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恐同症」的她,歷經衝突掙扎、情慾折磨,終於追求到心愛的她……
【本書特色】
◎女同志作家劍城曜首部長篇青春情慾鉅作。
◎對於女同志成長之心路歷程描寫深刻。
◎文筆細膩、情節鋪陳流暢。
【本書簡介】
有恐同症的拉子女孩,該如何完成自我認同並追求愛慾?
究竟真實世界裡,何處是只屬於女人和女人的──酷兒烏托邦?
女同志作家劍城曜──首部長篇青春情慾鉅作
壓制她的動作讓我莫名興奮,慾望一波波襲來,隨著呼吸益發急促,我開始失去理智。
她溫熱的氣息吐在我脖子上,引起一陣搔癢,我邊從她雙乳吻到肋骨、腹部,摩蹭她短短的汗毛,輕巧地褪去短褲,讓她只剩最後的布料。
眼前這具女體真的好美,明明擁有和自己相雷同的器官,為何會如此誘人,讓我一秒都捨不得將目光移開。
和與小夜和阿翔親密時不同,我知道,同樣的互動,和她之間,多了點什麼。
而這一點什麼,卻是決定性的差異。
※本書為限制級,未滿十八歲者不得觀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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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劍城曜
‧以寫作為終生職志,致力於女同志文學
‧熱愛陽光台中
‧以身為芸芸拉生一員為傲
‧英文本科,醉心中國文字
‧以寫出精采拉子小說為夢想
已出版作品:《三色菫》
E-mail & Facebook:a02057089@hotmail.com
章節試閱
記得她剛入學時是不化妝的,現在大概是因為交了男友,想為悅己者容吧。
「我覺得妳不要上眼影比較好看!」我第一次看到有化妝的她時,忍不住在上課時偷轉頭很鄭重的對她說。
「嗄?大概是妳看不習慣吧。」她略顯訝異的淡淡回道。後來無意間跟小亦說起這件事,被她唸了一頓。
「人家女孩子特意化妝,妳居然說她不畫比較好看,她一定很心碎。」小亦語氣誇張的說,一副很懂女人的樣子。
像羽涵這樣一個來自九天的女孩,比出水白蓮還出塵脫俗、遺世而獨立,為何非得學世間女子,拿人間庸脂俗粉來遮翳天生的靈氣呢?她是世上唯一不化妝最美的女孩,認識她以來,我一直這麼深深相信。
「嗯……」羽涵以凌厲而冰冷的目光直直看進我眼中,恍若一股大陸冷氣團籠罩著她,陣陣寒氣刺入肌膚,逼得心裡蠢蠢欲動的那句「妳為什麼要封鎖我」自動縮了回去。雖然我也知道這話絕不能問,問了等於不打自招,但還是有種說個清楚的衝動。
「妳跟妳弟長得很像。」將釘在原地的我打量了一下,她似是意味深長的說。「蛤?」我驚呼出聲,心裡隱約感到事情不妙。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星期六下午,有個人加我MSN,我問他是誰,他一句話也沒說就下線了。晚上那人又上來,此時他的顯示圖片由動漫人物換成自拍的大頭照。我本以為他應該是學伴,因為我們公關勤勞得很,三不五時就有男生加我MSN或BBS的好友。當然我又再次問他是誰,可他也反問我一樣的問題。正當以為這是場加錯帳號的誤會,要將這莫名其妙的人刪除時,他有點突兀的傳訊問道:『不好意思,這樣問好像有點怪,但……或許妳認識一個叫陳詩怡的人?』他話一出,我才發覺這男生眉眼間和你十分神似。」羽涵說到這裡就止住了,冷著臉繼續盯著我,似乎在等我的解釋。
