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罪行》同樣驚人,比《惡人》更為心痛,《正義》之後最深沉的思索!
◎韓國暢銷百萬冊 網路連載點閱人次超過1,600萬次
◎一部虛構小說掀起政府與社會的改革:包括總統李明博在內,已有450萬人觀看過,相當於南韓人口的十分之一,也促使國會修正現行的性侵害防治法,亦稱為「熔爐法」,2012年7月開始實施。
◎原著作者最滿意的電影改編作——《咖啡王子一號店》《屍速列車》男主角孔侑代表作,親自推薦改編為電影。2011年9月在韓國上映,是南韓票房冠軍。2012年10月北美上映。
=內容簡介=
看清真相,需要多少勇氣⋯⋯
姜仁浩原本與學長合夥做生意,因經營不善,宣告倒閉。為了養家活口,他在妻子四處奔走之下,利用關係,到鄉下一所聾啞學校去教書。
在一場濃霧中,他抵達了地處偏僻的聾啞學校。第一天就聽聞兩個孩子的死亡消息,第二天他在女廁外聽到細微的尖叫聲,門鎖住了,他怎麼也打不開,他想,或許是錯覺。第三天班上的一個女孩沒來上課,他詢問別的老師、教務主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說女孩犯了錯,不讓他見學生。直至夜晚,姜仁浩才在宿舍找到那女孩。舍監正強抓著女學生的手,在洗衣機裡攪動著⋯⋯
姜仁浩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像他剛到學校,與校長見面時,他也不懂校長怎麼能直接要他送紅包。原來姜仁浩的太太早已準備好這筆錢:「你偶爾像道德教授一樣嚴格看待世界上的事,讓人有點疲累。繳『學校發展基金』,有什麼不好?如果我們一開始就很有錢,或許也會捐錢給殘障學校。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繳了錢吧!你以為現在要當老師這麼容易嗎?」對於校方「名正言順」的要求,姜仁浩終於明白,以前的他實在太天真了。
姜仁浩翻閱學生資料的過程中,才發現這些孩子不但有聽覺與語言的障礙,大多數也有智力的障礙。他們的家庭往往不甚寬裕,距離學校非常偏遠,大部分學生都住在學校。奇怪的是,學校懂手語的老師並不多,姜仁浩疑惑:他們怎麼教孩子呢?關於偶爾傳來的尖叫聲,他們怎麼聽不到呢?別的老師說法是:「聾啞人士的受害意識最強了,他們老覺得別人欺負他們」、「孩子無聊時也會尖叫,因為他們聽不見聲音」。
活了三十四年的姜仁浩,曾經逃漏稅,也曾背著妻子和酒店女人過夜,他不是一個可以問心無愧的人,然而在這所學校遭受的欺瞞卻是前所未有的露骨。他想起自己的女兒,想起女孩的手被放在洗衣機裡攪著,想起孩子們彷彿有話想說的臉龐,姜仁浩決定揭開濃霧背後的真相。
原來學校一直有性侵案件,姜仁浩很難想像,將近六十歲的校長與教務主任對中學二年級不會說話的女學生進行性暴力,而且自她們小學就已開始;資深教師性侵男學生,如果不聽話,就把他們毒打一頓,把女孩的手放進洗衣機的舍監就是校長的情人⋯⋯更難以置信的是,這些事件之所以長期埋藏在濃霧之下,全是因為校方高層與地方上流階級有著密切的關連,如果揭發了校長的罪行,也等於要有撼動政商勾結的準備。隨著性侵案件送進法庭,協助姜仁浩的社運人士徐幼真也與他展開了一段若有似無的感情。這段戰友的情感以及姜仁浩以前的師生戀,卻被支持校方的地方團體揭發:「當年曾和未成年少女談戀愛的人,有什麼資格控訴別人?」
面對地方派系的權力糾結、協助他的老師紛紛被撤職、妻子要求他放棄抗爭、內心夾雜著恐懼的正義感、反遭控訴的師生戀⋯⋯前往揭發邪惡之源的道路上,姜仁浩既盼望,又害怕,準備撥開濃霧的他,他的聲音能在濃霧裡被聽見嗎?
