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姊姊的出走,讓何子歸跟著父親一起向太子呈勱負荊請罪,
可渺小的他,又如何能平覆得了太子的憤怒?
被一腳踢翻還是小事,何家從此再也翻不了身,
何子歸也因此,被太子的幾個好友時時羞辱,藉以替太子消氣。
而福臨小王爺禎嵐便是其中的帶頭者。
他看不慣何子歸分明大大傷害了太子的驕傲,卻堅持姊姊沒有罪的樣子,
讓他穿女裝參加宴會、讓他去騎尚未馴服的烈馬、
甚至,還假扮了佛祖,故意讓這少年去招惹性格心胸狹窄的十三王子。
只是,何子歸的單純與執著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分明就是想要讓這少年去受傷的,可怎麼真的看見他受傷了的時候,
卻又產生了心痛的感覺呢?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冬天,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滿城銀裝素裹。臘梅立在牆角處,如一群安靜的女人,悄悄遞上來她們嫵媚的眼神。
太子呈勱正與朝中青年子弟所謂的「太子黨」聚在園中賞梅,這「太子黨」裡包括他的堂弟禎嵐,手握兵權武侯爺的養子宗煥等幾個人,席中杯酒交錯,談笑風聲。
禎嵐世襲的稱謂是福臨,才十八歲,挺拔英武,一雙劍眉像刀削得一樣有力,眼睛稍不留意就殺過來,讓人一邊覺得怕,一邊又心跳得好快。
與禎嵐相比之下,呈勱的相貌就顯得溫和多了,這大概也是呈勱在宗族兄弟間一向很有人緣的原因。
至於說宗煥呢,那是個沉默的年輕人,臉上永遠帶著一種說是疲倦也好,慵懶也好的淡然,好像沒什麼事情是重要的。他實在是很少表達自己意見的人。
呈勱在宗族兄弟間與禎嵐素來最好,親密無間。禎嵐喝了點酒,眼睛裡有些酒意上來,一笑起來,那些安靜的紅梅都彷彿要按捺不住活過來給他敬酒。他舉杯敬向呈勱,「要恭喜太子,這會終於抱得美人歸,可惜的就是,若是真成了親,就不能和我等臣子經常耍在一處了。」
「說什麼話,都是自家兄弟,只會越走越熟,怎麼反而會生疏?」
呈勱是難掩其喜悅心情。這一會皇上下旨,讓呈勱自己選太子妃,挑一位自己中意的女子,這實在是難得的殊榮。
「聽說太子所有人都沒有看,直接只問了何子落,你就不擔心她根本沒有傳言中那般漂亮?」禎嵐調侃著。
「是呀,機會多難得,多看看其他的人也沒錯。」有人大著膽子,小小聲地嘀咕著。
「有什麼好看的?」呈勱既是自得意滿的,又帶著一點點平日裡絕對沒有看過的近似羞意的生澀。
「也是,畢竟是京城裡的第一美人。」禎嵐已經看出來宗兄非常滿意,所以他的心情也非常好,舉起酒一飲而盡。忍不住遞了個眼神給宗煥。因為他們都聽說,在選秀時,呈勱本來起筆想在那張圖上畫個圈,又不捨得,最後畫筆是落在牌名上。太子要了那張畫是要珍藏吧。
以後可有機會取笑你了。
「總是要恭喜太子爺的,何子落的父親聽說只是五品官員,難得皇上沒介意。」
「不知道他們怎麼歡喜呢,現在全京城的女人最妒忌的就是何子落了。」
禎嵐比呈勱還要表現得高興,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酒。痛飲了幾杯,覺得牆角的梅花更豔麗了。
呈勱當然也注意到了,知道禎嵐的個性,是由衷地為自己感到高興,微微一笑,正要說話,突然間一個侍衛匆匆忙忙進來,看了一下眾人,小心翼翼地走到近侍跟前去耳語。
「什麼事?」
那近侍的臉色有點奇怪,趕緊過來,也小心地貼近呈勱的耳邊,「太子爺,是何正滿大人來了,是負荊請罪來的。」
近侍把負荊請罪咬得很含糊,但是大家又都聽得清。
何正滿正是大家剛所說的呈勱要迎娶的太子妃何子落的父親。
聽到了何正滿負荊請罪這樣的事情,呈勱沒有把自己的吃驚表現出來。
一邊的禎嵐也聽到了,杯中酒晃了一下,灑了一些出來,呈勱起身給他使了個眼色。禎嵐又與宗煥很好,所以最後是一行三人藉故離席,出迎到了廳堂。
雪還沒有完全化掉,當呈勱等人出來時,就看到京城第一美人何子落的父親。
何正滿上身赤膊,背後背著一根荊條跪在雪地裡,邊上還跪著一個半大不大十幾歲的瘦弱少年。
這位少年是何正滿的兒子,叫何子歸,今年剛滿十四歲。
「何大人?所來何因?」
何正滿遠遠地看到他們過來了,早已經把頭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來,「請太子爺安,請小王爺安,小侯爺安。」
這幾人雖然年輕但是將來定然是朝野新貴,禮節上是不能缺失的。
太子呈勱沒有再問第二遍,是由禎嵐接了下來問話,「問你什麼事呢?」何子落嫁得不是他,他當然也沒必要特別有禮貌,所以這口氣是不太好的。而且這樣子,顯然是出了事,而且還不是小事。禎嵐覺得很急燥。
「出了什麼事?」禎嵐的臉板起來了,聲音也揚高了。
那聲音冰冷強硬,讓那個跪在一邊的少年子歸忍不住想抬起頭來看看他是誰,只不過硬生生地給忍住了,盡量做得乖一些,盡量讓這些大人們消消氣呀。
「下官家裡的不孝不義的女兒,失蹤了!」何正滿將那句充滿悲愴的話從胸腔裡吐了出來,然後是將上半身完全伏了下去。邊上的子歸聽到的全是父親的恐懼,心也被扯了起來,連大氣也不敢出。
所有的聽者都愣了。
就連一向機敏的禎嵐都愣了,什麼女人?皇帝的兒子你都不想要,你想要誰?
