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網站五顆星評價!
◎網路家庭國際資訊公司董事長/詹宏志強力推薦
◎西雅圖時報、洛杉磯時報書評、紐約時報、紐約人雜誌、芝加哥論壇報、舊金山記事報、華盛頓郵報、時代雜誌、出版人週刊,各大媒體一致推崇!
「一個從戰場歸來、身無分文的黑人,要如何在洛杉磯這個龍蛇混雜的城市裡拓展人脈,搖身一變成為受人尊敬的成功人士?」
「有了房地產這個事業的掩護,我一直在做我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我幫別人處理事情,像是幫人找回失蹤的老公,或是查出是誰一直闖入某某某的店,然後說不定哪一天,他們也會意想不到地反過來幫我……百分之九十九的黑人都很窮,所以我這個形象,讓我挺吃得開的。」
一九五三年,在洛杉磯這個動輒給人扣上赤色帽子、列入黑名單迫害的城市,一個惡臭沖天的陷阱正準備將易茲‧羅林斯給大口吞噬。金盆洗手的易茲早已不再從事「傷天害理」的勾當,他成了包租公(且樂此不疲),就在這時,有個嚴重種族歧視的稅務局官員以易茲逃稅為由,將他逮捕。而聯邦調查局特務,戴瑞爾‧T‧克雷斯頓開出條件,答應保釋易茲出來,只要易茲幫他進入美國第一浸信會臥底,監視極有可能是共產黨頭子的錢姆‧溫斯樂。不料,一連串的謀殺事件竟就此展開……
作者簡介:
華特‧莫斯里(Walter Mosley)
出生於洛杉磯,目前定居於紐約。著有深受讚譽的易茲‧羅林斯系列小說、大無畏瓊斯系列(Fearless Jones)、屬於科幻小說範疇的藍光(Blue Light)、以及榮獲Anisfield-Wolf獎(此獎頒給對種族融合、人文關懷有貢獻的作品)的短篇故事集冷暖人間(Always Outnumbered, Always Outgunned)。為當代美國黑人文學發揚光大的代表作家之一。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將驚悚小說、又或偵探小說提昇到更高的層次……有動感、有懸疑,情節精彩巧妙……節奏快速,並且令人回味無窮。」
── 紐約新聞日報(New York Newsday)
「 迷人、描寫生動……奇異、卻真實,諸多方面都令人難忘、千迴百轉。」
── 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
「 對於熱愛冷硬派犯罪小說的讀者來說,把南加州的格調,加上華特‧莫斯里和易茲‧羅林斯,無異於難得一見的最佳組合。」
── 舊金山記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
「 莫斯里的功力,一句話,令人驚艷!」
── 底特律自由新聞報(Detroit Free Press)
「深紅之死文字風格直接,是部描寫猥瑣卻乾淨俐落的極品。文字處處駭人,處處佈滿線索,書中人物無一不精妙狡黠。」
── 米拉貝拉雜誌(Mirabella)
「莫斯里……將就此留名,千萬不可錯過。」
── 洛杉磯時報書評(Los Angeles Times Book Review)
名人推薦:「將驚悚小說、又或偵探小說提昇到更高的層次……有動感、有懸疑,情節精彩巧妙……節奏快速,並且令人回味無窮。」
── 紐約新聞日報(New York Newsday)
「 迷人、描寫生動……奇異、卻真實,諸多方面都令人難忘、千迴百轉。」
── 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
「 對於熱愛冷硬派犯罪小說的讀者來說,把南加州的格調,加上華特‧莫斯里和易茲‧羅林斯,無異於難得一見的最佳組合。」
── 舊金山記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
「 莫斯里的功力,一句話,令人驚艷!」
── 底特律自由新聞報(D...
