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能夠對我說,這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其實沒有發生過。或許是忘了,或許是說謊,也或許是被人騙了,但不管怎麼樣,如果真像他們所說,這些事並沒有發生,那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我會在自己的家裡,而外婆,外婆也可能不會出事。
「他突然有種預感:所有人都會在這裡死掉,沒人能活著回去。他並不悲傷,反而覺得有點幸福。」
紅白相間的木門油漆斑駁,發黑的圍牆爬滿青苔,年輕小說家接受委託,來到一戶破落房舍,替眼前垂垂老矣的長者寫下一段與戰亂有關的回憶。故事尚未結束,老人卻不知所蹤。小說家一邊整理著遺留下的紛亂敘述,一邊面對生活,卻發現生活和老人的回憶逐漸交會,彷彿自己不只是寫故事的人,更成為故事裡的角色,再也走不出去……
他寫下的,究竟是別人的記憶,或是自己的人生?
【本書特色】
‧歷年作品曾獲博客來年度百大網友好評書、九歌新人培植計畫、台北文學獎年金類入圍
‧《跳吧》自費出版後,平實卻不單調的筆觸、巧妙而不刻意討好的情節以及對於寫作本質的探索,引發許多迴響。經過大幅刪修改寫,兩年後以更成熟的面貌重新出版。《跳吧》不只是一個虛構的故事,更是一種重建工程,逐一拼湊、回復這個時代曾因刻意掩埋而腐壞瓦解的真實記憶。作者藉由對過去的懷念、對當下的批判、對未來的期望,在虛實交錯中,記錄我們逐漸遺忘的情感。
作者簡介:
何献瑞
台中豐原長大,高雄就學服役,台北得學位,尚未離開這城市。擁有豐富的自助旅行經驗,曾以「小眼睛先生」之名在網路上發表遊記,並成立自助旅行論壇「背包客棧」,冷眼犀利觀看世界,也細察周遭人情百態。大學開始參加陳昇跨年演唱會,甚少缺席。愛看棒球,直到現在還在看中職。相信「持之以恆」是可貴的事。筆耕不輟,作品有《任意門俱樂部》(小知堂)、《線索》(九歌),及獨立出版《買張面具吧》、《跳吧》(初版)。筆觸冷靜,貼近生活,在細微瑣事的描繪中不時對社會、生命和自我提出疑問,持續思索現實,也嘗試超越的可能。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好評推薦】
沈雲驄│早安財經文化發行人、專欄作家
馬大文│博客來行銷部部經理
胡淑雯│寫作者
郝譽翔│作家
陳俊志│導演/作家
黃哲斌│前媒體記者、自由撰稿人
在他的作品中,存在著台灣小說所一向缺乏的、陌生的元素……是一位值得期待的作者。
──郝譽翔│作家
他用很冷靜的方式說了一個其實想要熱切傳達的故事,而我們在一個虛構的故事裡嘗試著觸摸其中的真實。
──馬大文│博客來行銷部 部經理
走在歷史與城市的恍惚邊緣,透過何献瑞,我們落入一個不斷記憶又不斷遺忘的迷離時空裡。
──黃哲斌│前媒體記者、自由撰稿人
在這本小說裡,沒有一個角色是卑賤的。這發乎自然的平等心,截然不同於「知識青年滿負罪惡感的矯情」,讀起來格外珍貴。
──胡淑雯│寫作者
一個遊走在台北城市邊嵎的素樸的荒人,相信善良,誠實與永遠不要彼此遺忘,那麼直白地跳進了虛構與紀實的時空縫隙.義無反顧,向上,跳.作為一個讀者,我讀到了海明威剛硬冰山的寫作風格.
──陳俊志│導演/作家
明明是《跳吧》,讀來卻滿紙眷戀──眷戀這個城市,眷戀一個時代,眷戀走過自己生命的人,眷戀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故事。畢竟,作者或許也發現了,誰不是帶著故事跑,卻又被故事追著跑呢?