本書書名取材自亞瑟.米勒的劇本《激情年代》(The Crucible)。原本是審判聾啞學校的性侵案,卻變成公審姜仁浩的陳年師生戀。濃霧背後的真相是什麼?是自己的恐懼,還是眾人的沉默?蘇幼真曾對他說,「我從來不想改變世界,只是為了不讓別人改變我而奮戰。」然而,當公義在濃霧之間迷了路,挺身而出與沉默之間卻不是那麼的分明⋯⋯
作者簡介:
如果你對現實憤怒,卻恐懼得說不出口,她會為你而寫──為國民的幸福與憤慨而寫的作家。
孔枝泳,1963年生於韓國首爾,知名作家,畢業於延世大學英語系。1988年在季刊《創作與批評》發表了短篇小說〈凍土的清晨〉後開始從事創作,以敏銳的觀察力描繪不合理的現實,成為韓國文壇的代表作家,譽為「韓國文學的自尊心」。她以對抗不合理和矛盾的理直氣壯、和同時代的人們一起呼吸的感受性,發表了許多深獲讀者好評的作品。
出版散文集、長篇小說多部,包括成名作《像犀牛角一樣獨自前行》、《我們的幸福時光》、《愛過之後來臨的》、《快樂我家》等十多部。曾獲二十一世紀文學獎、韓國小說文學獎、吳永壽文學獎、Amnesty媒體獎特別獎、Catholic文學獎、李相文文學獎。本書是她第三部改編為電影的作品。2011年9月電影上映後,票房成績亮麗。
2001年,《我們是誰,我們來自何方,我們去往哪裡》榮獲韓國第七屆21世紀文學獎
2001年,獲韓國小說文學獎
2004年,獲韓國吳永壽文學獎
2005年6月,《韓國日報》發起全國大型網路調查,「新生代韓國作家——代表韓國未來的作家」孔枝泳排名第一;「最讓韓國人感動的作品」中,其中之一是孔枝泳的《鳳順姐姐》
2005年6月,《韓國日報》發起全國大型網路調查,「新生代韓國作家——代表韓國未來的作家」孔枝泳排名第一;「最讓韓國人感動的作品」中,其中之一是孔枝泳的《鳳順姐姐》
2005年韓國東仁文學獎第六次審讀會上,著名作家朴婉緒鄭重推薦孔枝泳的《我們的幸福時光》列入候選名單,並說:「讀孔枝泳的作品讓人內心平靜。」
2005年,代表創作高峰的《我們的幸福時光》連續八週雄踞全國圖書總榜第一名。
2006年,當選為文化領域的「韓國之星」,被讚譽為「韓國文學的自尊心」。
2006年,《我們的幸福時光》同名電影上映,在全球引起巨大轟動。
2011年,《熔爐》改編電影在韓國與北美上映。
譯者簡介:
張琪惠Fanny Homann-Chang
中國文化大學韓文系畢業,韓國國立首爾大學語言教育院進修。從事翻譯工作十多年,熱愛翻譯、閱讀和旅行,現為專職韓文翻譯,著作有《開始遊韓國說韓語》(晨星出版)一書,並有多部翻譯作品。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驚人的是孔枝泳做了這件事。站在弱者之中的弱者那一邊,顛覆狂亂的熔爐,撼動謊言的系統。她的成就耀眼,在地獄般的世界正中央高舉挖掘真實的雙手,公諸於世。作家說:「不要用滿腔的憤怒和眼淚結束,要凝視真實直到最後,重要的是永遠記住真實,這才是拯救希望的穩固的根基。」相信我們最基本的價值,在退步的這個時代,《熔爐》是喚醒我們美麗壯烈精神的巨作。──朴原順律師(希望製作所常任理事)
◎這本小說在某種意義下稱之為「法庭小說」,在這裡假設了兩個法庭。世俗的法庭,法官、檢察官、律師和證人,動員了實證法,偽造真實,賦予社會的強者公開的合法性。作家冷靜敘述了這個過程,世俗的法庭本身也存在了另一個審理的法庭,刻畫了讀者的內心世界。作家以理論的想像力讓主角站在信任良心法庭的這一邊,然而他的美學性平衡的感覺,並沒有讓主角成為英雄,卻讓主角回到受傷的小市民的位置。呼籲分享失敗的痛苦,是這本小說要傳遞給道德廢墟時代的訊息。──廉武雄(韓國文學評論家)
推薦序
文:尤美女(立法委員.女權運動者)
▲內文涉及劇情▲