章節試閱
第一章
我通常都從木蘭街那邊的公寓頂樓開始掃起。這屋子位在九十一街和九十一號廣場之間,是棟粉紅色的三層樓建築,距離瓦茲僅一英哩左右。十二個單位,這個月全租出去了。就在我剛把灰塵掃成一堆的時候,我聽到莫法斯開著他那台新買的五三年龐帝克汽車來了。我知道是他,因為那台車變速器怪怪的,就算在一條街外,都還聽得到它高亢的鳴叫。我聽到他啪地一聲用力關上車門,聽到他大聲跟特希羅太太說「哈囉」──總是坐在一樓窗邊的特希羅太太真是個再好不過的自動防盜警鈴。
我知道莫法斯會在當月第二個星期四收租,這也正是為什麼我會挑在這個星期四來打掃。我有錢,我有我自己一套規矩,在我認識的人裡頭,只有莫法斯跟我多少可以有話直說。
我並非唯一一個聽到龐帝克汽車聲的人。
J棟公寓的門把悄悄動了起來,門打開後,露出波伊潔堤亞•傑克森那蠟黃、可悲的面容。
她年紀很輕、個子很高,淡黃色的雙眼,一張厚唇鬆垮垮的。
「嗨!易茲!」她極盡悲情地把高亢的聲音拖得極慢極長。她的聲音天生低沉,可她不惜一切地把聲音拉高,讓我著實為她感到可悲。
我實在覺得很不舒服。打開的門縫裡飄出了一股惡臭,那是她在祭壇上燃點的香,眼下正飄進了我剛清掃好的走廊。
「嗨!波伊潔堤亞!」我回了她這一聲,立刻轉頭走開,好像我不快點去處理,我那掃成一堆的灰塵就會跑了似的。
「我聽到莫法斯來了。」
「我一直忙著幹活,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她打開大門,瘦弱的身子像窗簾一樣地在門框邊上緩緩下降,扯得身上的睡衣在胸口那兒繃得老緊。雖說波伊潔堤亞在意外之後整個人慘瘦下來,可她骨架還是很大。
「我有事要跟他說,易茲!你也知道,我一直生病,就連下個樓都沒辦法,你是不是可以幫我下樓去,跟他說我想找他。」
「他現在在收租,波伊潔堤亞,如果妳找他不是要付房租,那妳就等一下,他很快自然會上來找妳說話的。」
「可是我又沒錢付房租!」她大喊了起來。
「妳還是自己跟他說吧!」我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想結束對話,下樓去掃二樓。
「你能不能去跟他說,易茲?你難道不能去跟他說,我真的病得很嚴重嗎?」
「他會知道妳有病得多嚴重的,波伊潔堤亞。他只消盯著妳的眼睛看,他自然就會知道的。不過妳曉得,莫法斯是個生意人,他要的是那筆房租。」
「那有沒有可能,你跟他說一下我的事,易茲。」
她對著我微微一笑,那種笑,過去或許會讓男人棄械投降,問題是,波伊潔堤亞美麗的身軀早已鬆垮掉了,身上又飄著老太太那種味道,又是焚香又是香水。
我並非不想幫她,我只是想趕快走人。
「可以!我會幫妳問問他的。不過妳曉得,我又不是他老闆,他可未必聽我的。」我沒說實話,「這不過是多此一舉。」
「快點下樓去吧!易茲!」她乞求地說:「請他讓我延緩一兩個月吧!」
四個月來她連一毛錢都沒付,不過我若跟她這麼說,那我就太傻了。
「我過會兒再跟他說,波伊潔堤亞,如果我現在過去打斷他的工作,他只會更火大。」
「現在就去啦!易茲!我聽到他快來了。」她慌亂地伸出手指,緊揪住睡袍。
我也聽到他的聲音了。在某扇門那兒,發出三下響亮的叩門聲,那應該是B間房,再來,就是他低沉的聲音,「房租!」
「我要下去了。」我對著波伊潔堤亞蒼白的腳趾頭說。
我把灰塵撥入手中握著的畚箕後,開始往二樓走,一面走、一面掃。正準備把灰塵掃成堆時,莫法斯吃力地上樓來了。
他把身子前傾,死命地抓住扶手,一步步地走上樓,他緊靠著扶手前進,氣喘如牛,像隻老了的鬥牛犬似地。
莫法斯的長相也同樣像隻衰老的鬥牛犬,是一隻穿了三件式棕色西裝的鬥牛犬。他很胖,但也很壯,肩膀往下低斜,臂膀非常粗大。他經常叼了根雪笳在嘴裡,要不就是夾在肥厚的指間。他的膚色是深咖啡色,可是色澤很亮,彷彿皮膚底下總是亮著一盞燈似的。
「羅林斯先生。」莫法斯對我說,他跟人說話時,總是小心注意禮節。就算我真的只是他的打掃工,他也還是會稱我一聲「先生」。