為什麼老弟會這麼問?對了,八成是那個向他催還隨身碟的同學後來又丟他,說起下午丟他時有人代他回應。而我只要一回家就一定擅自借用他電腦,這他也知道。難怪他今早似乎想跟我說些什麼……
手足無措的我搭訕地揮了揮因頭上燈光而密密麻麻聚集的飛蚊,夏夜涼涼的風一陣陣吹來,十分愜意,但拂不去我的緊張。看眼前這情況,我自知說謊也一定瞞不過,一直保持沉默也不是辦法,遂老實開口:「因為我一直懷疑妳封鎖我,所以就測試了一下。」
「對於妳這種行為,我覺得很無聊。」雖然沒有斥責的字眼,但從她那和好聽嗓音極不搭的嚴厲語氣,和眼中透出的厲光,我知道她很不高興。
一向畏懼她的我,此時深深覺得她如果立刻召喚天雷將我劈死,我也不敢有怨言。
「對不起……我沒有不好的意思,只是真的很在意。」我忙低聲下氣認錯。
「為什麼這麼在意我?」她似乎有意逼視我逃竄的雙眼,分秒追著我目光不讓我逃離她直視範圍。
「妳知道吧?我喜歡妳這件事,所以才封鎖我。」雖然這樣的推論邏輯上有點奇怪,但喜歡上同性然後被對方討厭,其實也是正常的。
「我隱約有察覺,但無從確定,現在知道了。至於我為何封鎖妳,是因為我不想讓他之外的人瞭解我太多,而妳又總是在線上找我攀談。妳應該也知道,線上的談話,深度常會超過人和人在現實生活裡的距離。」
「那……我們還能是朋友嗎?」跳過告白後等答案的程序,我直接從預設的否定回答導向這道問題。
「這……」只見羽涵輕蹙了下美麗的眉,一雙淡淡地黑色翅膀抖動了下,臉上閃過一絲困惑的神色,頓了一頓後緩緩說:「我也不確定……應該可以吧?」
聞言,我整個人猶如被推進大型冰庫,急速凝結成一塊硬梆梆的冷凍肉品。自知再說什麼也沒用,只得無奈的和涵道別,看著她飄然踩著仙女的輕盈步子離開停車場。
我無力的跌坐在地,因為早知道會被拒絕,所以現在也說不清究竟為何難過。
「同學,妳怎麼了?」沒坐多久,一個抓著皮夾,食指拎著一串鑰匙的男生走過我眼前,低下頭語帶關心的問。
我尷尬的站起身,拍拍臀上的塵土,邊連聲說沒事邊往自己的機車走去。
唉,讓我多坐一會兒不行嗎?
恍惚的騎車回住處,我感慨的在亂糟糟的腦子裡反覆想著一件事──我現在終於知道,如果段譽是女生,他的神仙姊姊就算被慕容復甩一千次,或是被一千個慕容復各甩一次,也決不可能接受他死纏爛打的追求。
在我放棄掙扎,體悟自己真是個拉子的瞬間,恐同症開始痊癒。但就像大部分的同志,達到Gay Pride的過程是漸進的,在承認後一點一滴累積,最後完成認同。某些性別研究的學者認為,完成認同後下個階段即是走上街頭激進的爭取同志人權,最後則是將同志身分視為自己的一部分,公開坦白、等閒視之。我想這兩個階段要達成都很難,積極參與運動需要革命性的勇氣,後者則需要同志和異性戀平等的前提,有生之年應該不可能。
一年前的那天,是天搖地動的震驚,震驚到我不得不承認,我真的喜歡女人。
如果我反應敏捷一點,或許到今天我都還在做困獸之鬥,否認自己真正的性向。
南區迎新當天,包括我在內的新生和學長姐都用完餐,一夥人將各自的椅子拉到包廂中央的空位,圍成一個圈,吵鬧的展開團康活動。
學長姐為了讓大家彼此認識,先玩起以記每個人名字為目的的遊戲──餅乾盒子。一開始先由主辦活動的學姐帶頭拍手念口訣,接著隨機點人,集滿三個「醜一」的人就得接受懲罰。