看完《熔爐》後,心有戚戚焉,那麼熟悉的場景,爭取正義的道路那麼遙遠,從來「權利」就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均是前人一步一腳印以血淚、生命爭取來的,所以佛家語「助人者是菩薩,受苦受難者才是大菩薩」,只有這些受難者勇於站出來,忍受排山倒海的責難與壓力,在菩薩的協助下,不退卻,爭取自己的權利,這試煉的過程即是賦權(empower)的過程,當他超越這試煉,他就站起來且不再恐懼了,別人也不能再欺負他了。
本書藉由南韓光州聽障學生遭受校園性侵害事件,揭露身障者人權的困境,諸如:法官、檢察官欠缺性別觀點及弱勢關懷以及法庭對弱勢者的不友善及保守迂腐,但因本書的出版,小小的火苗竟能夠「星火燎原」,點燃了南韓社會的自覺,因而影響南韓政府修改性侵防治法與社會福祉機構法。
反觀我國,當發生宗教性侵、特教學校集體性侵、社團教練長期性侵等等各種侵犯弱勢人權的案件,要這些弱勢者出來舉發,通常均是受害很久以後的事情,其受害的程度也就既深且巨,台灣雖已有各種性侵防治法及制度改革,但是在司法環境的不友善及訴訟過程的二度傷害,仍是有待改進的地方,期待台灣也能有更多類似《熔爐》的書出版,讓大家更深刻體會到弱勢者的處境,而加以改善,以保障更多弱勢者,使司法正義得以伸張。
這是一本令人省思的書,值得一讀,特此推薦。
誰來推開那扇門?
文/范立達(TVBS電視台資深評論員)
想一想上回「被搶白了一頓,卻氣到說不出話來」的窩囊,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聾啞人,幾乎天天過著這樣的生活。
他們其實成為這社會中最好欺負的一群人。因為他們很難控訴;就算控訴了,人家不一定聽得懂;就算懂了,人家也不一定相信。所以,他們大多只能在暗夜中哭泣。
其實,小時候,我對聾啞人是沒什麼概念的⋯⋯
第一次知道,啞巴絕大多數是聾人時,我嚇了好大一跳。因為,在那之前,我從沒想過,他們不會說,是源於他們聽不見。
後來知道,伴隨著聽力障礙而生的,除了語言表達的障礙外,還有智力發展的障礙時,心裡又嚇了好大一跳。好久好久之後,才醒悟到,他們智力發展遲緩的原因,不是因為天生智力缺陷,而是因為他們接受外界資訊的能力受到阻礙。
又到了後來,從書上讀到,實驗證明,常人每天可以在充滿噪音的地方待上好幾個小時,但在絕對寂靜的地方,最長的耐受時間只有四十五分鐘⋯⋯
那,聾啞人怎麼辦?他們每天過的,都是絕對寂靜的生活。
在法律上,聾啞人有另外一個名字,叫「瘖啞人」,而這群人,也是司法、檢警單位列為「重點注意」的對象。
早年剛開始跑新聞時,搞不懂為何「瘖啞人」會成為檢警單位鎖定的重點。在詢問後才知道,原來,治安機關認為,瘖啞人難以從事正常工作,為了謀生,偷拐搶騙等犯罪行為是可能發生的。再者,瘖啞人雖然口不能言、耳不能聽,但他們比手畫腳的功夫,卻自成一種常人無法解讀的「語系」,這種專屬瘖啞人的「摩斯密碼」,可以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靜靜的隔空傳送,從而達到通風報訊、互通有無的效果。
就因為認定瘖啞人謀生不易,就因為認為瘖啞人的溝通方式與常人不同,所以檢警單位就把瘖啞人劃為「重點注意」對象,這樣的污名化,或許瘖啞人自己都還不知道。
但這種「非我族類」的刻板印象,又豈只存在於檢警心中?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注意到聾啞人與我們的不同。但因為無法溝通,所以常對他們心生畏懼(就像是看到語言不通的外國人,先落跑的常常是我們一樣),然而,在匆匆走過他們身邊時,有多少人曾想過,他們是極弱勢的一群?
