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非此、亦非彼。
人類與妖精的混血兒茉蔻,因為血統的不純正,讓她沒有辦法完全發揮沼人的生存技巧—隱身或幻化。這件事嚴重到足以危害到沼人族群的安全,因此遭妖精族人放逐至人類世界。在人類世界以薩思奇之名重新出發,卻因異於常人的敏捷體質及怪異的行徑而受到村人排擠。面臨兩邊世界「非我族類」的撻伐,她能超越兩邊世界的限制,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嗎?
【本書特色】
自魔戒、哈利波特在台灣掀起的一陣奇幻波濤,奇幻文學繼推理小說之後已然成為台灣文學的主流。這本書雖然也是一本奇幻小說,但是卻是市面上少見以妖精、偷換兒為主題的故事內容。
細述薩思奇與她的天性、與她的記憶、與將她綑綁於兩邊世界(人類與妖精)的束縛奮鬥掙扎的過程。瑪葛蘿創造了一個不尋常而吸引人的故事。這部引人入勝的小說,是一部可以「大聲讀出來」的上選之作。不妨以作品的「獻辭」為前導:獻給所有曾自覺與眾不同的孩子。──《書單》雜誌,加星號的評論
【本書啟示】
村人異樣的眼光總是圍繞著薩思奇;
流浪的吉普賽女人無法為薩思奇預言未來;
薩思奇能不能接受未來命運的挑戰呢?
作者簡介:
娥露薏絲‧瑪葛蘿(Eloise McGraw)
美國兒童文學作家。曾為著名的《綠野仙蹤》繪製插畫。後因義務在中學教英文,激發對文字創作的興趣,開啟她長達五十年的輝煌創作生涯。
與女兒合作以奧茲王國為主題,寫下不少兒童奇幻小說,享有「奧茲皇室史學家」的美稱。
洗練的文字與豐富的想像力,為她帶來多次獲獎的榮譽與肯定,包括:一次推理小說「愛倫波獎」、三次紐伯瑞銀牌獎。《妖精的小孩》(The Moorchild)是她榮獲第三次紐伯瑞獎的晚年力作。
譯者簡介:
蔡美玲
英國University of Reading兒童青少年文學碩士。曾任主編、大學講師。譯有:《地海巫師》、《地海古墓》、《地海彼岸》、《44號神祕怪客》、《河豚活在大海裡》等青少年小說;以及《愛孩子,愛自己》、《對抗生命衝擊的女人》、《了解人性》等大眾心理學書籍;並曾編寫《光明行第一集》、《尋找天堂的天使》等兒童福利相關書籍。
章節試閱
女兒家裡那個嬰孩,恐怕是個「偷換兒」(Changeling)。
當年,整個村子最早這麼起疑的,是「貝絲嬤嬤」。
貝絲嬤嬤起初也沒聲張,只暗中告訴自己說,長相醜怪的嬰孩,多的是。時常哭鬧,宛如對這世界憤憤不平的嬰孩,也多的是─只不過,女兒家這個取名叫「薩思奇」(Saaski)的小女嬰,哭鬧的情形與一般初生嬰兒不同。
非但這樣,貝絲嬤嬤甚至覺得,孩子出生頭幾個月,一點兒也不像平常的新生兒。但究竟是怎麼的,她也記不清楚。大概是,這孩子鬧肚子疼的情況,確實比一般孩子嚴重。至於膚色,她那一身暗褐得像吉普賽補鍋匠的膚色,肯定會漸漸變淡,而與淡色的蓬鬆頭髮日益搭調,或者,是髮色變深了點,因而與暗褐色皮膚漸漸相配。最可能的是,她那會變色的奇異眼珠,過了很久色澤才固定下來。薩思奇的父母都是天生的藍眼珠:女兒安華若的眼珠和她這做母親的眼珠一樣,是天藍色;而女婿─大塊頭的亞諾,則是打鐵工人那種深點兒的暗藍。而薩思奇這孩子,眼珠顏色就是不一樣,像陰雲灰、苔蘚綠、或是人家見了要吃一驚的淡紫色─反正,絕不是藍色。
那雙眼睛的形狀,也奇怪:斜斜的、寬寬的、亮亮的,虹膜周圍幾乎不見眼白。貝絲嬤嬤立刻聯想到松鼠的眼睛。不過,她馬上搖頭,拋卻這想法。不少嬰孩長得像姑婆、姨婆或三等表親,再不然,就是長得像大家已遺忘的祖先。所以呢,貝絲嬤嬤緊抿著雙唇,收斂表情,把疑懼留給自己,不讓村人發覺有何異樣。