等待餐點上桌前,所有新生都已做過自我介紹,我記憶力又不錯,所以應付這「餅乾盒子」還算遊刃有餘。
起先遊戲節奏還算平穩,但學長姐們只要一抓到機會就故意加快速度,就在我因有些反應不及而得了個醜一時,醜三得主出現。新生們初來乍到,對彼此及學長姐不熟悉,多數顯得害羞且呆呆的,學長姐們倒很興奮,一股腦兒齊聲喊道:「大冒險,大冒險……」
「讓他去鬧服務生好了?」一個下巴留了一圈鬍渣的學長說。
「不好啦,那個刺蝟頭服務生剛才已經因為我們很吵而瞪我們了,況且她很忙,別打擾她比較好。」主辦活動的學姊說。
小熊屋算是半開放式包廂,和二樓其他客人間只有一道珠簾相隔,走的是安靜優雅的高級簡餐路線,裡頭客人不是低聲交談就是各自翻閱雜誌。木質地板的屋內流竄著輕柔的法國香頌,不過在我們所在的這區幾乎聽不見。
「那,我唱歌好了!OK嗎?」醜三的那男生來自新營,似乎是個頗外向活潑的傢伙,見學長姐們拿不定主意,解窘地提議。
「身為一道彩虹,雨過就該劃過整片天空……」只見那男生伸手拿了桌上一整壺的冰梅子綠,倒進杯中喝了幾口,跟著毫不羞澀的唱了起來,而且從副歌直接切入。眾人都收起了喧鬧側耳傾聽。那男孩聲音十分渾厚,磁性也很強,頗適合唱動力火車的歌。
此時正是暑假後期,加上大考才結束不久,三年來用腦過度的反作用力讓整個人懶散到了極點,彷彿飄在空中的雲絮,不想去想任何有重量的事,也理所當然認為此時的自己什麼都可以無所用心。但……人生諸事往往出人意表。
緊接著那男生歌聲尾巴的一片掌聲中,隔間的珠簾被掀開,一個身高快一百七的女生走了進來。店內的音樂由輕柔的法國香頌轉為貓王的《Summer kisses winter tears》──《童女之舞》的插曲,我聞之雙耳一豎,心裡掀起一陣騷動。似乎有什重要的事要發生了!?剎那間,莫名的不安了泛過全身,鬆弛的精神也警醒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去學開車,晚到了。」那學姐對大家說。但見她右手提著一只牛仔小包包,左手拿著兩顆填充棉絮的絨布骰子,骰子面上還鑲了鼻子、耳垂、唇、吹,舔,吸,親……之類的字樣。
「哎,囉唆什麼,趕快坐下,妳的焗烤都冷了。」主辦活動的學姐將她拉到一張桌子旁坐下,並將放了一段時間的牛肉焗烤通心粉推到她面前。
「妳再不來,我們都不知道醜三的人該怎麼懲罰了。」主辦活動的學姐說著接過那兩顆布骰子,站起來對大家說:「接下來我們要玩一個叫虎克船長的遊戲。我先說明規則……」
聽完學姐的說明,我不自覺輕皺了下眉頭。這是個完全以反應快慢定勝負的遊戲,而且遊戲規則頗複雜,只要一失誤就會醜一。更糟的是,那位晚來學姐帶來的兩顆骰子正是懲罰內容,等有兩人醜三後便各骰一顆骰子,兩顆骰子連結在一塊,懲罰就是A舔B腳底、A吸B鼻子之類老套而噁心的把戲……
雖然冷氣開得很強,我所坐位子又正當風口,但在這種折磨人的遊戲折騰下依然滿身大汗。幾回合過後,一個學姐醜三了,而我醜二,岌岌可危……
在「虎克」「船長」「嘿咻嘿咻嘿咻」的喊聲和划船動作間,我邊聚精會神的應付遊戲邊暗自祈禱自己能度過危機。
「喔喔~學妹妳醜三了。」在我又一次反應不及後,鬍渣學長幸災樂禍的說。我無奈地起身拋擲骰子,只見小方塊滾滾滾滾滾……嘴唇。
看到骰子上的字,我嚇出一身冷汗,心想,先前醜三那個學姐的動作是?
