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安身立命
天剛濛濛亮，南邊的院子就熱鬧起來，周婷皺著眉頭翻了個身，瑪瑙披著中衣問道：「主子要不要起來送送爺？」
等了半天周婷也沒答話，瑪瑙暗暗嘆了一會兒氣，又和衣躺下去了。
周婷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頭頂上石青色的帳子。她原是個大齡「剩女」，做的是廣告策劃，連著幾天加班熬夜，就這樣一覺睡過去了。
再醒來就到了這裡，穿越到剛死了兒子的四福晉身上。周婷嘆了口氣，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呢？
瑪瑙聽到周婷嘆氣，鼻子一酸，眼淚都要淌下來了，忍了半天還是開了口。「主子也別太難過了，那些人……橫豎總越不過主子去。再說，還有大將軍在呢。」
她口中的「大將軍」，便是這個身體原主烏拉那拉氏的父親費揚古，曾擔任征討噶爾丹的西路軍主帥－－撫遠大將軍。
周婷乾脆坐起身來，瑪瑙自己的衣服都來不及穿，就先為周婷披上一件衣服，坐在床邊的榻上跟她說話。「主子心裡不舒坦，可也別拿自個兒的身子骨出氣，養好了身子攏住爺，再生一個小阿哥比什麼都強。」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幾天周婷也明白了，原主過的日子實在算不上好，雖是大老婆，也最受尊重，可丈夫一個月也不進她的院子幾回。
她既要管吃管喝，還要幫丈夫找小老婆，有苦沒地方訴，親生兒子還病死了。再看掛著丈夫名分的傢伙，傷心了小半個月，又開始往側室屋子裡鑽，有一個還懷上了，原主在又病又氣、急怒攻心的狀況下，撒手走了。
她恐怕是給累死的。原本沒有寵愛，至少還有兒子，兒子不幸死了，傷心絕望之餘她還要硬撐著身體理家，宅子裡上上下下那麼多口人吃喝拉撒都要她管，宅子外頭請客、送禮、人情來往更不會因為她病了就停下。
這幾天周婷躺在床上，腦海中像是看電影似地把她的一生看了個遍，十二、三歲賜了婚，丈夫比她大七、八歲，一進門就先做了兩個孩子的現成媽。
兩眼一摸黑不說，還有兩個在宅子裡彎彎繞繞的側室，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她死咬著牙扭轉局勢，體面是有了，寵愛卻沒了，明明她是正妻，卻變成後來的。
女人在哪個時代都活得不容易啊……
瑪瑙看周婷呆呆坐著不動不說話，慌了神。「主子？主子？」
周婷反應過來木著臉看她，瑪瑙一個沒忍住，眼淚就下來了。「主子寬寬心吧……」
瑪瑙哽咽得連話都說不下去了，這是真心疼她呢。周婷拍著她的手安慰她。「別哭別哭，跟妳說的一樣，大將軍還在前頭呢，她們怎麼也越不過我去，我就好好過我的日子。」前一輩子已經過勞死了，好不容易又活一回，難道還要再去死？原本過勞死好歹還能上個新聞引起關注，在這兒累死了，什麼也撈不著。
周婷深深吸了口氣，日子怎麼過都是過，她只要不折騰自己，誰還能把她弄死？原主最後可是當上皇后的！
這麼一想，周婷就捏捏瑪瑙的手。「起來吧，幫我梳頭換衣服，我去送送爺。」
瑪瑙聞言笑開了，一面答應著，一面跑出去一迭聲使喚丫頭打水拿衣裳，很快就為周婷打扮好了，捧著鏡子讓周婷看。
也才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吧，怎麼就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呢？周婷看著一匣子的素淨首飾，搖搖頭說：「太素了。」
瑪瑙聽了，貼心地拿出一支嵌藍寶的珍珠釵為她戴上。
