩卡是一種咖啡喔。」
男子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試圖解釋：「但是我真的叫做摩卡，我還有兩個弟弟，分別叫做拿鐵和卡布奇諾呢！」
米哲瑞一聽，露出了十足懷疑的表情，上下打量摩卡，試圖在他臉上找出說謊的證據，畢竟……哪家父母會把自己小孩叫做摩卡、拿鐵和卡布奇諾的？
「你沒聽過龍皇的三個咖啡皇子嗎？」看到米哲瑞的表情，摩卡好氣又好笑的問，但是隨後又皺起眉頭：「對了，你說不定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個時空來的？為什麼在時空通道漂流？」
米哲瑞卻張大嘴。他想起來了，他的確聽說過咖啡三皇子，之前才聽說龍皇舉行一場盛大宴會來慶祝大皇子百歲生日。
「摩卡皇子你、你今年幾歲？」米哲瑞急急的問。
「我？一百一十五歲。」
「耶？」米哲瑞驚呼：「我跑到十五年後了嗎？糟糕，爸爸不知道會跑去哪去，我看到好多好奇怪的畫面想跟他說耶！」
「奇怪的畫面？」摩卡笑笑的說：「你是看到過去或者未來了吧？你到底是怎麼進入時空通道的？」
「我爸爸畫了時空魔法陣啊！」米哲瑞理所當然的回答，隨後卻驚愣地看著摩卡，驚呼：「皇子你怎麼可以把手伸到那裡去？」
「我是一個預言師。」摩卡回答完，馬上就看到米哲瑞疑惑的表情，他耐心的解釋：「這是一種天賦，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常常可以看見時空通道中過去和未來的畫面。」
米哲瑞恍然大悟的說：「因為你常常會看到未來的事情，大家就以為你會預言了嗎？」
摩卡似笑非笑的說：「只要能說出未來的事情，大家哪會理會你是用什麼方式知道的呢？」
米哲瑞有些羨慕的說：「不過這樣很好耶！你不就什麼事情都能知道了嗎？那就永遠也不會做錯事情了。」
聞言，摩卡卻是苦笑了好一會兒後，才幽幽的開口說：「孩子，你必定也看到未來的畫面了，我想我有義務要給你一些提醒。能夠看到未來不代表你的人生就沒有疑惑，我常常為了是否要說出預言而煩惱，很多預言總是在我說過後才成了真，若我不說，事情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生。」
米哲瑞聽得滿頭霧水，秉持好學的精神，他問：「譬如說呢？」
「譬如說……」摩卡轉過身，不讓孩子看見自己的神色，這才開口說：「我看到我未來的弟弟會殺死我的父親，但是我卻不知道原因為何。是不是因為我說出這個預言，所以讓父親特別討厭弟弟，弟弟最後也因此殺害父親，如此一來我的預言反而變成了元兇；或者我不說預言，但是弟弟殺死父親的原因卻也不是因為我的預言，那麼，我是不是又對父親見死不救？」
摩卡既像是在敘述，又像是在自問。
「那你是說還是不說呢？」米哲瑞不知不覺也煩惱起來了。
摩卡遠望著窗外，聲音似遠而近。
「是啊，說還是不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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