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們將決戰丹努塔利斯。
一萬年前,我們都在這裡,迎接一個世界的毀滅,
與另一個世界的沉沒。
唯有犧牲,才能看到新世界的完成。
當敵翼終於回到一萬年前的丹努塔利斯,他真正的主人——歐西里斯與伊西絲——卻實現了他最可怕的夢魘:奪走他的不朽,讓數百年的時光摧毀他的身體直到老朽;魅倫修出現在瀕死的敵翼面前、伸出援手——敵翼在預言中扮演的角色也將現形。
仍在舊金山的佩蕾奈爾和尼古拉.弗勒梅爾只剩下一天的生命,而他們只有一件事要完成:拯救這座城市。惡魔島上的怪獸傾巢而出,即將毀滅沿途的一切生命。即使有歷史與神話中最偉大的戰士相助,女魔法師與傳奇的煉金術師,真能保住這座城嗎?或是人族的毀滅將倒數計時了呢?
蘇菲與喬許穿越時空、回到一萬年前的丹努塔利斯,也就是這場世界大戰開始與必將結束的地方。史卡娣、普羅米修斯、帕拉米德斯、莎士比亞、聖日耳曼,以及聖女貞德都在這座島上,而沒有人確定這對雙胞胎將對抗的是什麼人——或什麼東西。
今日,丹努塔利斯一役將分出勝負。
然而,這對預言中的雙胞胎仍將彼此扶持嗎?
或是他們將分道揚鑣?
作者簡介:
麥可‧史考特(Michael Scott)
神話和民間傳說的權威,麥可‧史考特是愛爾蘭最負盛名的作家之一,專精於奇幻、科幻、恐怖小說和民間傳說,被《愛爾蘭時報》譽為「諸島上的奇幻之王」。他在都柏林生活並寫作,歡迎拜訪他的網站:www.dillonscott.com
譯者簡介:
蔡宜真
成功大學建築系學士、義大利歐洲設計學院整合傳播碩士。
譯作:蔓越莓皇后、樂高神話、擦擦史……等。
章節試閱
1
這片小小的水晶鏡面已經很古老了。
比人類還老,比上古族、亞空族還老,甚至比這些種族都更久遠的遠古之人,也在它之後才出現。這是地王族的物品,在丹努塔利斯島從遠古的海床上被連根拔起時,一起被沖走。
數千年以來,這面鏡子一直掛在丹努塔利斯丹努塔利斯島上,一間太陽王宮的側廳牆上。好幾代的上古族,還有第二代,都一直疑惑著這面鑲在既非木亦非金屬、也非石製的單純黑色框中小小的方形水晶,究竟有什麼用途。雖然它看起來就像面鏡子,但卻不是反射的鏡面:它的鏡面只映出一片陰影,只有很靠近看的人,才會宣稱他們看見自己在血肉底下的頭骨樣子,驚鴻一瞥彷彿見到白骨。偶爾,不太常見地,也有人會宣稱看見遠方的景色,例如極地的冰帽、綿延無盡的沙漠,或是熱氣蒸騰的叢林。
一年當中某些特定的時刻,在夏至和秋分的時候,還有在日蝕和月蝕的時候,這面鏡子會發出震動,並顯示出難以辨識、難以理解的景色,來自未知的時間和地點。這些景像中充滿金屬和聚合物,那裡天上沒有星星,只有黑色的太陽高掛天空中,一動也不動。幾世代以來的學者們,花費了無數的心力企圖解讀這些景象,但就連大法師亞伯拉罕也無法解開這個謎。
直到有一天,上古族魁札爾科亞特爾伸手去碰那面鏡子時,不小心把手指碰在邊框上。他覺得像被刺到一樣,驚訝地縮回手來,發現手上有個傷口。他的一滴血濺上了水晶鏡面,血滴滋滋作響,底下的鏡面形成了一圈圈的波紋;突然間,鏡面就變清楚了。就在那一刻,魁扎爾科亞特爾見到了一片奇景:
……丹努塔利斯成為一個巨大王國的中心,王國的邊境延伸到整個地球上……
……丹努塔利斯正在焚燒瓦解,因地震裂成好幾塊,寬廣大街和巍然聳立的建築被海洋吞噬……