剛才還在園子裡的笑談歷歷在目,此時卻像是諷刺。
禎嵐有一種要把自己的劍拔出來就把這個人砍了後丟出去的衝動。他是那種對自己的地位名譽極為珍重的人,絕對容不得別人忽視半分,更何況這件事完全是在他親如兄弟的太子臉上刮了一刀。
他心裡又是憤恨,又是擔憂,又不敢去看呈勱的臉色,硬生生把脾氣給忍住了,「怎麼回事?」
「我們找了三天三夜了,也沒找到,知道茲事體大,不敢有瞞太子殿下,是以……」他將手上的荊條遞了上去,「請太子殿下責罰!」
「你以為你有廉頗的功勞嗎?」禎嵐說話素來直接,此時又是在火頭上,暴喝一聲,完全不留一點情面。
何正滿是明白這位小王爺看不起自己,只能拚命叩頭,撞在地上聲聲作響,子歸聽了,心裡好疼,實在是不忍心,但是他能說什麼呢,咬著牙也跟著叩頭。一心一意想著,自己若是扣得多些,爹爹就可以扣得少些,這位小王爺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若是太子殿下將我女兒追了回來,任打任罰,就算是殺了她,也不能彌補她的錯……」
「我為什麼要將她追回來?」太子呈勱令人吃驚地淡淡地問。
「我,可是下官家裡的女兒做了這樣對不起太子殿下的事情……」何正滿實在不敢把那句,怎麼能讓她一走了之說出口來。
「她想走,那就讓她走吧。」太子呈勱轉過身去。
「下官不知道要怎麼樣彌補這件事……」何正滿是又想哭,又想陪著笑臉,一張老臉皺成一團。
禎嵐很瞭解呈勱的個性,知道,這正是呈勱在強壓心中震怒的表現。他對那個女人太好了!
「你想彌補?」他冷哼一聲,對於何正滿這樣的五品官員,他可能還更憤怒些。大概這一家老小就想把他們的女兒拿來當成一件待價而沽的貴重物品,如果能賣到皇宮後院去多好,哪裡管他們的女兒情不情願呢?
「何大人,你知道不知道你犯了知情不報之過?你的女兒不是一個人逃走的吧,而你居然在三天後才想來報官……你準備怎麼私下處理這件事?你想隻手遮天嗎?」
禎嵐在雪地上留下他凌亂的腳印,「我看,有私情也不是一天二天的吧?你準備把一個已非完璧之身的女人進獻給太子嗎?你哪來的膽子,敢欺瞞皇家!」
「不是我們要進獻,是戶部通知我們說已經把我姐姐訂在選秀的名冊上了!要我們不得不呈畫像!」在一邊的何子歸忍不住開了口。
禎嵐這一生,還從來沒有發生過被人直接頂撞的事情,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這才把眼睛落在何子歸身上。
就連一向性子冷淡的宗煥都抬起頭來掃了何子歸一眼,想誰膽子這麼大。
子歸的臉還有點點成長過程中的園潤,一看就是平時不太會與人起衝突的孩子,膚色有點黑,眉眼中是帶著幾分俏麗的,但現在禎嵐卻沒一點兒心情欣賞。
「你是說,不是你們的錯,是朝廷的錯了?」
何正滿已經側過身子,掄起渾身的力氣,一巴掌扇了過去,打得何子歸兩眼金星直冒!
「我沒有說錯,他……」少年轉過眼來,用一種恨恨的眼光看著禎嵐,鼓起勇氣,將他要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他根本不認識我姐姐,怎麼可以就這樣詆毀一個女孩子的名節!」
禎嵐已經怒極反笑,「小個子,你以為你姐這一走,還有名節嗎?」
何子歸心裡又何嘗不知道呢?他是最早發現至親至愛的姐姐離家的。
桌子上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帶著淚的信紙,寫了對不起三個字。一起不見的還有自己當成親哥哥一樣的乳娘的孩子陳征。
對不起,這三個字有什麼用呀,還有,那些淚水是什麼意思呀!