「親、親、親……」學長姐們起鬨道,顯然辦活動的他們比我們這些新生還熱衷於這迎新活動。
那學姐應是很愛玩、很放得開的那類人,不由分說將臉往我靠來,我頓時又驚又恐,反射地後退三大步,口中低聲尖叫。
「吼,學妹妳幹嘛躲啦,都是女生嘛。況且玩遊戲要願賭服輸啊,輕輕碰到一點點意思到就好。」就在我慌亂逃開時,主辦活動的學姐從身後抓住了我,而那醜三的學姐則很盡責的往我逼近。
見她面孔一吋吋放大,我心裡一陣激盪,腦中一片空白。在她的雙唇僵硬的貼上瞬間,我只覺得天旋地轉,下腹猛然竄過一陣電流,耳邊也跟著嗡嗡作響。怔忡間隱約聽聞主持人說:「要維持十秒喔,」,接著眾人似是興奮的齊聲讀秒:「十,九,八,七,六,五……」
這遊戲結束後又玩了些什麼我實在不記得,只記得有聽到「終極密碼」四個字。整個分區迎新後半段我都在恍惚中度過。
在部分先離開的人潮中,我趕忙付了帳並跟隨他們腳步,下樓梯離開小熊屋。
一個容貌平凡、和我才剛認識的女人就能帶來這麼大的震撼,而且這種世界為之傾斜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更令人極端羞赧的是,身體竟有些興奮,僅因一個稱不上吻的碰觸,來自同性的……
唉,這……騎車在返家的道路上,我感受著來自機車及不平路面的振動,生理和心理上的共同結論是──毋庸置疑的,我喜歡女人。
那天後,我再不奢望除去身上詛咒般的烙印,只默默接受它,試著去喜歡。雖然還是無法大聲對自己說──我是同性戀。但最少從前在浴室裡瘋狂搥打牆壁,用鬃刷反覆用力刷洗身體想洗去一身罪孽,最後頹然癱坐在蓮蓬頭水流下,撫摸腫痛的皮膚放聲哭泣,想將罪惡的自己從世上抹除卻做不到。一切只因怨恨自己生來的「可能」同志身分,還有那種害怕自己不正常的極度恐懼,都不曾再出現。
後來我和這學姐除了在校內偶遇會打聲招呼外幾乎沒有交集,但她確實是說服我的人。懲罰的那十秒裡,雖然身體的接觸尺度不算太親暱,可卻替中學時代衝撞湧動的慾望找到了方向。國中性意識覺醒後,我曾因好奇偷租A片,看後也難免有所遐想。
那時的慾念可說是壺沸騰的滾水,加熱後不斷往外想衝出壺身,但沒有特定方向,畢竟螢幕上是男人和女人,做的又是男女之事,究竟壺底的火焰是源自那鮑魚般的粉紅色濕淋淋女陰、紫紅色青筋暴露的陽具,還是交媾時那種淫靡的氛圍?我實在弄不清楚。
我被這輩子最深愛的人拒絕了?在停車場被迫告白後,這個句子一直迴盪在我腦海,而且是疑問句。因為我無法完全接受這個早就料到的事實。無論可能性再低,告白前的人總會抱著萬分之一的奢望,希望對方聽了後說:「其實我一直在等妳這句話」或「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儘管明知這希望幾乎等於無限大的愚蠢。
念不下書,期末考週前的週末,我還是決定去咖啡屋坐坐。
不像一般女生喜歡在騎車時披個小外套,我喜歡單著上衣和牛仔褲,拎個背包就出門。結果由於正值太陽最豔的下午兩點,放肆的陽光針扎著我手臂,逼得我用力旋轉發燙的把手,希望快快抵達。
走進八百度C咖啡屋,強力冷氣迎頭襲來,讓人心裡一陣歡悅。
「嘿,怎麼有空啊?」由於店內只有一桌客人,小亦正坐在我的老座位對面翻著厚厚一本黑皮精裝書,面前還有一杯她最喜歡的冰紅茶。
「沒啊,明明就快考試了,可就是莫名心煩,」我用力嘆了口氣,坐到她對面:「乾脆出來走走。」
「和平常一樣囉?」小亦放下書,往櫃檯走去,我伸手偷翻了下眼前磚頭書的封皮,是大三的選修課──文心雕龍。
我總是喝卡布奇諾,她是知道的。小亦她總是能掌握住每個人的個性、喜好,應該聊些什麼話題才適當。這樣的細心,還有令人愉快的小體貼,或許就是她追女生多能無往不利的原因。
「在煩什麼啊?」將端來的咖啡放上小巧的正方形桌墊,小亦問。