……丹努塔利斯在一片無邊無垠的沙漠中央升起,純淨而閃耀著金光……
這位上古族當天就偷了這面鏡子,再也沒有歸還。
現在,這位細瘦、留著白鬍子的魁扎爾科亞特爾,先將一面藍色的天鵝絨布覆蓋在一張木頭桌子上,用他長著黑色指甲的手,撫平布面的皺折,將灰塵和線頭撿掉。之後,他把鑲在黑色框中的方形水晶放在布中央,並用他白色亞麻上衣的袖子邊緣,小心地將鏡面拂拭乾淨。鏡面上並沒有反映出這位上古族鷹鉤鼻的臉,而是呈現出一片灰霧。
魁扎爾科亞特爾傾身靠近鏡面,從袖中取出一枚針,把針尖刺進大拇指的肉墊中。他用古老托爾特克帝國語言喃喃道:「因我拇指的刺傷……」一滴紅寶石般的鮮血開始慢慢地在他光滑的皮肉上凝聚。「……某種邪惡隨之而來。」他將手伸到鏡面上,讓血滴濺到鏡面上。鏡面立即顫動著發出微光,古老的水晶鏡面上閃爍著油光閃耀的七彩顏色。紅色的水霧從鏡面上升起,之後這些色彩漸漸形成影像。
經過數千年的實驗,耗費相當多的血液(大多都不是他自己的)之後,這位上古族學會了怎樣控制鏡中的影像。他已經餵給這面鏡子許多的血,因此他開始確信這面鏡子擁有某種感知能力,它是活生生的。他凝望著鏡中,喃喃道:「帶我到舊金山去。」
鏡子變模糊,接著呈現出一片白色和灰色的光,突然間,魁扎爾科亞特爾發覺自己漂浮在舊金山這座城市上空,俯瞰著灣區。
「這裡為什麼沒有起火燃燒?」他大聲地問。「街上為什麼沒有怪物?」他早就指使不朽者馬基維利和比利小子回到舊金山,把惡魔島監獄中所關著的生物放進城市裡。他們的任務失敗了嗎?或是只是還沒有完成?
水晶鏡中的影像再度改變,聚焦在窄窄的惡魔島上,魁扎爾科亞特爾看見水中有一些動靜。有個形體越過海灣,離開惡魔島的陰影,向著城市的方向而去。魁扎爾科亞特爾搓著雙手想,不,現在還沒有太晚,他正好趕上目睹一場小混亂。距離他上一次親眼目睹一座城市被摧毀,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很想開一下眼界。
彩色的影像忽然間開始閃爍、褪去。這位上古族又再一次用針刺手指,把更多他的血滴進鏡面中餵養它。鏡面再度恢復生氣,城市的影像再度聚合,呈現清晰的立體影像。魁扎爾科亞特爾集中焦點,影像旋轉往下,將他帶到白浪滔滔的水面上。水面上有某樣巨大而彎曲的東西——是一條水蛇。這位上古族瞇細了眼,細節不太容易看清楚,但這個生物好像有不只一個頭。他點頭稱許,很喜歡這個點子。這招很不賴。把水中生物送進城市當前鋒,相當有道理。他笑著,露出銳利的牙齒,一邊想像著這個怪物在大街上衝撞的樣子。
魁扎爾科亞特爾看著水蛇遊過海灣,彎曲著身體,朝向伸入海面的碼頭之一前進。他先是皺皺眉,接著恍然大悟地點頭。水蛇會在港灣的購物中心上岸。太棒了,那有許多觀光客,會造成萬眾矚目。
接著,光轉移到海面上。他看見水面上微微有些紅色與藍色的油亮痕跡,發現那水蛇正是朝向那兒游去。魁扎爾科亞特爾不知不覺地繼續向下靠近,他的頭俯靠近鏡面,鷹鉤鼻幾乎都要碰到鏡子上。現在他可以聞到海的味道,鹹鹹的,還隱約有種腐爛的魚和海草味……還有別的味道。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城市聞起來應該有金屬和交通廢氣的味道,還有烹煮食物和很多沒洗澡的身體氣味。但是他聞到的,這種新鮮的薄荷氣味,還有綠茶的花香氣,可不是城市裡該有的味道。