大家找了三天三夜,爸爸急得睡不著,大媽每天用淚洗面,娘每天急得飯也吃不下,他不知道要安慰誰好,家裡人個個像瘋了一樣,他每天連喘口氣都只能偷偷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控制到現在才不哭。
因為家裡已經太脆弱太亂了,他不能夠不懂事。
但,要說這是他和他父母的錯,他死也不承認!這不是他的錯,也不是父親母親的錯!
一個老人家,一把年齡,冰天雪地裡,挨著凍,從家裡走過來,跪在這雪地上,就是為了乞求這些連正眼也不會看他們的人原諒他們?
他們到底有沒有同情心?
「禎嵐!」已經走了半路的太子,此時遠遠地用斥責的口吻淡淡地叫了一聲。
禎嵐領會到,那是太子在說,你還覺得我不夠丟臉嗎。
可是子歸卻誤解了,他以為太子爺的心腸更好,更會同情他們一些,於是忍不住向太子那個方向跪爬了兩步,「太子爺,您饒了我們吧,我願意給您做牛做馬,您可憐我父親這般大的年齡……」他求饒的聲音和頂撞禎嵐的聲音完全不同,軟軟的帶著哭腔,是人都會有點怦然心動。
禎嵐心裡氣憤難當,心裡想,你倒是知道用手段,知道柿子哪一個是軟的,揮腳出去,就將子歸踢翻在地。
子歸疼得只想滿地打滾,他不敢抬起頭來,只敢用眼神,死死地殺著那雙黑靴子。
何正滿不敢去扶自己的兒子,他是個書讀得比較多,但處事不太園滑,就是大家常說的比較迂腐的那種人,因為官小,平時也並沒有出席什麼大場合。「下官知道怎麼做就算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讓太子洩憤,下官但凡還有一個女兒,一定讓她給太子做牛做馬!就算是沒有什麼名分,但下官只有一個這麼不成才的兒子……」何正滿此時又慌又亂,他絕對不相信太子準備放過他們,若是現在罰了出了心頭惡氣,他們可能還不至於太慘,就是現在不罰,才讓他想到了更多更可怕的後果。
在這樣又急,又怕,偏偏又提到這麼一句時,一個荒唐的念頭就產生了,「下官這個兒子,若是太子還看得過眼,就……收回房裡去吧。」
他一說完,何子歸就傻了,事實上,連何正滿自己也傻了。
一旁站著的宗煥就皺了一下眉,心知要壞,他倒是看出來了,這老頭子是怕極了,但這樣一說,是把太子當成什麼樣的人了?太子是那種不管什麼男的女的找來了睡一晚就沒事的人嗎?那是什麼身分的人做的事情呀!
果然,太子平淡的臉已經有些溫怒了,他也沒想到這位風評清正的五品官員何正滿是這樣的人,他理都懶得理,只是說:「禎嵐,走了。」
禎嵐卻更惱怒了,心裡想這一對父子可真無恥到了極點了,這父親送的女兒跑了,這會兒居然把兒子還送來了。
大坤國民風開放,男人與男人成親倒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但像目前這樣的情況,也確實是叫詭異了。
「你這兒子,長成這樣,你也敢拿出來見人。」
「這個……那請太子就不要看他的臉!」何正滿的身子全如篩糠一樣在抖,打死他也不敢說其實不覺得自己兒子難看。
宗煥都有點聽不下去了,搖搖頭,轉過身就走,不一會兒也到了呈勱身邊。
禎嵐快氣瘋了,覺得自己這會真碰到了狠角色,不給點顏色他看不行。
「太子殿下看不上這一口!」
「啊。」何正滿這才意識到自己剛說了什麼。「我……」
「但我看何大人是要急著給何家再找個靠山吧?令郎長得這樣確實是費事點,不過這世界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沒準還真也有人喜歡的,我看就這樣吧,待我秉明皇上,就看看哪一家覺得令郎適合過去服侍!」
說完了,忍不住瞪了子歸幾眼,見子歸一臉呆滯跪在一邊,根本一點也沒有反對的意見,怒火越燒越旺,你不是很能說,你不很愛說的嗎?你小子不光長得黑,心也夠黑的,還以為你這樣的貨色,太子陛下會看得上?
趨炎附勢!
