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仲夏時分,蟬鳴刺耳,天空藍澈如水洗,沒有半點浮雲。
荒山野嶺,兩個少年略顯氣氛沉悶地並肩而行,左邊的少年有一頭銀色短髮,穿著水藍色的布袍,跨下竟然騎著一隻黃底黑紋的大老虎,這老虎儘管看似兇猛,卻溫馴地默默走著,彷彿是感應到主人沉重的心情,連尾巴都有些無精打采地垂著。
右邊的少年有一頭極長過腰的黑髮,整齊地束在腦後,穿著一襲乾淨的淺灰色道袍,腳下踩著一把與人同寬、同高的大劍,那劍浮在空中緩慢前移,少年卻像是早已站慣,一點都沒有不穩。
半晌,黑髮少年終於打破沉重的氣氛,嘆道:「沒想到你師父真的跑啦……」
銀髮少年哂笑了聲,低頭輕輕撫摸著大老虎的頭,老虎用頭頂輕蹭了下主人的手,彷彿在安慰對方。
黑髮少年又嘆道:「宇文前輩確實很不負責任,可是怎麼說呢?修真界也很少像他這樣,收了徒弟不照顧,三天兩頭把人拋著出去玩,他都快飛升了,這一走說不定要到你成仙才見得到面……」瞥見銀髮少年又更沮喪,趕緊住口。
銀髮少年低嘆口氣,搖頭道:「算了,我早知道他是這種人,可惜我拜師之前沒認清楚,只能怪我自己……」
黑髮少年聽他那認命絕望的語氣,一句「當初你跟我一起入無極劍門就好了」頓時吐不出口,微嘆口氣,「罷了,對啦!你師父就是那樣的人,你還是自立自強吧!或者你要改投我的門派?」
「別傻啦!我現在還能重新練劍嗎?」銀髮少年沮喪地笑笑,「早知道第一次興起叛師念頭的時候,我就該重新拜師了……」
「你真的對你師父太好了。」黑髮少年環胸而嘆,「算了啦!你師父真的很糟,你還是早點自立自強吧!」
「我還不夠自立自強啊?」銀髮少年苦笑了聲,「如果我有徒弟,我一定要待他很好,讓他感覺到師徒之間的溫情,免得他以後人格扭曲!」
黑髮少年搖頭笑道:「對,我看你就扭曲得很。」
兩人之間又恢復沉默,頭頂太陽毒辣,氣氛卻是有如冬夜飄雪。
忽然間,老虎好像嗅到了什麼,停下腳步,對草叢發出威嚇的低吼。
「怎麼了,小虎?」銀髮少年安撫地輕撫老虎的頭,翻身下來,「是草叢裡有什麼嗎?可是我沒感覺到妖氣……」
「我也沒有。」黑髮少年跳回地上,一揮手,巨劍插回他背上的劍鞘裡,「小心為上。」
兩人慢慢接近草叢,但確實是一點妖氣也無,他們對看一眼,撥開雜草,一起愣然,那半人高的雜草叢裡,竟然有個小竹籃,籃子裡赫然是一個包著薄被的小嬰兒,正靜靜睡著。
銀髮少年揮手讓發出低低警告喉音的老虎後退,低聲問:「怎麼辦?」
「這是個棄嬰嘛……」黑髮少年略一思索,笑出聲來,「喂,你剛剛不是說要收徒嗎?這裡就有現成的了!」
「我連自己都沒學到什麼,還收徒呢……」銀髮少年苦笑著搖搖頭。
「先探探他氣脈再說,不是可造之才就放著不管。」黑髮少年把手伸進布團裡,送入真氣探查氣脈,「唔,脈窄而深,隱有靈力浮動……吾友,這孩子天資不錯,學劍可能普通,但可在法術上有所造詣,正適合你們風雲宗,你就收了他吧!」
銀髮少年正要反駁,小嬰兒卻被氣脈震盪嚇醒,睜眼看著面前兩人,呆了良久,忽然放聲大哭。
「媽呀!」黑髮少年一臉恐懼地後退,「我最討厭小孩了,你快來把你徒弟帶走!」
銀髮少年又是苦笑,猶豫了下,終於走向前去,將嬰兒抱起來,但不管他怎麼哄,嬰兒仍然不停大哭。
黑髮少年在一旁笑道:「看吧!你不認他,他才哭成這樣的。」
「最好是。」銀髮少年睨他一眼,轉而看向懷中嬰兒,低嘆道:「我的名字叫做宇文沫,若我們真有宿緣,你願意做我的徒弟,那你就不要哭了,我願帶你走,把你撫養長大,把我會的都教給你。」