──沈雲驄│早安財經文化發行人、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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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作品中,存在著台灣小說所一向缺乏的、陌生的元素……是一位值得期待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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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很冷靜的方式說了一個其實想要熱切傳達的故事,而我們在一個虛構的故事裡嘗試著觸摸其中的真實。
──馬大文│博客來行銷部 部經理
走在歷史與城市的恍惚邊緣,透過何献瑞,我們落入一個不斷記憶又不斷遺忘的迷離時空裡。
──黃哲...
章節試閱
1.
「若要由此過,留下買路財。」
沙林在瞭望塔上,向下面的人大喊。塔下的男人嘴唇發白,頭頂發燙,身體搖搖晃晃。沙林把話又說了一遍。那人把手伸進懷裡,掏出一顆桃子。最後的一顆。沙林搖搖頭,從箭袋裡取箭搭在弓上,動作快而熟練。那人感覺到死亡近在眼前,於是開始發抖。他把肩膀上的包袱和背上的孩子放下,任孩子在太陽底下大哭,希望從包袱裡頭找到可以讓他保住小命的東西。
「算了,你走吧。」
沙林揮揮手,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男人不停向他道謝,連忙收拾好包袱,快步往村子走去。
「等等。」
沙林才說完,男人立刻跪了下來,拚命地磕頭,求他饒命。
「把孩子帶走。」
男人回頭抱起孩子,慌忙離開。
沙林是村子裡的傳奇。他的父親是山上的獵戶,平常靠著打山豬和野鹿為生。有天夜裡,土匪上門打劫,因為抵抗而被殺害。他的母親受到驚嚇,靠在牆邊提早把他產下。旁人發現時,他的臍帶已經被割斷,躺在弓箭旁邊哇哇大哭。趴在地上的土匪頭子,左眼中箭,右眼盯著箭尾,仍保留著死前困惑的眼神。
眾說紛紜。村民說要是他的母親有這麼好的本事,一定早就出手,不會眼睜睜看著丈夫死掉,所以趕跑土匪的人肯定是沙林錯不了。如果這是真的,那可不得了,以後村子再也不會有土匪敢來騷擾。為此,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天泡茶的廟祝拄著柺杖,領著村民上山來把事情搞清楚。當他們看到屋外發黑的血跡和被扯爛的屍骨時,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敢妄動。
「別慌。我自己過去。」廟祝的聲音宏亮,吵醒了正在屋裡小寐的母子。他用柺杖推開虛掩的門,在床邊坐了下來。
對於廟祝詢問的那段過去,沙林的母親躺在床上,虛弱地回答:「忘了,我忘了,也不想再想了。」廟祝說如果不給個交代,會讓他很難向村民交代。她嘆了口氣,把廟祝招來,在他耳邊悄聲地說:「你到底想要什麼交代?我快餓死了,我的孩子也是。如果你見死不救,我一定變鬼來找你算帳。」
廟祝聽完大驚失色,立刻派人帶來了食物和奶媽。沙林的母親吃完東西,稍微恢復體力後,改口對廟祝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你得答應以後不讓我們挨餓。」
達成協議後,廟祝走到屋外,對已經點燃火把的村民說:「是的,是那孩子,跟我請示神明的結果一樣。」
村民歡聲雷動。廟前的慶典一連辦了好幾天。廟祝也信守承諾,定期派人將祭神剩下的供品送給他們。沒人再去追問事情的真假,直到鄰近的村子被搶,村民才又想起他們,要他們搬到隘口,好來保護村子。
