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瀰漫著經久不散的惡臭,地上與地下的人們皆因此而不得安眠;在大火焚毀一切之前,他們能否找到棲身之所......
一八七五年,是滿地白骨、塵土飄揚、殘酷無情的一年;乾枯的屍體與頌禱的神甫;
無辜者強暴、自殺、猝死的一年,一個其他人不曾經歷過的年代……
當時,巴黎中心是一處古老的無辜者墳場,數世紀以來,墓地裡的「居民」層層疊疊,擠垮了圍牆,惡臭嚴重污染空氣,即使是白日,死亡的氣味依舊瀰漫,附近的生者不堪其苦。來自鄉村的年輕工程師,讓-巴蒂斯特.巴拉特,奉國王之命徹底拆毀墓地。
一開始,巴拉特認為這是清理歷史沈痾的機會,是能一展抱負的重大任務。但沒過多久他開始懷疑,摧毀墓地可能是摧毀自己的前奏曲……一鍬一鍬挖開的,是美麗的木乃伊少女,是來不及長大的孩童,還有已難辨別的殘塊;地上的人們傳述著詛咒、傾圮的圍牆出現不明的惡意留言;工人一個個病倒,甚至連他特別邀來的好友,都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坑道中失去理智。在更深的地底等著他的,似乎是比命運還可怕的怪物……
本書特色:
★ 二○一一年科斯達文學獎年度最佳小說獎
★ 二○一三年IMPAC都柏林文學獎決選入圍
★ 暢銷小說《從月亮來的男孩》作者安卓‧米勒最新力作,書中並邀請作者特別為台灣讀者寫中文版序。
★ 帶領讀者回到十九世紀的巴黎,一窺令人毛骨悚然的地下世界。當時的巴黎還不是「浪漫花都」,卻像隨時等著吞噬靈魂的無底之洞。
作者簡介:
安卓.米勒(Andrew Miller)
一九六○年生於布里斯托爾。曾經居住於西班牙、法國和愛爾蘭,目前定居於薩默塞特郡。
他的第一部小說為《來自月亮的男孩》,一九九七年在塞普特出版後,立刻被譽為是傑出的新銳作家。該書贏得詹姆斯.泰特.布萊克紀念獎、國際IMPAC都柏林文學獎以及義大利的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他後來又出版了四本小說:《風流浪子》、《氧氣》、《樂觀者》和《一個快活的清晨》。其中《氧氣》曾於二○○一年獲英國惠布瑞特小說獎及布克獎決賽提名。
譯者簡介:
楊語芸
美國德州農工大學社會學研究所畢業。放舟文河十餘載,曾於新聞、戲劇、出版等產業鬻字維生。著有《造反的演員》、《藍海青春後樂園》、《幸福轉動之間》、《客勤遠拓》、《筆走田園嘉鄉》;譯作包括《死刑台前的告別》、《回歸真我》、《不說謊,我們活不下去》、《空出位子給幸福》及《人生陌路》等小說與非小說。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二○一一年科斯達文學獎年度最佳小說獎
二○一三年IMPAC都柏林文學獎決選入圍
得獎紀錄:二○一一年科斯達文學獎年度最佳小說獎
二○一三年IMPAC都柏林文學獎決選入圍
章節試閱
第一部
這一天終會到來,太陽照在自由人身上,他們沒有主人,只有屬於自己的理性。
──孔多塞侯爵
1
