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最強大的咒術,卻讓我從此無法擁有妳
《骸骨之城》卡珊卓拉.克蕾兒熱情推薦:「危險、黑暗,無懈可擊的奇幻世界。」
◆2010年科克斯書評年度最佳青少年小說◆
◆2010年諾頓文學獎青少年奇幻/科幻小說提名◆
◆2011年美國青少年圖書聯盟年度最佳青少年小說書單◆
◆2011年美國圖書館協會最佳有聲書單◆
◆2012德州圖書館聯盟年度書單◆
★與《骸骨之城》作者同為美國都會奇幻小說界的天才雙姝★
萊拉,我的摯友,我本來以為我殺了她。
媽用手一碰,就讓萊拉愛上了我。但這麼一來卻也讓我永遠、永遠都無法擁有她。
我當時就應該跟她說我愛她的,趁那句話還有意義的時候。
卡瑟並不是沒有咒術能力的普通少年,他的真實身分是七種咒者中最強大、也最罕見的一種──變形咒者。卡瑟的大膽計謀讓兩個哥哥免於遭受最大犯罪家族的報復,也成功救回了變成白貓的萊拉。
但現在一切都毀了。
因為剛出獄的母親多管閒事──對萊拉下咒,讓她愛上卡瑟──他知道他永遠無法真正得到萊拉的心。就在卡瑟極力避開萊拉、希望咒術自然消退時,FBI卻找上他,帶來了噩耗──哥哥菲立普被槍殺身亡,而最大嫌疑犯是監視器畫面中一位戴紅手套的年輕女子。
FBI以威脅卡瑟家人的方式強迫他一起查案。同時,萊拉的父親──東岸最強大的咒者犯罪家族首腦──也積極拉攏卡瑟成為他的手下。
黑白兩邊社會都對他緊追不捨,如果他不加入其中一邊,他的家族與未來就會被摧毀殆盡。
卡瑟知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但他也自有盤算,不會傻傻地讓人牽著鼻子走。他將要揭開有史以來最大騙局的序幕,而賭注就是所有他在乎的人的性命……
作者簡介:
荷莉‧布萊克
中文世界不可不知的一顆奇幻明星、有著「現代奇幻大師」之稱的荷莉‧布萊克熱愛蒐集奇特稀有的民間故事。童年時,她住在美國紐澤西州一棟維多利亞式的古老大房子裡,媽媽經常喜歡說一些鬼怪和精靈故事給她聽。她的第一本小說《Tithe: A Modern Faerie Tale》立刻受到各大書評的矚目,其後兩本的同系列小說也奠定她在紐約時報暢銷榜上的位置,更打開了她的得獎之路。
描寫一個現代精靈的故事《奇幻精靈事件簿》,出版即獲得多項青少年小說獎,於2008年改編的同名電影,佳評不斷。
布萊克的現代奇幻小說著作甚豐,最近一本短篇故事集《The Poison Eaters: and Other Stories》更讓書評肯定了她「現代奇幻大師」的地位。她擁有堅實的故事功力,筆下的奇幻世界致命且美麗,狡猾、峰迴路轉的劇情每次都能讓讀者及書評家大為折服。她將古老的精靈神話、超自然生物、危險強大的魔法再現於現代社會、於你我的身邊,並賦予它們更為獨特的面貌。
布萊克與《骸骨之城》作者卡珊卓拉‧克蕾兒是多年好友,兩人時常合辦簽書會、互相訪談,情同姊妹,甚至共同創作。目前她和先生西奧,住在紐澤西州的西長枝市,家中藏有一間祕密圖書館。
相關著作
《咒術家族1:白貓》
譯者簡介:
謝靜雯
荷蘭葛洛寧恩大學英語語言與文化碩士。譯作有《最美麗的王爾德童話:愛與死的寓言》、《囧媽的極地任務》、《筆電愛情》、《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24小時神秘書店》、《時光機器與消失的父親》、《沼澤新樂園》、《我,安娜》等。
譯作部落格:miataiwan0815.blogspot.tw/
章節試閱