冷冷地補上最後一句,「不過我倒覺得,你不如把它賣到窯子裡去得了。」
說完禎嵐也轉身向呈勱和宗煥走去。
何正滿抬起手來,左一下,右一下打著自己的臉,「我,我胡說,小王爺,我都是糊塗了,在胡說,我在胡說呀!」
可那三人,已經消失在遠方。一個守衛走了過來,還算是客氣地說:「何大人,我看您還是請回吧。」
禎嵐的話像是烙鐵一樣在何子歸心裡烙了下去,燙得全身都是泡,他氣得站了起來,把父親甩開,胃裡有什麼翻攪著,像是要吐出來,又吐不出來,走了一會,才回頭看見父親在白雪中躬著腰,一下子不知道老了多少,一張臉被他自己打得通紅。
他只能壓下滿心的憤懣,折返了回去,除下身上的衣服,披在父親身上。
不提何正滿和何子歸是如何惴惴不安地回到家裡。
一夜之間太子退親,太子妃改為下聘御史大人肖清剛的女兒肖燕蓉。
接著幾天,何正滿沒有被革職,沒有被牽連到要坐牢,也沒有人來查辦他們,更沒有什麼刺客上門,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風平浪靜。
只是從那天開始,何正滿每天去上府衙,不管他找誰說話,都沒有同僚搭理。
本來子歸年輕雖小,但是不少人指望著攀上國舅爺,前來提親的人也不少,這一下子風流雲散,沒有一個人上門。
就連何家的僕人出門買菜,也倍受冷落,買的米砂子倒參了大半。
除夕之夜,一家人沒什麼心情吃年飯,子歸看著大媽和娘簡直就是用鹹水泡飯,何正滿是每數三顆米粒一定要歎一聲氣,吃完了一家人就各懷心事回房。
元宵節還是很熱鬧,太子娶親,普天同慶,婚禮奢華無比,滿天都是煙火,一直放到曙光初亮。
沒有人提到何子落這個女人,好像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個人一樣。
何正滿明白了一件事,太子也不想被人知道有一個女人寧願選擇跟著個馬伕也不要跟著他,所以那天他們裸背背上荊條跑去請罪,人仰馬翻地落在京城人的眼睛裡,越是真心誠意要請罪,越是沒有給太子留面子。
太子給個女人給甩了。
事情可真的大條了呀。
第二章
冬天過去,春天也就很快來了。
春天一來百花開,福臨小王爺禎嵐突然給何家發了張請貼,貼子上寫得很客氣,三日後在福臨園有一場盛會,特邀何家的小公子出席,不過提了個要求,一定要男扮女裝。
一家人面面相覷。
何正滿家中有一妻一妾,逃婚出走的何子落是正室華亭所生,何子歸是何正滿的小兒子,卻是妾室葉井所生。華亭是個體態比較豐滿的中年女子。側室葉井的膚色也點黑,是位相當有主見的人,母子倆長得十分神似,就是不相關的人也一眼能夠認得出他們的血親關係。
何正滿不敢提到當日所說的話,心裡卻明白大半,起碼這福臨小王爺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葉井爽快,「就扮成女孩子去吧,又不會少快肉,只當是多些人生經歷。」
何子歸不服,心裡大叫,誰要這樣的人生經歷呀!
倒是華亭猶豫,「掉肉倒是不會掉,只不過這流言蜚語的,有時比剜了你的肉還讓人難過呀!」何子歸已經不是孩子,可是狠不得撲到大媽懷裡去哭一場。
葉井苦笑,「是呀,可是我們能和皇帝做對嗎?能和太子殿下做對嗎?就連福臨小王爺,我們能和他對著幹嗎?」
何正滿也不得不說:「既然如此,那也只有伸出頭去挨這一刀子了!」
何子歸憤然站了起來,強忍著眼淚,他是男孩子,自然不能想哭就哭,自顧自向自己的房間跑去。
葉井起身去追,女人的裙襬緊,自然跑不快,就一追一趕,就已經被自己絆到,「啊喲」一聲摔在地上。這了,何子歸再倔也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扶住了自己娘,「娘,你沒事吧?」
葉井也算是個堅強的女人,這一聲喚也忍不住被喚出了淚花,「孩子……」她的嘴抖了一會,終於吐出了自己要說的話,「活著就是要忍呀!」
她一把樓住子歸,「我是你的親娘呀,別人心再痛怎麼可能有我這樣痛!」
「娘呀,我怎麼忍呀!我是男孩子,是沒有名節,可是,別人會怎麼樣想我,別人在怎麼樣想我呀,想我就是要爬在他們床上等他們,以為我是花癡子呀!」
「娘明白,娘知道,若是那樣,以後又有哪個好女孩子肯嫁給你,又有哪個男人肯會和你真心做朋友。」
「娘,這不是我的錯呀,為什麼要我承擔這一切!我什麼也沒做呀!」十四歲的少年終於無法壓抑心中所有的怨氣和不滿。