村子被高山圍繞,隘口是唯一的通道。因為隘口並不容易找,所以除了原來就住在山裡的人外,村裡大都是些走投無路的窮人和被追捕的犯人。沙林的母親談吐不凡,氣質出眾,據說是遭人陷害才家道中落。沙林的父親是個罪犯,但母親在沙林懂事後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因為打抱不平,得罪了官差才被冤枉的。
村民替他們在隘口邊蓋好房子,承諾會給他們更好的生活後,他們從山上搬到了隘口。消息傳開,土匪真的因為傳說而不敢貿然接近。接著,開始有些家境稍好的外地人為了安全而想搬進村子。為了收租賣地,村民把土地瓜分,但沙林和母親只得到一座瞭望塔,好讓他們能看得更遠一點。
某天,一個考慮買地的富翁來到村子。他是放洋留學的富家子弟,以科學為信仰,對於跟自己無關的事,只相信親眼所見。
「我不相信那孩子能有什麼本事。」富翁的話引起了村民的恐慌。他們把沙林的母親找來,要她在富翁面前保證,下次沙林會為他表演射箭。
「他只有三歲啊。」沙林的母親私下向廟祝抱怨。廟祝說他也無能為力,因為那是村民一致的決定。為了教會沙林,她只好日以繼夜地練習。當富翁再來時,她已經有了不錯的身手,但沙林只學會了掏箭。於是她決定說謊,「這孩子只有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會表現出真本事。」沒人能推翻這種說法,富翁也不再堅持,反正他買下的土地已轉手大賺了一票。這件事情過後,所有想摸黑闖進村子的人,都在沙林的母親發箭嚇阻下放棄。村子越來越安全的同時,村民也有了共同的秘密。他們知道其他人會搬進村子,是因為相信傳說,而不是因為一個寡婦。所以他們更加誇大沙林的神奇,好讓人忘記他的母親。為了村子的繁榮,他們心照不宣,從來不對外人提起。
在此同時,越來越多人想進村子做生意。村民又看到了商機。他們要求沙林向路過的人徵收過路費,沙林的母親教了整整一年,他才終於學會。
「若要由此過,留下買路財。」當他第一次說出這句話時,連原本嫌他笨的村民都為他拍手叫好。
「我快不行了,以後你得靠你自己。」
八歲時,因病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母親對沙林說。他雖然愛玩,又不聰明,但很懂事。他開始努力學習射箭,在完全掌握訣竅的那天,走進了村長辦公的地方。當年的廟祝已經當上了村長。沙林向他提出要求,希望在村裡有一戶房子,還要一個丫鬟。
「不然,我就帶我娘離開。離開這裡。我說到做到。」
沙林的聲音發抖。他從來沒有為了自己向別人要求過什麼。隔天,村長空出大夫家隔壁的房子,又找了個剛懂事的孤女充作丫鬟。於是沙林和母親分離,獨自留在隘口,站在瞭望塔上保護著村子。
往後幾年,天象很亂。有些年,雨一連下了好幾個月。村民每天看著雨,雨讓他們忘記了時間。他們把房子越蓋越高,還造了竹筏,搭起雨棚,整天聚在一起飲酒作樂,聽人說書唱戲。也有些年,太陽整天掛在天上,就是不下雨。酷熱的天氣讓人昏昏欲睡,土地被曬得皸裂,時間也成了失去連續性的粉末。村民花錢請人從遙遠的海邊挑來一擔一擔的水。水才撒在地上,鹽巴就成了薄雪,土地因此成了沙地,再也種不出農作,蓋不出穩固的樓房。
但真正困擾村民的不是這些,而是窮人,越來越多的窮人。打雜的、幫傭的、跑腿的、乞討的、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全是窮人。他們趕也趕不走,一趕就躲,躲起來過著偷雞摸狗的生活。村民說如果再這麼下去,他們就要離開這裡,搬去更安全的地方。
「別再讓沒錢的人進來!」
胖嘟嘟的村長坐著轎子,一次又一次前來提醒。不過,面對那些可憐人,沙林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盡可能給他們方便。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土匪穿上制服成了軍閥,為分贓的問題自相殘殺。只關心自己,對其他事情一概漠不關心的村民,再富也富不了多久了。
