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聖樑、鄧五福、饒孟晞,三個音樂研究所的學生,畢業之際,面臨現實與夢想的抉擇與擺盪。「畢業即失業」這段過渡期生活中的種種,卻也交織出青春歲月的燦爛火花。
而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愛情故事,也仍是一道難解的題。
學音樂的男生,無一例外,都在鶯鶯燕燕環繞下長大。從看那些臭女生完全不順眼的童年開始,經歷對異性好奇、羞澀的青春期,直到情竇初開、心有所屬的年歲,都擺脫不了和一群女生同班的命運。與一般人相比,學音樂的男生的確有更多機會了解女生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
看盡繁花盛景,他們的內心,也始終保留著為愛奮不顧身的那一份幽幽思緒。
作者簡介:
自認是一個一流的幻想家,相信身處的世界只是眾多世界當中的一個,而書寫是為了編織屬於自己的神話故事。
喜歡唱歌、喜歡散步、喜歡旅行、喜歡烹飪、喜歡說故事給別人聽。
章節試閱
站在張教授和我約定的那棟大樓前,我瞪著眼前高懸的「動物系」牌子,微微苦笑。
假使三個月前有人這樣告訴我:從音樂研究所畢業後的某一天,你會走進氣派豪華的動物系館,爬上四樓,沿著放了成排裝滿白老鼠屍體的巨大玻璃瓶的走廊,來到掛著「張奚平教授」名牌的四○二研究室前敲門,預備進行研究助理的面試……
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反駁他:你以為你在寫小說啊!
叩、叩、叩、叩——
我抬起手在門扇上輕敲四聲後,身材高壯、頭髮略有些灰白的張教授立刻現身招呼,「請進、請進!」
「你就是那個大提琴?不愧是音樂系畢業的啊,連敲門都暗含著命運交響曲的節奏。」我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張教授已自顧自地滔滔不絕起來,「說到大提琴,我最喜歡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每天早上都會在研究室裡放來聽。你會拉這首曲子嗎?」
真是不尋常的面試開場白。
對主修大提琴的人來說,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是比聖經更加聖經的存在,沒有不會拉的人,只有不被認同的拉法。我點點頭,靜候張教授的下個問題,他沒有開口,卻有一道旋律輕盈揚起,是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第一號組曲前奏曲的開場樂句,輕快地在空氣中震動著、洋溢著。
彷彿若有光,彷彿繁花此起彼落,在周遭綻放,繽紛似錦,芬芳如詩。而這一切都是按著琴弦和握著琴弓的那雙手施展出來的魔法。足足有兩分多鐘的時間,研究室裡誰也沒有說話,張教授雙眼微瞇,半仰在椅子上,露出很舒服陶醉的表情,而我看著他,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正在面試,只想:就算只有一個也好,只要這世界上有為了我的演奏心醉神迷的人,練了那麼多年大提琴的時光就不算白費了……
前奏曲結束,張教授沒再繼續播放下一段,只是笑吟吟地問:「你聽得出這是誰拉的嗎?」
張教授是個古典音樂迷!而且還是熱中於比較版本的那種。我似乎有點明白他找個助理為什麼會找上我了。幸好,他喜歡的這個版本很有名、也很好認,「這是羅斯托波維奇。」
「那你喜歡誰的版本?」
眼看這場面試似乎一點都沒有要導入正題的意思,我索性放開一切,當作今天只是來和一個愛好古典音樂的教授聊天,大大方方回答,「我個人比較欣賞傅尼葉的詮釋,雖然很多人都覺得他的演奏既不像馬友友的錄音聲線優美,也不如羅斯托波維奇般行雲流水,可是我卻覺得他的處理方式耐人尋味,每次聽都有不同的感受。特別是對於大提琴演奏者來說,去思考這一段為什麼要加重、那一段為什麼要帶過,感覺很像跟著傅尼葉一起走進一個名叫『巴哈』的目的地,順著他的視線看著他眼中的山水風景。再走出來,看著樂譜,即使看著同樣的音符,也能激盪出許多不同的想法。」
教授笑了,「下次把你的大提琴帶來,我也想跟你去一下那個名叫『巴哈』的目的地。」他站起來,「走!我帶你去參觀一下實驗室,你以後的辦公室就在那兒。」
我被錄取了。
接下來的行程讓我有種墮入迷霧的感覺。我懵懵懂懂地隨教授走進實驗室,看他對一字排開的櫥櫃、架子、實驗桌、抽風櫥……等設備指指點點,眉飛色舞,僵笑著讓他將我介紹給正在實驗室工作的學生認識。閃閃發亮的燒杯、看起來很高級我聽過就忘了名字的設備、還有穿著白色實驗衣的人,這個場景實在太超現實了,即使用「劉姥姥進大觀園」這七個字都不足以形容我的震撼。
這樣逛一圈下來,被刺激到麻木的我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在我有機會將我未來老闆帶到名叫「巴哈」的目的地之前,他已經先下手為強,將我「咚」地一聲,丟進了一個名叫「實驗室」的未知世界。
在這之前,我的人生旅途一直在指向「職業演奏家」方向的路標前徘徊,思考著該不該往目的地前進?而這段躊躇遲疑難以下定決心的經過,得從畢業音樂會那天,最後一首曲子的最後一段樂句開始說起。
◆
終於到了謝幕的這一刻。
屏住呼吸,我用練習過上千上萬遍的優雅手勢握著琴弓,以彗星曳過銀河般的姿態輕輕劃過弦面,為我的演奏生涯寫下光燦耀眼的熠熠句點……
嘎!