「莫法斯。」我也回他一聲。他只許我們這麼喊他。「我有事想跟你商量,等我把這兒的事做完,也許我們找個地方,一起吃午餐。」
「好啊!我也正想找你!」他一邊說,一邊含著他的雪笳。
他緊抓著扶手,往三樓走去,開始一步步往上移動。
我回去幹我的活,不覺感到憂心。
這棟位於木蘭街上的樓房,每一層樓都突有一段小走廊,左右各連接一棟公寓。較突出的那頭,有一面大窗,早晨的陽光都從那兒照進來。正因如此,我愛死了這個地方。當晨光一射進來,冷冰冰的水泥地都暖了起來,讓你在這一天的開始也跟著精神煥發起來。有時候,就算沒工作要做,我也會往這兒跑。往往才走到前門,特希羅太太便會把我叫住,問說「是有水管壞了是嗎?羅林斯先生?」然後我就會回答她說,是莫法斯叫我來查看屋頂,或說是莉莉•布朗幾個星期前看到了老鼠,所以我來檢查一下捕鼠器。一般說來,我最好找和鼠類、害蟲有關的事當理由,因為特希羅太太這女人神經過敏,一想到腳邊有東西爬來爬去她就受不了。
然後我就順利上了樓,站在窗前,俯瞰市街。有時候,我站在那兒看著汽車、白雲來來去去,一站就是一個鐘頭,甚至更久。在以前,洛杉磯的市街總會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
住二樓的每個人白天都要上班,所以我大可在走廊坐上一個早上,半天都不會有人來煩我。
可是這一切卻結束了。只因為一封政府單位寄來的信,就終結了我這般美好的生活。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打雜工人,以為莫法斯是為城裡某個白人女士收租的人。其實我名下有三棟樓房,最大的一棟在木蘭街,小的那棟在一一六街。我只需照管屋子的維修,這事我做得很樂意,因為一旦雇請別人來做,肯定耗時久、費用高。若沒什麼東西要維修的時候,我就可以去做我暗地裡在做的事。
有了房地產這個事業的掩護,我一直在做我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我幫別人處理事情,像是幫人找回失蹤的老公,或是查出是誰一直闖入某某某的店,然後說不定哪一天,他們也會意想不到地反過來幫我。這種行事風格是很老土,可那個時候,我們那一帶的居民,大多都是從德州南部或路易斯安那州那邊的鄉下搬來的。
一旦遇到大問題,又不方便報警時,他們就會來找我。可能是誰的錢或誰家沒牌照的車被偷了,也可能是誰家女兒的交友問題或是任性的兒子惹了什麼麻煩。若沒有我出面擺平,這些爭端很可能會演變成流血事件。在窮人眼中,我很公平、說服力很夠,在以前那個時候,百分之九十九的黑人都很窮,所以我這個形象,讓我滿吃得開的。
我並沒捧哪個老闆的飯碗,儘管租金從沒穩定進帳,不過單就吃飯、喝酒,綽綽有餘了。
「妳這是什麼意思,今天不行?」
樓梯間迴盪起莫法斯低沉的聲音,跟著,是波伊潔堤亞有一搭沒一搭的哭聲。
「哭就付得出房租來嗎?傑克森小姐。」
「我就是沒有嘛!你明明知道我沒有,也知道我是什麼原因。」
「我就是知道妳沒有,所以我才會過來啊!我平常可不在這時候收租,妳知道的。我這就跟你們這種人說個明白,不繳房租,我這差事也別想幹了。」
「我沒辦法,莫法斯,我實在沒有,而且我在生病。」
「給我聽好,」他的聲音更低沉了,「這是我的工作。我的收入全仗我幫戴文波特夫人收來的房租。妳知道,我會把幫她收來的一疊鈔票交給她,然後她會把這些鈔票數個清楚。數完了,她會抽出一小部分給我,所以說,我交給她的錢愈多,我拿得也就愈多,那如果我交給她的錢少了……」
莫法斯沒把話說完,因為波伊潔堤亞大哭了起來。
「放開我!」莫法斯大吼,「放手!小姐!」
「那你要答應我才行!」波伊潔堤亞哭叫著說,「你先答應我!」
「我沒法答應妳什麼!給我放手!」
一會兒後,我聽到他下樓了。
「我星期六還會再來,如果那時候妳交不出房租,那就捲鋪蓋滾吧!」他大吼著說。
「你去死吧你!」波伊潔堤亞凶悍地大叫,「你這個屁股長瘡的王八蛋!我會叫威利追著你那個爛黑屁股不放的,你的事他可一清二楚。威利會去好好啃你那個長爛瘡的屁股!」