生了幾天病，氣色很不好，本來周婷不想用古代化妝品，但鏡子裡的人實在沒精神，只好由瑪瑙幫她點上胭脂。
整個人都打扮好了，周婷就扶著瑪瑙的手走到前廳去。
掛名丈夫正準備出門，看到周婷出來送他，有些意外。「妳身子好些了？」
周婷半低著頭，不敢多打量他。「謝爺掛念，睡了幾天，身上鬆快多了。」
「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打發人去辦，別累著。」說完，他便穿著朝服出門去了。
從南院跟出來的李氏這才向她行禮，周婷看也不看她一眼，揮手道：「妳也累了，歇著去吧。」
瑪瑙扶著周婷的手，兩人身後跟著一串丫鬟回了正屋，一路走，瑪瑙還一路跟周婷說：「主子您看，爺對您還是顧念的。」
周婷笑了笑，不說話。靠一個男人的顧念，又能過得多好呢？再說，他還是個要當皇帝的男人，能分給女人的精力就更少了。還是那句話，她只要不折騰自己，就能安安穩穩當上皇后，沒兒子又沒寵愛也不怎麼樣，只要占個賢慧和順的好名聲，誰也別想動她。
想通了，周婷心情也變好了，準備開始過悠閒順心的日子。病了幾天，屋子裡一股藥味，她坐在暖閣裡頭，讓瑪瑙帶著丫鬟把屋子整個打掃一遍，開窗通風，插上新鮮花朵，更換床帳、被子，正忙著，珍珠便過來回話。「宋格格來了。」
「叫她進來吧。」周婷嚥下嘴裡的點心渣子，喝了一口杏仁茶，歪在炕上不動。
宋氏比李氏長得要漂亮些，她一進門就先行禮，說起話來也細聲細氣。「請福晉安。」
「坐吧。」周婷發話，珍珠在上了茶和點心後就站到一邊。
宋氏喝了口茶，聊些天氣與衣料的事，誇了誇周婷頭上的髮釵，跟著又吃了一塊點心，這才開口說明來意。「福晉原先病著，這才叫妾管家事，如今福晉痊癒，自然該交還給福晉才是。」
這是賣好來了？管家的事不光交給宋氏，還有李氏，一個過來交權，另一個卻還八風不動。周婷抿著嘴笑了笑。「妳素來懂事，交給妳我也放心。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知道，三分病還要七分養，妳且代管著就是。」
宋氏意外地看了周婷一眼，然後又跟著她笑。「既然福晉看重，妾自然應當盡心。」
等到宋氏離開，瑪瑙從屋子外頭進來交待完事情，努起嘴來。「這又是來幹什麼來了。」
瑪瑙是周婷的陪嫁丫鬟，周婷躺在床上這幾天都是她在忙前忙後，聽到她問，周婷就笑。「哪有我忙著，她們閒的道理。」
她又不傻，累死累活幹白工圖什麼？她們就是做得再好，也不可能頂了她的位置。苦是她們的，功是她的，做的不好是她們不堪用，做得好是她會調教人，享清閒有什麼不好？
瑪瑙皺起眉頭。「可萬一她們出什麼亂子呢？」
周婷聽了光是笑，並不說話。
夜裡掛名丈夫到來，這回周婷看清楚了，年約三十歲左右，白臉長眼，身穿藍色綢衫，看上去很嚴肅的樣子。她心裡直打鼓，他這是準備盡「做丈夫」的責任來了？
「爺喝茶。」周婷把杯子往他那兒推了推。
他拿起來喝了一口，大拇指摩挲著茶蓋的邊緣，兩人大眼對小眼坐著，屋子裡的松針香一層層漾開來。「妳沒什麼要說的？」
周婷摸不著頭緒，要說什麼？她沒答話，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
他不說話，周婷也不敢說話。她低頭緊張地捏著手帕，最後他咳嗽一聲。「妳好好休息吧，我還有公務。」
就怕你沒公務呢！周婷鬆一口氣送他到門邊，管他是真公務還是「假」公務，關門落鎖，準備休息。
瑪瑙一等周婷回屋，就又苦口婆心地勸她。「主子好歹也留爺一回。」
周婷甩甩手，把掛名丈夫拋到腦後，問瑪瑙。「熱水呢？」她想好好泡個澡。
瑪瑙恨鐵不成鋼又不好再多說，轉身吩咐丫頭把水抬進來，嘴裡還一邊嘀咕。「主子就是太賢慧了。」