她是生性緘默的女子,獨來獨往。碰到村人請教,她才提供忠言─有時,甚至人家問了,也不講的。暗地裡,村人更納悶的是,她不像其他寡婦與女兒或親人同住,反倒寧願獨個兒生活─而且,是住在村舍稀疏的偏遠角落,一個老修士在裡面過世的草屋裡。那一帶,村子街道蜿蜒成小徑,遙接沼漠(the Moor)。村人每次想到她,就會聯想到一個古怪的強者,一個反世道的女子!有的人甚至在背地裡說:她是女巫。不過,由於她熟悉各類藥草、又善醫各種病症─小至喉疼、大至骨折治療,所以,村民都對她十分寬容禮讓。
貝絲嬤嬤儘管對小薩思奇有所懷疑,但她無意驚擾村民,讓他們胡思亂想或蜚短流長。真的,她深盼是自己弄錯了。但老實說,這輩子,她實在沒見過哪一雙眼睛,竟然好像難得兩回是同一個顏色。
安華若不會承認她這個寶貝嬰孩有什麼缺陷的。她和亞諾結褵七載,接連產下死胎,如今,終於和其他村婦一樣,有了個健康的活嬰。因此,她不再覺得自己是局外人,更不至於糟到被村民納入荷莎那種不孕婦之列。荷莎是阿嵐的妻子,阿嵐是全村唯一擁有三條母牛的男子,而荷莎不但生不出孩子,產齡也已經過了。人人同情荷莎,但若要大家喜歡她,可難了;因為荷莎老是把左鄰右舍拿來當嚼舌根的話題。
安華若溺愛這個寶寶,而且,在孩子尚未反覆發作怪脾氣之前,她一直歡天喜地。而今,那股歡喜的奕奕神采雖然消褪,但,倘若見誰對她的薩思奇投以疑惑的眼光,她一概瞋目以對。一周一周過去了,薩思奇日漸強壯好動,難以控制,安華若的性子雖然變得愈發暴躁易怒,但碰到孩子哭鬧,她依舊耐心的哄呀、搖呀的忍下來。
「老婆,妳沒法兒讓娃娃不哭嗎?她到底害啥病,哭成這副德性?」
「她鬧肚子嘛,就這麼回事兒!你自己坐下來好好用餐要緊,把薩思奇交給懂得料理『腹絞痛』的人吧。」
「這絕非什麼腹絞痛,腹絞痛不會鬧這麼久。我哥哥的頭一胎也害過腹絞痛,它來得急、去得快。而且,孩子愈長大,就愈不會害那種病。」
「對嘛,等薩思奇愈長大,就愈不會害那種病,對不對,小娃娃?媽咪的小甜心、媽咪的小乖乖……噓,噓……」安華若對著籃子似的嬰兒床彎腰俯身之際,差點沒能閃避小拳頭揮來的一擊。孩子揮完這一拳,若說有什麼前後不同的話,就是哭鬧聲更響亮了。
亞諾看了搖搖頭。「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自己翻越那張輪式嬰兒床了,而且,她會長得像我的打鐵錘一樣強壯。嘿,瞧她踢腳的勁道,妳看到了嗎?」
「別老瞪著她呀。她會焦躁不安的!」
「她才讓我焦躁不安呢,」亞諾一邊咕噥,一邊依舊瞇眼瞪著這個正不客氣怒目回瞪他的女兒。待他緩步退開,孩子的哭號略微減弱。「妳明白了嗎?」他大吼起來,「她受不了的是我─她爸爸!」
「噯,你還是坐下來用餐吧!我不是跟你說了,她患腹絞痛。」
「那就給她吞服纈草根製成的草藥之類的東西呀!無論如何,讓她閉嘴!」昨天,安華若試過纈草類製作的鎮靜劑─「金絲桃」(譯注:St. John's Wort,一種草本植物,花色黃) 花草汁。薩思奇卻不領情,更加憤怒,胡叫亂踢之中打翻湯匙擊中她的臉頰,安華若簡直欲哭無淚。無計可施之餘,安華若試了試一匙蜂蜜─雖然人家說,蜂蜜對嬰孩有害。想不到,蜂蜜一下肚,小屋便寂靜四罩,彷彿給覆上一層鎮靜劑那般,不消數分鐘,薩思奇入睡了。
大鬆一口氣之餘,安華若感覺雙腿無力,但仍抓起披巾罩上,在午后的明媚春光中,奔上那條青草夾道的小徑,跑去告訴貝絲嬤嬤,她找到療方了。
亞諾總算坐下來吃他的麥片粥,但兩眼依然不安的盯住那張輪式嬰兒床。他告訴自己說,照這樣看來,他們家一定不能斷了蜂蜜,所以,最好留意再找一群野蜂,用麥稈編個蜂巢,供牠們生養。菜圃外頭還有足夠空間,可以編三個蜂巢。