奇蹟似的,又也許是那嬰兒哭累了,竟然抽抽噎噎地停下來,用猶帶淚光、黑得發亮的眼睛看著銀髮少年,半晌,他咯咯笑了起來,揮舞著小手像要去抓對方的頭髮。
黑髮少年吃驚地道:「這小孩還挺有靈性。」
銀髮少年沉吟半晌,點頭,「我明白了,既然有緣,我就收他為徒。」又思索良久,微笑著對嬰兒道:「今天起,你就叫做……宇文洋,海洋的洋。」
那嬰兒笑著揮舞著短胖的小手,銀髮少年淡淡一笑,抱著嬰兒騎回老虎背上,朝家的方向而去。
清晨,窗外還帶點冷意的陽光輕淺地透進屋子裡,宇文沫一陣胸悶,從睡夢中嚇醒過來,睜眼一看,果然,昨晚才被他扔到客房去的小徒弟已經爬回他身上,含著淚、咬著拇指,睡得正香。
宇文沫一陣火大、一陣無奈,伸手把宇文洋抱起來,自己坐起身,用力搖了他兩下。
宇文洋模模糊糊醒過來,一看見師父,立刻雙眼泛淚,滴滴答答往下掉,抽咽道:「師、師父……」
「不准哭!」宇文沫低喝,「宇文洋,你已經五歲了,為師從有記憶以來就是自己一個人睡,你要獨立一點!」
本來只是無聲掉淚的宇文洋被一罵,吸吸鼻子,放聲大哭起來。
「老天!」宇文沫翻了個白眼,「徒兒,閉嘴,否則為師立刻丟掉你!」
這招異常有效,宇文洋的眼淚收放自如,立即就停,抽咽著掙脫師父的手,撲進師父懷裡,「師父──師父,你不可以丟掉洋兒。」一邊像小貓一樣蹭著。
宇文沫無奈地拍拍徒弟的背脊,「好了,無論如何,今晚你得自己睡,老賴著師父像什麼話?」
「為什麼洋兒不可以跟師父一起睡?」宇文洋抱緊師父,又蹭了蹭,委屈地吸著鼻子,「洋兒最喜歡師父,蘭師叔說,最喜歡的人要一起睡覺。」
宇文沫再次火大,「到底上官蘭是你師父還我是你師父?每次都聽他的!」伸手把徒弟抱起來,對上可憐兮兮的視線,凜著臉問:「你幹什麼跟他抱怨我要你自己睡的事情?」
宇文洋抽咽了聲,搖頭道:「洋兒才沒有抱怨,前幾天蘭師叔來的時候,問洋兒為什麼苦著一張臉,洋兒就說師父不要我了……」說著又開始吸鼻子,似乎極力忍住哭意的樣子,眼眶都紅了。
宇文沫心裡一軟,低嘆道:「師父沒有不要你,只是你長大了,再跟師父同榻不成體統。」抱著徒弟,輕拍那軟軟的小身子。
雖然聽不大懂何謂「不成體統」,但孩子迅速判斷出長大正是此次災難的主因,愉悅地宣布道:「那洋兒不長大了。」宇文洋回抱住師父,又開始撒嬌地輕蹭師父的胸口。
「怎麼可能不長大啊……不過,上官蘭真的是這樣講的嗎?」宇文沫思索了下損友愛跟自己徒弟灌輸莫名其妙道理的個性,趕忙問:「你師叔只說喜歡的人要一起睡?他的原話是什麼?」
「圓畫?圓形的嗎?」宇文洋抬起頭,迷惘地看著師父。
「原本的話,完整的。」宇文沫解釋道,他這徒弟人小鬼大,讓他常常忘記這只是個五歲的奶娃。
宇文洋努力想了很久,用背誦的語氣道:「小洋啊,你師父是口是心非啦!唔,怎麼露出那種表情?你不懂口是心非的意思嗎?就是你師父那種人啊!他雖然叫你去客房睡,其實他很怕寂寞很孤單的啦!我跟你說啊,你千萬不可以乖乖去睡客房啊!不然你師父會偷哭的喔知道嗎?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怎樣才是好男人?對,你記憶力真不錯,你不是最喜歡你師父嗎?好男人就是不可以讓喜歡的人哭泣──」
「停停停!」宇文沫終於聽不下去,抱頭大叫道:「上官蘭!又是你亂教我徒弟!」
宇文洋吸了吸鼻子,大哭出聲,「師叔──師父他又生氣了啦──」
宇文家的早晨,向來都是由雞飛狗跳開場,又是光明美好的一天。