一個錯誤的音符從我為了這場音樂會特地新換的奧地利進口琴弦上鼠竄而出,音量不大不小,恰恰足夠坐在第一排的評分教授們聽到。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揚起的右手定格在樂章結束的動作,儘管心裡有一千、一百萬個不甘願,我還是站起身來,朝觀眾深深一鞠躬……
「終於結束了!」我舉杯猛灌,一大口帶著泡沫的啤酒咕嘟咕嘟地順著喉嚨滑進身體深處,微苦回甘的冰涼從五臟六腑擴散而出,啊!好久沒有這麼暢快的感覺了。
演出結束後,我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好友架離系館,來到他們為我預定的「慶功宴」會場。這家徹夜營業的百元快炒店可是我、孟晞、五哥三人每次演出結束之後必定造訪的地方。食物好吃、價錢便宜、又有喝到飽的大杯生啤酒,良辰美食好友三位一體,讓我不禁想到有那麼一句話說:「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畢竟,過了這個得意的夜晚之後,誰知道明天會是出太陽還是下大雨呢?
「來乾杯吧!」想到豪邁之處,我的嗓門不禁大聲起來,「慶祝畢業。」
「恭喜是很恭喜啦,不過,最後一小節才拉錯音,實在是,經典哪。」玻璃互碰的鏗鏘脆響才結束,正是酒酣耳熱的舒服狀態,孟晞忽然說。
我瞪著他皮笑肉不笑,一點也稱不上是「恭喜」的臉色,正要說些什麼辯解時,五哥也開口了。
「對啊,我本來在舞台旁邊等著要獻花,聽到那一聲腿都軟了,差點沒對老柯下跪啊!」
老柯是我的評審委員之一,是系上公認最嚴厲的老師,喊水會結凍,眼睛瞪大就可以把女學生嚇哭的那種。
「死的又不是你,你下跪幹麼?」孟晞撇撇嘴角,看來五哥「人溺己溺」的義氣絲毫沒有感動到他。
「其實我只是想讓老柯對我印象好一點,你別忘了他手上還握著演奏法專題的生殺大權呢。」
「說的也是,五哥真是深謀遠慮,下次有同樣的機會可要記得提拔、提拔我們這些凡人哪。」
又不是說相聲,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存心要糗我就對了。
「咳咳!」我清清喉嚨,鄭重宣布,「你們兩個別白費心機了,從頭到尾,他根本只有注意我一個人而已。」說起來,他會出席這場演出的唯一理由,就是去當我的評分教授,不全神貫注在我身上,就不是老柯的風格了。
「所以呢,你拆『信封』了嗎?」孟晞氣定神閒地一針戳進我的痛處——
每個開畢業音樂會的人,在謝幕後都會從評審老師手中接過一只未彌封的信封,裡面裝著這次演奏的成績,不論通過或者謝謝再聯絡,苦主都會是第一個得知判決的人,我不知道這樣的傳統到底算是仁慈或殘忍,但是……
我搖搖頭,「還沒,我可不想破壞今晚的慶祝心情。好也罷壞也罷,都等到明天再說吧!」
「那『信封』現在在哪?」五哥問。
我沉默以對,只是舉起酒杯,示意他們繼續。孟晞和五哥兩人對看一眼,突然,人高馬大的五哥衝上前來壓住我的雙手,孟晞則跳上我的大腿,趁亂在我衣服口袋裡亂掏亂摸。
「喂!你們在幹什麼?鄭五福!放開我!饒孟晞!你這個變態!這姿勢很曖昧耶……」我抵死不從,手舞足蹈一陣用力扭動,但在兩雙魔手壓制下根本徒勞無功。
「通過了。」
孟晞說完,隨即從我身上彈開,五哥也收手離開,兩人迅速回座,彷彿剛剛的鬧劇從來沒發生過。我愣愣的,大腦還在運算孟晞剛剛說的那三個字到底代表什麼意思時,他將信封裡拿出來的評分表遞給我,上面有評審們龍飛鳳舞的簽名,還有一個高於七十的分數。
「恭喜畢業!這次可真的要乾杯囉!」孟晞和五哥齊聲祝賀,一面狡詐地望著我手上裝滿澄黃液體的一公升容量啤酒杯。
「那有什麼問題!」我豪情萬丈,一飲而盡。
揮別演奏的壓力與無法畢業的陰影,這個夜晚,除了酒不夠多之外,我暫時想不到人生的其他問題。
(待續)
站在張教授和我約定的那棟大樓前,我瞪著眼前高懸的「動物系」牌子,微微苦笑。
假使三個月前有人這樣告訴我:從音樂研究所畢業後的某一天,你會走進氣派豪華的動物系館,爬上四樓,沿著放了成排裝滿白老鼠屍體的巨大玻璃瓶的走廊,來到掛著「張奚平教授」名牌的四○二研究室前敲門,預備進行研究助理的面試……
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反駁他:你以為你在寫小說啊!
叩、叩、叩、叩——
我抬起手在門扇上輕敲四聲後,身材高壯、頭髮略有些灰白的張教授立刻現身招呼,「請進、請進!」
「你就是那個大提琴?不愧是音樂系畢業的啊,連敲門都...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