貝絲嬤嬤細聽著安華若的勝利事蹟,得知這嬰孩拒吃金絲桃草汁,卻喜好蜂蜜甜味,不由得心緒一沉。但她只挑鼓勵的話來講:「不,不會的,親愛的孩子,一匙蜂蜜不至於對薩思奇有害;蜂蜜肯定甜潤了她的喉嚨。很多小孩也愛吃蜂蜜。」但她卻沒說,很少孩子會因為自己的父親靠近他們,就生氣(或害怕?)得漲紅了臉。
貝絲嬤嬤邊聽安華若興奮的滔滔不絕,邊為內心擔憂的問題找答案,旁敲側擊:沒錯,亞諾一直和嬰孩站得很近;沒錯,他所繫的腰帶有鐵扣。「與平常一樣啊,媽,您問得真奇怪呢。」還有,沒錯,家裡的鹽罐是滿的,賣鹽的小販前一天才剛進村子兜售。她需要鹽嗎?
待安華若離開,朝村井走去─那兒,她肯定能找到幾個鄰居分享好消息,貝絲嬤嬤這才坐下,深思良久。
那孩子的出生是正常的,臨盆過程由她本人親自照料。出生後,一直到臨近受洗日,孩子都溫和好帶。問題是,受洗日延擱過久,當時,貝絲嬤嬤就覺得不對勁。住在沼漠對面數里格(譯注:里格(League)是中世紀計算距離的單位,一里格約4.8公里)那個鎮上的帛撒神父,先是因病無法前來施洗,後又被一場暴風雪攔阻,所以就拖到綿羊產下第一胎才進村子。那一天是否剛好是那嬰孩「腹絞痛」病症開始的日子,貝絲嬤嬤說不準。但不管是她或別的旁觀者,都無法忘懷那場洗禮:神父臂彎中的嬰孩非但像鰻魚般扭動不停,還一陣一陣的尖叫不停,差點沒把大夥兒叫聾了。施洗的聖水四方飛濺,其中到底有沒有至少一滴落在嬰孩頭上,只有神才曉得。
貝絲嬤嬤確實感覺,受洗那天之前,嬰孩就被偷換過了。某個隆冬夜半的黑暗中,那個她幫忙接生出世的人類嬰孩被搶走,帶去某個異教的、小精靈出沒的隱蔽處所。而這個討厭鐵、鹽,與聖水的異界生物,就被留在鐵匠家中。
那天傍晚,平常喝慣的湯和粗麵包,她完全沒有胃口。夜裡,睡眠被連連怪夢打擾。一俟曉曙初露,她便披巾覆肩,沿蜿蜒的下坡街道,行至鐵匠鋪旁邊的小農舍。亞諾還沒進打鐵場工作,不過,已喝完早餐麥芽酒、啃完大麵包。安華若正在壁爐前彎著腰,把當日份的麵包排在石塊上烘烤。當她挺直腰桿見到母親時,驚道:「咦?媽!」很快拍掉雙手沾黏的大麥粉,走過來為貝絲嬤嬤端張凳子。
這間小農舍的那一頭,薩思奇還在輪式嬰兒床上,似乎仍在沉睡中。
「我得和你們談談,」貝絲嬤嬤沉重說道。她嘆了口氣,拉下披巾坐定後,把她所擔憂的事、以及為什麼擔憂,一一告訴夫妻倆。
起初,夫妻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您瘋了吧,」安華若顫抖的小聲說著。
貝絲嬤嬤不忍注視自己女兒那張承受打擊的臉龐,也不忍注視女婿那張驚滯的面孔,只任目光投向那張輪式嬰兒床。床上嬰孩已醒來,正直直的盯著她看,那雙圓睜的斜眼,是純粹的淡紫色。但轉眼間,淡紫色變成灰綠色。接著,薩思奇猛的鑽進被窩,開始尖叫。
安華若趕快起身,跑去把孩子抱進懷裡。她目光越過孩子掙扎扭曲的身軀,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這下好了!」她氣得高聲道:「您看看您!做了什麼好事!滿口胡言亂語!」「噓,我的小寶貝!噓……噓……」她輕拍、細哄、微晃,毫無安撫效果。在這片哭鬧聲中,她泣訴著:「騙人!根本是胡說!她永遠不要再聽見。」
「老婆,還不快去拿蜂蜜來?」亞諾吼完,自己大步走向櫃子,取來蜂蜜罐和牛角湯匙,交給她。薩思奇見他靠近,嚇得退避三舍,哭得更厲害了。亞諾往後退,瞥了瞥貝絲嬤嬤,她只是聳聳肩。
「問題不在你,亞諾。是你身上的鐵味。」
「天啊!我是打鐵的,身上永遠會有鐵味呀!」
「那麼,她就會永遠躲著你。」
亞諾再度跌坐回凳子上,呆望著已被蜂蜜安撫了的女兒。「這教我怎麼相信?」他喃喃道:「我不信,我不相信。」