「傻孩子,這個世上,若是只是對錯那麼簡單就好了呀。你是現在何家唯一的孩子,你與何家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你得了何家的米何家的鹽被養育長大,也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對的事情呀?」葉井摸著自己的胸口,「娘也忍過,天天在忍,時時在忍,娘知道,忍是心上的一把刀呀。有時娘也覺得並不是我的錯呀,可是去爭去吵有用嗎?孩子,現在是何家一起的災難,不是你一個人的,是整個家的,你不是在救自己,你是要救我們所有人呀。只能……」她顫著聲音說:「只能委屈你。」
緊跟著來的何正滿和華亭聽到了後面的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華亭抹抹眼淚,「子歸,你是好孩子,原不是應該你來受這個罪的。」
何子歸拚命擦著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他站了起來,「我明白的,爸,大媽,娘,你們都放心,我一定會忍的,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一定忍下去。」
何正滿急急地安慰著,「放心了,等他們出了這口惡氣了,就會沒事了,你還小,時間長了,慢慢地誰也不會記得這件事情了。」
「是呀是呀,時間長了就好了!」華亭也在一邊跟著安慰著。
何子歸站了起來,「那爸,大媽,娘,我請晚安,你們也早些去歇息吧。」
何正滿偷偷遞上了感激的眼神,是感謝著子歸沒有提起自己在太子府那個荒唐的提議。
子歸滿懷心思,看到了也沒什麼表示。
轉眼第三天就來了。
一大早,一群身著宮廷華服的人就這麼直接闖了進來,手裡有的捧著的是珠寶盒子,有的是捧著的是綢緞的錦衣。
進來了也不行禮,領頭的一個人就直衝沖地衝向了何子歸,聲音尖尖的,「就是你吧。怎麼穿成這樣。」然後就要扒何子歸的衣服。
何子歸一邊與他搏鬥,一邊叫,「你們到底是誰?」
那人冷笑幾聲,「自然是福臨小王爺叫我們來的。「
其實不用他說也能猜得出來,華亭和葉井都退在一旁不敢作聲。
那人氣焰囂張,何子歸想到要忍,但仍然掙扎著說:「你們要做我做什麼,我自己做不行嗎?」
那人下手也重,一邊還在說:「奴家是作慣這些的,小公子你就不要和奴家客氣。你也沒什麼不好意思,以後不好意思的事還多著呢。」不一會就把何子歸給扒了個精光,還嘖嘖有聲地打量著。
何子歸才要一挺胸膛說:「你看小爺哪裡?」
那人已經拉了一件淡綠色的緞錦給何子歸穿上。
子歸皮膚有些黑,就算是穿男裝,也都不敢挑白色黃色等等淺淡的衣服,此時穿上綠色就更不倫不類,那衣服顏色不適合也就罷了,偏偏領口開得很開很下,倒像是些粉頭招攬生意穿的。子歸又沒有女人的胸部,那衣服前那一塊布料沒有地方支撐,鬆鬆地垂了下去。
子歸怒極,心知那小王爺原本就是要自己扮丑給他取樂的,便想你還有什麼招,你就儘管使出來吧。
那人把子歸往前一推,壓著子歸坐下,另一個人就立馬擺了一個梳妝鏡上來。那人把子歸的頭髮扯得生痛。子歸只狠狠咬著牙不作聲,一雙眼睛就惡狠狠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也不會罵人,心裡來來回回只知道說,你去死去死去死吧。
那人手藝倒也不錯,不一會就給子歸梳了個高馬髻,把子歸越看越氣。他雖然在同齡的孩子中不算矮,但總歸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高馬髻又本來就只適合於貴婦人中稍微豐滿的成熟女人。
華亭和葉井就低著頭,勸也不敢勸,阻也不敢阻。
「啪」的一聲,一個人向前一步,做了個半蹲的姿勢,打開了手上的盒子,一時之間珠光寶氣盈滿了整個屋子。
「小王爺為了公子著想,怕小公子沒這些穿戴,在宴會上失了水準,特地打點來給小公子用的。」
子歸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謝小王爺恩典!」
那人才滿意地給子歸插了一頭的珠花,那些珠花都很有些份量,壓得子歸的頭都抬不起來。子歸心想這大概總算是熬到結束了,那人卻搖搖頭,「這扮女人,怎麼可以沒有耳環?」
轉過頭來,語氣冰冷,「兩位夫人,要借針線一用。」
「這,他畢竟是個男孩子了。」華亭實在是忍不住,若是扮成女孩子也就罷了,可若是穿了耳洞,那就是留下了一輩子的一個烙印。
那人仍是用那種冷冰冰的聲音,「小王爺一向嚴謹,容不得做人做事半點馬虎,既要扮,就要扮好,扮得像!」