莫法斯抓著扶手,下樓來了。他在尖聲咒罵中慢條斯理地走,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有聽到那些叫罵聲。
「王八蛋!」波伊潔堤亞又大喊了一聲。
「你要走了嗎?羅林斯先生?」他問我。
「我還在掃一樓。」
「狗娘生的王八蛋!」
「那我先出去在車裡等,你慢慢來!」莫法斯揮了揮他的雪笳,靜悄悄地在空中留下了一縷藍煙。
一樓前門關上之後,波伊潔堤亞也跟著停止了叫喊,關上了房門。一切又再安靜下來。太陽依然為水泥地帶來溫暖,一切依然如平日一般美好。
可是這樣的情景再過不久就會生變。波伊潔堤亞將會淪落街頭,而我,將會蹲在小牢房裡,和晨光說早安。
第二章
「你沒開車來嗎?」當我鑽進莫法斯車裡,莫法斯問我。
「沒!我搭公車來的!」若要出門做打掃工作,我一向都搭公車,因為就一個工友而言,我的福特似乎太亮眼了些。「你有沒有想去哪兒?」
「是你有事要找我商量,不是別人吧!羅林斯先生。」
「沒錯!」我說,「要不到墨西哥那一家好了!」
他在路當中來了個大回轉,隨即朝著里波佐那個方向開去。
莫法斯皺著眉、咬著一根又黑又長的雪笳,我則望向窗外,看著中央大道上的擾攘。大道上到處是賣酒的商行、小服裝行、還有一家專修電視的商店。在中央大道和九十九街街口那兒,有一群男人圍坐著聊天──極其無聊地等著看有什麼事可做。這是南方人的調調,有些人就是改不掉。他們就喜歡隨便找個地方,坐在板條箱上,等看有沒有需要工人的人剛好經過,大聲點叫他們的名字。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和朋友混上一個下午,拿著小酒囊喝酒、玩玩擲骰子。有時候運氣一來,他們還當真能等到工作,賺上個幾塊錢──那麼當天晚上,他們的孩子說不定還有肉可吃。
莫法斯開車帶我來到他最喜歡的一家墨西哥餐廳。在里波佐,店家都把鱷梨片放進加了紅番椒和胡椒的馬鈴薯塊,做成麵餅捲來吃。
我們一直都沒再說話。到了這裡,莫法斯下車,用車鑰匙把車鎖上,跟著又繞到我那側,鎖上那側車門。他一向都這樣,親自為兩邊車門上鎖。他從不相信別人真的會記得由車門那頭幫他把車上鎖。莫法斯誰都不信任,包括他的母親也不例外。正因如此,他這個房地產經紀人才會做得如此出色。
莫法斯另一件讓我滿意的事,是他打紐奧良那兒來,雖說我們口音都一樣,可他和我以前休斯頓、蓋維斯頓、還有路易斯安那州查爾湖市那兒的朋友完全不熟,我可以相當放心地和他聊我在錢財那方面的秘密。
里波佐裡頭很暗,除了後邊有一座小吧台,兩邊又各有三個雅座。吧台旁邊有一台亮著紅色霓虹燈的唱片點唱機,幾乎無時無刻不響著刺耳的喇叭、手風琴、信手彈撥的吉他弦聲。若是我們走進店裡時,唱片點唱機安靜無聲,莫法斯一定會投下幾個銅板,連按好幾個按鈕。
第一次看他點歌的時候,我問他,「你喜歡那種音樂呀?」
「無所謂。」他這麼回答我,「我就是喜歡有聲音的感覺。這樣我們說話就只有我們自己聽得見。」然後他刻意眨了眨眼,好像一隻昏昏欲睡的大怪獸蜥蝪。
莫法斯和我隔著一張餐桌,你看我、我看你。他把兩隻手放到身前,左手的指頭縫間,那隻雪笳猶然像座黑色的比薩斜塔屹立不搖,粉嫩的右手小指上,則戴了一枚金戒指,戒指上嵌了個方形的瑪瑙,中心鑲了顆小小的鑽石。
和莫法斯聊我的私事,我會很緊張。他其實是在幫我收租,我分他百分之九,每收一筆租,他便可以抽十五塊錢,不過我們不算朋友。但話說回來,唯一能和我商量這些事的,也只有莫法斯一人。
「我今天收到一封信。」我終於開口了。
「然後呢?」
他看著我,耐心地等我說出該說的話,可我卻沒再說下去。我還不想談這件事。我實在是怕,這個壞消息會不會因為我這麼一嚷嚷,反倒成了事實。於是我索性改口問他,「波伊潔堤亞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什麼?」
「波伊潔堤亞,你知道的,她房租的事。」
「付不出來就叫她滾蛋囉!」
「你也知道人家姑娘家生病了嘛!打車禍之後,她是愈來愈瘦。」