「任何一個腦筋還清楚的人都不會信的!」安華若厲聲說道。她把嬰孩抱得更緊些,朝她母親擺出違抗的神態。「求您別在村人之間散播這種流言!好歹想想,貴恩一直想找機會給亞諾難堪。還有荷莎、和陶匠古斯威他那個刻薄的老婆─啊,為了找機會奚落我,他們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再說,這種事,為了刺探八卦─他們會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從窗口打聽、偷窺……」
「女兒,我不是長舌婦,」貝絲嬤嬤說:「也不是會編派故事的人。」
安華若不語,但表情依舊僵硬。
「難道妳不想要回妳真正的孩子?」貝絲嬤嬤用懇求的語氣說:「要是妳肯相信我的話……」
「我現在兩手抱的,就是我的孩子!她好端端躺在我的懷裡!」
「喂,老婆,別激動,別激動……」亞諾揮揮大手,示意妻子平靜下來,然後轉向貝絲嬤嬤:「假如我們相信您─哎,安華若,讓我把話講完。媽,假設您講的全是真的,那麼,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們怎樣才能擺脫這個精靈、這個小鬼、這個沼童……或是什麼名稱都好,然後把我們自己的小孩要回來呢?」
這個問題一直是貝絲嬤嬤擔心的。「我聽說有一些方法。」她挑了最溫和的回應:「人家說,若只是用來通報年歲的偷換兒,他就會在眨眼的瞬間消失不見。因為他可能根本不是嬰兒,反倒比老人年紀還大。」
「那我們只好等薩思奇長大,直到她會講話的時候,才見分曉囉。」安華若嘲弄似的回嘴。
亞諾也想到這一層,便朝貝絲嬤嬤揚揚濃密的雙眉。「說的也是,到目前為止,這孩子嘴裡吐出來的字音,連異教徒也甭想聽懂。您再告訴我們別種方法吧。」
貝絲嬤嬤深吸一口氣。「我曾經聽說─但我可不敢發誓,這種道聽塗說是不是真的。聽說,他們的人會來帶回他們的同類,要是……要是把偷換兒扔進井裡……或者丟進火堆……或是痛打一頓的話。」
「火堆?痛打?」安華若倒抽一口氣,不由得後退,並將已經安靜下來的孩子抱得更緊。「我……叫我對自己親生的孩子做這種事?您在說些什麼呀?」
「但這不是妳親生的孩子呀!」她母親大聲的說,「她甚至不是普通的人類小孩……」
亞諾低沉的嗓音插進來。「夠了!順其自然吧。」他迎向貝絲嬤嬤的目光轉為嚴峻。「老太婆,雖然您是好意,但我不要再聽到這種方法了。我不覺得我能對任何生物行使這種虐待手段。何況,她長得這麼像小孩,那就更不可能虐待了。」
貝絲嬤嬤望望這兩夫妻的臉,起身拉好披巾,準備回自己家裡。她的雙腿因為敗下陣來而顯得沉重,步履遲緩。或許,是話講得太快了,也或許是講得不夠快,而徒增女婿困擾,也害女兒跟她翻臉,最後,徒然強化了兩夫妻對女嬰薩思奇的防衛。接下來的事她已無能為力,只能等候時間和遇到麻煩來改變兩夫妻的想法。
憂怒參半、左右為難的安華若,回頭去思考日常瑣事了。躺在嬰兒床內的薩思奇,異乎尋常的安靜,她,也在思考─而且,是很努力的思考。
女兒家裡那個嬰孩,恐怕是個「偷換兒」(Changeling)。
當年,整個村子最早這麼起疑的,是「貝絲嬤嬤」。
貝絲嬤嬤起初也沒聲張,只暗中告訴自己說,長相醜怪的嬰孩,多的是。時常哭鬧,宛如對這世界憤憤不平的嬰孩,也多的是─只不過,女兒家這個取名叫「薩思奇」(Saaski)的小女嬰,哭鬧的情形與一般初生嬰兒不同。
非但這樣,貝絲嬤嬤甚至覺得,孩子出生頭幾個月,一點兒也不像平常的新生兒。但究竟是怎麼的,她也記不清楚。大概是,這孩子鬧肚子疼的情況,確實比一般孩子嚴重。至於膚色,她那一身暗褐得像吉普賽補鍋匠的膚色,肯...