萊拉‧札可羅夫沿著走廊走來,身穿瓦林佛的女生制服:外套、百褶裙、白色牛津襯衫。金色短髮有如紋飾織金一樣閃閃發亮。她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混雜了希望跟驚懼。
我根本無法想像自己臉上的神情。「萊拉?」我說。
她垂下頭,轉過身子。
我急急跨出幾步,抓住她的手臂,彷彿害怕她不是真的。我戴手套的手一碰到她,她就定住不動。
「妳來這裡幹嘛?」我問,粗魯地把她轉向我,這種行為或許不大恰當,可是我太震驚了,根本無法好好思考。
她一副我摑了她一掌似的。
幹得好啊,我還真是萬人迷。
「我就知道你會很氣。」她說,臉龐蒼白憔悴,慣有的殘忍無情完全洗刷不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可是,在那一刻,我完全不懂我是什麼意思。我知道她不應該來這裡,卻也知道我不希望她離開。
「我就是忍不住──」她說,然後話不成聲、滿臉絕望。「我拼命要自己別再想你,卡瑟。我試了整個暑假。有一百次我差點跑來看你。我願意用指甲戳進皮膚、硬逼自己不要接近你。」
我記得今年三月坐在我媽家的階梯上,乞求萊拉相信她被施了咒術。我記得當時恐懼緩緩漫過她五官的模樣。我記得她最初的否認,以及最後挫敗地同意──我們在咒術效用結束以前,都不應該再碰面。我記得一清二楚。
萊拉是夢境咒者。我希望那表示她睡得比我好。
「可是,如果妳來這裡──」我開口,不確定該怎麼結束。
「不能接近你,讓我好難過。」她靜靜又小心地說,彷彿一言一語都在耗損她。「你根本不曉得有多難過。」
我想告訴她,愛上自己得不到的人會是什麼感覺,其實我懂的。可是也許我不懂。也許愛上我,真的比我所能想像的還要糟糕。
「我就是忍不住──我不夠堅強。」她的雙眼濕漉、嘴唇微張。
「都快六個月了,妳的感覺有沒有變化?」那個咒術應該已經開始消退了吧。
「狀況更糟了,」她說,「我覺得更糟。萬一永遠都停不下來呢?」
「會的,很快就會的。我們就是必須撐到效力結束,會比較好,如果──」我開口,可是她看著我的眼神,讓我很難專心說話。
「你以前喜歡過我,」她說,「而且我以前也喜歡你。我愛過你,卡瑟。在這個咒術以前。我以前一直愛著你。我不介意──」
我多麼想要相信她啊。可是我不能相信,而且也不相信。
我本來就知道,不管我再怎麼閃躲,我們最後一定會有這場對話。而且我知道自己非說什麼不可。我甚至都計畫好了。我很清楚,要是沒事先想好,根本無法把這些話說出口:「不過,我以前沒愛過妳,現在也不愛妳。」
她的轉變來得立即又可怕。萊拉從我身邊退開,臉色一白、垮塌下來。「可是那天晚上在你房間,你跟我說你想念我,而且──」
「我又沒瘋,」我說,努力要讓自己的破綻減到最少,她認識不少騙子,「我會說那些話,只是認為可以吸引妳跟我上床。」
她急促又猛烈地吸了口氣。「好傷人,」她說,「你是故意傷我,才說這種話。」
我的目的不是要傷她,只是想讓她覺得噁心。「你要相信什麼隨妳,可是那是真話。」
「那你那時候幹嘛不接受?」她問,「你現在為什麼不接受?如果你只是想上床,我又拒絕不了。我沒辦法對你說不。」
某處響起鈴聲,從遠遠的地方傳來。
「對不起。」我脫稿演出,結果說溜了嘴。我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事。我知道要怎麼見證她的悲痛,但我不曉得要怎麼當這種惡棍。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的臉頰浮現紅點,彷彿發了燒似的。「我要在瓦林佛等待咒術消退。要是我跟我爸說你媽幹了什麼好事,她早就沒命了。這點你可別忘了。」
「我也會跟她一起陪葬。」我說。
「沒錯,」她說,「你會跟她一起陪葬。所以我會待下來,這件事你最好先習慣一下。」