就算是今天,雖然才剛辦完囍事,但他仍在清早起床,站在塔上看著一切。
背著孩子的男人還沒走遠,遠方又揚起一片沙塵。
他聽出風裡夾雜的聲音。
是軍閥。
他討厭軍閥。他們花錢請人為他們打仗,好奪取更多的錢。那些為錢而死的人被隨意丟棄掩埋,來找他們的家屬只能站在亂葬坑前,望著土堆上的雜草發楞,然後默默離開。為此,沙林花錢請人為自己做了墓碑,也為母親和妻子各做了一個。不過他並沒有認真想過,墓碑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那是人一生空無的總結。
他決定先給個警告。他抓出距離,把弓拉滿,在風吹過的時候,對著太陽鬆開了手。咻。竹子做的箭畫了一道長長的弧線,插在沙塵前面,晃啊晃的。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對於這天外飛來的一箭,都摸不著腦袋。
「有埋伏!」他們只好這麼喊。
沙林抹掉臉上的汗,抓起第二枝箭。一個人騎著馬從隊伍裡出來,那匹馬全身通紅,又高又大,黑色的鬢毛像是女人的長頭髮。
他認出了那人。
是老大爺,最有勢力的軍閥。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沙林站在塔上沒有答話。老大爺揚起手,兩個士兵合力扛來一只半人高的木盒。紅色絨布裡包著一把鑲銀的洋槍。沙林爬下塔,接過長槍把玩了一下,然後朝天空扣下扳機。槍聲震耳欲聾,他的肩窩隱隱作痛。
「對著東西試試。」
沙林聽命朝屋子開了一槍,牆就應聲垮了。老大爺穩住受驚的馬,要他瞄遠一點。他擤掉鼻裡的灰,往山腰開了一槍。士兵找了很久,最後帶回一隻斷頭的鳥。老大爺摸摸下巴上的鬍子,滿意地笑了,然後他身邊的人也都跟著笑了。沙林一臉驚訝,他沒有想到槍是這麼神奇的玩意兒,竟然可以打到連自己都看不到的東西。
「跟我們走,它就是你的。」看他猶豫,老大爺又說:「要做大事,還是要當走狗,看你自己。」他被老大爺的驕傲吸引,看了看村子,又看了看塌了的牆,昨晚才剛成為妻子的丫鬟躲在門邊偷看。他沒有多想就決定加入部隊。老大爺立刻挑了匹馬,還發了套軍服給他。他騎上馬,載著妻子回到村裡,向母親跪別後,轉頭對妻子說:「好好照顧我娘。」
「那我們怎麼辦?」村民沒想到沙林會就這樣離開。
「別擔心,我會派人保護你們。」老大爺在離開前指派了一些士兵協防,但他們很快就脫下軍裝,有人回家,有人投靠別的軍閥,也有人留下來在村子裡成家。
沙林走了以後,村子逐漸沒落,最後再也沒人經過。
「好了,先講到這裡吧,覺得怎麼樣?」
我抬起頭望著老人,兩手仍然擱在鍵盤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是我第一次幫人代筆,由於缺乏經驗,所以連故事都記得七零八落,根本沒有注意他到底講了什麼。
「怎麼樣?哪裡不好?」
他又問了一遍,神情急切。我敷衍地告訴他其實還不錯,然後把還沒打完的句子補上。聽完我的回答,他靠在椅子上,顯得安心不少。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
他從懷裡拿出一個舊的牛皮信封,在茶几上壓平後,推到我的面前。信封上沒有寫字,只有紅色的框。我告訴他不用現在付錢,但他堅持要我收下。我只好把信封和電腦一起收進袋子,和他約定了再見的時間後離開。
推開紗門,午後的陽光飽滿,不若早上的陰雨。院子裡兩隻松鼠一見到我就跑了。我試著想找,但見那棵樹枝繁葉茂,所以又放棄了。走出巷子以後,我忍不住打開信封。以工時來算的話,這筆收入實在算是豐厚。我撥了電話,想要謝謝安惠,電話響了幾聲轉進語音信箱。我不習慣跟機器說話,於是掛了電話。