「那是她家的事,難不成要我替她付房租。」
「要付,付的那個人也是我,莫法斯。」
「嗯哼,羅林斯先生。房租是我在收,在交給您之前,房租就是我的事。如果那個姑娘跑到樓下,跟其他人說我沒收她的租,那其他人就會有樣學樣地都來賴帳了。」
「她在生病耶!」
「她有媽媽,有姐姐,還有一個她成天掛在嘴邊叫威利的小子。她總有什麼人會幫她的。讓那些人去替她付房租就行了,我們是生意人,羅林斯先生,做生意心腸就是要硬,要比鑽石還硬。」
「那萬一真的都沒人幫她付呢?」
「等半年過去,你自然就會忘了她這檔事的。就算再看到她,都還不見得會認得。」
我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可這時,一個年輕的墨西哥女孩來到我們桌邊。她一頭濃密的黑髮,兩隻眼睛也是烏溜溜的,幾乎看不到眼白。她盯著莫法斯看,我直覺她不會說英文。
他伸出兩隻肥胖的手指,開口說了「啤酒,紅番椒,麵餅捲」。他說得很慢,每說一個字就停一下,好讓她看清楚他的嘴形。
她對他匆匆一笑,隨即離開。
我掏出放在胸袋裡的那封信,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我想聽聽你怎麼說。」我的口氣聽起來頗有自信,可那自信在哪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望著莫法斯那張硬梆梆的臉,腦中同時浮現出他正在讀的那封信的內容。
雷吉納德•阿諾德•勞倫斯
調查特務員
內政部國稅局
一九五三年七月十四日
以西結•羅林斯先生:
先生,本人日前發現,在一九四八年八月到一九五二年九月間,您曾購入至少三筆房產。
我重新調閱您自一九四五年以來的報稅資料,資料顯示您在這幾年間,並沒有高額的收入。這似乎表示,以您依法據報的收入,並不足以支付這筆龐大的費用。
因此,本人將開始調查您過去的報稅記錄,麻煩您在收到信後七天之內,親至本局說明。請您記得帶上以上所述這段期間內所有稅單,以及一份詳實無誤的收入資料。
就在我回想這封信的內容時,我覺得我的五臟六腑之間好像滲漏著點滴的冰水,在那條走廊上吸取的溫暖,通通消失不見了。
「這是胡說八道找你麻煩,羅林斯先生。」莫法斯一邊說,一邊把信放在桌上我們中間。
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面前擺著一杯啤酒。那女孩八成是在我盯著莫法斯時把酒放這兒的。
「要是他們真能證明你確實有收入、卻又沒申報,那你只能等著屁股開花了!」
「媽的!該給的我都給了,還要怎樣!」
他搖了搖頭,我發覺我的心在絞痛。
「不是這樣的,羅林斯先生,政府那邊是要你跟他們報告你賺了多少,你不照辦,那他們就會把你送進聯邦局的監獄裡。你也知道,法官才不會浪費力氣去細想該怎麼判刑,他們只會設法找個嚇人的整數定案──像五還是十的。」
「可是你知道呀,老兄,那些契據上根本沒我的名字啊!我搞了個空殼子公司,是約翰•麥肯基幫我弄的,照文件上的資料,房子全部都掛在傑森•威爾的名下啊!」
莫法斯噘了噘嘴,說:「空殼子公司哪逃得過國稅局的眼睛。」
「那好,那我就跟他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沒用的,老兄,」莫法斯往椅背一靠,拿著雪笳對我揮了揮手,「他們肯定會跟你說,裝傻推拖是沒有用的,反正就這類的話。他們才不理你哩!假設他們說你開槍殺了哪個曾和你馬子鬼混的小子,難不成你跟他們說你不知道,說他們搞錯了?說穿了就是,如果你沒申報收入這事露出了馬腳,那他們就知道你在唬弄他們。」
「這種事跟殺人不一樣。如果他們連補稅的機會都不給我,那可就奇怪了。」
「照理說,你應該是躲得過的,羅林斯先生。倘若讓他們發現了什麼收入,而他們又認定你沒有據實申報的話……」莫法斯緩慢地搖了搖頭。