我遂將暗示羽涵失敗到被她拆穿我情意的過程詳實告訴她。
「靠,妳那叫表白不叫暗示,而且方法很爛,不會先問問我喔。」
「有想過諮詢妳意見啊,可是打妳手機妳又不接,在學校又遇不到妳。」
小亦習慣性的搔了搔頭,似乎在回想什麼,跟著露出似是心虛的笑容說:「不好意思捏,那幾天我有點事。」
八成又是跟女人有關。
小亦勸我放棄,不要在那種高純度異性戀,而且還有男友的女生身上浪費時間,並且力勸我上網交友。
「反正依妳個性,路邊或夜店搭訕是一定做不到的。上這個論壇吧,它是全臺灣最大的女同網站,很多拉會在上面貼自介文徵伴,部分圈內聚會的消息上面也有。如果妳怕網聚那種陌生人多的場面,可以選擇見網友。」小亦在杯墊上寫上2Girl女子學園的論壇網址,遞給我說。
我沒立刻接受她的建議,一是因為期末考將近,二是因為要註冊,我生平最懶得填個人資料,更加意興闌珊。
原本我和羽涵就不算熟了,在告白後關係更是僵到極點。
感覺她很勉強在維持泛泛之交間的禮貌。每次在教室裡或校內馬路上和她淡淡淺談後,我總是這麼想。
期末考最後一天,一、二節是必修課,我才剛走出機車停車場就遠遠看見羽涵。來不及多想,我用力吸了口氣,快步拉近我和她之間的距離。
大概過了一兩分鐘吧?我來到她身邊,萬分緊張的吶吶開口道:「妳拿那包是什麼啊?」
見涵此時右手提一白色水餃包,左手拎一大只紙袋,我遂沒話找話的說。
「喔,是我三、四堂課要期末presentation的道具。」她說,音調平平的沒什麼起伏。
「喔,這樣喔。」像在回答填充或簡答題般,一路上我總是主動敲碎沉默,提出一個問句,然後她就給我是否或兩三個字的答案,彷彿她正在填寫考卷,而我是出題老師,她基於拒絕我那天所說「應該還能是朋友」而努力作答。
終於在搭乘系館電梯往三樓教室移動時,我在一群不認識的人群中放棄了說話,垂下頭,讓我和羽涵在狹窄的距離間保持沈默。
人心底的感受往往是世上最不重要的。
夏日電費昂貴,我在收拾好返鄉過暑假的行囊後便又來到了咖啡屋吹冷氣。在冷氣循環往復的空間裡,身上汗水很快結成一層薄薄的食鹽,我大口大口喝著卡布奇諾,試著放鬆被一科科考試炸彈連續轟炸的緊繃神經。
「怎樣?上網交友了沒?」老闆娘走進店內,和小亦交頭接耳說了幾句話後接手櫃檯,於是小亦來到我身邊說。
我搖搖頭:「沒空。」
「我想也是。」小亦微笑。
我不想告訴她,我覺得羽涵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要永遠守著對她的心意,決不將心交給別人。況且網路交友太虛幻了不是嗎?彷彿在跟個會打字的機器或程式對話似的。但從小亦極力建議的神色中,我也隱約知道,身為隱性拉子,若不打算去T Bar,想交圈內朋友,幾乎除網路外無法可想。否則小亦怎麼不告訴我其他管道?
一個燠熱的暑假就這樣過去,我啥正經事都沒做,只隨興看了些沒實用性的文學書籍。
開學前三天回到租屋處,笨手笨腳的收拾了一下午,才將房間弄得大致妥當。
去買晚餐吧?環視了仍有些凌亂的室內,我心想。
迅速騎車去了趟大吃市,帶著便當和半糖烏龍茶回到住處,我停下機車解下掛在把手上兩只塑膠袋,一轉頭便發現宿舍門口站著一個黝黑的中年婦女和一年輕女孩,地上放著兩只旅行用行李箱和兩個大紙箱。她們和行李擋住了門口,我愣了一下,那中年婦人瞥見我,轉頭一臉喜悅的說:「妳能開這個門吧?」
我有點錯愕:「呃,可,可以啊。」說完便抽出皮包裡的感應卡,在鐵門旁的刷卡機刷了一下,喀一聲,門應聲彈開。
「謝謝妳喔!房東他給了我們房間鑰匙,卻忘了給我們開大門的感應卡,打他手機又沒人接,要不是妳,我們不知還要在這兒等多久。」那婦人一臉感激的說,跟著拖著一只行李箱走進宿舍長廊。
那女孩對我點了點頭說:「謝謝喔。」