我們很難想像,當一群聾啞人過馬路時,落隊的那人如果不幸被車撞上,就算撞擊的聲響再大,前頭那群人,還是會像沒事發生一般的兀自前進。因為他們聽不見。
相同的,就算他們心中有再多的悲戚想要訴說,但面對著社會大眾,除了流淚,或發出嗚咽的哀鳴外,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們的靈魂,就像被禁錮在潛水鐘似的,出不來,外人,也進不去。
聾啞人一輩子可能遭受多少辛酸?聾啞的孩子在就學時代可能遇到多少挫折和痛苦?很少人想過這種問題。對面這種「就算欺負你,你也告不了狀」的天生不平等,有多少人曾想一探究竟?挖掘埋藏在其中的悲劇?
想一想上回「被搶白了一頓,卻氣到說不出話來」的窩囊,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聾啞人,幾乎天天過著這樣的生活。
他們其實成為這社會中最好欺負的一群人。因為他們很難控訴;就算控訴了,人家不一定聽得懂;就算懂了,人家也不一定相信。所以,他們大多只能在暗夜中哭泣。
而萬一,欺凌他們的人,正好就是他們的監護人時,那種更嚴重的權力不對等,會讓這群聾啞人更加求助無門。
可是,誰來揭開這樣的不公不義?
在你我的生命中,一定見過類似場景。
或許是目睹車禍後逃逸的肇事者;或許是看到正在扒竊他人荷包的扒手;或許是瞧見正在吃人豆腐的色狼……但,回想一下當時的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是什麼?是見義勇為?還是扭過頭去,裝作視而不見?
如果連「站出來阻止」,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要把層層疊疊糾纏在一起的共犯結構掀開,要具備多大的勇氣?而當惡勢力反撲下,能堅持到最後的,又有幾人?
這書,如果光看書名,一定會以為書裡頭談的,是族群融合的故事。但翻開書扉後,才發現原來這書所呈現的,是駭人聽聞又令人髮指的聾啞學校性侵事件。本書的結局,或許難以令人滿意,但那卻是最真實的人生。而在看完本書後,你我也都該想一想,下一回,當你走過門外,聽到有人呼救時,如果你也能停下腳步,推開那扇門,或許,一場悲劇就能停止。
媒體推薦:
◎引發英美版權公司一致矚目的韓國作家 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經濟學人好評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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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小說在某種意義下稱之為「法庭小說」,在這裡假設了兩個法庭。世俗的法庭,法官、檢察官、律師和證人,動員了實證...
章節試閱
※前情提要※
不諳手語、只擁有一般教師資格的姜仁浩,因經商失敗、失業六個月後,透過妻子的人脈,前往偏遠的霧津市聾啞學校「慈愛學院」任教……
◆
姜仁浩把簡單的行李裝到車上,從首爾出發。這時,霧津市已經起了海霧——白色的龐然大物從海上升起,伸出覆蓋著潮濕細微毛髮的腳,進軍到陸地。被霧包圍的事物,就像察覺到敗勢的士兵,在細微的濕氣包圍下逐漸矇矓了。海邊的峭壁上,四層的石造建築慈愛學院也漸漸籠罩在霧裡;一樓餐廳閃耀的黃色燈光變得像美乃滋一樣模糊時,從某處傳來了鐘聲。那一天是星期天,可能是告知清晨禮拜的教會鐘聲。鐘聲傳到了遠方。而能穿透濃霧的也只有聲音而已。