周婷舒舒服服泡在熱水裡，就差沒哼小曲兒了。他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要是留下來，那才嚇人呢，難道還要她跟他「這樣那樣」？想得美！睡他的小妾去。
熱水中加了解乏的草藥，珍珠站在周婷身後為她按摩頭皮，周婷覺得渾身筋絡都通了，不一會睡意漸沈，打著哈欠被瑪瑙拉起來擦乾送到床上去。
周婷抬起手等珍珠幫她穿衣服，仰著脖子讓瑪瑙為她擦頭髮，不知不覺竟然也習慣了起來。第一天到這裡來的時候，她下床幫自己倒了杯茶，瑪瑙和珍珠嚇得臉色發白，只差沒向周婷磕頭。
幾天下來周婷也知道了，這兒的人價值觀和她不一樣，她享受她們的服侍再誇獎她們幾句，她們就很高興了，要是哪天她說不用她們做這些，那這兩個丫頭恐怕都要把眼睛給哭瞎。
「天涼了，不要睡在地上，回屋睡去吧。」周婷看著瑪瑙說道。
瑪瑙抱著被子不肯走。「那哪兒行呀，主子身邊怎麼能離了人呢，喝茶更衣總得有人伺候。」不由分說就把被子鋪地上了。
「那妳睡到外頭的榻上去，地上涼呢。」周婷不習慣自己睡在床上，卻有個人在她旁邊打地鋪。
「這是主子心疼姊姊呢。」珍珠一笑就有兩個酒渦，她推著瑪瑙的手。「快把被子給我吧，我幫姊姊鋪床去。」
周婷躺在床上和兩個丫頭說笑了一會兒就睡沈了，連瑪瑙過來幫她掖被角都不知道。
珍珠和瑪瑙兩個人肩並肩睡外屋的榻上，等了一會兒，珍珠貼著瑪瑙的耳朵悄聲說：「姊姊有沒有覺得主子不一樣了？」
她很早就發現了，主子從醒過來就不再說爺如何如何，吃了什麼、睡在哪裡、出門找什麼人，她連問都不再問一句。而今天又突然把管家權全交給兩個側福晉，平時她就是再累再病，也要關心宅子的狀況，要不是病得起不了床，根本不會讓她們代理。
瑪瑙心裡也著急，本來主子凡事都有打算，她只要做好她吩咐的事情就行。可這一病，她就好像變回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了，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問，管家權怎麼能放呢，李氏還不翻上了天！她咬著嘴唇憤憤地說：「可不是嘛，我也急呢。」
珍珠輕笑一聲。「我倒覺得主子這樣挺好的……」接著卻不說下去。
瑪瑙的手從被子裡探過去掐了她一把，珍珠才捂著嘴，聲音比剛才還要輕。「主子人精神了，臉上也有笑容，今天還多吃了兩塊奶餑餑呢。」
瑪瑙睜著眼睛盯著珍珠看了一會兒，突然想明白了，跟著笑起來。「是呢，旁的事總有我們。」
說完，兩個人抿著嘴，頭碰在一處睡著了。
夜裡睡得早，早上就醒得早，院子裡鳥叫聲一響，周婷就醒了，想到要送剛睡了小妾的掛名丈夫去早朝，就不願意起來，直往被子裡鑽，還是瑪瑙進來了，她才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昨兒主子睡得好，許久沒有這麼長的覺了。」珍珠說著，為她盤起頭髮。
瑪瑙捧著托盤。「廚房準備了燕窩粥，主子先墊一墊。」
趁周婷喝粥的空檔，珍珠揀好了周婷今天要穿的衣裳、戴的首飾，小丫頭則捧著盆子等她漱口。
周婷喝了一小碗粥，胃裡暖暖地趕到前廳去，這回卻不見側室，原來他是真有公務。周婷臉皮一抖，按道理她得說點什麼，可想了半天，她才憋出一句。「廚房準備了燕窩粥呢，爺要不先墊一墊吧。」
瑪瑙一聽，縮著脖子藏在珍珠後低著頭抖肩膀。
周婷也覺得說得不太好，這位可是她的直屬上司啊！於是她拿出拍上司馬屁的那一套，又加了一句。「天涼了，下了朝胃都是寒的，不如喝上碗熱粥，養胃呢。」
掛名丈夫臉色柔和下來，等粥一送上，幾口就喝乾淨了，難得跟她說了一長串的話。「妳還是好好歇著，家裡的事交給別人做也好，她們有什麼不懂的再去回妳。等下了朝我去十三弟家裡，回不回來都會叫人過來知會一聲。」