雖然並沒留心多看,我還是知道她是個眉目頗清秀,身高跟我差不多,大約一百六,頭髮成黃褐色的女孩。只見她身著勾出腰身的合身T恤加牛仔褲,腳穿運動鞋。看來像個假日去逛街的高中生,應該算是清純可愛型的女孩。整體來說,和氣質女星桂綸鎂有七八分神似。但,全天下不論人鬼神,除了羽涵外我都沒興趣。
中午剛回到宿舍時,裡頭十分冷清,白色調的狹長走道上沒遇到半個人,想必是其餘也是學生的房客都還沒回來。若沒遇到我,她們的確只能等房東支援了。
見女孩的行李看起來有點重,在「不分」裡隱約包含的T性驅使下,我自願幫她們搬了其中一只紙箱。到達那女孩房間時,我才知道,原來她正住在我斜對面。由於還沒打掃,和我房間一樣格局的房裡沙沙的,我搬完箱子後便簡短道別,轉頭離去。
就在我將踏出那女生房間時,婦人叫住了我:「你是K大的嗎?」在我隨口回應後,她又說:「我們家這個也是,請妳多多關照喔。」對這種客套話沒什麼興趣,加上便當的香氣飄出,呼應著我飢餓的胃部神經,我忙看著女孩點了點頭,回我房內吃飯去。
開學第二天,我在系館電梯前遇到死黨大蘋,她有些興奮的對我說,我們班今年有兩個插大生,其中一個和她一同上一年級的必修課文概,長得很可愛,人滿活潑的。
「可別三修文概啊。」聽到她還在重修一年級的課,我很想這麼說但還是忍耐了下來。大概是個性保守吧,總覺得就算是好朋友,講話還是不要太直接的好。
「喔,這樣喔。」我不置可否的應道。我對可愛型的女孩一點興趣也沒有。當然後頭這些是絕不能說的,就算是熟稔如大蘋。
儘管已能接受自己身分,我防衛心還是很重,連很好的朋友我都不敢說。一是摸不清朋友本身的接受程度,二是怕當事人又和不能接受這種事的第三者提起。反正圈外的人少一個知道,我就多一分安全感。
和大蘋一同走出電梯,踏進教室,我忙找了個後頭的座位坐下。不是因為和大多數學生一樣想盡量離老師遠一點,只是因為如此方可能看到羽涵的背影。只見大蘋隨意坐在我右手邊,我也很習慣,兀自打開紙餐盒吃起起司蛋餅。
「就是她啊──插大生。」上課鐘聲從窗外飄進,大蘋拍拍我肩頭湊近耳邊說,我勉強將目光從羽涵背影上移開,轉頭隨大蘋眸光看去。
居然正是住我斜對面的那女孩。「喔。」我敷衍的應了大蘋一聲,繼續趕在老師進教室前吃完蛋餅,同時偷瞄著不屬於我的女神。
原來那女孩是插大進班上的學生。那應該交個朋友,以後上課有個伴,平常要就近借筆記或討論作業疑難處也都方便。
抱著利己的心態,當晚飯後我便敲了斜對面那底下透出一道光線的房門。
「喔,妳好、妳好!我們同班沒錯吧?」門在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前就被打開,就在我還尷尬著的瞬間,她劈頭說道,跟著便抓住我手臂將我整個人拉進房內。
由於還不熟,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我有些不好意思。
彼此稍微自我介紹後,我知道她是某私立技術學院二專畢業生,由於家裡希望女兒畢業於國立一般大學,便考了轉學考降轉進我們班。因為學制不同,未來三年內有很多課要補修。
「妳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喔。」離開她房間前,我以同學兼友善鄰居的姿態如此說。
因為住得近,儘管因為補修的關係,她和我一同上的課只有三門,但只要時間對得上,我還是習慣去敲她房門,若我睡晚了點就倒過來,然後一同騎著我的愛車買早餐、前往學校,因此迅速熟了起來。
可能是小亦的女友看多了的關係,在我印象中,可愛型的女生總是只知道打扮,一顆心全給了外在美,一點內涵也沒有。但這個名叫品欣的女孩,似乎不是如此。她也喜歡讀純文學作品,而且愛看小說改編成的電影,尤其愛比較原作和電影間的不同。