推薦序
【導讀】
兩種自我的拔河/古佳艷(台大外文系助理教授)
本書作者娥露薏絲‧瑪葛蘿是著名的兒童文學作家兼畫家,以奇幻文學的寫作見長。在《妖精的小孩》一書中,作者以精細的敘事技巧,藉用「偷換兒」傳說,輔以「浦島太郎」式的仙境遊歷情節、和北歐早期農村生活的社會與宗教背景,鋪陳了一段複雜的兒童自我認同成長歷險。
偷換兒薩思奇原來生活在沼漠的育兒所,但一半人類、一半精靈(或稱「沼人」)的血統害得她無法學會隱身之術,落得被精靈世界拋棄的命運。這個不受喜愛的孩子,被偷偷調換到人類世界之後,依然是異類。村子裡的小孩欺負她,大人則懷疑她有巫術魔法,於是薩思奇成為出氣筒和代罪羔羊──小朋友出疹子,牛隻死亡,村民都覺得與她脫不了關係。雖然睿智的外婆貝絲嬤嬤和善良的父母親護著她,還是差點兒逃不過被村民拋入丘火的命運。
和人類社會格格不入的薩思奇,經過漫長的摸索才拼湊出身世之謎,知道自己來自沼漠世界。不屬於「此」、也不屬於「彼」的尷尬處境,令人心疼,但是最後薩思奇卻能選擇勇敢面對,甚至冒險深入沼崗,替照顧她的人類父母找回被偷走的嬰兒。原來,這個不屬於兩個世界中任何一個的小女孩,血液中竟然混合著沼人的機敏,與人類的可貴真情。相較於精靈的冷漠狡詐以及被迷信蒙蔽的村夫村婦,飄蕩在兩個世界之間的薩思奇──一個看似個長不大的怪異「小小孩」──卻閃耀著人性光輝。
在故事的結尾,薩思奇與另一個孤兒塔姆相依為命,駕著馬車離開容不下她的小鎮,展開吉普賽風格的流浪生活。這樣的未來,或許允諾了相當程度的自由與冒險,但是同時也充滿著不確定。身為兒童文學作家,瑪葛蘿並未企圖簡化或美化兒童在成長過程中可能經歷的挫折感受,而是真誠的描繪人類社會的複雜面相,批判未經檢視的偏見與殘忍。故事裡所敘述的同儕壓力、社會成見與人性的光明與黑暗,相信每個成長中的孩子都可以心領神會;而薩思奇勇敢正面的人生態度,讀來令人動容。
「偷換兒」的傳說
在北歐與英倫諸島的民間故事中,沼漠的精靈常常喜歡偷走人類的可愛嬰孩,用包裹在襁褓中的木頭、石塊,甚至小精靈取而代之。被偷走的嬰兒在精靈世界,不是成為奴隸,就是變成改善精靈基因的傳宗接代工具。至於放在人類家裡的木頭、石塊,不一會兒就被識破──可以想見,失去嬰孩的這家人會哭天搶地,多麼悲傷。但如果留下來的是小精靈呢?有人說一被發現,他會倏的一下無影無蹤,留下驚懼不已的父母。也有人說,所謂的「偷換兒」從此就會留下來,和人類家庭共同生活。在這種情況下,由於偷換兒與原來那個嬰孩長得有點兒像,父母親一開始往往不太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孩子不僅不會長高、長大,外表還會愈來愈怪異──手腳細長(不像圓圓胖胖的人類小孩)、通常膚色像吉普賽人一樣深、頭髮蓬亂有如野草、迅速跳動的眼球還會隨著情緒變色。