子歸閉上眼,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得不豁出去,便叫了一聲,「娘,我沒事。」他努力做出笑容,「其實我也還真的很羨慕姐姐帶著耳環的,嘿,你們說,我是不是這樣一打扮還滿漂亮的。」說完挑釁地還看了那個宮人一眼。
華亭實在是待不下去了,自己跑了出去。
葉井還算鎮定,起身去拿了針線。
那人就是隨便揉了一下子歸的耳垂,一針就扎過去了。
子歸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就是像心頭上被銼了一刀,讓人一陣噁心,然後還沒等那個疼勁過去,另一邊就又來了一下,也不是疼,但是耳朵上又漲又熱,就是難受。
一對精緻的大耳環就掛在了子歸的耳朵上,那新生的耳洞上掛著這樣的大而重的耳環,就被時時拉扯著傷口,子歸仍然拚命擠出了個笑容,大大咧咧地說:「我走了,哈哈,等我晚上回來吃晚飯呀。」
「盛妝」打扮的何子歸一出現在院子的門口,就把所有人給震住了,只不過那一瞬間的震撼過了以後,全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女賓還算笑的含蓄,男賓已經有人在捶桌子了。
何子歸雖然只有十四歲,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那是個男孩子,眼睛周圍描了一圈又一圈描得黑黑的,活像兩個銅鈴,腮邊打得是大紅色的胭脂,一張嘴也塗得像是被蜜蜂盯了後腫起來的樣子。
就連皇上都在問,那人是誰。
一邊的太監趕緊上前去給解釋了。
皇上為什麼在呢?這大坤國的皇帝對於男女情愛的事情是格外熱衷了些,總覺得,未婚的男女要在婚前見個面,互相遞點私情什麼的是很有情調的事情,所以,這種邀請著年輕的男男女女開辦巨大的盛宴,是坤祥皇帝極為喜愛的消遣活動。
而何子歸是不知道這一切的,他也沒有想到在場有這麼多人,領他進來的人,刻意把他的位子安排在前席一個所有人都能注目的地方。
何子歸被安排坐在一群女賓中間,那些女賓唯恐他是有著什麼瘋病一樣,悄悄站起來換到別席,不一會,整張桌子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已經看到了不少人在盯著自己和周圍的人一起說笑,他想了一下,終於抓起了面前盤子上的一隻雞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把滿心的憤恨全發洩在撕咬的動作上。
每一次動作,那件衣服往下滑落時,隱約看得到裡麵粉嫩的乳頭。
乳暈的顏色有點重,禎嵐居然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末了,露出種不屑的表情,轉過臉來,與太子呈勱私語,「是何子落的弟弟。」
何子落的名字落在呈勱的心裡,其實還是微微有點不舒服的,呈勱搖搖頭,「胡鬧。」
禎嵐卻知道他並沒有真的惱怒,轉過身用胳膊去拱宗煥,「你看。」
宗煥是一早知道他主意的,也是在場唯一沒有笑的,臉上懶洋洋地一副很無聊的表情,「看到了。」
禎嵐當然知道他不冷不熱的性子,也知道他絕不會為自己高聲喝彩談笑,是他自己忍不住那種要與好友分享略微興奮的心情,所以在一左一右兩位好友都沒有什麼特別表示後,他遞了一個眼神給下屬。
不一會兒,一會年輕的宗族兄弟就站了起來,「皇上,這男人自然要殺敵在前,遇到心上人時,也不能為瑟瑟縮縮,需敢於直言向前才是,臣有個建議,不妨請這席中每位男子,就當眾向心上人作一番表白?」
「甚好,准!」坤祥皇帝很是興奮。
一下子,所有的女孩子不管性格有多豪放,馬上要當眾被人表白總是害羞的,互相之間都有些計較,暗地與自己想像的強敵比較。若有心上人的此時心都砰砰亂跳,既怕聽到些讓心跳加速的詞,又怕這心上人,其實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頭都齊刷刷地低下去了。
子歸也低著頭,一半是那些頭上的金花給壓的,另一半是只他一人覺得不關他的事,還在吃雞。
哪裡知道第一位跳出來的穿白袍的男子就已經徑直走向了他,站在他身側,然後向皇帝行了一禮,「適才萬兄的提議甚好,只是譚某口拙,只好向這位譚某喜歡的姑娘邀舞一曲。」
皇上說:「啊,如此一來,甚好甚好!」便帶頭鼓起掌來。
子歸不認得眼前之人,但看他形容俊秀,眼似春水,倒不太相信他是有意為難自己,站了起來,將領口又刻意拉低了些,意思是說你可要看仔細了,我是個男的,怎麼可以同你一起跳?那人卻急急將袍袖一擋眼前,「哎呀,這位姑娘,譚某雖對你有意,但絕非輕浮無恥之人,姑娘這般拉衣服,就似要將這身衣服脫了一樣,叫譚某……」