「我也攔不住妳。」我靜靜地說。她從我身邊轉開,往樓梯走去。我看著影子順著她的背往下遊移,然後我靠著牆壁往下滑坐到地上。
我上課當然遲到了,不過,當我偷偷溜進教室的時候,卡勒門博士只是挑起粗濃的眉毛。
他繼續解釋要怎麼計算輸贏比(這是身為莊家的我,相當拿手的東西),而我則專心要讓自己的雙手停止顫動。
牆上的廣播劈啪活了過來的時候,我幾乎沒注意到,直到我聽見羅根小姐的聲音為止:「請派卡瑟‧夏普到校長的辦公室。請派卡瑟‧夏普到校長的辦公室。」
我站起來收拾課本時,卡勒門對我皺起眉頭。
「噢,拜託。」我無力地對著教室說。
有個女生咯咯笑了。
不過,對我有利的地方倒是有一個。有人剛剛輸了這個學年的頭一回賭局。
第三章
諾斯卡校長的辦公室看起來就像設在貴族狩獵小屋裡的圖書館,模樣豪華氣派。牆壁跟內嵌的書櫃都是上蠟的暗色木頭,由黃銅立燈提供照明。她的辦公桌大小可比床鋪,木製的材質跟牆壁相同。桌前放著綠色皮椅,桌後掛著學歷證書。整個空間是設計來嚇唬學生以及讓家長安心的。
我被迎進辦公室的時候,看到諾斯卡滿臉不自在。有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各站她的一側,顯然正在等我。其中一位戴著深色墨鏡。
我瞧瞧他們的手臂或小腿,看看是否有鼓起的地方。不管西裝訂做得有多好,大部分的槍枝都會稍稍把布料往外撐。沒錯,他們配了槍。然後我再瞟瞟他們的鞋子。
鞋面烏黑閃亮,彷彿剛鋪的瀝青,鞋底的材質是高彈性的橡膠,專門設計來追我這種人的。
警察,他們是警察。
天啊,我慘了。
「夏普先生,」諾斯卡說,「這些人想跟你談談。」
「好,」我慢吞吞地說,「要談什麼?」
「夏普先生,」白人警察說,附和諾斯卡的話,「我是瓊斯探員,這位是杭特探員。」
戴墨鏡的傢伙朝著我的方向點一下頭。
啊,是聯邦調查局的?唔,對我來說,聯邦探員一樣是警察。
「就我們的瞭解,我們打斷了你的課,可是我們必須跟你談的事情,恐怕敏感到無法在這裡討論,所以──」
「等等,」諾斯卡打岔,「你們不能把學生帶離校園,他還未成年。」
「我們可以。」杭特探員說,帶點南方口音。
當諾斯卡意識到他不會再多說的時候,臉色一紅。「要是你們帶著那個孩子走出這裡,我就馬上聯絡我們的律師。」
「儘管聯絡,」杭特探員說,「我會很樂意跟他聊聊的。」
「你們還沒跟我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氣急敗壞地說。
「這恐怕是機密,」瓊斯探員說,「不過,跟我們正在進行的調查有關就是了。」
「我想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嘍?」我問。
兩位探員根本懶得回答。瓊斯探員對我的背部稍微施壓,帶著我離開辦公室,杭特探員遞了名片給諾斯卡,免得她想找她的律師追蹤這件事。
我們離開的時候,我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諾斯卡不會打電話聯絡任何人的。
應該要有人警告她別去玩紙牌遊戲。
他們把我塞進一輛黑色別克的後座,車窗是深暗的染色玻璃。我的心思跑過一成串可能跟眼前事件有關的壞事。浮現腦海的是克萊德‧奧斯汀的信用卡、我那台超酷的手提電腦、放我們一馬的所有旅館職員,以及媽幹過的其他事情。天曉得是什麼。
雖然我頭上的腫包幾乎快消失了,我忖度,聯邦探員會不會相信奧斯汀出手襲擊我。我在想,有沒有辦法說服他們,讓他們相信我們要談的罪行,全都該由我一人負責。我還未成年,目前十七歲,大概會以孩子的身分從輕量刑。最重要的是,我要供出什麼事情,才能讓他們別再去煩我媽?