宇文沫先是幫徒弟換好衣服、擦了臉,才自己換衣梳髮,他的銀髮已經過肩,每天早晨都要先將之紮起,其實他嫌這樣麻煩,每每想剪短,可是小徒弟不知為何非常喜歡他的頭髮,總是攀在他肩上,撥弄著他的頭髮玩,只要他一剪短,這孩子就大哭一整天,幾次之後他不敢再弄短,維持著過肩的長度。
修真者各門各派之間略有差異,例如上官蘭待的無極劍門擅長以氣御劍,與江湖武林一派稍有來往,他們風雲宗則與天地自然親近,擅長將靈力與自然元素結合,所使的法術能駕馭天地之力,就算修真者本身靈力不足,還是可以施展出強大的咒術,但雖然號稱「御風乘雲,化用天地之力」,風雲宗的弟子大多只練一種元素,免得負荷不了。
由於將自然之力與靈力結合,外貌會產生些微的變化,宇文沫學的是冰系法術,頭髮便呈現霜雪之色。其實宇文洋確實很有天份,對靈力相當得心應手,修練的速度很快,頭髮已經微微泛白,宇文沫本以為徒弟很好奇他的髮色,才如此愛玩他的頭髮,但宇文洋對自己的頭髮卻是毫無關心。
宇文沫放下梳子,看著鏡中的自己。
近三十歲的樣貌,容貌雖非俊逸,倒也文雅,頭髮不是斑白,而是霜雪之色的銀,不大顯老,反而稍微把他的氣勢削銳了。他向來是低調的一個人,跟了個張揚的師父和收了個愛哭的徒弟,就已經是他自認做過最嚇破膽子的事。
師父離開之後,他就帶著徒弟,兩人隱居在這山野之中,若非他只吃野果松子就會飽,小徒弟卻得吃營養的東西,他恐怕幾年也不會去一次市集,老靠小虎去打山林野味也不是辦法。
宇文洋除了愛哭,還非常黏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嬰兒時期已經被拋棄一次,簡直師父去哪裡,他就要跟到哪裡,一時半刻不見了師父,他就著急大哭,宇文沫帶他去了幾次市集,覺得一個少年帶一個嬰兒還挺奇怪,後來乾脆保持著成年男子的樣貌,裝做兩人是父子。
宇文沫對這徒弟也是頭痛,但他嘴裡罵著、訓著,畢竟心底很疼這個跟自己相依為命五年的孩子,過去的幾年來,除了他師父留給他的虎妖小虎之外,跟他親近的也只有這小孩了。
宇文沫最好的朋友叫做上官蘭,兩人都是孤兒,分別跟了自己師父的姓,他倆的師父交好,他們便從小時候就相熟,後來理所當然成為至交,不過朋友再好,還是跟朝夕相處的家人有所區別,宇文洋儘管大多時候都麻煩至極,愛哭又黏人,可畢竟也常讓他感到安慰、溫暖。
「師父師父。」衣角被扯動,宇文沫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看向徒弟,宇文洋扁著嘴,可憐兮兮地道:「洋兒肚子餓。」
宇文沫微微失笑,抱起小徒弟,起身往飯廳走。
小虎正趴在地板上打盹,見到主人進來,微擺著尾巴抬起頭,這大老虎對外邊的妖鬼野獸極其兇猛,對主人卻非常溫馴,當年被宇文沫的師父收伏,一直忠心耿耿,後來又被留給宇文沫,便成了宇文沫的得力助手,等他收徒,小虎也從宇文洋還是小嬰兒時就照看他,所以宇文洋根本不怕老虎,還以為老虎就是種溫馴和善的動物。
宇文沫把徒弟放回地上,讓他去跟小虎玩,自己先去準備早點,廚房裡早就備好了食材,都是他昨晚準備的,清一色是宇文洋愛吃的東西。
宇文沫就和一般的修真者一樣,欲望極淡,沒有什麼強烈的好惡,但比起一般修真者極欲成仙,他又更加淡然,跟了一個不負責任師父的結果就是,他的個性變得相當隨和,有也好,沒有也好,什麼都不強求。
宇文沫也說不出這是好還是不好,罷了,凡事各有利弊,師父都走了五年了,自己的個性也早定型了,還想這麼許多做什麼呢?