頓悟如同底下那醜惡的怪獸般,狠狠地刺了他一下。那怪獸,洛坦海龍,從海中升起,牠的七個頭朝向那在旋轉中的紅與藍色痕跡前進。魁扎爾科亞特爾現在認出了那靈光和顏色:紅色的屬於普羅米修斯,而藍色的則是屬於不朽者族二天。而那個令人作嘔的薄荷氣味,只可能屬於一個人:煉金術師尼古拉‧弗勒梅。
魁扎爾科亞特爾已經看見他了,他就站在碼頭的前緣。還有,沒錯,那個女人也在——女巫師佩蕾奈爾,他對她的認識來自於過往苦澀的經驗。他的舌頭不自覺地伸到牙齒中的那個缺口,那個被她打落臼齒的地方。這看起來不妙,一點兒也不妙。一個變節的上古族,再加上在地球這個暗影之域中,三個最危險、最致命的不朽者族。
魁扎爾科亞特爾捏緊了拳頭,剃刀一般鋒利的指甲刺進手掌中的皮肉,將細細的血絲滴進鏡子裡,讓影像保持鮮活。他的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下方。
……洛坦轉頭,想要吞食那些靈光……
……這個生物從海中升起,用尾巴保持平衡,七個頭一起俯衝,張大嘴欲咬……
……一陣綠色的閃光之後,傳來濃烈的薄荷臭味。
「不!」這個上古族嘶聲叫道,看著洛坦變成一顆小小佈滿脈絡的藍色蛋。他看見這顆蛋落入煉金術師伸出的手中。弗勒梅以勝利之姿將蛋拋向空中,一隻來回逡巡的海鷗飛來叼住蛋,然後整個吞下肚。
「不不不不不不不……」魁扎爾科亞特爾怒吼,臉色變成一片灰暗,扭曲成宛如海蛇的臉,這影像曾經讓馬雅人和阿茲特克人恐懼不已。參差不齊的牙齒從他嘴裡冒出,深色的頭髮變硬如同棘刺,環繞著他的臉。他一拳搥在桌面上,古老的木頭應聲碎裂,還是靠著他閃電般的反應,鏡子才沒有掉到地上碎成片片。
他的怒氣結束就如同開始一般迅速。魁扎爾科亞特爾深呼吸,用手梳理變硬的頭髮,將頭髮撫平。他要求比利和馬基維利做的,只不過是把一些怪獸放到城市中──只要有三四隻就成了。兩隻也可以。就算只有一隻,只要體型夠大、牙齒夠利,也算是個不錯的開始。但就連這樣他們也失敗了,他們將要為這個失敗付出代價──如果他們之後活下來的話。
他必須把島上的野獸放出來,但為了達成目的,他必須讓弗勒梅還有他的上古族、不朽者朋友們分不開身。
顯然,現在是魁扎爾科亞特爾自己親自介入的時機了。這個上古族突然一笑,露出針般尖銳的牙齒。他在自己的暗影之域裡蒐集了幾隻寵物(人族會把牠們視為怪獸),正好可以把牠們放出來玩耍。但毫無疑問地,煉金術師會像對付洛坦海龍一般對付他的寵物。不,他需要更大一點的東西,比幾隻癩皮動物更戲劇化一點的東西。
魁扎爾科亞特爾從廚房桌上拿起他的手機,憑記憶撥出那個舊金山的號碼。響了十五聲,才有個刮擦的嘶吼聲音接起電話。「你還留著那袋我幾千年前賣給你的牙齒嗎?」魁扎爾科亞特爾劈頭就問。「我想買回來。為什麼?我想用來給弗勒梅一個教訓……順便讓他們手忙腳亂,好讓我把島上的生物放出來。」他匆匆地加上這一句。「多少錢?不用錢!呃,當然,沒問題,你當然可以看囉。和我在海灣觀景點碰面。我會確定到時附近沒有人族。」
「某種邪惡隨之而來……」魁扎爾科亞特爾悄聲說道。「向著你而來,煉金術師。向著你而來。」
2
蘇菲‧紐曼睜開眼睛。她正臉朝下躺在一片綠的不自然、觸感像是絲綢一樣的草地上。被她的臉壓扁的花朵看起來不像任何地球上的植物,類似用玻璃和樹脂紡成的小東西。