「妳看原著就好了,幹麼看電影呢?」每次品欣她又看了部有小說做根據的電影,忙著比較原作和電影的差異時,總會不顧我在幹啥,敲了門也不等我歡迎就衝到我房內滔滔分享心得,我遂往往忍不住這麼回道。
我不愛看文學作品改編的電影,總覺得會扼殺想像空間,剝奪讀者從敘述裡想像人物或景物形象的機會,而且有些還會為了迎合大眾口味亂改劇情,變成灑狗血的俗爛連續劇。
「妳怎麼可以小看電影呢?電影是第八藝術吔,藝術之間本來就該互相交流,況且只要導演好、演員也找對了,看到自己想像中的人物化為實體出現在螢幕上,不是很感人嗎?」品欣一直抱持著這樣的論調,我也只能唯唯諾諾不予置評。
畢竟雖然交淺言深,相處時間終究只有從開學至今一個多月。在這種情況下,爭論這種非必要的話題不是個好選擇。
從前我不常回家,因為和我同一方向的同學不是搭國光號就是不回去,還有回家常沒電腦可用,都是我少回家的原因,但最主要還是因為我不喜歡一個人搭火車來來去去。我是個話少的人,看起來似乎不愛與人交際,但其實我只是不知該說什麼,骨子裡怕寂寞得很。
品欣搬來後我回家的頻率上升了,一來是因為她住鹽水,可以和我搭同一班電車,讓我乘車時有人談話不覺孤單,二來是她只有腳踏車當交通工具,從住處到學校是還近,去到車站要騎上十五分鐘,我基於「騎士」精神,總不忍看她這麼累,遂決定常回家,順路載她到車站。
在車上的時間,如果品欣沒睡著,我們便漫無目的的閒聊。儘管是南部炎熱的秋天,她還是像多數女生一樣,喜歡被件薄薄的小外套。也由於她會暈車,所以若沒靠聊天轉移注意力,她就一定要假寐。
有談得來的人陪著閒聊,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她多跟我說起她的家人,還有她的故鄉鹽水。幾次共同乘車後,我得知她有一兄一姐,姊姊大她不少,在幾個月前很傳統的相親結婚了,哥哥則正在當兵。她的故鄉鹽水是個很鄉下的地方,產業道路、農田很多,房屋若非都市已絕跡的三合院,便是蓋得四四方方沒什麼設計感的透天厝。晚上除了少數路燈外便是一片漆黑,超商之類的店家不多,傳統市場還很興盛,市場麵攤賣的鹽水意麵及豬頭皮飯則是觀光客必吃的特產。另外還有許多零散的冰果室,賣有名的各式香蕉綿綿冰及紅豆牛奶冰。聽她說上頭的紅豆餡澆淋得毫不吝嗇,襯著濃郁的牛奶冰底,總讓愛紅豆的人大呼過癮。而害怕甜食的我,則光想像那甜膩膩的畫面就頭皮發麻。稱得上觀光景點的是兩座大型廟宇──關帝廟和媽祖廟,高達數層樓,除了主要神祇外還供奉各種道教神明。由於是鄉下地方,左右各立石獅像的廟前廣場鋪著石板,佔地廣闊豪不吝嗇,上頭偶有兜售棉花糖或糖葫蘆的攤販。
「喔,妳是小鎮姑娘吔。」某天,在電車行進的轟隆聲中聽著她的敘述,同時試著揣想她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時,和她並肩而坐的我如此嗟嘆。
忽然,品欣迸出一句驚人之語:「說出來一定會嚇到妳,我和我哥哥、姊姊都是由產婆接生的,而我由於在半夜出世,產婆還來不及趕到就出來了。」
雖然臺南市遠比不上臺北或高雄、臺中繁華,但我終歸是都市小孩,嬰兒在醫院出生,有醫生、護士隨時支援是理所當然的概念,無法相信這年代還有人是自己在家生的。
「應該不是妳媽媽自己咬斷臍帶的吧?」沒來由想起劉知遠〈白兔記〉裡李三娘在磨坊產子然後以牙齒咬斷臍帶,並因此替孩子取名為咬臍的故事,我很認真的問道。
見我一臉正經,品欣作態的敲了下我的頭:「妳是真笨還是假笨啊?好端端幹嘛沒事用咬的?用滾水消毒過的剪刀剪的啦。」
某次,我和她及另兩位同學弄報告弄得晚了些,搭的是五點半的電車,所幸由於離啟程站只有兩站,還勉強有座位。
「有時候,電車上沒位置,我常會想坐在地上,這樣比較不會頭暈。」見車廂內抓著吊環或鐵槓排排站的人群,她望著綠色的地板,有感而發道。
「這樣會很奇怪吧?坐在地上……?」
