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提斯塔的榮光

得獎紀錄：日本第四屆「這個推理小說真了不起！」大賞第一名名人推薦：情節緊張、懸疑，卻又充滿了幽默感，將豐富的醫學知識，化成一道簡潔的生死課題，牢牢吸引住讀者的目光。──郝譽翔（知名作家）
作為類型小說，《巴提斯塔的榮光》具有十足的好看性，行文頗具日本式的心理意境;在層層推理元素的彼此交織扣問之下，揭開人性的荒謔--醫生成了醫死，榮光成了黑暗。小說訴諸一種罕見的醫療『術死』，旁觀他人之死----竟成了人性之樂趣。作者將救人志業的醫生置於旁觀與介入中，手術刀代替了上帝之手，生死渺渺隱藏在命運的機率下，這是我...

第一部
負片搖籃
1.遠景2月4日星期一上午8點30分
4 F院長室週一，早上八點三十分。我，正痴看著院長室窗外的景色。被叫來這種地方，令我深深發現自己實在不適合大學醫院。所以心情自然往窗外逃避。不過，像我這種小角色被院長親自召喚的機會少之又少。換句話說被迫面對自己不適合組織這個事實的機會也不多。所以就這點來說，我想，我或許出乎意料地幸運。即便如此，如果要自問自答是否真的走運，週一一大早就被叫來院長室報到，實在不像是本週最幸運的星座。眼下是一望無垠的櫻宮市街景。在低層建築中，不時突兀地混雜著中高層大樓。我對這片從院長室窗口眺望的景色，暗自有股迷戀與憧憬。正因為少有機會進來，這片風景反而更加強烈地吸引我。我這麼一說，肯定會有人吐槽，說這和從空中餐廳『滿天』看到的景色沒兩樣。但是，會說出這種話的肯定是不懂得欣賞「一花一世界」那種風情的粗人。像這種硬要強辯說在厚重家具環繞下從靜謐的窗口望見的風景，和邋遢裹著白袍的醫師吸著一碗三百圓的烏龍麵那種猥雜空間看到的景色一樣的人，不可能理解我這點卑微的憧憬。有時候換個畫框就能改變一幅畫的價值。從院長室窗口看到的景色，帶有某種神祕的東西。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如此深信。那或許是權力的餘香。屬於下層階級的我，為了如何與權力保持距離傷透腦筋。不能遠也不能近。權力是個難伺候的客人。不過只要能盡情享受這片景致，偶爾受邀來院長室似乎也不壞──我就這樣做著不合時宜的白日夢打發時間。矮小的中年帥哥高階院長，停下念經似的自言自語，突然發問。
「田口醫生，到目前為止我說的，你都聽懂了嗎？」
「啊？啊，呃，這個……我是沒什麼把握啦。」我曖昧的回答，令高階院長詭譎一笑。望著他那老謀深算的笑容，我驀然想起畢業考的口試情景。轉眼已過了十五年，但是此人和當年幾乎毫無改變。
「唉，對於像你這樣的人，就算拐彎抹角地說話也沒用。我就開門見山地直說吧。內臟統馭外科的桐生你知道嗎？」
「在我們學校，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太外行了。因為他可是風風光光地應聘自美返國，成績遠超過周遭期待與預期的超級大明星。」高階院長聽到我的簡單摘要，微微一笑。看到他的表情我突然想起一個傳聞。據說推薦桐生去第一外科當助教授的，就是身為第二外科教授的高階院長。聽說當時還鬧出了一番波折。一邊是東城大學醫學院內臟統馭外科的菁英助教授，一邊是神經內科坐冷板凳的萬年講師。我實在摸不透高階院長把我這個身分卑微的小角色找來，劈頭就談起高高在上的大明星究竟有何用意，只好等他繼續往下說。深陷在黑色皮椅中的高階院長緩緩直起身子，雙肘撐在桌上仰望我。
「田口醫生，老實說我想請你調查桐生的手術團隊。」什麼？有沒有搞錯？出乎意料的發展令我差點跌倒。霎時，懶人用來明哲保身的警報器立刻閃起紅燈。
「內部監查應該是風險控管小組的醫生負責的工作吧。」撇開實際上有沒有發揮作用不說，這年頭醫療糾紛頻仍，常設風險控管委員會，已成了當今醫院的基本常識。高階院長微微搖頭。