昨天晚上,我接到安惠的電話。我曾經在她工作的出版社投稿過一本小說而和她有過接觸。因為無意間知道她的父親身體不好,關心了幾句,才開始有了私交。雖然小說最後沒出版,但一直保持著聯繫。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她問我最近還有沒有在寫作,我說勉強算有。她又問什麼時候會完成,我說沒那麼快,其實還停留在構思的階段。我們沉默了片刻,然後她才說有件事情想請我幫忙。我以為是家裡的事,連忙問她怎麼了。結果,原來是她在下班前接到了一通電話,有個年紀很大的作家打了越洋電話回來,說他有個朋友想找人幫忙寫點東西。她問我有沒有興趣,我猶豫了一下,然後問她怎麼計價。她雖然也不太瞭解,不過還是希望我能幫忙過去看看,就算不接,她也比較好對上面交代。
所以今天早上,雖然天氣濕冷,還下了些毛毛雨,我仍照著她給的地址登門拜訪。那是一戶位於青田街巷弄裡的老房子,紅白相間的木門油漆斑駁,發黑的圍牆長著青苔。我按下電鈴,等了很久才聽到屋裡有些動靜。一個老人把門拉開。他的頭髮虛白,灰色的眉毛有點雜亂。我向他說明自己是受出版社委託而來,他看起來有些意外。我一直站在門外,直到他說:「先進來吧,記得把門關上。」我才跟了進去。
房子的外牆是木板做的,因為潮濕而顯出很深的顏色。穿過院子的時候,我差點滑了一跤。我把傘瀝乾,發現無處可放,便勾在紗門的把手上。
從外面看起來,房子的屋頂很高,但進去之後,裡面卻很小。電視機、茶几、透明玻璃酒櫃、靠背破了的搖椅,加上一組棗紅色的絨布沙發,占滿了整個客廳。我在沙發上坐下,覺得不大對勁,拿起坐墊檢查,才發現底下的大理石裂了。老人要我把墊子放回去,說那本來就是壞的。我鬆了口氣,換到另一邊坐好。他打開杯蓋喝了口茶,接著問我該怎麼開始。
「您就講您想講的。」我邊說邊從背包裡拿出筆記型電腦和電源線。椅子後面的插座是老式的,蓋子已經鬆脫。我小心翼翼地把插頭插進黑色的插孔,然後把電腦放在大腿上,開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工作結束後,我沒有馬上回家,想要享受一下難得的陽光。我沿巷弄而行,從清真寺旁穿了出來。剛結束集會的信眾聚集在賣生活雜貨的攤販前聊天,我想要避開他們,卻不小心把一隻走到邊緣會自動掉頭的機器狗踢得四腳朝天。老闆看著我,手裡拿著一把會發出聲音和閃光的槍。我彎下腰把狗擺好,還好它又走了起來。我向老闆賠了不是,他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指著老闆腳邊的遙控汽車,老闆把盒子拿起來遞給他。他看完盒子的正面又看了背面,問完價錢,兩個人開始討價還價。
我穿越馬路。森林公園裡,一位戴呢帽的老人坐在長椅上看報。我進公廁撒了泡尿。廁所很寬,通風很好,我因為懶,所以沒有洗手。出來的時候,老人已經走了,只留下了報紙。我翻了一下報紙,似乎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大半天的工作讓我有些疲倦,於是躺在長椅上,用報紙遮住太陽,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沒暗,但是路燈已經亮了。我打了個哆嗦,發現報紙不見了,可能是給風吹走或是被哪個經過的人給拿走了。
我加快腳步,想讓身子暖活一點,但流汗以後,卻覺得比之前更冷。我索性在人行道上跑了起來,從龍安國小一直跑到台灣大學門口才停下。我撐著膝蓋,一邊喘氣,一邊看著對面路口一台摩托車被交通警察攔下。人行地下道裡賣童書和刮痧棒的攤位一如往常,但播放佛經賣口香糖的老人沒有出現。前陣子有個帶著大背包的年輕人,在瓦楞紙上用歪曲的字體寫著他需要錢回家,請大家幫忙。我想問他家在哪兒,但每次經過的時候,他都在睡覺。
走出地下道,剛才被攔下的騎士手裡拿著皮包,已經交出了駕照和行照。警察從手上的機器撕下一張像是刷卡單的罰單,要他在上面簽名。我不喜歡警察,於是和騎士交換了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站在一旁的替代役男問我在看什麼,我轉了轉脖子,假裝在活動筋骨,沒有理會他。