那是位年輕人,年輕,但不算非常年輕,他坐在凡爾賽宮某個翼樓的接待室,他等著,他已經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屋裡沒有升火,才不過是十月的第三週,但天氣已經冷得像聖燭節的氣候。年輕人的腿和背僵硬了──因為這個環境,還有那三天路程的寒冷。他先和安德烈表哥從貝萊姆到達諾金特,然後改搭長程馬車,車上擠滿了面無表情的人,他們裹著冬衣,膝上擺著他們的籃子,腳邊則放了小行李包,有些人帶著狗,有個老男人還把小雞放在他的外套裡。他們總共花了三十個小時才到達巴黎的輔助大街。他們攀下馬車,踩上佈滿鵝卵石與馬糞的街上。他們移步到調度員辦公室附近的速度很慢,好像他們的腳已經不知道怎麼走路似的。
然後是這個早晨,從他在街上(哪條街呢?)找到的小旅店出發,一早雇了小馬來到凡爾賽,而這,這或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但也可能什麼都不是。
屋裡並非只有他一個人。有個年約四十歲的男人坐在對面一張狹窄的扶手椅,身上的男用大衣鈕扣一直扣到下巴,他閉著眼睛,雙手橫跨在大腿前。他手上戴了只看起來很像古董的大戒指。他偶爾發出喘息聲。除此之外,房間裡十分安靜。
在這位入眠者身後以及他的兩側,從鑲花地板到天花板上佈滿蛛網的線板全都是鏡子。住在這裡的人一天不看個自己上百次都難,每個走道都是虛幻和懷疑的源頭。他面前的鏡子因為蒙塵而有些不清楚(有無聊的人用手指畫了個男人的陰莖,旁邊還畫了朵花,大概是玫瑰吧),散發出一種綠色的光澤,好像整個屋子下沉、陷溺了。而做為這個殘骸的一部分,他一身棕色系打扮,在斑駁的鏡子中,面容看起來難以辨識又毫無特色。一張慘白的橢圓臉安在折疊的身軀上,那身子穿著棕色的衣裳,衣裳是父親送的禮物,是貢孔裁製的衣服。人們都說,貢孔是貝萊姆最好的裁縫師,不過事實上,他是唯一的裁縫師,貝萊姆這個地方啊,好衣物會跟著黃銅的暖床器、犁和耙以及馬鞍等珍貴物品一起傳承下去。這衣服的肩線有點緊,下擺有點寬鬆,袖口有點笨重,但做工絕對實在,也完美地跟上當時的流行。
他按壓著大腿,壓了壓膝蓋附近的骨頭,然後往下拿掉左腳襪子裡卡在腳踝邊的東西。他儘量保持衣物的乾淨,不過因為在天黑時出發,又經過許多他不認得的街道,那種時候又不會有街燈,誰知道他會踩到什麼東西?他用姆指邊刮了幾下,泥巴?但願是泥巴。他並沒有把手指拿起來聞一聞,好確認是不是泥巴。
一隻小狗走進來,爪子刮過地板。牠用那雙被遮擋了的大眼睛隨意看了他一眼,然後往花瓶走去。高大的雙耳細頸瓶不知是那裡的一件擺飾,或只是被遺留在那裡,年輕人因為房間某面鏡子的映照,看見了它的影像。狗聞了一聞,然後抬起腿。這時有個聲音──老婦人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咕咕地叫牠。一道陰影穿越敞開的門;真絲裙擺掃過地板的聲音,就像開始下雨一樣。狗兒匆忙奔至她身後,牠的尿液就沿著花瓶迤邐過睡著的男人的鞋跟。年輕的男子看著這痕跡,尿液流過不平的地板表面,看著那連狗尿都無法改變的物理法則……
(在這個或許堪稱是他人生最重要的日子,或什麼都稱不上的日子裡)他一直觀察四週,這時大臣辦公室的門砰然開啟,就好像受污染的屋子門上的封條被扯開一樣。一個人形,僕人或秘書吧,瘦骨嶙峋、目色黃濁,用微微上揚的下巴跟他示意。他站起來,較年長的男人打開眼睛。他們沒交談過,也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不過是共同度過了十月早晨的三個小時。較年長的男人笑了一笑,那是世界上最順從、最高貴的表情;那抹微笑就像是從漫無邊際的、無利可圖的學習中長出的花朵。較年輕的男子跟他點個頭,然後快速地滑過那扇半開的辦公室大門,似乎是害怕不這樣快速,那門會忽然間闔上,永遠不會再打開來。