從瑞典、芬蘭、冰島、蘇格蘭、威爾斯到愛爾蘭,偷換兒的傳說不勝枚舉,代表的不僅是人類社會對荒野的原始恐懼,也隱含基督教與異教民間信仰之間的競爭關係。沼漠一直是古時村民敬而遠之的神祕地帶,那是沼人或精靈出沒的所在。除了被社會排斥的邊緣人,和在荒地上過著遊牧生活的牧羊人之外,安居樂業的村民平日與他們劃清界線。
不過,越過界線的事,時有所聞。抗拒不了人間美味的沼人喜歡潛入農家偷走蜂蜜、扁豆和雞蛋;他們也常常惡作劇:溜進馬廄把馬兒的鬃毛打結、趁天還沒亮就把母牛的奶袋擠空等等。但是這些都還算是小事,沒有善惡是非觀念的精靈,偶爾還會因為一時興起誘惑人類進入沼漠迷境,甚或偷走可愛的嬰孩。
為了避免惹上沼人或精靈,為了孩子平安,歐洲各地流傳著數不清的傳說。沼人害怕鐵、水、鹽、火、十字架和山梨木等東西。所以,只要在牛棚入口釘上馬蹄,沼人就不敢跑來偷擠牛奶;在嬰兒床旁邊放些鐵器,孩子就比較不容易被帶走。而一旦抓到這種異域生物,把他丟進水裡或是火裡,或痛打一頓,他就不能再作怪了。至於新生兒更是得好好看顧,趕快幫他取個名字,讓他受洗,這樣就可以降低被精靈抱走的危險。但如果懷疑孩子已經變成了「偷換兒」該怎麼辦?當然有各式各樣的觀察和測試方法:把偷換兒扔進井裡、丟進火堆,或是痛打一頓,他就會從實招來。
《妖精的小孩》的主角薩思奇,就是沼漠與人類社會複雜的越界瓜葛,所遺留下來的無辜生命。她的父親弗吉是個英俊的漁夫,因為精靈塔樂芭的引誘而深入沼漠。等到塔樂芭厭倦了他,被趕出精靈世界的弗吉重回人間,瞬間垂垂老矣。五十五年歲月眨眼消失,親人摯友早已不在,孤獨的他變成一個村民眼中腦袋有問題的老人,只能離群索居。而血統不純正人類與精靈結晶「茉蔻」(薩思奇在沼漠的名字),因為怎麼都無法隱身,沼人世界的沼王為了避免留下「本族之害」,寧可拿她交換人類小孩。
當代醫學文獻顯示,偷換兒的傳說有其事實基礎。那些被視為妖精搞怪的偷換兒,可能就是先天罹患生長遲緩或心理發展障礙的不幸孩童。人類社會對這類所謂被精靈動過手腳的孩子的凌虐與追殺,反映的正是人類對非我族類入侵者的莫名恐懼。因此,「偷換兒」的故事,往往就是個省思社會褊狹偏見與追尋自我認同的隱喻。試想一個被偷換了的嬰兒,多麼的無辜無助。像薩思奇這樣的小女孩,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長得和其他小孩不一樣,為何在緊急時刻可以敏捷的「飛上」樹枝或屋簷,更無法理解為什麼一拿起風笛就這麼喜愛它,自然而然可以吹奏出「精靈的音樂」。
在具有敵意的環境下成長,被大多數人銳利的異樣眼光圍繞,天生與眾不同,是多麼悲慘艱辛的生活經驗啊!