「所以,」我試探地說,「我們要去哪裡?」
杭特探員轉向我,可是他還戴著墨鏡,我根本讀不出他的表情。「我們有點機密資訊要跟你分享,所以要帶你去我們在翠登的駐地調查局。」
「我被逮捕了嗎?」
他笑出聲來。「沒有。我們只是要閒聊一下,就這樣。」
我瞥瞥車門,很難看出能不能扳動門鎖、跳出車外。翠登那個城市夠大,市區裡的車流量不小,我可以趁燈號變紅,車子停下的時候溜走。他們總不能直接從高速公路直接開到那棟大樓去吧。要是我打得開車門,或許就能在市區試著逃走。也可以打手機警告什麼人,也許打給爺爺吧,他會知道該怎麼辦。
我朝門湊近,手指偷偷探向門鎖,然後臨時轉去壓窗戶按鈕,毫無動靜。
「你希望冷氣更強嗎?」瓊斯探員興味盎然地問。
「車裡有點悶。」我喪氣地說。要是車窗控制不能用,門鎖就絕對動不了。
我看著灌木遍佈的風景向後滑開,最後我們開到了大橋,牆面上用大寫字母寫著:「翠登製造,世界取用」。接著我們過橋,轉了幾個彎之後,停在一棟毫無特色的辦公大樓後面。我們從後頭走進去,探員各站在我的兩側。
走廊鋪著褐色地毯,了無新意。所有的門鎖上方都設有鍵盤。除此之外,看起來就像牙醫會租來當診所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原本預期什麼,但不是這個樣子就是了。
我們走進電梯,坐到四樓。那裡鋪著同樣款式的地毯。
瓊斯探員把密碼輸進去之後,扭動門把。我腦袋裡屬於詐騙高手的那部分想到,我應該把號碼背下來,但是我沒那麼厲害。他手指的動作模糊不清,我只知道他可能敲過「七」這個數字。
我們踏進無窗的房間,裡面擺了張廉價桌子跟五把椅子。矮櫃上放著空咖啡壺,牆壁上還有面鏡子(搞不好是雙面的)。
「你們一定是在開玩笑吧,」我邊說邊朝著鏡子點頭,「你們知道嗎?我看電視上演過喔。」
「等等。」杭特探員說。他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另一間房間的燈光亮起,使得鏡子變成了染色玻璃。鏡子後方的房間空空如也。
杭特探員走了回來。「看吧?」他說,「這裡只有我們三個。」
我在想,他有沒有把某個透過房間錄音器材監聽我們講話的人也算進去,但我決定不要得寸進尺。我很想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好吧,」我說,「你們把我帶出課堂,我很感激。我可以怎麼報答你們?」
「你這個人還真有意思。」瓊斯探員搖著頭說。
我故作無聊的模樣,暗地盡量把他瞧個仔細。瓊斯的體格像個酒桶──矮短紮實,麵包色的淺棕髮絲已經逐漸稀薄。他窄薄的上唇邊緣有道傷疤。散發著鬍後水跟走味咖啡的氣味。
杭特探員湊過來。「你知道嗎?被聯邦探員帶走的時候,大部分的無辜民眾心情都會很差,也會要求跟他們的律師見面,還會跟我們說,我們侵犯了他們的公民權。只有罪犯才會跟你一樣平靜。」
杭特比瓊斯高佻,也更細瘦,年紀稍長。他理著平頭,白髮摻雜其中。他講話抑揚頓挫,給人某種習慣面對會眾發言的感覺。我敢打賭,他家裡一定有人是傳道士。
「心理學家說,那是因為罪犯在潛意識裡是想被抓的,」瓊斯探員說,「你對這點有什麼看法啊,卡瑟?你想被抓嗎?」
「聽起來有人讀太多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書了。」我聳聳肩。
杭特探員微微翹起嘴唇。「你那家私立學校就在教你那種東西嗎?」
「對啊,」我說,「那就是他們拿來教我的東西。」杭特的輕蔑之情溢於言表,我在心裡對他的側寫加上一筆:他認為我毫不費力就享有優渥生活,那就表示他覺得自己在成長期間吃盡苦頭。
「喂,小子,」瓊斯探員清清喉嚨,「過雙面人的生活,很不簡單吧。我們對你的家人瞭若指掌,而且我們知道你是咒者。」
我凝住不動,全身僵硬靜止,感覺血液都凍成冰了。
「我不是咒者。」我說。我不曉得自己的語調多有說服力。我可以感覺自己心跳持續加快,一路傳送到我的顱骨。