宇文沫低嘆口氣,開始著手做早飯。
飯廳裡,小孩子跟大老虎玩得不亦樂乎。
剛攀在虎背上又跑又跳地玩了一輪騎馬打仗,宇文洋有點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小虎看他累了,便駝著他趴下來,微瞇起眼,繼續享受早晨的陽光。
宇文洋休息沒多久精神又來了,抱著小虎的脖子,連珠砲似的問:「師父怎麼去這麼久?你猜今天早飯吃什麼?小虎,為什麼我沒看過你吃早餐?師父說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你要不要我把我的小魚粥分你一點?我聞到粥的味道了,今天一定是小魚粥沒錯!」
身為略有道行的虎妖,小虎固然會講簡單的人話,例如說「主人」、「肚子餓」、「有妖氣」,但對於這小鬼靈精的發問仍屬無能為力,只好沉默良久後,低低道:「不曉得。」
「你不曉得什麼?」早就自問自答半天,宇文洋滿臉疑惑地問。
小虎被這問題擊倒,再次沉默了。
所幸,這時候宇文沫端著粥出來了,確實是宇文洋愛吃的小魚粥,宇文洋歡呼了聲,放過陷入窘境的小虎,乖乖跑到桌畔坐下。
宇文沫又去端了幾個小點,才動手給徒弟添粥、布菜,然後自己也盛了一小碗陪著吃。
宇文洋這小孩很麻煩,他是絕對不願意自己吃東西的,話說回來,應該講他是什麼事都要師父陪著的,當然他若餓到極點還是會吃,但宇文沫不忍心。
就像當年他對上官蘭說的一樣,他把這個孩子視若親子,把自己會的都毫不保留地教給他,待他很好、給他溫情,當他最親近、最能依靠的人。
雖然宇文洋很煩、很纏人,但宇文沫在某種層面上其實是樂意他纏人的,因為那表示這孩子是真心喜歡著、依賴著他這個師父,被喜歡、被依賴的感覺是很幸福的,所以他縱容這孩子纏著他。
既是嚴父、也是慈母、更是恩師,宇文沫在教徒弟上用盡了最大的心力,所以教出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師父師父!你都沒吃到這個!」宇文洋揮舞著小手,有點危險地幫師父挾菜,「這個很好吃喔!」
「謝謝。」宇文沫微微一笑,摸摸徒弟的頭。
宇文洋只要被誇讚就會很開心,燦爛地笑了笑,又問:「師父,為什麼小虎都不吃東西?牠這樣不會餓死嗎?」
「老虎吃的東西跟人類不一樣,牠餓了自會去打獵山林野獸,不需擔心。」宇文沫又摸摸徒弟的頭。
「哦!」宇文洋點點頭,看向小虎,認真地問:「這樣你曉得了沒有?」
小虎一臉無奈地應道:「嗯。」繼續趴著曬太陽。
宇文洋滿意了,回頭吃他的早飯。
雖然不知道這一人一虎又怎麼了,不過鐵定是自己徒弟給小虎找麻煩,宇文沫失笑了聲,彎下腰摸摸小虎的頭,聊作安慰。
宇文家的每一天都是平淡的日常,宇文沫曾經認定,身為道士,修仙求道、斬妖除魔,甚至跨足武林,在歷史中占個一席之地才不枉平生,但這樣平淡的日子,他過了五年,竟戀上了。
也許這樣平淡卻很幸福的日常,才是他一直追求的生活,又吃了口自己越做越美味的小魚粥,宇文沫淡淡一笑,給喊著「師父,我還要吃」的小徒弟再添了一碗。
早飯過後,略作休息,宇文沫講了幾個「莊子」裡的故事給徒弟聽,小徒弟聽得聚精會神,隨後宇文沫教他讀書識字,又抽背昨天教的詩詞,宇文洋非常聰明,認得的字已經不少,背書也經常一字不漏,只偶爾會犯一些粗心的小錯,宇文沫雖然疼徒弟,教學時候卻很嚴謹,宇文洋倒也乖巧懂事,總盡力做好。