他的樣子雖然狀似害羞,話卻並不含好意,人群早有人哄笑出來,叫到,「他既然喜歡脫,你就讓他脫呀!」
子歸的手放在胸口處,擋也不是,拉也不是,一時心裡居然涼了半晌,這才明白不是什麼好意。
不知道這黑壓壓的所有的人,有多少人是敵意的,這樣的為難又不知還有多少。遠遠地居然看到了坐在首席的禎嵐,一臉張狂地笑,好像在說:「小子,你難道以為我整不死你?」
一家人的臉都慢慢浮了上來,子歸不想起衝突,「你走吧,我不會跳。」
「雖然不會跳,但是皇上……現在可等著看你跳呢?」說完一伸手,也沒看出來使了勁,居然就把子歸給抬了起來,子歸拿著的雞腿就骨碌一下給滾了下去。
場子裡俱是一靜,這笑聲就像休息了一會,精神更振作地響了起來。
「這位小公子,是還沒有吃飽嗎?」
子歸的臉是黑了,不是紅了。
「這人是哪家公子呀?」全是互相詢問的聲音。然後又是瞭然的聲音。
哦,就是他呀。
是他呀。
那個他呀。
那姓譚的將他一帶,鼓樂聲就響起來了,子歸從來沒有學過跳舞,又穿的是女人的衣服,四肢僵硬,裙子絆得他東倒西歪。也不知道手應該怎麼伸,腳應該怎麼伸,耳邊就是聽到一陣陣,熱浪一樣的笑聲。
那姓譚的動作卻很快,推著他,拉著他,拽著他,讓他不停地在東倒西歪中旋轉,等到一曲中了,譚公子是站定了是面不改色,子歸是氣喘如牛,人被帶著轉了好幾個圈,噁心地想吐。
身上那件衣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滑落了開來,全敞開了。
久未見過陽光的肌膚,有一種處子獨有的光芒,因為年齡小,臉上的單純和無措和裸露出來的部分擺在一起居然有一種奇異的淫邪的味道。
雖然子歸是男孩子,但是被全場這樣熱辣辣的眼光盯著,就像是被一眾一眾的箭,在他毫無招架之力的時候從四面八方射來。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拉緊自己的衣服,沉默地站著。
那姓譚的,看了他一眼,似也有些猶豫,但是仍然堅持把戲演足,舉起袖子半掩著自己的臉,「姑娘,譚某,喜歡你的,豪放……」他聲音不大,全場卻早就削尖了耳朵在聽,然後一聲聲地傳開了,「豪放……」「豪放,哈哈……」「豪放……」
「不過這姑娘可真是一點胸脯也沒有呀,就不知道抱起來什麼滋味!」
子歸漲紅著臉,抱著自己。
譚某便走了下去,子歸清清楚楚地看到禎嵐與他打了個暗號,然後飲了口酒,子歸若是眼睛能殺人,早就將他給千刀萬剮。
另一彪悍的青年也已起立,大踏步地走了過來,衝著子歸一抱拳,「在下肖燕傑。」
人群裡微微騷動了一下,「那不是新的國舅爺嗎?」
與剛才譚某相比,這位國舅爺是一點兒也沒有掩飾他對子歸的敵意,那種是向心上人表白的柔軟心情在他身上就是壓根找不到。
他躬身向上席的人行禮,然後站了起來說:「我一向不喜歡女孩子太過柔弱扭捏,一心要找一位巾幗英雄,是以,能否請讓在下一試姑娘。」
也不待子歸答話,拍了一下手,說:「帶馬!」
一頭高大健壯的棗紅馬被帶進了場,那馬足有一人多高,毛色油亮,一聲長嘶有如驚雷,馬蹄在地上一刨,就有一個淺淺的坑出現。
「這馬很歷害呀,像是傳說中的寶馬呀。」人群中一陣驚歎。
「若姑娘能有膽色騎上這馬,我肖燕傑定對姑娘心服口服!」肖正燕其實年齡並不大,說話卻故作低沉,一副老氣橫秋狀。
子歸心裡暗暗咒罵,誰要你喜歡,你喜歡誰誰倒楣!誰要你服氣呀,你服氣到你奶奶家去服去,關我什麼事呀!
可是,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止眼前的人,就連皇帝也是。
應該說,就連皇帝都眼睜睜地想看著自己能怎麼出醜,皇上在等著看自己到底能丑到哪裡去。
子歸不會騎馬,但他已經懶得說這句話了,說了有什麼用呢。
他轉過身向那匹高大的馬走去,馬警覺到了有生人靠近,發出一聲嘶鳴,把子歸嚇得站在原地屏息了好一會靜靜地與馬對視。
全場都靜靜的,等著子歸的下一步動作。
子歸慢慢走了過去,小心地抓住了韁繩,那馬一下子揚了起來,子歸迅速鬆開了手,人踉蹌了一下。但他倒沒有死心,終於又一次抓住了韁繩,腳也踏上了馬蹬子。
可是,因為他穿的是裙子,所以腿不能完全伸開,只是舉起來蹭了那馬一下,人就已經掉了下來,摔在地上。
那馬繞著他走了好幾步,誰也不知道馬此時在想什麼。
全場大氣也不敢出,居然都有點小小地擔心,這要是給馬一腳踏上了呢?