幹員杭特打開桌上的資料夾,抽出幾張模樣很熟悉的紙。我花了點時間才意識到,那疊紙就跟我從睡眠診所摸走的文件一模一樣,只是這幾張紙的頂端都印了我的名字。我正在看自己的檢驗結果。
「邱奇爾醫師在你衝出他的診所之後,把這些寄給了我們的線民。」瓊斯探員說,「你的檢驗結果是陽性的。你有超深度伽瑪,小子。可不要跟我說你並不知情。」
「時間明明不夠啊。」我麻木地說。我想到自己弄清楚對方在檢驗什麼之後,就把所有的電極片從皮膚上扯下來,也想起自己當初怎樣暴衝逃離診所。
「時間,」杭特探員說,完全理解我的意思,「顯然是夠的。」
幸運的是,在這之後,他們主動說要替我拿點吃的來。他們把我單獨留在上鎖的房間,伴著一張印有我的伽瑪波圖表的紙張。這份圖表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只是讓我知道我徹徹底底完蛋了。
我拿出手機,把頂蓋翻開,這才領悟到他們可能正希望我這麼做。他們希望我撥電話給某個人,洩漏一點訊息出來。這個房間肯定裝了竊聽器;這裡就是專門用來訊問的,不管他們用的是不是雙面鏡。
這麼一想,搞不好這裡也有隱藏式攝影機。
我翻找手機上的功能區,最後找到拍照的工具。我打開閃光燈,對準牆壁跟天花板,一張張拍下去,最後終於拍到了。有反光。那面鏡子的外框,單是用肉眼看不出藏有鏡頭,可是經過這麼一拍,照片就捕捉到迷你鏡頭反射出來的燦爛光芒。
我露齒一笑,往嘴裡丟片口香糖。
我嚼了三下,軟到可以把攝影機貼住。
大約五秒鐘之後,杭特探員走了進來。他端著兩杯咖啡,神色匆匆。襯衫袖口沾了潑出來的液體,濕答答的。我賭他也燙到手了。
我很想知道,他本來以為我遮住攝影機之後想要幹嘛。試圖逃走嗎?我根本不知道怎樣逃出上鎖的房間。我剛剛只是愛現,想讓他們知道我不會上那麼明顯的當。
「你以為這是個笑話嗎?夏普先生?」他質問。
他會這麼驚慌實在沒道理。「讓我離開,」我說,「你們剛說我沒被逮捕,我快錯過陶瓷課了。」
「要有家長或監護人來帶你才行。」他邊說邊把咖啡擱在桌上,態度不再慌亂,那就表示我會向他們提出放我走的要求,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他又開始照稿演出。「我們當然可以要你母親過來接你,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話。」
「不用,」我說,意識到自己被將了一軍,「沒關係。」
現在,杭特探員只是一臉得意,用紙巾抹乾袖子。「我就知道你會同意我的看法。」
我拿起一杯咖啡,啜了一口。「而且你連威脅都不用明講。老實說,我一定算是某種模範犯人。」
「聽好了,愛自作聰明的──」
「你們想幹嘛?」我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啦,我是咒者,那又怎樣?你們又沒辦法證明我對什麼人下過咒。在我對人下咒以前,我都不算犯罪,而且我也不打算下咒。」我還有能耐扯出這種天大謊言,讓我自己不禁鬆了口氣,感覺起來就像在挑釁他們、要他們駁斥我的說法。
杭特探員滿臉不悅,但並沒未露出懷疑的樣子。「我們需要你幫個忙,卡瑟。」
我笑得好用力,還被咖啡嗆到。
杭特探員正準備說別的,這時房門打開了,瓊斯探員走進來。我不知道他剛剛都在幹嘛,可是他們答應給我的午餐連個影子也沒。
「我之前就聽說你這個人很難搞。」瓊斯探員說。他瞥了一眼口香糖,要不是他剛剛在看攝影機畫面,不然就是有人跟他說了我的小伎倆。
我努力忍住咳嗽,真難。我想有些咖啡跑進氣管去了。
「聽好,卡瑟,有很多小鬼跟你一樣,」瓊斯探員說,「就是那些交錯朋友、走上歧路的咒者小鬼。可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不見得要朝那種方向走。政府有個課程,專門訓練年輕咒者控制自己的天賦,並且用來實現正義的主張。我們會很樂意引薦你進去。」
「你們根本都不知道我有什麼天賦。」我說。我真的、真的這麼希望。