她翻過身仰躺,往上看……又馬上閉緊了眼睛。一分鐘之前,她人還在舊金山灣區的惡魔島上,那裡涼爽帶有鹹味的空氣中,充滿了原始力量的氣味,還有如同動物園般的臭味:那是太多野獸關在一起的味道。現在空氣聞起來乾爽潔淨,充滿各種奇異的氣味,太陽照在她臉上暖洋洋的,在她的視網膜上形成殘影。她睜開眼睛,看見一片陰影橫過太陽表面。她瞇細眼睛,看出那是個橢圓形、由水晶和金屬組成的物體。「噢!」她深呼吸,覺得相當驚訝,伸出手開始推她的雙胞胎弟弟,對他說:「你最好快點起來。」
喬許的姿勢是仰躺。他睜開一隻眼睛,陽光照到他臉上時,他隨即呻吟著閉上眼睛。但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剛瞧見了什麼東西正在往下降,他馬上清醒過來,閃電般地坐起來。「那是……」
「一具飛碟。」蘇菲替他說完。
背後有動靜,他們不約而同地轉身,發現這片山丘的草地上還有別人。約翰‧敵翼博士四肢著地,睜大了眼睛注視著天空;薇吉尼亞‧達爾盤腿坐在他旁邊,漆黑的頭髮隨風揚起。
「一具維摩那。」敵翼深吸一口氣。「我沒想過我有生之年會見到。」他在草地上蹲下,敬畏地望著那具接近的物體。
「那是一個暗影之域嗎?」喬許問,輪流看著達爾和敵翼。
女子微微地搖頭。「不是,這不是暗影之域。」
喬許站起來用手遮著眼睛,盯著那個飛行器看,深深著迷。那具維摩那越來越靠近,現在他可以看出它的中央是由奶白色的水晶狀物質組成,邊緣則是厚厚的一圈黃金。那碟狀物繼續下降接近地面,四周充斥著嗡嗡的高頻聲音;接著嗡嗡聲轉為低沈的隆隆聲,那物體就漂浮在草地上空幾吋高的地方。
蘇菲爬起來,站在她弟弟旁邊。「很漂亮,」她輕聲地說,「就像珠寶一樣。」乳白色的水晶完美無暇,邊緣的黃金圈上雕刻著細小、如同分叉枝椏般的文字。
「喬許,這裡是什麼地方?」蘇菲悄聲問。
喬許搖搖頭。「不是什麼地方,是什麼時間。」他喃喃道。「維摩那屬於那些最古老的神話。」
這時,悄無聲息地,橢圓球的上半部迅速地打開,飛行器的側邊向內縮,露出白的刺眼的內部空間。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
兩人身形修長、皮膚晒得很黑,都穿著白色的陶瓷盔甲,上面雕刻著好幾種不同語言的象形圖案和象形文字。那女人留著短短的黑髮,緊貼在臉旁,男人的頭則剃得精光。他們的眼睛是明亮、燦爛的藍色;當他們笑起來得時候,露出細小而潔白完美的牙齒,不過門牙看起來過長有點不自然,而且也太銳利。兩人手牽手,走下維摩那,越過草地而來。玻璃樹脂狀的花朵在他們的腳下融化,變成一滴滴的蠟油。
蘇菲和喬許不自覺地往後退,瞇著眼對抗低斜的陽光,以及那兩人身上閃亮的盔甲,想看清那兩人的樣貌。他們的樣子看起來說不出地熟悉……
突然間,敵翼倒抽一口氣,俯伏在地,讓自己盡可能地縮到最小。「主人們,」他說:「請原諒我。」
那對伴侶無視他繼續往前走,兩人筆直注視著雙胞胎,直到他們的頭擋住了陽光,臉上的五官才在一圈光環中顯露出來。
「蘇菲,」那個男人開口說,明亮的藍眼中閃耀著喜悅。
「喬許,」那女人也隨著開口,微微地搖著頭,嘴唇彎成一個微笑。「我們一直在等你們。」
「媽?爸?」雙胞胎一同說道。他們又再退後一步,感覺既困惑又害怕。
那對伴侶正式地彎腰行禮。「在這裡,我們被稱為伊西絲和歐西里斯。歡迎來到丹努塔利斯,孩子們。」他們伸出手。「歡迎回家。」
雙胞胎面面相覷,眼睛和嘴巴張得開開地,恐懼又迷惑。蘇菲伸出手抓住弟弟的手臂。儘管過去一星期驚人的事層出不窮,但這還是太讓人難以接受了。她試著擠出話來發問,但嘴巴好乾,舌頭像是又厚又腫。