◆
在慈愛學院附近,一名少年走在鐵軌上。霧尚未完全攻陷陸地,然而就像撒下長長的網子,慢慢地把事物抹去。鐵路旁燦爛早綻的波斯菊,蒼白不安地在霧的網子內顫抖著。
少年十二歲,和同年紀的其他孩子站在一起就顯得矮小瘦弱。身上淡藍色的條紋T恤已經被霧的濕氣浸透了。
少年跛著腿,身體似乎哪裡不對勁。過了一段時間,從海邊飄來的霧遮蔽了他的表情,幾乎看不見。少年被霧包圍了。少年腳下的鐵軌規律地傳來細微的震動。他,感覺到了。
◆
鐵軌傳來隆隆聲。少年回頭看。火車沿著迂迴的軌道來了。少年朝著疾駛而來的火車展開雙臂,臉上露出了像是微笑又看似皺眉的表情,之後嘴型又轉為吶喊。聲音感覺不到母音和子音,相當詭異模糊。汽笛響了。少年的身體碰撞到火車,像爆米花般輕盈地飛彈了起來,鮮紅色的血不斷流向潮濕的地面。掩來的霧覆蓋了一片紅色。火車經過後,周圍一片寂靜。彷彿身處深水之中。少年的眼皮顫抖了一下,最後凝結在霧占領的乳白色的虛空之中。
◆
慈愛學院聳立在霧中。姜仁浩開進校門,在濃霧瀰漫的停車場小心翼翼地停車。海邊颳起風時,龐大的慈愛學院像是掀起布幔呈現出全貌,隨後又再次被濃霧覆蓋。他走下車。進入霧津後的二十分鐘比開車到霧津的四小時還要戰戰兢兢,感覺到肩膀的酸楚。他舉起右手,輕鬆地轉了幾圈後,再次叼著菸。他聽到某個輕盈的東西接近,聲音啪沙沙啪沙沙的,愈來愈靠近。是個小女孩的身影,從濃霧中走了過來。是女孩口中咬碎的餅乾聲。剪著一頭西瓜皮短髮的女孩,身材嬌小,乾瘦的身軀。女孩一手拿著大型餅乾袋,一手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塞進嘴裡。
「喂!小女孩!我有話⋯⋯」
他先開口說道,然而女孩熱中於吃餅乾。他瞬間想起這裡是聽覺障礙兒童的學校和宿舍,覺得想跟別人對話的自己似乎顯得有些可笑。就在他獨自默默思考的時候,小女孩發現他了。小女孩口中輕脆的餅乾聲慢慢停了下來。他嘗試想要以來這裡之前學過的生疏手語溝通。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然而他伸出手還沒比完手語之前,小女孩的眼中浮現了非現實的恐懼,發出喑啞的尖叫聲,掉回頭狂奔起來。
「嗚嗚嗚⋯⋯」
他只是以眼神追逐跑走的女孩。濃霧把女孩吞沒了,什麼都看不見。難以用子音和母音標示的尖叫聲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
隨著行政室長走到走廊,到了窗戶邊,行政室長轉過頭來,對姜仁浩舉起大拇指。他不知所措地看著行政室長。行政室長再次張開五根手指。那一瞬間他以為行政室長在測驗他的手語能力。
「那個⋯⋯聽說不擅長手語也沒關係⋯⋯可是我會認真學習。首先以筆談跟孩子們對話。」
他吞吞吐吐地說。行政室長的嘴巴整個扭曲了。
「你這個人,要人講白了才聽得懂?本來是大張的一張(一億元),但是因為你老婆是首爾姪女的朋友,就五張小張的吧(五千萬元)!這個月內交到行政室。不收支票。」
三十四歲,年輕的姜仁浩一張臉瞬間被擴張的微血管脹紅了。
受到侮辱的那一刻,他才了解真正的人生開始了。
「好,現在去班上吧!走吧!」
行政室長走在前面。姜仁浩這才想起之前在私立學校工作的同學曾經小聲說過「學院發展基金」這個高尚的名稱。他想起了妻子。
「我會看著辦。你只要拿到正式教師的聘書就好了。」
妻子知道「看著辦」當中還包含了賄賂嗎?走在漫長的走廊,他自問這裡是他可以待的地方嗎?