認同的蛻變與選擇
人類對於自然與沼人的神祕世界,不見得只有恐懼與劃清界線這麼簡單。透過人類社會與沼漠的相互參照,以及各式各樣的人物對比,作者解釋了什麼叫作「我們」和「他們」、什麼叫作愛與恨、什麼叫作真正的人性光輝。
人類的世界在書裡以小村莊為中心,往外擴散到山坡、溪流,然後直到傳說有精靈光影跳動的沼漠荒野。村落是村民的生活重心,尤其是村裡的那口井,更是小孩聚集玩耍的地方,和三姑六婆的資訊交換所。村子外圍,則住著一些與人類社群和沼漠都維持著特殊關係的人:被視為瘋子的老漁夫弗吉(薩思奇的親生父親)、被懷疑是女巫但頗受敬重的貝絲嬤嬤(也就是薩思奇的外婆)。此外,還有一些隨著時令季節來來去去的「遊牧族」──牧羊人、補鍋匠,以及吉普賽車隊。不管是瘋子漁夫、擁有過人智慧的老嬤嬤、居無定所的流浪工人與吉普賽人,都是村莊與荒野之間的過渡,他們與沼漠精靈之間有過不同層次的接觸,當中交織著愛恨情仇。
首先是希望在沼漠的精靈世界裡美夢成真的人。例如,漁夫弗吉,就曾經以為自己在沼崗裡找到了幸福。這個奇怪的老漁人,被村民當作瘋子,因為從沒有人聽懂他的胡言亂語。再來是急欲尋得沼崗入口,以便坐擁黃金、享用神仙蜜酒的貧窮補鍋匠布魯曼。對於這些人,沼漠世界代表的是人生欲望的投射──也許是美麗的妻子,也可能是填補物質匱乏或口腹之欲的仙境國度。
另外一群和沼漠有關的人,則擁有洞察力,能看透宇宙人生的神祕力量。例如,那位把薩思奇從一群頑童的欺負推擠中救出來的吉普賽女人。吉普賽人一向以神祕知識著稱,但她看過了薩思奇的手掌後,只是嘆息並祝福,拒絕預言未來。或許她早已知道,無辜的薩思奇無法被人類社會接受,將來的命運只能像他們吉普賽人一樣,到處流浪。至於貝絲嬤嬤則是個異數,她曾是吉普賽人撿到的棄嬰,雖然有人背地裡懷疑她是女巫,但基本上她還獲得社會的容忍,因為她不僅懂得用藥草治病,也在神父的調教之下與正統的基督教有接觸。
有著一半沼人血統的薩思奇,長相多少還是和精靈類似,要融入人類社會,可能比貝絲嬤嬤還要困難許多。但是,人類社會的成長歲月,讓她從外婆與父母身上了解到什麼是愛,從村民的不友善體認什麼叫作恨,從塔姆的真誠對待知道什麼叫作友誼,這些全是沼人不曾有過的情感經驗。在進入沼崗營救安華若(她的人類養母)的嬰兒時,薩思奇強烈體認到兩種自我在體內的拔河。最後,她捨棄精靈那一部分的促狹滑溜與不可預測,轉向認同人性的高尚層面──為愛付出,如同她的人類養父、養母與外婆對她付出憐愛一樣。
薩思奇的自我追尋與成長橫跨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從被帶到人類社會前的無可奈何,到故事結尾勇敢接受命運的未來挑戰,我們知道,比起封閉且自以為是的小鎮居民,以及與不知什麼是愛與恨、什麼叫作「友情」與「禮物」,只知任性取樂的沼人,不被兩個世界接受的薩思奇,反而超越了兩個世界的限制,蛻變成為最該受到讚賞的英雄。
《妖精的小孩》是作者獻給成長中敏銳心靈的精致禮物。
【導讀】
兩種自我的拔河/古佳艷(台大外文系助理教授)
本書作者娥露薏絲‧瑪葛蘿是著名的兒童文學作家兼畫家,以奇幻文學的寫作見長。在《妖精的小孩》一書中,作者以精細的敘事技巧,藉用「偷換兒」傳說,輔以「浦島太郎」式的仙境遊歷情節、和北歐早期農村生活的社會與宗教背景,鋪陳了一段複雜的兒童自我認同成長歷險。
偷換兒薩思奇原來生活在沼漠的育兒所,但一半人類、一半精靈(或稱「沼人」)的血統害得她無法學會隱身之術,落得被精靈世界拋棄的命運。這個不受喜愛的孩子,被偷偷調換到人類世界之後,依然是異類。村...