回家後,我走進廚房,告訴外婆我找到工作了。她沒有回答,背對著我,用筷子攪拌著鍋子裡的麵條。我掏出信封裡的鈔票,把話又重複了一遍。她才說:「好,好,好,賺錢好。」我頓時覺得自己有點無聊,不過就是份工作,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
爬上樓梯回到房間,我將雜物從書桌移到床上,打開電腦,花了些時間把稿子來回看過一遍,憑著印象和猜想,把可能漏掉的部分補上。完成之後,我唸了幾遍,把句子做了些調整,好讓自己添加的和從老人那裡記下的讀起來差異不至於太明顯。因為老人講話時都是用「我」當人稱,通篇「我」的父親,「我」的祖父,「我」的母親,「我」的祖母,感覺有點累贅,於是我突發奇想,試著把人稱做了變化。改完之後,讀起來是更像故事了,但是老人說故事時的情緒也不見了。我有點懊惱,沒有儲存就關掉了檔案,決定明天先問老人的意見再說。我下樓上完廁所,走到外婆的房間,朝漆黑的房裡瞧了瞧。
1.
「若要由此過,留下買路財。」
沙林在瞭望塔上,向下面的人大喊。塔下的男人嘴唇發白,頭頂發燙,身體搖搖晃晃。沙林把話又說了一遍。那人把手伸進懷裡,掏出一顆桃子。最後的一顆。沙林搖搖頭,從箭袋裡取箭搭在弓上,動作快而熟練。那人感覺到死亡近在眼前,於是開始發抖。他把肩膀上的包袱和背上的孩子放下,任孩子在太陽底下大哭,希望從包袱裡頭找到可以讓他保住小命的東西。
「算了,你走吧。」
沙林揮揮手,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男人不停向他道謝,連忙收拾好包袱,快步往村子走去。
「等等。」
沙林才說完,男人立刻跪了...
作者序
【作者的話】
這個故事從發想至今已經過了約七年的時間。
距離上次自費出版,也有兩年了。
原本只是想在重新出版之前,針對稿子做個簡單的修正,訂正原有的錯字或贅句。但仔細檢視後,我覺得之前下筆時的情緒太滿,過於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
經過這次大幅的刪改,《跳吧》變得更加輕盈,卻無損原來的意旨。故事也更回歸到故事的本質,增加了解讀的空間,不再只是一個為個人進行救贖的儀式。曾經購買過的讀者,如果有機會比較兩個版本的差異,定會覺得趣味盎然,並發現我的轉變。
感謝所有過去及未來的讀者,因為你們的參與,我得以退場,迎向另一個新的開始,我想這也與這本書的意旨更加符合。
【設計的話】
這次書封大膽選用真正的砂紙
設計概念是在小說裡由虛到實的過程
文本由虛到實,封面的觸感卻是強烈的真實感
和小說裡,真實虛幻互為表裡,剛好可以呼應
隨著運送閱讀,砂紙也會有不同程度磨損
跟人生也差不多,越磨越多歷練痕跡,但越漂亮
(要是家裡需要打磨任何木傢具還可以整本拿去磨一下,哈哈哈哈)
真是一舉數得
【作者的話】
這個故事從發想至今已經過了約七年的時間。
距離上次自費出版,也有兩年了。
原本只是想在重新出版之前,針對稿子做個簡單的修正,訂正原有的錯字或贅句。但仔細檢視後,我覺得之前下筆時的情緒太滿,過於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
經過這次大幅的刪改,《跳吧》變得更加輕盈,卻無損原來的意旨。故事也更回歸到故事的本質,增加了解讀的空間,不再只是一個為個人進行救贖的儀式。曾經購買過的讀者,如果有機會比較兩個版本的差異,定會覺得趣味盎然,並發現我的轉變。
感謝所有過去及未來的讀者,因為你們的參與,我得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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