◆
姜仁浩走到講臺上,面對黑板站立,意外地感覺到孩子們在自己背後用手語此起彼落地交談,這也是一種聽。他在黑板上寫下:
「很抱歉。現在雖然還很生疏,但我答應你們,在寒假之前會用熟練的手語交談。」
他轉過頭去面對學生,一名女學生拿出一張白紙,上面以斗大的字體寫著:昨天他的弟弟死了。
女學生的臉上露出不曉得這樣做是否正確的恐懼。他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另一名男學生又舉起一張紙:我們知道是誰殺了他。
◆
姜仁浩走到長廊上時聽見了怪聲。實際上,剛剛傳簡訊給妻子時,他就聽到了微弱的聲音。走到寂靜的走廊上,聲音又傳來了。他沒走到玄關,回頭向後看。聲音是從廁所的方向傳來。雖然只是一瞬間,然而他感受到有如兩塊龐大的冰河衝撞時激烈的衝突。介入這個尖叫聲的瞬間,他有種閃光般的預感,他的人生會往莫名的方向前進。喀啦喀啦,他心中的鐘擺往這裡、往那裡,又再次往那裡,身體扭曲了。然而下決定的是他的身體。自己不知不覺地尋找聲音的來源。他停下來的地方是女廁前。尖叫聲哇哇哇地傳出。他因為女廁的緣故,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伸手推門。門上鎖了。他敲敲門。
「裡面有人嗎?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敲門大聲喊叫。然而在瞬間,他又意識到這裡是聽覺障礙者的學校,廁所裡面的人不是正常人,應該聽不見聲音。敲門的手變得無力。宿舍生活輔導教師從走廊那邊走過,他也聽不見姜仁浩敲門的聲音。他聽見寄宿生從樓上走下來的腳步聲。他從來沒仔細思考過,原來「聽得見」是這麼了不起的事。聽覺障礙人士從表面上看起來完全不具備殘障人士的特徵,連他自己都在瞬間遺忘他們有殘障的事實。這一刻,在偌大的校舍內聽見尖叫聲的人只有自己而已,這樣想後,他彷彿看到靈界般,毛骨悚然了起來。
不久後,尖叫聲停止了。他推了推旁邊男廁的門。他想:下課後把廁所的門全上鎖,會不會是這個學校的規則呢?門輕易就打開了。那麼女廁的門一定有人故意上鎖。
他等了一會,沒聽見任何聲音,就走出玄關外。有可能是某個女學生肚子痛。他試圖甩掉這種不悅感,安慰自己。這裡的孩子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或許會想要放聲大叫。應該不是尖叫吧!
他的臉接觸到潮濕的空氣。他想因為是海邊,太陽下山後,霧又從陰涼黑暗的海上再度湧現。雖然不像昨天那麼白茫茫,然而霧就是霧。
他叼著菸走到停車場,點燃打火機的手不知不覺地顫抖著。疑惑再次湧上心頭。為什麼?到底是誰?上鎖的門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把香菸的煙氣吐到淡淡的霧中,壓抑著胸口。
他開往警衛室的方向,停車。看到他的車靠近後停下來,警衛從位子上起身,走到外面。
「辛苦了。」他盡可能保持平常心打招呼。
「哪裡,老師。」
警衛是個有痘疤、臉很寬的男子。
「那個,一樓的女廁有人尖叫。為了以防萬一,你可以過去看一看嗎?」
他打開駕駛座的窗戶這樣說。警衛露出驚訝的表情,微笑著。是多想了嗎?看起來像是嘲笑。在警衛室的燈光下,他黑色的身影覆蓋了一層薄霧。
「啊哈!孩子們有時候無聊也會尖叫,因為他們聽不見聲音。老師不要擔心,小心開車。起霧了。傍晚就起霧,霧應該很大。」
說完之後警衛又笑了。說話的語氣本身很恭敬,然而姜仁浩耳中聽來卻像是「不用擔心,快滾吧!再見!」自他昨天抵達霧津以來,迎面而來的種種不悅感讓他的頭好痛。
◆