喬許繼續來回看著他的父親和母親,試著想把眼前的景象理出個頭緒來。這對伴侶看起來像是他的父母親:理查和莎拉‧紐曼。當然他們的聲音聽起來也很像,不過他的雙親現在應該在猶他州……幾天前他才跟父親說過話。他們還談到白堊紀有長角的恐龍。
「我知道這一時很難接受。」理查,紐曼──或是歐西里斯──露出笑容說道。
「不過,相信我們,」莎拉──或是伊西絲──說:「這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她語帶安慰,對著男孩和女孩微笑。「你們的整個人生都在引領你們來到這一刻。孩子們,這,就是你們的命定。這是屬於你們的日子。記不記得我們我們都是怎麼說過日子的?」
「Carpe diem,」雙胞胎一齊自動地回答:「把握當下。」
「什——」喬許開口想問。
伊西絲舉起手。「時機,對的時機。相信我們,現在就是對的時機。現在是史上最棒的時機。你們剛剛回到了一萬年以前。」
喬許和蘇菲面面相覷。一同經歷過這麼多事之後,他們知道自己應該很高興和雙親重逢,但眼前的狀況絕對有什麼不對勁。他們有上百個問題要問……但是眼前這兩個人並沒有真的解開他們心中的疑問。
約翰‧敵翼博士爬起身來,仔細地整理儀容,然後快步越過雙胞胎,向穿著白盔甲的伴侶深深一鞠躬。「主人們,我很榮幸,非常榮幸,能再次站在您們面前。」他抬起頭,分別看兩人的臉。「我相信您知道,在將雙胞胎帶來見您這件事上,我有功勞。」
歐西里斯看著敵翼,剛才對雙胞胎露出的笑容一閃而逝。「噢!最可靠的敵翼博士,他永遠是個機會主義者——」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下,魔法師趕上前去用雙手捧起他的手,將雙唇印在他的指背上。「——也永遠是個蠢才。」
敵翼迅速地抬起頭,想後退,但歐西里斯抓住了他的手。「我一直都──」魔法師驚慌地開口。
「是個蠢才。」伊西絲厲聲打斷他。
一片陰影掠過歐西里斯的臉,他的嘴唇往後退,露出銳利的白牙,臉上瞬間罩上一張冷酷的面具。這個剃光頭的男子瞬間抓住敵翼的頭兩側,將拇指放在這個不朽者的顴骨上,將他舉起來,直到他的腳離開地面。「我們要個蠢才來幹嘛?比蠢才更糟,你是個有缺陷的工具。」歐西里斯的眼睛和敵翼的眼睛齊平。「你還記得我讓你成為不朽的那一天嗎?敵翼?」他嘶聲問。
博士開始掙扎,眼睛因恐懼而睜得老大。「不……」他喘著氣回答。
「那時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可以讓你變回凡人?」歐西里斯說著,開始低聲唸:「阿薩泥阿西亞-阿伊殺納薩!」接著把魔法師扔開。
魔法師飛越空中,等到他在薇吉尼亞‧達爾身旁落地時,已經成了一個老人,變成枯萎皺縮的一團破爛,五官消失在皺紋底下,灰髮大把大把地掉落在他四周絲綢般的草地上。他的眼睛因白內障而呈現乳白色,嘴唇發青,牙齒動搖。
蘇菲和喬許驚恐地看著地上那個幾分鐘前還是充滿生氣的人類的生物,如今卻已經老得難以置信,但卻還活著,還有感覺。蘇菲轉回頭去,看著那個看起來像、聽起來也像是她父親的男人……她突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認識這個人。她的父親──理查‧紐曼──是個慈愛、溫和的人。他絕不可能毫不在意地做出這麼殘酷的事。