「不管是哪種類型的咒者,我們一律雇用,卡瑟。」瓊斯探員說。
「連死亡咒者也是嗎?」我問。
瓊斯探員細細端詳我。「你就是死亡咒者嗎?如果是的話,事情就嚴重了。那種能力很危險。」
「我又沒說我是。」我說,一面希望自己聽起來不具說服力。我才不在意他們是不是以為我跟爺爺一樣是死亡咒者。也不在乎他們是不是以為我跟札可羅夫一樣是運氣咒者,或是跟萊拉一樣是夢境咒者,或者跟菲立普一樣是身體咒者、跟拜隆一樣是記憶咒者,或者跟媽一樣是情緒咒者。只要他們不會猜到我是變形咒者就好。一九六○年代以來,美國境內就沒有出現過變形咒者了。我確定要是政府現在碰巧遇上一個,絕對不會輕易放他回高中唸書。
「這個課程,」瓊斯探員繼續說,「是一位女性在經營的──尤麗克芙探員。我們希望你能跟她碰個面。」
「那件事跟你們需要我幫忙的東西,這兩者有什麼關係?」我問。
他們設的這個局感覺就像是詐騙。包括他們的言行舉止,還有以為我沒留意時就互換的嚴厲眼神。我確定,他們慷慨邀我加入政府的祕密訓練課程,就是勒索的一部分。但是我沒把握的是,他們為什麼要勒索我。
「我知道你跟札可羅夫犯罪家族還滿熟的,所以否認也沒什麼意義,」瓊斯探員開口,當我準備要說話的時候,他舉起了手。「你也不需要開口證實。可是你應該知道,過去三年以來,札可羅夫在自己的組織內外,都加快了暗殺的腳步。黑幫分子彼此殘殺,我們的反應還不會太激烈,可是我們有個線民成了最近一次的暗殺目標。」
他把黑白照片放在我眼前的桌面上時,悄悄爬上來的恐懼感,讓我的皮膚發冷。
照片裡,男人的胸膛被射了幾槍,襯衫上一團烏黑。他側躺著,身子底下的地毯吸飽了鮮血,頭髮半遮住他的臉,但那是張不管我到哪裡都認得的臉。
「他在昨天晚上的某個時間點遭到射殺,」杭特探員說,「頭一顆子彈穿透第七、八根肋骨之間,進入右心房。當場死亡。」
我覺得好像有人揍了我肚子一拳。
我把那張照片推回給瓊斯探員。「你幹嘛拿這個給我看?」我的聲音顫抖,「那不是菲立普,那才不是我哥。」
我站著,可是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站起身
「鎮定一點。」杭特探員說。
我的耳朵裡轟隆作響,彷彿有潮水灌湧進來。「這一定是什麼詭計,」我大吼,「承認吧,快承認這是個騙局。」
「卡瑟,你要先聽我們說,」瓊斯探員說,「做這件事的人還在逍遙法外,你可以幫我們找出殺死你哥的人。」
「你們先坐在這裡跟我打屁哈拉,然後才告訴我我哥死了?你們本來就知道我哥死了,竟然還讓我──還讓我……」我支支吾吾,「不,不,你們幹嘛要那樣?」
「因為我們知道,等你發現這件事以後,就很難跟你好好談了。」瓊斯探員說。
「很難跟我好好談?」我重複他的話,因為那些字眼根本就說不通。接著我突然想到某件事,另一件也說不通的事。「菲立普是你們的線民?他永遠都不會做那種事,他最恨告密的人了。」
恨死了。恨死告密的人。
在我家,去找警察是膽小懦弱、卑鄙可恥的行為。警察本來就可以任意對待咒者(我們畢竟是罪犯),所以去找警察就等於是拍敵人的馬屁。如果你去告某個人的密,你不僅僅是背叛身邊的人,也是背叛了自己的身分。我記得菲立普說過,卡尼那裡有個人為了某個微不足道的理由,檢舉了某個人──都是我不認識的老人。他只要提起那男人的名字,就會往地板猛啐口水。
「你哥大概在五個月前來找我們,」杭特探員說,「就是今年的四月。說他想改變自己的人生。」
我搖搖頭,不肯承認這會是真的。菲立普一定因為是窮途末路,才會找上聯邦探員。都是因為我的關係。因為我阻撓了他謀殺札可羅夫,那個計畫原本會讓菲立普的摯友坐上犯罪家族的領導大位。那個計畫會讓我哥坐擁財富跟榮耀。但是我卻害他被殺了。如果菲立普死了,幕後操手一定是札可羅夫。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人會有理由要殺他。札可羅夫如果發現菲立普跟調查局探員談定協議,才不會管自己當初向我承諾過,絕不碰我家人一根寒毛。我竟然相信札可羅夫一言九鼎,我真是個大白癡。