那天晚上,警衛打開電視的歌謠節目打著瞌睡。短髮少女在霧中摸索著走出校門,兩手空空穿著室內服。通過校門後少女跑了起來。潮濕的霧讓少女呼吸困難,抵達距離校門一公里的巴士站,少女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氣。巴士站有個穿著老舊黑色西裝的男子等待,他神情不耐地晃了晃手上的表,催促少女進到自己的車上。車子往霧津市區方向駛去。就像戲劇結束放下簾幕一樣,霧遮住了他們的身影。
◆
姜仁浩進入教室後檢查人數,沒看見妍豆。他知道住宿生如果身體不舒服會事先通知,可是今天早上跟宿舍生活輔導教師開朝會的時候卻沒聽說任何事。他走到妍豆的位置問其他學生:妍豆到哪去了。大家比著「不知道」的手勢,眨眨眼。他在黑板上簡單寫下條例事項,就回到教務室。
鄰座的朴老師正在毆打一名中三男孩的臉頰。出手凶狠,毫不留情,然而坐在教務室的人都假裝沒看見。學生的臉頰泛紅浮腫,看來應該是給揍了好幾次。姜仁浩正想坐下,男孩搖搖晃晃地撞上了他。他假裝要抓住這男孩,迅速把孩子拉到自己身邊,稍微遠離朴老師的位置。朴老師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攤開雙手說:「不管到哪裡,這些傢伙都沒血沒淚……在學校內撒野。再被我抓到就殺了你。」
男孩是聽覺障礙兒。這孩子聽得懂他人的指責嗎?以國三生而言,男孩的身材相對矮小,也感覺不到這個年紀的孩子常有的叛逆。泛紅浮腫的臉低低的,斗大的眼淚不斷滑落。
「快滾!」
朴老師踹了男孩一腳。男孩踉踉蹌蹌地走出教務室。尷尬的沉默縈迴在朴老師和他之間。雖然是同事,卻無法開口問為什麼要痛扁學生。
他去找教務部長詢問妍豆缺席的原因。教務部長一臉彷彿剛剛才想起來的表情說:「昨晚無故離開宿舍後又回來了。學生部長正在跟她面談。面談結束後就會回教室了吧!」
「嗯,學生現在在哪兒呢?有沒有我幫得上忙的……」
教務部長什麼都沒想就回答:「應該在電腦室。」
既不是面談室也不是學生指導室,待在電腦室真的很奇怪。他第一節沒有課,因此準備上二樓前往電腦室。
剛爬到二樓,看見姜督察和行政室長從電腦室走出來。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似乎在策畫什麼陰謀,送走姜督察的行政室長再度消失在電腦室裡。他趕緊退回。剛才在行政室時姜督察對他表現出過度的關心,這件事讓他耿耿於懷。他走到樓梯中間的平台,取出手機假裝和某人通話,望著窗外說:
「對!是我。我來到霧津了。這邊的學校?還可以……」
他的背後傳來姜督察經過的聲響。腳步在他背後停留。像是被逮到的現行犯,他的後腦勺感受到一股寒意。姜督察的腳步聲再度快速地下樓。
他像是結冰般,站在原地想。伶俐的妍豆,無故離開宿舍,還有姜督察和行政室長。為什麼撇開擔任級任導師的自己,把學生帶到電腦室,這真的很奇怪。回到二樓,二樓走廊很安靜。他走近電腦室,和教室有點距離的電腦室傳出高喊聲。
◆
「是誰教妳的?嗯?」
沉默。
「誰叫妳這樣做的?誰開車載妳?是誰?」
沉默。
「不快說的話,就把妳抓到警察局去!」
之後聽見少女的尖叫聲。姜仁浩抓住門把。金屬冰涼的觸感透過手心傳達到背脊。或許就像昨天的女廁手把一樣緊緊地上鎖了,茫然期待和恐怖包圍著他。手把順利地轉開了,然而這次順利轉開的手把反而令人生畏。
偶然跨出的腳步陷入沼澤中,圓睜雙眼仰望著非現實的恐懼。他盡可能地安靜推開門。電腦室放置電腦的書桌上都有高聳的隔板,什麼都看不見。應該是學校太安靜了,他轉動手把的聲音聽起來太大聲,有人高喊著。
「是誰?」
「啊!我們班的學生在這裡……」
姜仁浩用慌張的聲音回答,走近聲音的來源。跟他猜想的一樣,妍豆在那裡。還有妍豆身邊的不是學生部長,是行政室長和另一名女子。他第一次見到的臉孔,應該是女子宿舍的生活輔導教師。她將行政室長的話用手語翻譯給妍豆聽。
「那個,因為我們班的學生缺席,教務部長說……應該在這裡……」