歐西里斯看見蘇菲臉上的神情。「等你掌握了一切的事實之後,再來批判我。」他冷冰冰地說。
「蘇菲,有件事你還沒有學會,那就是,有些時候同情會變成一種弱點。」伊西絲說。
蘇菲搖頭,她無法同意。而且,雖然這個聲音和莎拉‧紐曼的一樣,但是裡面包含的情感卻大不相同。蘇菲知道她的母親一直是個最善良又最寬容的人。
「博士從來就不是個值得同情的人,他在尋找祕典的過程中,殺死了好幾千人。他的野心犧牲了許多國家。他可以在一轉念之間就把你們兩個殺了。你要記住,蘇菲,不是所有的怪物都有野獸的外表。不要把你的同情心浪費在像敵翼這種人身上。」
就在伊西絲說話的時候,蘇菲的腦中閃過一些片段,那是隱多珥女巫對伊西絲和歐西里斯這對伴侶的記憶。女巫厭棄他們兩人。
敵翼用盡極大的力氣,朝著他的主人們舉起左手。「我服侍了你們好幾百年……」他沙啞地說道,這個動作耗盡了他的力氣,他又倒回草地上。他頭上發皺的皮膚拉緊,顯出底下頭骨的輪廓。
伊西絲不理他。她看著在這場短暫的會面中,一直都沒有動作的薇吉尼亞‧達爾,說:「不朽者,這個世界將會發生劇烈的改變。不跟我們同一陣線的人,就是和我們為敵。而和我們為敵的人將會死。你要站在哪一邊?薇吉尼亞‧達爾?」
這女人優雅地站起身來,用左手輕巧地旋轉她的木笛,發出一個微微的和弦音。「博士承諾要給我一個世界,」她說,「那你們要承諾給我什麼?」
伊西絲動了一下,陽光在她的盔甲上發出閃光。「你是想和我們討價還價嗎?」這個上古族的聲調拉高了。「你根本沒有談判的立場!」
達爾再次旋轉木笛,四周響起不屬於地球的哀歌,他們四周圍的玻璃狀的花朵紛紛粉碎成塵埃。「我不是敵翼,」薇吉尼亞冰冷地說。「我既不尊敬你,也不喜歡你,更加不怕你。」她把頭偏向一邊,目光從伊西絲身上轉到歐西里斯。「而你,你應該記得上一個威脅我的上古族,最後下場如何。」
「你可以擁有你的世界。」歐西里斯迅速地說,伸出手按在妻子的肩膀上。
「哪個世界?」
「你想要哪個就哪個。」他說,臉上掛著一個不完整的微笑。「我們需要有人取代敵翼的角色。」
薇吉尼亞‧達爾輕巧地跨過地上正在喘息的蒼老人類。「我接受,暫時接受。」她補充一句。
「暫時?」歐西里斯微笑。
「直到我得到我的世界。」
「你會得到的。」
「到那時我們就毫無瓜葛,再也不相見,你也不可以再來打擾我。」
「我們答應你。」
伊西絲和歐西里斯轉向雙胞胎,再次向他們伸出手,但不論是蘇菲或是喬許,都沒有想要牽他們手的打算。「來吧!」伊西絲說,聲音中有一絲絲不耐煩,聽起來就像是她們熟悉的那個莎拉‧紐曼。「我們得走了,還有好多事要做。」
雙胞胎都沒有動。
「我們想要答案。」喬許反抗地說。「不可能要我們就這樣──」
「我們會回答你們所有的問題,我保證。」伊西絲打斷他的話。她轉過身,話中的溫暖消失了。「現在必須走了。」
薇吉尼亞‧達爾正要走過雙胞胎身邊,忽然又停下來看著喬許。「如果伊西絲和歐西里斯是你們的父母親……那你們會是什麼?」她問。她轉過頭去看看敵翼,接著又轉回頭,朝著水晶的飛船走去。
蘇菲看著她弟弟,開口說:「喬許……」
「我一點都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老姊。」他回答了她沒說出口的問題。