「對啊,所以想歸想。」說著,品欣撩了下額前散落的黃褐色瀏海,微微勾起唇角說。
她的褐髮是天生的,但那色調怎麼看都像染的,在陽光下甚至會呈現透亮的淺黃色。由於她一頭不及肩的短髮,從第一次碰面到現在,我都不免有面對高中生的錯覺。
刻板印象裡,技職體系出身的女孩應該比較愛玩,善打扮,怎會有像品欣這樣清純的?認識品欣以來,我一直抱著這個疑惑。
終於,某天早晨,我在停車場停下機車後,忍不住問先下了車,正將安全帽遞給我的她:「有沒有人說妳像高中生啊?」「不只喔,我常被誤認為國中生。」品欣笑了笑,將雙肩背包的另一邊背帶也上肩。如果不是故意走帥氣路線,大學女生背雙肩背包的實在少,但她總是背著這只以白色為基底,上頭有著各洲黑色陸塊,乍看像隻大麥町的包包,在校園裡遠遠就能辨識出來。
「她是個讓人想誠心給她一千張好人卡的女生。」認識至今的幾個月,儘管自己根本沒有發卡給她的資格,每次在電車上,當她因隨車廂晃動不時靠上自己肩頭打盹,或將頭倚在長椅盡頭的隔板淺睡時,我都忍不住看一會兒她似乎也是棕色的睫毛,還有毫無防備輕闔著的雙眼,如此暗忖。
如果異性戀的她知道身邊坐著的是有著異性慾念的同性,是否還能睡得如此毫無警戒呢﹖這真是異性戀霸權下的弔詭。
一年級時,因為對環境還陌生,捉不住大學生的生活步調,時間轉輪總是旋轉得慢慢的,運動的軌跡肉眼可見。升格成舊生後,除了開學那兵荒馬亂的幾天還能清楚數算、回憶外,其餘期中的日子無不以週為單位迅疾的轉呀轉,讓人像盯著運轉中電扇那般,只能看到時間快速轉動後糊成一團的大致輪廓。就這樣,大二上的三個多月,就在和品欣一塊上下課、週末返家的火車間,不知不覺走到期末考前夕。當然,還少不了因羽涵而來的陰鬱心情。儘管課堂上仍常碰頭,由於她在我告白後多擺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姿態,叫我難以親近也提不起勇氣去搭訕。於是我只得逼自己假裝不在意她,假裝自己並不那麼愛她。藉此讓自己能順利應付生活、麻木的活下去。
「哼,妳根本就在自欺欺人!」當我遙遙凝睇羽涵背影時,這聲音常在我腦中共鳴迴盪,我只得反覆告訴自己:我想追求幸福!人生只有一次!
但,幸福在哪裡呢?我在羽涵身影宛如魑魅魍魎般的糾纏下,極度迷惘著。只要幾天沒見到她,我就覺得好了點,彷彿已逃離她的影響,但只要一同上課,她再次出現在眼前,我就瞬間墜入絕望深淵,先前的舒坦化成一陣散去的煙霧,我還是瘋狂而痛苦的單戀著她,一點也沒改變。
原.地.踏.步。
以上內容擷取自《尋找蕾絲邊》劍城曜◎著/白象文化有限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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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她剛入學時是不化妝的,現在大概是因為交了男友,想為悅己者容吧。
「我覺得妳不要上眼影比較好看!」我第一次看到有化妝的她時,忍不住在上課時偷轉頭很鄭重的對她說。
「嗄?大概是妳看不習慣吧。」她略顯訝異的淡淡回道。後來無意間跟小亦說起這件事,被她唸了一頓。
「人家女孩子特意化妝,妳居然說她不畫比較好看,她一定很心碎。」小亦語氣誇張的說,一副很懂女人的樣子。
像羽涵這樣一個來自九天的女孩,比出水白蓮還出塵脫俗、遺世而獨立,為何非得學世間女子,拿人間庸脂俗粉來遮翳天生的靈氣呢?她是世上唯一不化妝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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