2
「聖奧古斯汀告訴我們,」大臣用兩根手指夾著一個吃了一半的馬卡龍,「原則上,對死者的尊崇是為了讓生者獲得慰藉。獲得慰藉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禱告,至於屍體被埋在哪裡,根本不重要。」他將馬卡龍浸入一杯白酒,讓它吸飽酒汁。有一些碎片掉在大桌堆放的紙本上。站在主人椅背後的僕人用一種職業性的懊惱望著那些餅乾碎片,卻沒打算清理桌面。
「聖奧古斯汀是個非洲人,」大臣說。「他一定見過獅子、大象。你見過大象嗎?」
「沒有,大臣閣下。」
「這裡就有一隻,在某個地方。龐大又鬱沉的怪獸,靠著勃艮第的紅酒維生。牠是暹邏國王送的禮物,牠送來的時候,還是陛下的祖父當權年代,宮廷裡的狗躲了一個月。然後牠們慢慢習慣大象,開始對牠吠叫,開始引誘牠。如果不是把牠藏起來了,恐怕已經被狗給殺了。五十隻狗應該有這本事。」隔著書桌,他看了年輕人一眼,那一瞬間好像是在想大象和狗也可能是寓言的主角。「我講到哪裡了?」他問道。
「聖奧古斯汀?」年輕人說。
大臣點點頭。「它是中世紀的教堂,人們開始在教堂內埋屍體,當然,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更接近聖者的遺跡。當教堂滿了,他們就把屍體埋在附近的地面。歐坦的霍諾里厄斯說,墓地是神聖的宿舍,是教堂的胸懷。依你判斷,他們的數量大概在什麼時候開始超過我們?」
「誰,大臣閣下?」
「死者。」
「我不知道,大臣閣下。」
「很早以前,我認為,很早。」大臣吃掉馬卡龍。僕人遞了條布巾給他,大臣擦了擦手指,戴上他那圓框眼鏡,開始閱讀堆在他前面的文件中最上方的手稿。這個房間比接待室暖和些,但也好不到哪裡去。爐火不旺,偶爾一絲炊煙飄進屋內。除了書桌外,房間裡沒有什麼像是家具的東西。一尊國王的小型雕像,一幅好似在描述野豬狩獵的繪畫。另一張桌上有一個醒酒器和玻璃瓶,火爐邊有個沈重的瓷器尿壺。覆油布的絲傘在窗下撐開。從窗戶往外看,只有灰濛濛的天空。
「拉斯汀構斯,」大臣唸著手上的紙本,「你是讓-馬瑞.拉斯汀構斯。」
「不是的,大臣閣下。」
「不是?」大臣看了看文件背面,抽出第二張紙,「那麼是巴拉特?讓─巴蒂斯特.巴拉特?」
「是的,大臣閣下。」
「是古老的家族?」
「我父親的家族一直住在貝萊姆的鎮上,已經好幾代了。」
「你父親是賣手套的?」
「高級的手套,大臣閣下。另外我們還有一些田產,大概四公頃多一些。」
「四公頃?」大臣的臉上現出一抹微笑。假髮上的粉末讓他肩頭的絲綢變白。讓-巴蒂斯特想,他的臉如果再往外轉一點點,那角度看起來就像斧頭的刀鋒。「S伯爵說,你工作很勤奮,衛生習慣很好。他還提到你母親是新教徒。」
「只有我母親是,大臣閣下,我父親……」
大臣揮揮手要他閉嘴。「你的父母信奉什麼宗教我沒有興趣,我不是請你來擔任皇家牧師。」他再度低下頭看文件。「你先受教於諾讓奧拉托利會的教友,之後多虧伯爵的慷慨,讓你就讀橋梁和道路皇家學院。」
「按照時間順序來說,是這樣沒錯,大臣閣下。我有幸受教於佩羅納特大師。」
「誰?」
「偉大的佩羅納特,大臣閣下。」
「你會幾何學、代數、水力學。文件上說你曾經蓋了一座橋。」