今天的進度唸完後,兩人到院子裡去練功,道士雖不大學武術,但基本的練氣和強身術是必須的,宇文沫對此依舊嚴格,宇文洋也沒什麼怨言,雖會撒嬌似的抱怨「師父好兇」、「師父都罵洋兒」之類,但整體而言相當聽話。
近午時,宇文沫讓徒弟自己練習,開始準備午餐,然後師徒倆一起吃飯,兩菜一湯,照例都是宇文洋愛吃的。
吃完飯後再休息一下,換學法術,對此宇文沫更嚴,宇文洋也更認真,現在他已可稍微催動能力,例如說將一碗水結冰,算是進度很快。
吃完晚餐、洗完澡,到得睡覺時間,總算一天平安結束,問題卻來了。
「聽著,徒兒,你已經長大了!已經五歲了!」宇文沫坐在床畔,按著小徒弟的肩膀,一臉嚴肅地老調重談。
宇文洋也是老淚重掉,讓師父去講自己的,他哭他的。
宇文沫看著自己被哭濕的前襟,徹底無奈了,軟下聲音道:「徒兒,你五歲還要跟我睡,那十歲呢?十五歲呢?二十歲呢?到你一百歲、兩百歲,難道還要跟為師的同榻不成?」
「洋兒就要跟師父睡!就要跟師父睡嘛!」宇文洋大哭著撲進師父懷裡,「洋兒到一千歲還是要跟師父睡一起!」
宇文沫想到兩個大男人擠一張小床的情景,頭就開始痛,「徒兒,你這樣真的不行,我們做道士要清心寡欲,你不跟師父睡就不想長大,要是不能喜歡師父,你是不是就不想做道士了?」
宇文洋抽咽著抬起頭,「但師父不是也喜歡洋兒嗎?師父也是道士呀!為什麼師父可以喜歡洋兒,洋兒不能喜歡師父?」
宇文沫被徒弟說得啞口無言,深吸口氣,嘆道:「洋兒,你就像師父的孩子一樣,師父當然喜歡你,但我們修道之人,對事物不可過分執著,執著則成心魔,心魔會阻礙修道,你懂嗎?」
「洋兒不懂,洋兒只要師父……」宇文洋又開始掉眼淚。
宇文沫無語,對一個五歲孩子講道是太艱深,不過他真的很怕小徒弟到十五歲、二十歲都還要黏著他同睡一寢,兩個大人同榻成何體統……
「師父──」宇文洋哭得就像被虐待的可憐小孩。
宇文沫深吸口氣,狠起心腸,「不行!你自己去睡客房!我不能讓別人說我宇文沫不會教徒弟,你要獨立!」說完大喊:「小虎!小虎來給我把這小鬼叼去客房!」
宇文洋大哭道:「小虎──你不能拆散我跟師父啦──」
雖然很無奈這對師徒一吵架就波及自己,小虎還是跑進房間,打算要把宇文洋叼走。
宇文洋吸吸鼻子,翻身把師父壓在床上,坐在對方胸口。
「幹嘛?」宇文沫無奈地看著小徒弟。
宇文洋啜泣道:「蘭師叔說,心上人不聽話的時候,就壓倒他,這樣他就會乖了!」
宇文沫沉默了。
小虎安靜地退出房間,身為聰明的虎妖,牠知道該何時閃避主人的怒火。
不出所料,幾秒後,主臥房爆出隱忍不住的大吼:「上官蘭!你又亂教我徒弟──!」
「嗚嗚──師叔──師父他又生氣了啦──」
宇文家的夜晚,一向都很熱鬧。
第一章
仲夏時分,蟬鳴刺耳,天空藍澈如水洗,沒有半點浮雲。
荒山野嶺,兩個少年略顯氣氛沉悶地並肩而行,左邊的少年有一頭銀色短髮,穿著水藍色的布袍,跨下竟然騎著一隻黃底黑紋的大老虎,這老虎儘管看似兇猛,卻溫馴地默默走著,彷彿是感應到主人沉重的心情,連尾巴都有些無精打采地垂著。
右邊的少年有一頭極長過腰的黑髮,整齊地束在腦後,穿著一襲乾淨的淺灰色道袍,腳下踩著一把與人同寬、同高的大劍,那劍浮在空中緩慢前移,少年卻像是早已站慣,一點都沒有不穩。
半晌,黑髮少年終於打破沉重的氣氛,嘆道:「沒想到你師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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