肖燕傑走上前去,說了句,「得罪了!」一把撕開了子歸裙子的下襬。
風一吹,那裙襬就飄了起來,露出了光潔修長的兩條腿,子歸的兩條腿無處遁形。緊緊地夾著,春天只是暖和,並不是熱,子歸不知道自己是心冷,還是那兩條腿覺得冷,就抖了起來。
那兩條腿出奇地修長,就算是沒摸上去,但是好像那種光滑和彈性都能握在手裡一樣。
禎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趕緊舉起杯子,喝了口酒。
肖燕傑像是得到了什麼暗號一下,抱起子歸就給甩上了馬。人群裡有人「啊」了一聲,不少女人迅速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子歸已經白著臉坐在了馬上。
比自己想像中還高,就連剛才他要仰著看的肖燕傑此時他都可以俯低著頭看。
那馬或者正在奇怪,為什麼坐上來的不是主人,不安地用蹄子刨著地面。
子歸緊緊地拉住韁繩,感覺到了手心裡滲出的汗,出了聲,「要我往哪兒騎?」
就連禎嵐都愣了一下,又喝了杯酒,壓住自己內心的一種驚歎,「他還很有種。」
但是……這好像也是一種無形的兩個人的戰鬥,禎嵐在一種有點憐惜的佩服中又格外加深了那種他的權威是不能讓人挑戰的決心,所以在肖燕傑再次向他遞過來詢問的眼光時,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本來是只準備嚇嚇這個孩子的,讓他當眾跪下來求繞,或者痛哭著他不敢,畢竟他才只有十四歲不是嗎?
一個十四歲的不會騎馬的孩子。
然後就饒了他。
可是……他居然在問,要他往哪兒騎,那就不得不逼著人給他開個染坊了。
肖燕傑的手一揮,就像是禎嵐自己的手擊了出去,那馬被一拍,就以風馳電擎的速度飛奔了出去。
子歸在一開始跑時就知道自己一定沒坐對,他的身子好像是滑到了一邊,兩條腿像是被扭著,他的腿根本不知道怎麼用力,他不知道他夾著馬,只會讓馬跑得更快。但是他真的覺得他快滑下去了。屁股在這馬上被顛得他每次落在馬上時都覺得換了個位置而且屁股很疼。
這樣的速度,子歸只覺得風都可以像刀子一樣在臉上刮了,他的手也很疼,韁繩在被大力地拖向前,精糙的麻繩磨破了子歸的手。
子歸怕自己不是鬆手,就連鬆口氣都要掉下去。
若是子歸有經驗,就知道這種馬是軍馬,受過良好的訓練,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跑起來,也能在很短的時間減慢速度,可是偏偏他不知道,而且人在極度的恐懼和緊張下,是叫都叫不出來的。
若是他能叫出來可能就好了。
或者有人知道這個時候他不叫並不等於他不怕就好了。
子歸大腦裡什麼都沒有,在那匹馬一轉身,從馬上跌了下去,他都大腦裡一片空白。
全場一陣騷動,有的人都激動地站了起來。
子歸的身體和那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裹在一起,靜靜地躺在場中央動也不動。
所有人都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宗煥站了起來,根本不看場中央,「我累了,先回去了。」
禎嵐給自己滿了杯酒,惡狠狠地飲下,站了起來,「把何家公子抬回去吧。」
那天後,何正滿仍然過著和同僚沒有話說的日子,那天後,福臨小王爺倒沒有再找他們的麻煩。
何子歸的腿傷了後,找了醫生來治,因為年輕恢復得很快。何子歸總算是知道,一個人做一件事不管是有意無意的,但只要別人認為你錯了,就不可能會有什麼原諒。
一轉眼兩年過去了,有很多事情都沒有改變,何家的朋友親戚仍然遠避著他們,沒有人願意給子歸提門親事。
子落也還是沒有下落。
子歸總記得那一年格外冷的冬天後的格外明媚的春光。
但是,何子歸再也沒有玩過雪,在他內心深處的地方,似乎也總有一片春風吹不到的角落,此後好多年,何子歸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麼不快樂,為什麼上天給他的命運就是這般的不一樣。
當然,這兩年裡還是發生了一些事,比如,太子喜得貴子後,又前前後後娶了兩位佳麗。他們應該把太子選妃這件事給忘了吧。
這樣看起來,好像何子歸與福臨小王爺都不會再有交集了……
第一章
冬天,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滿城銀裝素裹。臘梅立在牆角處,如一群安靜的女人,悄悄遞上來她們嫵媚的眼神。
太子呈勱正與朝中青年子弟所謂的「太子黨」聚在園中賞梅,這「太子黨」裡包括他的堂弟禎嵐,手握兵權武侯爺的養子宗煥等幾個人,席中杯酒交錯,談笑風聲。
禎嵐世襲的稱謂是福臨,才十八歲,挺拔英武,一雙劍眉像刀削得一樣有力,眼睛稍不留意就殺過來,讓人一邊覺得怕,一邊又心跳得好快。
與禎嵐相比之下,呈勱的相貌就顯得溫和多了,這大概也是呈勱在宗族兄弟間一向很有人緣的原因。
至於說宗煥呢,那是個沉默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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