「一座小橋,大臣閣下,在伯爵的莊園裡。」
「裝飾用的?」
「有……有那樣的效果,大臣閣下。」
「另外,你還有採礦的經驗?」
「我曾經在瓦倫西納的礦區待了兩年。伯爵在礦業有間賺錢的公司。」
「他各種賺錢的管道可多了,巴拉特。不會有用鑽石裝扮老婆的人不賺錢。」大臣像是說了個詼諧的笑話,禮貌上他應該要用一些機智但仍具敬意的妙語回應,但讓─巴蒂斯特腦中沒想到伯爵的老婆和她的珠寶,或是他的情人和她的珠寶,倒是想到了瓦倫西納的礦工。長久以來,他們那麼貧窮,那種棺材蓋下的貧窮,永無翻身之日。
「你也是他賺錢的管道之一,不是嗎?」
「是的,大臣閣下。」
「你父親也會幫伯爵做手套嗎?」
「是的,大臣閣下。」
「他也許能為我效勞。」
「我父親已經過世了,大臣閣下。」
「喔?」
「好幾年前的事。」
「怎麼死的?」
「生病,大臣閣下,是慢性病。」
「難怪你想要尊榮對他的記憶。」
「是的,大臣閣下。」
「你準備好要上任了嗎?」
「我準備好了。」
「我要給你點東西,巴拉特。這份工作要求些必要的才能、必要的謹慎,它會確保你更上一層樓,你將因此聲名大噪。」
「我很感謝您的信任。」
「先別提信任。你對無辜者墓地熟悉嗎?」
「墓地?」
「在赫拉斯市集旁。」
「我聽說過,大臣閣下。」
「它何時開始吞噬巴黎人的屍首,已經久遠到沒有人記得了。即使是古代,城市幾乎沒有超過島嶼,當時的狀況應該還好。墓地周遭的土地不會被挖開再填滿,像補丁一樣。但城市擴張,城市包圍了墓地。人們興建教堂,城牆圍繞著那些被掩埋的土地,並且圍繞著城牆、房屋、商店和酒館。圍繞著人們的生活。墓地出名了,人們慶祝它的存在,是朝聖之地。母堂因為掩埋費而致富。有那麼多屍體被送進教堂裡面,少數被掩埋在外圍的長廊下。那些坑洞是免費的。當遺體像一片火腿一樣堆放在其他遺體上時,你不可能還要求別人付費。
「他們告訴我,瘟疫爆發時,不到一個月內無辜者就埋了五萬具屍體。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屍體堆在屍體上,送葬車沿著聖丹尼斯街排隊。甚至夜裡都可以拿著火把舉行葬禮,屍體堆在屍體上,數量根本無法計算。一大群人埋在比馬鈴薯田大不了多少的地方,但大家好像不以為意。沒有人抗議,沒有人覺得噁心。這種現象甚至會被認為是常態。然而大概是上一代吧,開始有人抱怨。那些住在墓地旁邊的人開始認為這是極度不愉快的事。食物無法保存,蠟燭經常熄滅,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把它掐熄了。晨起人們下樓梯時,會跌倒昏厥過去。另外還引起了一些道德騷動,尤其是在年輕人之間──那些迄今健全無邪的年輕男女們……
「為了調查此事成立了委員會,許多專家提供了精闢的建言。議案確定,決定要在城外興建一個新的、衛生的墓地。不過這份議案卻被忽略了,計畫被收起來,擱置在一旁。死者仍舊不斷被送到無辜者的大門邊,總是擠得出空間。所以,事情仍在持續進行。巴拉特,我們無需懷疑,要不是因為五年前那個雨水異常多的春天,這會持續到審判日的號角響起為止。街上有棟屋子,地窖內和墓地間隔的地下牆已經頃圮了,走進地窖會跌進一個連通墓地的坑。你不難想像那些住在地窖上面的人、他們的鄰居、鄰居的鄰居們,他們每天上床時有多麼擔憂,不知道墓地會不會像貪婪的大海,一把吞噬了每個人家裡的牆壁。它再撐也撐不了多久了。某人可能將亡父埋在那裡,但不到一個月,可能就找不到埋葬的地點了。國王本身也頗為困擾,他下令無辜者關閉。教堂和墓地皆然。立刻關閉,不得延誤。雖然有大主教請願,但決議不變。關閉、淨空、恢復安靜。你的意見呢?」