還搞不清楚情況就這樣捲入其中,他盡可能壓低聲音想取得諒解。強調是教務部長告訴他。理應的介入卻感覺到罪惡,有點太離譜了,然而他想充分展現出卑微。行政室長是這個學校校長的弟弟,也是創立人的兒子。沒有必要忤逆他。來到這所學校任課,才過了一天,他就有這種自動的反應。
「你們班的學生?你算那根蔥?還不立刻給我滾出去。」
一瞬間妍豆看著姜仁浩。不曉得是因為頭被打,還是凌亂的頭髮散亂,妍豆的臉充滿著恐懼。和他暫時對看,雖然很短暫,然而恐懼中的妍豆眼睛發出了閃耀的光芒。就像是黑暗的海洋發出青光的救難訊號。然而這個光芒在行政室長的怒斥前面,逐漸變得微弱。
「雖然不曉得我們班的學生犯了什麼錯,然而我身為級任導師……」他意識到妍豆眼中消失的青色求救訊號,下意識地慢慢說。
「未經許可就離開宿舍,而且還是在晚上,這是無法原諒的事。再加上已經是大女孩了。」
女子用冷冷的眼神看著姜仁浩說。瘦長身軀的女子頭上綁著馬尾,語氣透露出金屬般的寒冷。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濃妝的緣故,看起來很凶狠。
「話是這樣說沒錯,先讓學生上課,等一下放學後再說……」
「真是的,你這傢伙是從哪兒跑來的?你現在是在教訓誰啊?你沒看到連警察局都派人來了嗎?現在學校都被搞得天翻地覆了,你不想當老師的話,還有很多人等著排隊呢!」
行政室長以令人無可奈何的表情,帶著微笑說道。姜仁浩心想,就算是在聽不見的孩子面前,再怎麼說這裡也是學校。就算是約聘老師,好歹也是老師。然而行政室長一點都不客氣。
姜仁浩想起來從昨天早上就包圍著他的野蠻的預感,就像海邊的腥臭味,團團圍著他。就像心臟被子彈命中一樣,他晃動了一下。
◆
那天下午課都上完了,妍豆還是沒回到班上。學生的臉上再次浮現面具般的僵硬神情。昨天第一天上任,有一種攪動一池污水的心情,今天則有一種進入滿是污水的浴池,連頭都沉到水底的心情。怎麼會有這樣的待遇,怎麼會有這樣的語氣和行為,他完全不懂。如果不是下定了決心,自己的存在就像濕透的衛生紙被沖進馬桶一般,雖然還不至於到中槍的程度,但不安感仍然持續著。
打掃完教室學生們回去後,他到宿舍找妍豆。
看到他進來,四名學生從位子上起身,一臉相當驚訝的表情。只有琉璃還是坐著。智力障礙三級,抱著小熊玩偶的琉璃,臉上充滿著驚恐。
──妍豆在那裡?
他用手語詢問四名學生。學生沒回答。表情看起來不像是不知道,而是我們不能說。
──琉璃啊!妳和妍豆不是朋友嗎?妍豆在哪裡呢?
琉璃的視線往下沉,撫摸著小熊玩偶的頭。老舊的熊玩偶,如果再繼續撫摸,似乎會破裂,棉花也會掉出來。琉璃頑強地避開他的視線。
──我真的很擔心妍豆。
學生們互相對看著,比起小手勢。以聲音的語言而言,似乎是在嘰嘰喳喳地討論,是他無法理解的手語。
──告訴我吧!我真的很想幫妍豆。我願意幫你們做所有的事。
作夢也沒想到當了老師後會對學生用這樣的字彙。
然而起身的琉璃卻意外地拉住他的衣袖。
其他四名少女的臉上就像黑暗中的火柴熄滅一樣,充滿著恐懼。因此他知道了,琉璃,智力障礙三級的琉璃會帶領他前往恐怖的根源,這是他盼望的,同時又是他完全不盼望的。
※前情提要※
不諳手語、只擁有一般教師資格的姜仁浩,因經商失敗、失業六個月後,透過妻子的人脈,前往偏遠的霧津市聾啞學校「慈愛學院」任教……
◆
姜仁浩把簡單的行李裝到車上,從首爾出發。這時,霧津市已經起了海霧——白色的龐然大物從海上升起,伸出覆蓋著潮濕細微毛髮的腳,進軍到陸地。被霧包圍的事物,就像察覺到敗勢的士兵,在細微的濕氣包圍下逐漸矇矓了。海邊的峭壁上,四層的石造建築慈愛學院也漸漸籠罩在霧裡;一樓餐廳閃耀的黃色燈光變得像美乃滋一樣模糊時,從某處傳來了鐘聲。那一天是星期天,可能是告知清晨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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