作者序
【推薦序】
認同與包容/周惠玲
在讀國中以前,我一直不知道這社會有些人是豬。(嗯,這句話有語病,不過,先讓我往下說。)
我就讀的國小校名叫唐榮國小,全台灣只有一所,是根據南部一位台籍企業家的名字命名的,而學校就位在屏東市的媽祖廟旁邊。媽祖廟是閩南人的信仰中心,所以,你可以想像得到,這是個以閩南子弟為主的學區,我和我的同學(也是左鄰右舍)幾乎都是閩南人。我們在學校裡和老師講國語,回到家和爸媽講閩南話。當然,我生活周遭也會有一些所謂的「外省」人、「客家」人、「山地」人,但我從來都不覺得他們跟我有哪裡不一樣,直到升上國中以後。
我們的國中叫大同國中,就在屏東機場附近。圍繞在屏東機場的四周,住著許多空軍和陸軍和他們的眷屬,也就是所謂的眷村。很自然的,我的國中同學們有一大半是外省子弟,還有很多老師也是外省籍。年紀比較大的老師鄉音很重,例如教務主任,剛開始,我根本聽不懂他在喔伊什麼,不過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他的女兒恰好是我的同班同學,所以我知道表面上很凶的他,其實私底下和我爸爸並沒有不同。
有一天下午放學回家,正好有個遠房親戚來,順口問起我學校的事。當這位長輩聽見我描述那些外省籍老師時,立刻用閩南話啐了句:「那些外省豬!」他臉上那種輕蔑的表情,我至今難忘。但更讓我震驚的是「豬」這個稱呼,我不懂為什麼要用這麼難聽的話去罵另一個人,尤其他根本不認識他們。
我不懂。
長大後,讀了一些歷史書,也編輯過不少和台灣文史有關的書,我逐漸了解這塊土地的過去和族群之間的糾葛情結。但有時候,當我聽見叩應節目中群眾們用激烈的言語辱罵著另一個族群時,年少的困惑就會湧現腦海。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聽起來似是而非,但大家心知肚明,他們根本不認識那些被罵的人,他們辱罵的真正理由只有一個:對方是異己。
這個現象其實並不是台灣獨有的,相同模式不斷的在歷史上、在世界各地上演,即使是號稱民主的歐美。不同的宗教、族群、政治立場,決定了人們看待他人的方式。有人會指責對方沒有「認同」某個重要價值意識,但我們知道那其實只是「立場」不同罷了,因為真正的「認同」,還應該要有「包容」──對異己的包容。惟有如此,認同才會使得我們的世界愈來愈寬廣,而非愈來愈狹隘。
我不知道這種對立和撕裂何時能夠休止,但我私心期盼這本小說能夠觸發人去觀察,自己是用什麼態度在看待和我們不一樣的人,而又是為什麼我們會用這個態度?是一種厭惡還是恐懼?設身處地的想,當我們是那個和社會格格不入的「異己」時,我們又如何自處?
舉例來說,如果你和《妖精的小孩》薩思奇住在同一個村莊,你會怎麼對待這個擁有一半人類、一半精靈血統的女孩?如果有人告訴你,她的巫術魔法將會危害到你和村人的安全時,你還能和她做朋友嗎?相反的,如果你就是薩思奇,當你發現自己被排斥,既沒辦法生活在精靈的世界,也沒辦法生活在人類世界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也許你覺得這種奇幻世界距離自己太遙遠了,那不妨想像一下,現代社會裡愈來愈普遍的同性戀現象。如果你的親友是同性戀,你會怎麼對待她(他)──甚至就是你的父母或兄弟姊妹?在《冬青樹的祕密》(Holly's Secret)一書中的荷莉,就是來自一個女同性戀的家庭,她很擔心自己也會成為同性戀,所以就假裝自己是另外一個人,免得被別人當作怪物。如果你是她,你也會這樣嗎?
有的人會說:「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啦,因為我的生活很平凡、很正常。」是嗎?在《逃出1840》故事裡的潔西原本也是這麼以為的,直到有一天,她才發現自己的生活一點也不正常,她根本不是居住在一八四○年的小農村裡,而是一九九六年的一個歷史村裡,她的一舉一動就像電影《楚門世界》一樣被觀光客注視著。最後她雖然逃了出來,可是往後她又怎麼生活在一九九六的「真實」世界中?如果你是她,會做什麼樣的抉擇?
想想看,好嗎?
【推薦序】
認同與包容/周惠玲
在讀國中以前,我一直不知道這社會有些人是豬。(嗯,這句話有語病,不過,先讓我往下說。)
我就讀的國小校名叫唐榮國小,全台灣只有一所,是根據南部一位台籍企業家的名字命名的,而學校就位在屏東市的媽祖廟旁邊。媽祖廟是閩南人的信仰中心,所以,你可以想像得到,這是個以閩南子弟為主的學區,我和我的同學(也是左鄰右舍)幾乎都是閩南人。我們在學校裡和老師講國語,回到家和爸媽講閩南話。當然,我生活周遭也會有一些所謂的「外省」人、「客家」人、「山地」人,但我從來都不覺得他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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