「什麼意見,大臣閣下?」
「這種地方應該就這樣保留著嗎?」
「這很難說,大臣閣下,也許不應該。」
「它很臭。」
「是的,大臣閣下。」
「我相信有一天,我從這裡就可以聞得到味道。」
「是的,大臣閣下。」
「它污染了城市。如果時間夠久,除了這些商家,它搞不好還會污染國王本人。國王和他的大臣們。」
「是的,大臣閣下。」
「它必須被移除。」
「移除?」
「毀了它,教堂和墓地。要把那地方變得清新。用火,用石灰,用盡所有你需要的東西毀了它。」
「那麼……佔用者,大臣閣下?」
「什麼佔用者?」
「死者?」
「全丟掉。連一根指頭關節都不要留。這需要找一個不怕忌諱的人,找個不怕被牧師鬼吼鬼叫、也不迷信的人。」
第一部
這一天終會到來,太陽照在自由人身上,他們沒有主人,只有屬於自己的理性。
──孔多塞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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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位年輕人,年輕,但不算非常年輕,他坐在凡爾賽宮某個翼樓的接待室,他等著,他已經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屋裡沒有升火,才不過是十月的第三週,但天氣已經冷得像聖燭節的氣候。年輕人的腿和背僵硬了──因為這個環境,還有那三天路程的寒冷。他先和安德烈表哥從貝萊姆到達諾金特,然後改搭長程馬車,車上擠滿了面無表情的人,他們裹著冬衣,膝上擺著他們的籃子,腳邊則放了小行李包,有些人帶著狗,有個老男人還把小雞放在他...
作者序
凝視遠方的海岸線
提一些對閱讀最早的記憶。早上和父親及哥哥在床上看書。在學校的課堂中、花園底的樹屋內、車子後座,閱讀不限時間和地點。到了十八歲,我對閱讀、對書本的熱愛滿溢了出來,滿到有了自己動手寫的慾望。現在我已經五十二歲了,而這種熱情從不曾離我而去。
人類非常需要故事,個人的生命和整個文化的生命都可以視為像蜂巢一樣精細的、相互重疊的故事。當然,小說只是這些故事的出處之一,現在有更多人會在螢幕上找故事,而不是伏在書頁上。困難在於文學的聲音是一種安靜的聲音,而這個世界的噪音卻愈來愈多。好的讀者也是好的聆聽者,他們知道如何閱讀一本書。而且,他們都極有耐心;他們知道,好事會發生在那些懂得等待的人身上。
我開始閱讀時,都看哪些書呢?神妙但有點瘋癲的勃朗特姐妹 (Bronte sisters)。湯瑪斯.哈代 (Thomas Hardy)──少有人能同時把小說和詩都寫得那麼好。約瑟夫.康拉德 (Joseph Conrad),亨利.詹姆斯 (Henry James),DH 勞倫斯 (DH Lawrence)。當然,我也讀莎士比亞和彌爾頓,甚至是喬叟,這些雖是學校的指定讀物,不過我認為它們對我有極深的影響,而這種對文學想像力的影響遠非當時的我可以瞭解。