「我媽知道菲立普死了嗎?」我終於勉強開口,往後癱坐在椅子上,覺得罪惡感就快讓我窒息了。
「我們想辦法封鎖了消息,」瓊斯探員說,「等你離開這邊,她就會接到通知電話。我們不會再花多少時間的,你先撐著點。」
「有一張那樣的小貓海報。」我的聲音聽起來不像自己的。
他們用怪異的眼光瞅著我。
我突然覺得筋疲力盡,好想垂下腦袋,直接趴在桌上。
瓊斯探員繼續說。「你哥哥想要脫離組織犯罪。他對我們開出的唯一交換條件,就是要找到他老婆,他害她吃過不少苦頭,想向她道歉。我們要把他們一起送進證人保護計畫。我們一把他們兩個納入計畫,他說他就會馬上揭露替札可羅夫擔任打手期間的一切情報,也許可以把札可羅夫一起拉下台。札可羅夫那個傢伙真的很糟糕,就是個變態魔頭,他找人宰了六個咒者,菲立普把名字都告訴我們了。我們甚至不確定他們是不是死了,因為菲立普正準備帶我們去找屍體。你哥真心想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結果竟然死了。」
我覺得他們好像在講陌生人的事。
「你們找到莫菈了嗎?」我問。
春天的時候,莫菈發現拜隆一直在對她的記憶動手腳,於是連忙帶著她跟菲立普的孩子匆匆溜出城外。拜隆讓她忘記她跟菲立普吵過的每場架,只讓她記得某種夢幻般的甜美關係。可是,不記得夫妻之間的問題,不代表問題就不會一次次浮現。加上,常常那樣被下咒,最後會引發糟糕的副作用,比方說聽到不存在的音樂。
她離開的時候,菲立普身心交瘁。菲立普覺得我比拜隆還要對不起他。我覺得這想法不太公平,不過,我想,送護身符給她、讓她領悟到真相的畢竟是我。不過,我沒必要為了他婚姻破裂而覺得歉咎。
讓我覺得愧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瓊斯探員點點頭。「我們今天跟她說過話。她目前人在阿肯薩斯州。我們大概在一個星期之前跟她聯絡上,她同意聽你哥把話解釋清楚。第一步就是讓他們兩個人先通電話。可是現在她說不打算回來了,連領回屍體都不肯。」
「你們想叫我幹嘛?」我問。我只希望趕快結束這一切。
「菲立普跟我們說過的事情,多到讓我們認為你手上握有情報,就是我們需要的情報,」杭特探員說,「你跟他認識的人有些重疊──你跟札可羅夫家族有些他從來沒有的連結。」
我幾乎可以確定,他指的是萊拉。
「那不是──」我開始要說,可是瓊斯打斷我。
「好幾年來,我們一直聽說札可羅夫陸續讓人失蹤。噗呼!什麼都不剩,沒有屍體,也沒有證據。我們還是不知道他或他旗下的殺手,是怎麼辦到的。拜託,看一下其中幾個案件,看看有沒有什麼熟悉的地方,幫忙四處打聽一下。你哥本來是我們第一個重大的突破。現在他卻死了。」瓊斯懊悔地搖搖頭。
我咬緊牙關。片刻之後,他別過頭去,彷彿可能意識到自己說那種話很蠢;彷彿意識到對我來說,我哥也許是個人沒錯。
彷彿要是我開始到處探聽,最後可能也會丟掉小命似的。
「你們到底有沒有在找殺菲立普的凶手啊?」我問。他們的焦點似乎只放在札可羅夫身上。
「當然有,」瓊斯探員說,「找出你哥的凶手是我們的第一要務。」
「這個案子如果有任何線索,都可以讓我們直接查出凶手的身分,」杭特探員說著便站起身,「為了讓你知道我們說的都是實話,我希望你先看看我們手頭上有的資料。」我猶豫不決地跟著他踏進走廊,穿過一扇門,走進鏡子後面的觀察室。他按下某種影音設備上的按鍵。
「這份資料很敏感,」瓊斯探員說,看著我的模樣,彷彿期待我會心生佩服,「我們希望你放聰明點,別說出去。」
我哥的集合式公寓以全彩出現在一面小螢幕上。當時是傍晚,夕陽溜到樹梢下方時,光線從建築的邊緣照過來。我看到熱氣在車道的柏油上發出閃光。我看不太清楚他住的那個房間,可是我知道就在畫面的右邊。
「這個集合式住宅最近才加裝監視器,」杭特探員靜靜地說,「有人硬闖進去。拍攝的角度雖然很不好,可是我們拿到了昨天晚上拍到的影片。」