「你有點誤會了。也許是我的說話方式不對。我是想請你做預備調查，看看需不需要內部監查。」
「您的意思我完全不明白。難道出了什麼問題嗎？」高階院長從背後的書架取出一個紅色檔案夾，推到我手邊。我朝他翻開的那頁垂眼一看，巴提斯塔團隊的奇蹟這個報導標題頓時映入眼簾。
「這個我也看過。是盛讚桐生醫生的報導吧。」我確認一下日期。是半年前，盛夏時節的報導。高階院長點點頭。
「桐生就任內臟統馭外科的助教授已屆滿一年。打從他走馬上任，全國各地的病人就慕名而來。半年之內做了十五件巴提斯塔手術全都很成功，可說是風光邁出了第一步。這就是當時的報導。後來病人也日益增加，一年後的現在已累積到三十件。」巴提斯塔手術，在學術上的正式名稱是「左心室縮小整型術」。
一般而言，比起正式名稱，這個冠上創始者 R．巴提斯塔（ Batista）博士之名的俗稱更廣為人知。這是一種治療擴張型心肌症的手術方式。把肥大的心臟切除一部分重新整型，可說是出於單純發想的大膽手術。既然有多餘贅物就割掉──這是拉丁民族才有的樂觀想法。光是能想出這樣的手術就已逸出常軌了，居然還能付諸實行，不愧是森巴之國巴西。這項手術的難度極高，風險也很大。成功率平均約為六成。很多醫療機構都不願意做巴提斯塔手術。連我這個門外漢都有這點程度的基礎知識。雖然談不上大眾化，卻是很有名的手術。高階院長繼續說明。
「這項巴提斯塔手術，最近連著三個病例都失敗了。」心臟手術失敗就意味著病人死了。這的確不是什麼好現象。然而，巴提斯塔手術的風險本來就很高。對於三十分之三這個數字，有必要這麼神經質嗎？我坦率地提出質疑。
「三件失敗有這麼嚴重嗎？就總成績來說，我認為已經夠好了。」
「對，你說的沒錯。問題是這三起病例都是術中死亡。」
「您認為是手術過失？」
「桐生本人矢口否認。也沒有客觀地確認過。」
「這顯然是風險控管委員的工作嘛。」我如此斷言。高階院長報以苦笑。
「你說的對。可是那樣做的話，就會出現一個麻煩問題：如果由我提出這件事，說不定會被內臟統馭外科的黑崎教授誤會。況且，這樣還有義務向有關當局做正式報告，萬一不是醫療過失，醫院受到的無謂傷害可不小。所以田口醫生，我想請你先做個預備調查，看看這個案子是否該提報風險控管委員會檢討。」的確，內臟統馭外科的風險控管人應該就是黑崎教授自己。這個職務很少由重量級的人才擔任，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如此一來也難怪高階院長會這麼說了。要突破重量級的配備想必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不過這個向來以果斷出名的高階院長，居然會為了這點程度的小事躊躇不前，還真令我有點意外。
「我還以為，高階老師從來不怕得罪人。」
「你的脾氣，好像也和做學生的時候沒什麼改變嘛。你敢對院長公然說出這種話的膽量，令我非常佩服。」扣一分。我慌忙試圖彌補。
「我根本沒什麼膽量。純粹只是遲鈍。是我失言了。」
「你用不著道歉。因為這好歹也算是一種讚美。」未完~

第一部
負片搖籃
1.遠景2月4日星期一上午8點30分
4 F院長室週一，早上八點三十分。我，正痴看著院長室窗外的景色。被叫來這種地方，令我深深發現自己實在不適合大學醫院。所以心情自然往窗外逃避。不過，像我這種小角色被院長親自召喚的機會少之又少。換句話說被迫面對自己不適合組織這個事實的機會也不多。所以就這點來說，我想，我或許出乎意料地幸運。即便如此，如果要自問自答是否真的走運，週一一大早就被叫來院長室報到，實在不像是本週最幸運的星座。眼下是一望無垠的櫻宮市街景。在低層建築中，不時突兀地混雜著中高層大樓。我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