我花了許多年寫作,然後才出版了我的第一本小說。我當了很久的學徒!那些年,我在醫院、學校、旅館和工廠工作,我一邊工作,同時找空檔寫作。第一本小說《從月亮來的男孩》和本書一樣,場景設定在十八世紀。我閱讀了大量歷史小說(從羅斯瑪麗.撒特克里夫 (Rosemary Sutcliffe)到瑪格麗特.尤瑟納(Marguerite Yorcenar)),至少對我而言,我想寫這樣的小說並不足為奇。我從不認為歷史難以企及,那就像站在行駛中船隻的甲板上看著遠方的海岸線。我知道過去和現在之間的那條線是不會斷裂的,而我們的祖先就像親密的影子一樣,與我們一路同行,祂們的存在就像昆蟲閃爍的羽翼。
從出版了《從月亮來的男孩》後,我就以寫作維生,同時住過好幾個國家,最後才搬回我的老家附近──英國西南隅農村。《無辜者墳場》是我的第六本小說,故事的核心是巴黎一處墓地,無辜者。當年真的有這個墓地,而且我相信它大致上就是我在書中描寫的樣子。我在菲利普.阿里斯 (Philippe Aries) 的《法國史》書中第一次得知這個墓地以及它的結構,書中只提了一、兩段,但我立刻被它的戲劇性所吸引──日夜燃燒的巨焰──更重要的,更引人聯想的,是它的年代。一七八○年代中期正好是法國革命前幾年,對於十分看重自身歷史事件的臺灣讀者,更值得特別強調革命在歐洲(以及西方)歷史中的重要性。我當然認為墓地的摧毀和思潮有關,它們不計後果地奔向未來,終於在一七八七年的巴士底獄風暴以及國王(可嘆的、勇敢的、悲慘的路易十六世)隨即被殺,而達到頂峰。想當然爾,挖掘出那麼多屍骸,一定也帶著挖出過去的企圖,不論這種企圖是多麼不被察覺,一定會挖出不打算再被埋葬的過去。到了一七九○年代早期,革命的領袖們重寫曆法,就像一百五十年後波爾.布特 (Pol Pot) 在柬埔寨做的事一樣,頒布歷史由他們開始。反對的人就等於為自己簽下死刑執行令。
撰寫《無辜者墳場》是一段美好的經驗,但我不會矯情地說,這本小說寫來很容易。寫作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寫的速度很慢,而且改寫的幅度很大。在釐清這本小說要寫些什麼時,我做了許多研究,也傷透了腦筋。後來,我非常喜愛我的「英雄」(或許不是那麼像英雄),工程師讓-巴蒂斯特.巴拉特,困惑的年輕人,但在如此艱困的環境中,他努力地走高尚路,行正派事。想到他經由語言的媒介來到現代,就讓我覺得奇異又興奮,畢竟他使用的語言和作者的語言有非常大的差異。但幸好文學是沒有界線的,而這樣的「幸好」承蒙譯者接力下去。當這本書被打開,書頁被一頁頁撫平,文字中常見的情感轉換的奇蹟又將重啟。在這個時刻,作者應該安靜地退場。故事已經不再是他的了。
AM
凝視遠方的海岸線
提一些對閱讀最早的記憶。早上和父親及哥哥在床上看書。在學校的課堂中、花園底的樹屋內、車子後座,閱讀不限時間和地點。到了十八歲,我對閱讀、對書本的熱愛滿溢了出來,滿到有了自己動手寫的慾望。現在我已經五十二歲了,而這種熱情從不曾離我而去。
人類非常需要故事,個人的生命和整個文化的生命都可以視為像蜂巢一樣精細的、相互重疊的故事。當然,小說只是這些故事的出處之一,現在有更多人會在螢幕上找故事,而不是伏在書頁上。困難在於文學的聲音是一種安靜的聲音,而這個世界的噪音卻愈來愈多。好的讀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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