穿著深色大衣的人影,從攝影機前面經過,距離太近、速度過快,所以拍不到太多畫面。攝影機的角度太低,沒拍到長相,但拍到了翻騰不停的黑大衣袖口露出的幾根纖細手指,戴著皮手套。手套的顏色跟剛剛噴濺出來的鮮血一樣紅。
「我們只有這個,」杭特探員說,「沒有其他人進去或出來,看起來像是女用大衣跟女用手套。如果她是札可羅夫的固定打手,那麼槍擊不是她平常的殺人手法。不過,有很多死亡咒者因為反撲作用而失去太多身體部位之後,會改用非咒者的技法。他們通常就是這樣出紕漏的。當然,她也有可能是札可羅夫隨便派出來的臨時新手,只是想把任務完成就算了,跟犯罪組織沒有明顯的關連。」
「所以,你們基本上根本毫無頭緒嘛。」我說。
「我們相信,殺人凶手發現菲立普準備告他的或者是告她的密。菲立普來找我們,主動要求訂定協議的時候,我們向其他線民打聽他的事。我們知道他跟札可羅夫鬧翻了,也曉得這件事跟札可羅夫的女兒萊拉有關。」
「不是萊拉幹的,」我劈頭就說,「萊拉不是死亡咒者。」
瓊斯把身子坐得更直。「不然她是哪種咒者?」
「我不知道!」我說,話一出口,聽起來明顯就是在說謊。萊拉是個夢境咒者,威力十足的那種,強到足以讓睡夢中的人步出家門或是踏出宿舍房間。
杭特搖搖頭。「我們只知道,最後一個進菲立普公寓的人,就是那個戴紅手套的女人。我們必須找到她。我們把焦點放在這上面就好。菲立普的死,是想傳達什麼訊息,你可以協助我們查出來。我們很確定,那些失蹤人口跟你哥的死,彼此之間有關連。」
這番演說還真動人。彷彿我真的就該相信,菲立普的生前遺願就是要我替他跟聯邦探員達成和解。不過,那女人進入他公寓的影像,一直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瓊斯探員遞出幾個資料夾。「這些是你哥提供給我們的名字──他發誓札可羅夫的手下殺害了這些人並且把他們處理掉。讀讀那幾頁資料,看看會不會想到什麼,也許是你不小心聽到的事或是你見過的人。什麼都好。如果你可以不要把這些資料夾拿給任何人看,我們會很感激的。就把這場會面當作從沒發生過,對我們雙方都好。」
我瞪著他按下暫停的影帶畫面,彷彿就該認出那個人是誰似的。可是她只是一團模糊的布料跟皮料。
「學校已經知道我搭你們的車出來逛逛,」我說,「諾斯卡知道。」
杭特探員漾起笑容。「我們認為,你的校長不會是個問題。」
我突然湧現可怕的想法,但我在還來不及細想以前,就強行把它壓下來。我永遠都不會傷害菲立普。
「這就表示我在替你們工作嗎?」我問,硬逼自己冷笑。
「算是吧,」瓊斯探員說,「好好表現,然後我們就會把你推薦給尤麗克芙探員。你會喜歡她的。」
我很懷疑。「萬一我不想參加這個訓練課程呢?」
「我們又不像黑幫,」杭特探員說,「你隨時想離開都可以。」
我想到這個房間的門上了鎖,想到之前車門也上了鎖。「是啦,當然。」
他們開車載我回瓦林佛,可是等我回到校園的時候,課程已經上完一半。我懶得去吃中餐,直接回宿舍房間,把資料夾塞進床墊底下,等待舍監注定會來的召喚。
我們好遺憾,他到時會說,我們真的好遺憾。
可是我才是最、最遺憾的人。
萊拉‧札可羅夫沿著走廊走來,身穿瓦林佛的女生制服:外套、百褶裙、白色牛津襯衫。金色短髮有如紋飾織金一樣閃閃發亮。她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混雜了希望跟驚懼。
我根本無法想像自己臉上的神情。「萊拉?」我說。
她垂下頭,轉過身子。
我急急跨出幾步,抓住她的手臂,彷彿害怕她不是真的。我戴手套的手一碰到她,她就定住不動。
「妳來這裡幹嘛?」我問,粗魯地把她轉向我,這種行為或許不大恰當,可是我太震驚了,根本無法好好思考。
她一副我摑了她一掌似的。
幹得好啊,我還真是萬人迷。
「我就知道你會很氣。」她說,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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