一陣粗糙乾燥的咳嗽聲,讓他們注意到敵翼。雖然太陽在天空中閃耀,氣溫也很暖,但這個蒼老的人還是蜷縮成一團,劇烈地顫抖,用手臂環抱著身體取暖。他們還可以聽見他牙齒打顫的聲音。蘇菲二話不說,脫下她的連帽羊毛外套,交給她弟弟。他看著手上的外套一下子,點點頭,走上前,蹲在敵翼旁邊。他溫柔地將羊毛外套蓋在魔法師身上,在他的肩膀周圍裹好。魔法師點頭表示謝意,白色的眼睛因感動而泛著淚光,抓緊了身上的羊毛外套。
「我很遺憾。」喬許說。他知道敵翼的為人,也知道他的能耐,但沒有人應該是這種死法。他回過頭,看見伊西絲和歐西里斯已經開始登上維摩那。「你們不可以就這樣把他丟著不管啊。」他大喊。
「為什麼不可以?你寧願我殺了他嗎?喬許?」歐西里斯笑著問。「你想要這樣嗎?敵翼,你想要死嗎?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不要。」喬許和敵翼不約而同地回答。
「他過去四百八十歲的年紀正要趕上他,不過如此罷了。他很快就會因為自然原因死亡。」
「這樣很殘酷。」蘇菲說。
「老實說,考量他過去幾天給我們帶來的那些麻煩,我覺得我已經算是慈悲為懷了。」
喬許轉回頭看著敵翼。老人枯乾的嘴唇歙動,呼吸伴隨著沈重的喘氣。「去吧。」他如同爪子般的手抓住喬許的手腕。「喬許,當你感到疑惑的時候,」他悄聲說,「跟隨你的心。話語可能虛偽,影像和聲音可以假造。但這裡……」他輕敲喬許的胸膛。「這裡永遠是對的。」他再度碰觸男孩的胸膛,他那件舊金山四十九人隊後援會的紅色T恤下,發出紙張的悉簌聲,清晰可聞。「噢!不、不、不!」魔法師的臉色一沉。「快告訴我,那不是祕典最後的那幾頁。」他喃喃說道,聲音已經破碎。
喬許點點頭。「正是。」
敵翼爆出一陣像要笑的聲音,但他一用力,卻只造成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全身顫抖。他屈身,掙扎著想呼吸。「你一直都帶著它們。」他彷彿自言自語說道。
喬許再次點頭。「從一開始就是。」
敵翼顫抖著無聲地笑,閉上眼睛仰躺在草地上。「你會是個多好的徒弟啊!」他喘著氣說。
喬許一直看著這個正在死去的不朽者,最後,歐西里斯打斷他。「喬許。」他語調嚴厲:「別管他了。我們得走了──我們還得拯救世界。」
「哪個世界?」蘇菲和喬許一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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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小小的水晶鏡面已經很古老了。
比人類還老,比上古族、亞空族還老,甚至比這些種族都更久遠的遠古之人,也在它之後才出現。這是地王族的物品,在丹努塔利斯島從遠古的海床上被連根拔起時,一起被沖走。
數千年以來,這面鏡子一直掛在丹努塔利斯丹努塔利斯島上,一間太陽王宮的側廳牆上。好幾代的上古族,還有第二代,都一直疑惑著這面鑲在既非木亦非金屬、也非石製的單純黑色框中小小的方形水晶,究竟有什麼用途。雖然它看起來就像面鏡子,但卻不是反射的鏡面:它的鏡面只映出一片陰影,只有很靠近看的人,才會宣稱他們看見自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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