女孩又出現了,這次端了兩個白色的大盤子。每個盤子裡都有一個兩頭沒包起來的大麵捲和一坨紅番椒和黃黃的米飯。包在肥滿的麵捲餅裡頭的帶筋紅肉從其中一頭露了出來,看起來像是有條死蛆滑出來似的。紅番椒醬裡頭飄浮著黃綠色的鱷梨片,外加幾個豬肉塊。
唱片點唱機裡冒出一百支吉他的彈撥聲,我把手遮在嘴上,怕自己會吐出東西來。
「我該怎麼辦才好?」我問,「你覺得我該不該找律師處理?」
「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莫法斯身子前傾,小聲地說,「我並不知道你這些買房子的錢是怎麼來的,羅林斯先生,我覺得你沒必要讓什麼人知道。你最好趕快去找個親人、找個和你走得比較近的人。」
「為什麼?」我前傾的身子幾乎越過桌面,食物的味道熏得我好想吐。
「就為桌上這封信。」莫法斯一面說,一面輕拍著信封,「就事證來說,暫且不管他是否握有證據,他畢竟還在調查階段,正在觀望。你找個家人把這些推給他,把文件的日期弄到更早以前,這樣能證明這些東西不是你的,就說他們那時只是不想讓家裡其他人知道這筆財產而已。」
「那要弄到以前什麼的──要怎麼弄?」
「我認識一個公證人可以處理──付點錢就行了。」
「那如果我找個姐姐什麼的又怎樣?政府官員難道不會去調查她嗎?你也知道,我認識的……哪一個不是窮人。」
莫法斯一手握著雪笳吸了一口,另一手則挖了一口紅番椒醬。
「沒錯!」他的聲音有點發抖,「你得找個本身就有產業的人,找個能讓稅務人員相信確實買得起這些房子的人。」
好一會兒我都沒說話。就因為一封信,我擁有的美好就這麼沒了。我多麼希望莫法斯跟我說的是我不會有事,說我只要罰點錢,就能安全過關。不過我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五年前,某個有錢的白人輾轉透過別人,雇用我去找出他認識的某個女人,這個女的我後來找到了,可是她其實並不是別人眼中的那個她,而且還有一堆人因此沒命。幸好我朋友老鼠幫我解決了這事,我們一人拿了一萬塊全身而退。這筆錢當初是偷來的,可是並沒有人追究,於是我便以為,我可以放一萬個心。
我竟忘了,窮人畢竟沒有放心的權利。
最初拿到這筆錢時,我曾親眼目睹我朋友老鼠殺人。他朝著他開了兩槍,那人是個窮人,這筆賊贓的甜頭本來該是他嚐的。也正因為這筆賊贓,讓他送了命,如今,也將讓我啷噹入獄。
「你打算怎麼做,羅林斯先生?」莫法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
「等死。」
「你說什麼?」
「我自己知道,我恐怕會沒命。」
「就因桌上這封信?」
「你說呢?莫法斯?我該怎麼辦呢?」
他又吸了幾口煙,拿起一塊烙餅抹著剩下的紅番椒醬。
「我不知道,羅林斯先生,這些人什麼也沒有,就我看到的情況是這樣。你想找我替你扯謊,問題是你也知道,萬一他們追查我的帳冊,我到時候也是得舉手投降的。」
「那你的想法到底是怎樣?」
「就去那兒走一趟,千萬別把事實說出來,羅林斯先生,就跟他們說你根本沒有房產,跟他們說你只是個工人,說這消息是有人在胡說八道,有人亂說你有置產。就跟他們這麼說,然後看看他們的反應。他們應該不清楚你的銀行資料和幫你和銀行往來的人。」
「沒錯,我想我是該去把事情弄個清楚。」過了一會兒,我這才開口回說。
莫法斯盯著我看,不知是在盤算什麼。我猜他大概在想,不知下一任屋主是不是會繼續雇用他。
第一章我通常都從木蘭街那邊的公寓頂樓開始掃起。這屋子位在九十一街和九十一號廣場之間,是棟粉紅色的三層樓建築,距離瓦茲僅一英哩左右。十二個單位,這個月全租出去了。就在我剛把灰塵掃成一堆的時候,我聽到莫法斯開著他那台新買的五三年龐帝克汽車來了。我知道是他,因為那台車變速器怪怪的,就算在一條街外,都還聽得到它高亢的鳴叫。我聽到他啪地一聲用力關上車門,聽到他大聲跟特希羅太太說「哈囉」──總是坐在一樓窗邊的特希羅太太真是個再好不過的自動防盜警鈴。我知道莫法斯會在當月第二個星期四收租,這也正是為什麼我會挑在...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