「嗯。」周婷看著他出了前廳，一轉身掐了瑪瑙一把，笑瞪她一眼，還沒張口呢，就看到李氏的丫鬟在前廳門口探頭探腦。瑪瑙眼睛一掃看見了，那丫頭就往回縮，她剛要喝止，珍珠就往她面前一站，兩個人扶著周婷的手回院子。
瑪瑙撇了撇嘴。管她要幹什麼，橫豎都是想去爺那邊討好！
周婷一進院門就問：「那丫頭幹什麼呢？」
瑪瑙從鼻子裡哼出聲來。「這幾天主子病著，那原先不敢的事兒，可不就又幹出來了？想堵著爺，送爺出門呢。」
「哦。」周婷點點頭，小妾想送就讓她送嘛。接著扭頭就問：「那粥再給我一碗。」那麼一點點大的碗，喝下去跟沒喝差不多。
瑪瑙為她盛粥挾菜，早飯吃不完的她全給了兩個丫頭。現在還早，她又沒什麼可做的，不用管事，等於一天都空下來了。
掛名丈夫的一串小老婆要過來請安也被她給推了，有這個時間，她還想睡個回籠覺呢，還是珍珠怕她白天睡多了，拉著她去了暖閣。
李氏、宋氏的屋子進進出出好不熱鬧，換季了要為全家做衣服，月底了要發下個月的月錢，這些現在全不用周婷操心了。
瑪瑙一邊往茶壺裡添熱水，一邊抿著嘴偷樂。剛才那個叫葡萄的小丫頭被爺訓了好一頓，連李氏也鬧了個沒臉，爺在她屋子裡歇了幾天就輕狂起來，沒討到好不說，還被說不懂規矩，樂得瑪瑙一整個上午臉上都還掛著笑。
「我們主子說想過來跟福晉說說話，問福晉這會兒方不方便呢。」進門問話的是八福晉身邊的大丫鬟金桂。周婷在腦中翻了翻，現在掛名丈夫跟八阿哥的關係好像還不錯，兩家又是鄰居，只隔一道牆，串個門兒是常有的事。
她點頭微笑。「讓你們主子來吧。真是，來我這兒還什麼方便不方便。」
泡茶備點心，都準備妥當，八福晉就過來了，她一開口就是噼哩啪啦一串。「妳身子可好了？這幾天都不敢來瞧妳，就怕妳為了見我又要換見客的衣裳，聽見你們院子裡熱鬧起來，這才敢過來看看。瞧那兩個還在管事，妳也放心？」
周婷噗哧笑了出來：「妳還是先坐下吧！珍珠，上茶。」她一邊揀了個桔子剝，一邊把話說了一遍：「我病了一場也想明白了，捏在手裡的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自己的，哪有我忙著她們閒的道理。這兩個都是老人了，大規矩不出錯就行。」說著喝了口茶，這種說話方式快把她累死了。
八福晉眉頭一擰。「妳也太寬心了，我看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想了想，似乎要說些什麼，又嚥了回去，接著突然嘆起氣來。
周婷大概知道她在嘆什麼氣，沒兒子嘛，這對古代女人來說大概不亞於天塌了。她剝了一瓣桔子放進嘴裡，嚼到只剩下渣了才嚥下去，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不知道說什麼，八福晉卻不是個會冷場的人，換上笑臉跟她說了好些趣事，又說起時興的衣料，看著她身上的家常衣服說：「這會兒都興三層袖了，我剛想找人做呢，要不妳也做幾身？」
周婷搖頭，她對這個是真沒愛好，要是小黑裙她還想試試，古裝她是真不喜歡，看著漂亮，穿起來卻太麻煩。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周婷留八福晉吃了午飯，走的時候她說：「妳既好了，明兒就去請安吧，德母妃都問了我好幾回了。」
周婷這才發現她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宮裡那些也全部是她上司，都得打起精神好好應付，她有些欲哭無淚，到底什麼時候做皇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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